地下负三层的停车场,基站发出的信号无法穿透水泥层,所以手机不能用很正常。可是连对讲机的无线电波也会受影响吗?
水哥建议说:“小陈,你是叫小陈对吧?要不我们先上到地面,那里信号好些。”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下面呆久了,缺氧头晕,赶紧上去换换气。”
小陈也同意他的看法,于是两人朝着电梯间走去。估计他也同样在心里消化刚才发生的诡异事件,所以低着头不说话。
水哥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随口问道:“小陈,你老家哪里的?”
小陈看了水哥一眼:“陕西。”
水哥奇怪道:“陕西?我怎么记得你是山东的……也不对啊,怎么你说话会有港台腔?”
“港台腔?”小陈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没有啊,我哪里有。”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电梯间,小陈按下向上的按钮,水哥耸耸肩膀:“好吧,我听错了吧。走,我们先上去。”
刚才小陈下来的时候,那一部电梯还停在负三层,所以电梯门一下就打开了。
两人走进电梯里,水哥按下了1楼,电梯门慢慢关上,把他们关在金属笼子里。本来就是半夜三更,万籁俱静,水哥跟小陈又没话说,电梯里就静得有些可怕。
本来就加了一晚上的班,刚才又经过一顿折腾,水哥觉得一整天的疲倦全都涌了上来,整个人又累又困,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三秒钟之后,水哥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电梯好像没有在动?
正常来讲,电梯门一关上,头顶的钢丝绳就会开始升降,会发出一些动静。人如果静下心来,也能从身体受到的重力影响,感觉出电梯正在上升还是下降。可是,现在水哥却没有这种感觉。
他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果然电梯门上的LED点阵显示屏上,亮着的数字还是“-3”。
“奇怪了,这电梯怎么不走呢?”
水哥猛摁了一通1楼的按钮 ,见没有动静之后,又把1楼以上的其它楼层,胡乱按了一通。
可是,电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到是怎么搞的?”水哥回过头来看看小陈,他也一副迷惑的样子。?
不会倒霉成这样,被困在电梯里吧?
水哥赶紧去按开门键,幸好,电梯门打开了。
估计是这部电梯坏了吧。
两人走出电梯后,想换一部电梯到楼上,但是没办法做到。因为只要一按下按钮,刚才的那部电梯门就打开了,另外的电梯根本不会下来。
试了几次之后,建议说:“我们走楼梯上去吧?”
水哥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开车上去吧,把你放在地面,然后我回家睡觉去。”
小陈说:“那今晚发生的事情……”
水哥耸了耸肩膀:“我看今晚就这样吧,这事也不要告诉别人了。要不然的话,报警也好,你跟队长汇报也好,别人都会当我们胡说八道,或者是在恶作剧的。”
小陈挠了挠头,好像有点为难:“那好吧……不过我走楼梯上去就好,先生你开车回家要注意安全。”
水哥也没有坚持,于是跟小陈说了再见,就朝自己的车走去。上了他那辆绿色的mini cooper,坐在舒服的座椅上,又闻到了熟悉的车用香水的柠檬味,水哥紧张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一点。
总算能回家睡觉了。
水哥突然想起,刚才在楼上加班的时候,还发了条短信给女友,告诉她自己20分钟后能回到家。刚才这么一折腾,估计前后用了半个来小时。希望女友睡得沉吧。
这么想着,水哥抬手看了看表,奇怪了,怎么还是3点15分?
难道是手表停了?没道理啊,这可是一块劳力士经典的绿水鬼,走时准确,而且他天天戴着,这款表是自动上链的,不可能会停。
水哥着中控台上的时间,跟手表只差了一分钟;再掏出手机,上面也显示着3:15。
没道理啊,难道刚才下楼时看错了时间?
不对,水哥灵光一闪,翻出了刚才发给女友的那条短信。
发送时间赫然是——3:07。
水哥觉得身上发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从07分到15分,8分钟的时间,只够他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出发前上个厕所,再搭电梯从12楼下到负三层。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桑塔纳车尾箱的呼救,遇见小陈,跟他一起撬开车尾箱,然后又走回电梯间。这些事情,按照常理来推断,起码要半个小时。作为当事人的水哥,个人的感觉就更加漫长了,就算一个小时他也不觉得奇怪。
可是,这一段时间在他的所有计时仪器上,却好像是凭空消失了。怎么会有这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水哥心里一阵恶寒,恐怖电影里有种设置,就是人在横死之后,有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还流连在阳间。但是,渐渐地就会发生一些异状,来提醒他自己不过是个游魂。停滞了的时间,或许就是异状的一种。
难道说,刚才从12楼下来的时候,水哥坐的电梯已经急速坠落,他其实已经摔死在电梯里?
