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偏偏不止吉家老夫人糊涂荒唐,就连永阳长公主也对她另眼相待,真是蠢人有蠢福……”
“谁道不是呢,永阳长公主百般纵着她,顺着她的意将她塞去了官媒衙门做画师不提,就连长公主府上的那位义子,满京城谁不知正是长公主替她养着的童养婿!每每听到旁人拿此事打趣,我便觉着曹家的脸也连带着被这等人给丢尽了!”
“古往今来只知有童养媳,还未曾听过哪个女子养童养婿的……这脸真真是丢进护城河里去了!”
“说到底,长公主也是心知肚明,这样的名节败坏之人没有人家肯要……”
这些背后之言吉家姐妹二人自是无从得知,但于衡玉而言,猜也猜得到了,倒也不必特意听来污耳朵。
“得亏小玉儿来得及时,否则我这手今日怕是要断了。”宁玉屏退房中下人,拉着衡玉在榻中坐下,玩笑着说道。
衡玉手中捧着阿姐递来的茶盏,却笑不出来。
阿姐样貌生得温婉可人,性子也好,总是擅长苦中作乐。
“今日我来,是有一件要事需同阿姐说。”
“要事?”宁玉看着妹妹,握着茶盏的手指收紧了些许:“可是……幽州那边的消息吗?”
衡玉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曹观亭在幽州养了房外室。”
“啪!”
宁玉手中茶盏跌落,在脚下摔得粉碎。
衡玉怔了怔。
所以,纵然曹观亭那货及曹家上下在她眼中已经烂透了,可阿姐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对其心存不舍吗?
正想着得说些什么好让阿姐清醒一二的话,只见自家阿姐不可置信地掩口,低低惊呼出声,“天爷,竟……当真有这等好事?!”
衡玉:“……?”
下一刻,就见阿姐伸手指了指房梁,温婉的脸上难掩兴奋地问:“小玉儿,按流程来,阿姐是不是应当先上个吊?”


第002章 有求必应
衡玉自是不会认为自家长姐被曹家磋磨疯了。
她眨了眨眼睛,会意道:“阿姐倒也不必着急。”
“是,阿姐明白,这种事少不得要有个过程才行的!”
宁玉猛地自榻中起身,眼底的疲倦一扫而空,神采飞扬地道:“去年冬月里,先前大理寺那位元少卿养了外室之事被他家大娘子知晓,大娘子闹着要自缢险些出了人命,此等事本就是可大可小,如此一闹惊动了御史,元少卿就此丢了官职!有此前车之鉴在,我暂且先作势闹上一闹,曹家顾忌曹观亭明年要春闱,如此关头定怕此事闹大,到时便可拿来同他们谈和离之事了!”
衡玉露出笑意。
所以,阿姐怕不是一直在盼着曹观亭出去养外室?
照此说来,曹观亭这外室养的,倒也真挺善解人意,急人所需——大小总算也是干了件人事。
“和离是应当的。但阿姐这三年来受了这样多的委屈,总要讨些利息才行。”
和离一别两宽,是给双方留足体面的法子。
但曹家不配给脸。
这利息的轻重,则要看曹观亭的运气如何了。
宁玉有些不解:“除了和离,还有其它法子?”
她不是傻子,这三年来也算看清了曹家人的嘴脸,婆母有意的磋磨未必不是想拖垮她的身子,甚至是逼她做出错事,好待来日曹观亭高中后有理由将她休弃。
休弃与和离不同,纵然小玉儿常说不必在意世俗,她也可以不要名节,但总要替自家考虑一下名声的。
有个被休弃的女儿,着实会叫吉家蒙羞。
所以,能够等来和离的希望,以曹观亭养外室为由要挟曹家点头和离,于她而言已是不敢想的好事。
“幽州那房外室,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待查清了全部真相再做决定不迟。”衡玉道:“今日来,是想听听阿姐的意思。见阿姐如此清醒,我便放心了。”
“有我家小玉儿在,我又能糊涂到哪里去?”望着替自己安排一切的妹妹,宁玉微红了眼眶。
她嫁入曹家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只她和小玉儿最清楚,若非总有小玉儿陪着开解着,帮她出主意应对,念着娘家疼爱她的兄嫂和祖母,她怕是还比不得当下境地。
思及此,宁玉问:“祖母和兄嫂待此事是何看法?”