水哥猛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他自己还真实地活着,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有呼吸,会流汗,舔舔舌头,能感觉到口水在嘴巴里流动。如果人死之后,五官的感觉还能那么鲜活生动,跟活着毫无察觉,那么死亡就根本不可怕了,当鬼可是个好玩的事情。
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捏了自己的脸一下。
疼!
没有必要再试了,要不然的话,他在车上现场撸一发都行,就是这个感觉。
我肯定还活着,水哥想。
那么,管他三七二十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这么想着,水哥挂了D档,用力踩下油门,在两道车灯的引领下,听着轮胎摩擦地坪漆发出的难听声响,穿行在昏暗寂静的地下车库里。
向着出口的上坡车道冲去。
生活在一二线城市的小伙伴们都知道,由于地皮紧缺,所以现在的建筑物,无论是写字楼还是大型商场,地下停车场的层数越来越多。
地库的设计分为两种,一种是把出口跟入口放在一起,但每一层的坡道都分隔开,也就是说从负三层上到负二层之后,要在负二层的车库里绕个半圈,然后再进入坡道往负一层走。
还有另外一种,在地面分开了停车场的入口跟出口,一个地方只可以进,另一个地方只可以出。这样的话,每一层的坡道是连在一起的,形成一个单向上升,或者单向下降的螺旋,车子就可以直接从地面到负三层,反之也是一样。
第二种设计,通常应用在大型商场的地下车库里。但是,水哥所在的这个写字楼,不知道为什么,却也采用了这种设计。
这种设计的好处是,就不用在每一层的车库里再兜圈,坏处则是,绕着螺旋一圈圈往上或者往下的时候,不光开车的人头晕,坐车的人都会头晕。下过这种地库的小伙伴们,都会有切身体验。
甚至有时候,在一圈圈向上爬坡的过程中,因为转的圈数太多,而且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漫长到让人崩溃,你会产生一种错觉:到底这条坡道,是通往地面的出口,还是说……
就这样无尽地绕下去了?
水哥把车开到了负三层的出口处,进入螺旋坡道,开始转着圈向上爬坡。他的mini cooper乡下佬动力还行,所以爬起坡来并不吃力。
一边爬坡,他心里一边向放电影一样,把刚才发生的忽事情重播了一遍。要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恐怖故事呢,讲给女友听一定能把她吓一条,要是写出来的话,说不定还能改编个电影什么的。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心里倒是轻松了点。
车子爬过了负二层的出口,然后又过了负一层的出口,再转多一个圈,就可以到达地面了。在空气不流通的地库里呆了那么久,上到地面之后,一定会有重回人世、重见天日的感觉。水哥把车窗提前按了下来,准备让地面的清新空气灌进车里跟他的肺部。
但是,绕完这个圈后,迎接水哥的不是地面的收费岗亭,而还是一层地库。水哥苦笑了一下,果然是今晚的事情让自己昏了头,再加上归心似箭,所以数错了楼层吧。
没关系,再往上走就是了。
水哥右脚用力一踩油门,mini cooper猛地一窜,加速了爬坡的进程。绕完了这最后的一个圈后,水哥终于来到了——
又一层地下车库。
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机制,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肾上腺素跟皮质醇会大量分泌,肌肉紧张,大脑高速运转,让人类去分析目前的情况,然后做出决定:fight or flight,就是“战斗或逃跑”。
所谓的“危险”,包括很多种,比如说在晚上的街角,突然出现了穿着黑衣的瘦高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子;又比如说,遇到了你无法分析、无法理解的状况。
具体到水哥目前的情况,就是他从负三层开始往上开,至少转了三个圈,无论如何都应该到达地面了。可是当他透过右边车窗,看到这一层地库的出口,上面挂了一个蓝色的铁皮牌子,明明白白写着:-2。
一个无尽上升的螺旋通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Fight or flight?
水哥现在只想跳出mini cooper,往安全的地方,疯狂逃跑。
可是,在推开车门的一刹那,水哥忍住了。起码现在还是在车里,有一层钢铁的壳子保护着。要是出了这辆车,在这黑漆漆的、无法理解的地下车库里,又能往哪里跑呢?
水哥把车门重新关进,锁上,又把车窗关了起来。他砰一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试图理解现在发生的情况,并且想出应对的策略。
“管他个球!”
水哥突然睁开眼睛,把档挂到D,然后把油门踩到地板。Mini Cooper颤抖轰鸣着往上。
“我信了你的邪!”
车子在坡道上螺旋上升,从负二层绕了360度,上去之后是负一层,这没有错。
车子继续向上开,水哥这次注意到,在转了大半圈之后,原本应该露出地面的那个位置,被一片浓郁的黑暗笼罩着。
这团黑暗是那么的深,那么的密,像是一个实物,并具有一种膨胀扩张的感觉。有点像是……一个正在充气的黑色气球。不要说是坡道上的白炽灯,就连水哥打开了汽车的远光灯,都没法把它照射穿。
就好像,这一片区域,不光是因为光线照不到而产生的黑暗,而是一种人类的眼睛无法分辨的,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实体。
水哥在犹豫了半秒之后,狠下心来,地板油!冲进去!
有那么一秒多钟的时间,水哥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东西,而是迷失在一团黑暗里。这团黑暗从外面看很可怕,但置身其中,却没有了这种恐惧,反而感觉很安详。这种微妙的体验,有点像变成胎儿,回到了母体。
而从听觉上,除了发动机的轰鸣,还有一丝奇怪的声音。
丝竹之声。
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轰的一声,车子急速下坠,水哥感受到了失重,屁股突然就离开了汽车坐垫。他“啊”的一声大叫,以为是掉进了一个悬崖,右脚下意识地死死踩住刹车。
半秒之后,mini cooper冲出了黑暗,在撞上了坡道旁的墙壁之前,稳稳地停在水泥地面上。
水哥擦干额头上的汗,深呼吸了几次。终于,他心底仅存的一点希望,这时也消失殆尽。
没有一楼的地面。
车窗的右边,是另一层地下车库的出口,挂着一个蓝色的铁皮牌子,上面写着:-3。
事到如今,水哥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坐直身子,把目前的情况分析了一下。
从负一层的坡道上来,本来是应该到达地面的收费出口的。但是,刚才那一团奇怪的黑雾,估计是因为什么无法理解的原因,让空间产生了扭曲,又连接到了原本负三层再往下,还有半截的螺旋坡道上。
也就是说,这么一条螺旋上升的坡道,从负三层到负二层,负二层到负一层,又从负一层连接到了负三层,是一个无穷无尽、没有出口的坡道。
或者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把一条长方形的纸条,在中间位置旋转扭曲一下,再向中间弯曲,把A面的一端跟B面的一端粘起来,就形成了一个所谓的“莫比乌斯环”。如果放一只蚂蚁在这无穷无尽的纸条上,它会在纸条上永远地爬下去,并且区分不出原来的A跟B面。
现在的这条螺旋坡道,也被不知道什么力量扭曲了,变成三层的、更复杂的莫比乌斯环,而水哥就像是那只蚂蚁,只能在这条无尽的坡道上,无尽地徘徊。
上面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却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至于是什么力量造成了空间的扭曲,水哥现在没有能力分析,也不想去分析。
怎么逃出地库,才是他最关心的。
慢着。
水哥突然想到,这一条原本出口的坡道被扭曲了,还有一条入口的坡道,未必会有这种状况。
他心里燃起了一点小希望,把刚才快撞到墙的车子倒了一下,开进负三层的车库里,向着另一边的入口坡道开去。
虽然这样走是逆行,但被困在这没有人、更没有出口的地下车库里,谁还在意这些细节呢。
水哥穿越了整个负三层,来到原本是入口的下降坡道,逆行开了上去。
一圈,负二层,再一圈,负一层。然后……
眼前出现了跟上升坡道一样的,浓密得仿佛实体的黑雾。
回想起刚才瞬间失重的感觉,水哥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冲进去。谁知道这被扭曲的空间是不是稳定的,说不定这一次,真的就掉进悬崖了。
他犹豫了一下,把车停在坡道上,挂了P档跟手刹,又打开了远光灯,准备下车观察下情况。
他打开车门,走到那团奇怪的黑雾前,站在那里小心观察。
远光灯发出两条光柱,照亮了坡道,照亮了圆锥形的立体空间,可以看到灰尘在光柱里漂浮着。但是,光柱一到了那团黑雾的边界,就好像被完完全全地吞噬了,连渣都不剩。
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吃人的妖怪。
水哥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又缩回来,来回几次,终于狠心把手探进黑雾里。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静下心来,手背的皮肤跟汗毛,还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他心里突然有个声音:“进去。再进去一点。”
水哥刚迈动左脚,突然,右手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别!”