“自是一切以阿姐为上。”
莫说祖母和兄长因为阿姐这桩亲事一直心有愧责,单说吉家人祖传护短这一点,便无委屈阿姐忍下的可能。
姐妹二人于内室长谈许久。
衡玉离去前,叮嘱自家阿姐安心等消息。
幽州距京城足有两千里远,吉吉去势汹汹,不过花了十日工夫,便带人赶到了幽州城外的广平县。
吉家人盯着曹观亭已非一两日,吉吉一进县内便兵分两路,一路去了曹观亭的住处,一路则寻到了在诗会上与人谈论诗词的曹观亭。
吉吉带着一群过分威武的婆子,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斯文儒雅的年轻人拽出茶馆,二话不说塞进了马车,一套过于行云流水的动作,惹得四下喧杂起来。
眼看那马车驶离,几名读书人堪堪回神:“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光天化日之下,这……莫不是遇着女强盗了不成!”
“快,去孤柳私塾,将此事告知苏先生!”
马车很快驶出广平县,一路往南而去。
眼看要出幽州地界,忽有一行人马由后方追来,尘土飞扬间,截断了吉家马车的去路。
“且慢!”
枣红大马之上,一名肤色微黑的圆脸少年皱眉喝止。
马车被迫停下,吉吉从车厢内跳了下来,满眼防备地看向那拦路的一行人,丝毫不惧地问:“诸位为何拦路?”
圆脸少年显然没料到车里蹦下来的是个小姑娘,张了张嘴,再开口时更像是故作严厉:“你们为何公然掳走良民?”
这时,又有一人一骑缓行而来,马上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面若冷玉,身形挺拔,着玄衣,束玉冠。
圆脸少年等人纷纷抬手行礼。
“萧郎君!萧郎君!”
曹观亭趁机从后面的那辆马车里挣脱下来,就要往年轻人面前扑。
说来他并不知这年轻人的具体身份,只在孤柳私塾见过数次,但凭眼观便可知非富即贵。
此人此时出现在此处,无疑是他的救命稻草!
“这是我家姑爷,我家姑奶奶请他回家去,怎能叫掳呢?”吉吉抓住曹观亭一只手臂,底气十足地反问。
她的动作看似不重,却叫曹观亭疼得面目狰狞。
圆脸少年有些愕然:“什么姑爷?”
那眉眼清冷的年轻男子也看向曹观亭。
吉吉刚要再说,只听曹观亭忍着痛截了她的话:“萧郎君有所不知,这是我家中早年做主定下的一门亲事,我从未点头答应过!是他们欺人太甚!还请萧郎君出手相助!”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吉吉攥着他手臂的力气又重了些:“只是定下?姑爷怎还有两幅面孔呢?我们堂堂京师吉家,竟还需胁迫您这等不知检点为何物的‘高贵人’来娶我家姑奶奶不成!姑爷说这话,莫不是从不照镜子的?”
“京师吉家——”年轻男子眼底微动。
见他神态,曹观亭眼皮一阵狂跳,连忙道:“你们纪家人何等名声,养出的姑娘是何等离经叛道,满京城谁人不知!”
他咬重了那个“纪”字。
说着,又为掩饰心虚般愤慨地道:“好,你们既执意纠缠,我不妨就随你们回去彻底给此事做个了断!此番便是脱了这层皮,豁出这条命,我也要与你们纪家彻底斩断关系!”
“既然阁下已有决定,我等自不宜再行插手之举。”年轻男子神色平静地握起缰绳。
“……?”曹观亭不可置信地看向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生得俊朗不似凡人,没有表情时便显得愈发高高在上,而这种高高在上,像是神祇俯视人间时,疏离平静之余偏又隐含着一丝有求必应的悲悯之感。
读懂了那份有求必应的曹观亭有些发懵。
萧郎君是不是对有求必应一词有什么误解!


第003章 娘子要自裁
他……他都说要豁出命了,倒也不必如此尊重他的“决定”?
一般这种情况,显然还是可以试着出手帮一把的?
曹观亭满脸写着“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但年轻男子并不给他改口的机会,看了吉吉等人一眼,抬起攥着缰绳的手抱拳:“多有打搅,告辞。”
“萧……”
曹观亭还要再喊,声音却被滚滚马蹄声淹没。
看着那些人调转马头离去,吉吉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到底干嘛来了?
不过走了总归是好事。
对方人多势众且举止隐隐透着不同寻常,万一真要拦着,势必要有大麻烦的。
“瞧见了吗,人缺德事做得多了,哪一路神鬼都不会帮的!”
吉吉嘴上说着,却有些担心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去而复返,当即没有耽搁,将曹观亭丢进马车里便继续赶路了。
那一行人马正在赶回广平县的路上。
圆脸少年有些犹豫:“就这么任由那些人将人带走,苏先生那边……”
“无妨,我自去同苏先生说明此事。立即命人去细查事情始末,和那些京中来人的身份。”年轻男子交待道:“另外,带人去苏娘子的住处察看——”
“是!”长相憨厚的圆脸少年半知半解,却也正色应下来。
然而待他奉命赶到苏娘子处,却见家中已无人在。
雨后初晴,宅院外,可见有车马行经的痕迹——
这是连苏娘子也一并被掳走了吗?