水哥差点被吓出尿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地撸,正到了物我两忘、欲死欲仙的境界,突然妈妈站在身后问:“你在干嘛?”
水哥回头一看,那人站在mini cooper的两条光柱间,身后灯光耀眼,脸因为背光,是一片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五官。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安保GG小陈!
水哥这才想起来,刚才电梯不动,小陈是说走楼梯上去地面的。他是下来救自己的吗?还是说,楼梯那边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变成了永远也走不完的台阶?
小陈把水哥往后拖:“霍先生,不要往里面走,那里……很奇怪。”
水哥皱着眉头问:“你走进过里面?然后呢,也是到了负三层?”
小陈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敢往里面走,不过,”他拿起手上一个红色的物体,是刚才用来撬车尾箱的撬棍,“我把这个用力往上扔,然后,听见负三层那里哐啷一声。”
水哥叹了口气,果然,这条下降坡道,跟刚才自己冲过两次的上升坡道一样,空间也是被扭曲了,变成头尾相连的无尽的莫比乌斯环。
他突然想起:“对了,那走楼梯呢?楼梯怎么样,能上去吗?”
小陈挠了挠头:“这个……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水哥跟着小陈走了几步,才想起车子还没熄火,随身的小挎包也放在右座上。他本想回去拿,再想想这鬼地方反正也没第三个人,就这么先放着吧。
小陈带着水哥来到了电梯间,又转到旁边的一道小门那里,掏出安保的门禁卡刷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感应的楼道灯亮了起来。里面就是普通的消防楼梯,往下是负二、负三层,往上则是通往一楼大堂的出口。
“跟我来。”
小陈踏上楼梯,头也不回地往上走,水哥只能跟上。
跟其它楼梯一样,这个楼梯也是倾斜的Z字形构造,每一层都有方向相反的两截楼梯,中间则是短短的一个平台。在负一层通往一层的楼梯上,水哥心里估算了一下,中间的平台,水平位置应该略低于坡道的那团黑雾。
也就是说,如果楼梯跟坡道一样,都出现了空间扭曲,那么站在平台上抬头看,就能看见同样的一团黑雾。
让他惊喜的是,当他走到平台的时候,从小陈的身旁往上看,楼梯中间并没有什么黑雾,而在尽头处,是两扇白色的消防门。
消防门并没有锁上,就算有,小陈也肯定带着钥匙。
水哥心头一阵狂喜,难道这么简单,就可以逃出这个见鬼的车库了吗?
他跟在小陈身后,一起走到了消防门前。
从理论上来说,他们的水平位置,已经脱离了地下车库,而置身于地面一层了。只要推开这道消防门,外面就是写字楼的大堂。
水哥想起了他的mini cooper,车子没办法从楼梯开上来,不过管它呢,人先出去透透气再说。
小陈就这么站在消防门前,不知道法身么呆,水哥也不去理他,径直走过去推消防门。
奇怪了,推不动。
水哥退后一步,仔细观察着门锁。他右手握着金属的把手,顺时针旋转着,没错,锁是打开的,还能听到锁舌收缩的声音。
压着把手再把门往外推,还是推不动。
难道外面的把手,被人用那种铁链锁起来了?
不对,如果是那样子的话,因为铁链的长度是有点余地的,所以用力推两扇门,门会向外打开一点,会露出一条门缝,也能看见外面那条锁链。
但是,现在这两扇门,不管水哥怎么用力推,都是纹丝不动。就好像门的另一边……
是被厚实的水泥封住了一样。
水哥用力踢了几下门,门纹丝不动,感觉就像踢在了石柱上,把他的脚震得生痛。
小陈抱着手站在旁边,事不关己的样子,水哥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帮忙啊!”
小陈摇了摇头:“我都试过了,推,踢,撞,”他举起手里的撬棍,“连这个也用上了,都不行。”
水哥其实也能想到,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冲出这道门的话,小陈早就出去了,也用不着再到坡道上去试。
他想了一下,掏出手机,屏幕的上方显示,还是没有一点信号。更令他心寒的是,手机上的时间还是现实的3:15。
手机的电量不多了,水哥又没有车载的充电器,所以他想了一下,把电源关了。
小陈也掏出对讲机,摇了摇头,表示这个也用不了。
打不开的消防门,没有信号的手机跟对讲机,说明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绝不是简单的写字楼一楼。或许在他们从电梯下来的那一刻,就跌进了一个被扭曲的异度空间里。
永远离不开。
水哥不死心,他双腿分开,气沉丹田,对着门缝大吼:“有!人!吗!”
喊了几句后,水哥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跟他想的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
几分钟后,水哥趴得累了,正准备放弃,却好像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一种乐器,像是笛子,又像是萧,仔细一听两种都不是。
这声音不知怎的有点耳熟,再一想,却原来是开车从坡道的黑雾穿越时,听到的丝竹之声。
水哥连忙招呼小陈:“快,你来听听。”
小陈把撬棍扔到地上,贴着另一扇门听了两分钟:“什么都没有啊。”
“再等等。”
又过了几分钟,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不同于刚才延绵的管乐,现在却是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叮叮咚咚的。过了好一会,才又响起刚才像笛子又像萧的声音。
什么东西呀?难道是自己确实死了,听到的是阳间追悼会上的哀乐?不对,家里人跟朋友,都知道水哥的调性,不会挑那么高大上的古典乐,应该是请个草台班子,现场表演“最后一次想你”、“千年等一回”之类。
那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一边的小陈给出了答案:“编钟,还有……埙。”
水哥疑惑了:“熏?什么熏?”
小陈给他解释:“埙,我陕西老家那边的乐器,用土烧的,我妈说是从秦朝流传下来的。”
水哥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编钟的样子,是一个架子上挂着很多青铜的钟,一个穿着古代衣服的人,站在旁边慢悠悠地敲。
见鬼了,难道是自己一不小心掉进了时空缝隙,穿越到了秦朝?水哥想起了黄易的种马小说《寻秦记》,里面的项少龙是项羽的爹。
水哥自己姓霍,那会是秦朝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霍青?霍去病?都不对,难道是……霍金?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之间,编钟跟埙的声音都停了,门的那一边,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是一个男人发出的,清亮而高亢,像是在台上感情饱满地朗诵诗歌,又像是在控诉着负心的恋人。可是,水哥却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因为,他说的根本不是普通话。
这个人所说的方言,带着很多喉音,语调曲折又离奇,有点像公司福建同事讲的闽南语,又有点像是在泰国旅游时听到的泰国话,总而言之,听不懂。
不过也难为水哥了,在深圳工作了三四年,连粤语都听不懂几句,能听懂这鸟语才是有鬼。
水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小陈,他的脸正好在自己的对面。水哥惊奇地发现,小陈脸上的表情,却随着那人说话的声音而变化着,一下五官缩成一团像是便秘,一下舒展像是终于拉出来了。难道说,小陈能听懂这奇怪的方言?
心里对小陈的怀疑,一下子又涌现了出来。这个奇怪的安保哥哥,自己印象中一直记得他是河南人,现在却一口的港台腔,还说自己老家在陕西。连拼音都看不懂,却能一下就分辨出编钟跟埙这两种乐器
水哥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刚才从车尾箱拿的纸条还在。上面写的第一句话是:不要相信保安。
难道说,这个娃娃脸的安保GG,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么想着,水哥更用力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从那个声音里,听懂三言两语。
可惜,他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但掌握了一个规律。这个方言里,许多字不是单音节,而是带着一串的喉音,但是从断句上分析,是每四个字四个字为一句;有几句话,重复出现了两三遍。
编钟,埙,奇怪的方言,四字一句的诗歌朗诵……水哥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说,这个人是在念——诗经?
想法是有了,但却没办法得到证实。如果现在能上网就好了,百度在手,天下我有,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得到解决。
不过,此刻在水哥对面,就有一个能听懂的人。
门那边的声响都停了下来,有两三分钟没再响起。水哥试探着问:“小陈,刚才那人在说什么啊?”
“说……哦,我听不懂。”小陈的演技很差,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完全全把他出卖了。
而且,从小陈的口音,也就是水哥一开始以为的“港台腔”里,有一点刚才门那边方言的味道。
这个小陈,一定能听懂刚才那些话!不过尽管明知道他是在装,水哥也没不敢揭穿他,更不能逼他承认。就算徒手搏斗,他也不是人家退伍军人的对手,更何况,从刚才到现在,小陈手上,从没放下过那根红色的撬棍。
如果人家是早有预谋,有备而来,现在揭穿他,只会逼他痛下毒手。
一棍下去,脑袋开瓢。
斗勇不行,那还是尝试下斗智吧。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小陈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被困在这无法逃脱的鬼地方,除了车尾箱的女鬼,门外的男鬼,唯一的活人,又不知道是敌是友。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斗争形势非常严峻,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