抓定了亲的未来姑爷讨说法且罢,怎将苏娘子也给抓走了?这家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圆脸少年惊诧之际,只见下属由堂内而出:“蒙校尉,这里有一封书信!”
回京的路上,因曹观亭闹了几番略有些耽搁,便比来时多花了五六日,却也还算顺利地把人带回来了。
这一日,晨露未散,年过六旬的吉家老夫人孟氏拄着拐杖,一左一右由孙媳喻氏和孙女衡玉扶着,正要往曹家去。
几人行至前院,将出大门之际,一名身着六品官服的男子快步跟来,同老夫人施礼:“祖母,刑部今日有紧要之事需料理,待孙儿处理罢,便赶去曹家。”
孟老夫人慈和的面孔上看不出情绪,平静颔首道:“你自忙你的便是,此等事本也无需你来出面。”
“放心吧,今日定会将咱们阿宁带回来!”喻氏同丈夫保证着,一双上扬的凤眼里有几分去势汹汹之感,一手扶着老夫人,另只手叉着腰。
吉南弦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将妻子撸起的衣袖默默放了下来,提醒道:“瑶瑶,今日不是去打架的……”
“行了,此事我们娘几个自有分寸,便不必你操心了。”老夫人一贯护着孙媳,当下只道:“你下衙后,只管吩咐厨房备些好菜,等着给咱们阿宁接风便是。”
得。
他身为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只落得个准备饭菜的差事。
吉南弦很识趣地抬手作礼:“那我便在家中备下庆功宴,等候诸位凯旋。”
言毕,不忘朝妹妹使了个眼色。
——记得看好你嫂子。
衡玉神态乖巧,示意兄长放心。
看着乖巧的妹妹,吉南弦在心中认命地叹了口气。
行吧,这好比是让一匹脱缰的马去看住另一匹脱缰的马。
目送家中三位英雄上了马车,吉南弦适才往刑部而去。
他于五年前得中进士,外放做了三年县令,在地方做出了些政绩后得以调回京中,于刑部任员外郎之职已有两载。
而此时他尚不知,今日除了曹家与大妹之事,还有另一件大事在等着他。
此刻的曹家,云氏听闻消息赶至偏厅,见得厅中情形,既惊且怒。
“我的儿怎成了这副模样!”
身着石青色长衫,却没了平日半点翩翩公子读书人模样的曹观亭鼻青脸肿,竭力压制着怒气,伸手指向身后一行人:“母亲,吉家人着实太过无礼!”
云氏看过去,只见为首者正是衡玉身边常跟着的丫鬟吉吉,其身后站着一排横眉竖眼五大三粗的婆子——京中最壮的婆子怕不是都在这儿了?!
“你们简直放肆!竟敢对我曹家郎君动手!”
看着发怒的云氏,吉吉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可没打他,都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曹观亭咬了咬牙根。
这圆墩墩的丫鬟力大如牛,若非她动辄推他,他怎会摔成这样?
碍于说出来面上无光,此时在自家添了底气,便质问道:“你们凭什么逼迫我回京!”
从幽州回到京师,这一路上好比押解犯人!
吉吉皱眉道:“曹姑爷在幽州同一位娘子同住同出,问及左邻右舍,竟说是夫妻关系!此等蹊跷之事,自要请姑爷回京问个清楚才行!”
云氏闻言眼皮一跳看向儿子。
曹观亭脸色沉沉,吉家人果真是知道了莲娘的存在。
这一路上,纵然这胖丫鬟对莲娘之事只字未提,但单凭屡次指责他“不检点”这一点,便也猜得出吉家人的依仗了。
抓他回京,不外乎就是冲着此事来的!
但此等事可不是吉家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曹观亭心中盘算着种种狡辩的机会,一句嘴硬的“你们有何——”证据,还未能完全说出口,就听吉吉在前面道:“姑爷莫要着急否认,以免待会儿还得费心想着改口,须知那位娘子也是一并被请来了的。”
话音刚落,便有吉家的婆子带着一名年轻女子进了厅中。
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并不像曹观亭那样狼狈,湖蓝色绣白梅裙衫干干净净,眉眼清清冷冷,如玉面容紧绷着。
“莲……莲娘?!”曹观亭脸色一阵变幻,有些慌神。
这慌神是双重的。
女子定定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曹观亭同她对视片刻,眼神便慌乱地闪躲开,脑中一阵嗡嗡作响。
“大娘子,大娘子!出事了!”此时一名丫鬟飞奔而来,急慌慌地道:“娘子她……她要自裁!”
“什么!”
自裁?
云氏大为皱眉,吉宁玉这个扫把星如此关头作得什么妖!


第004章 “外室”
“方才吉家的婆子去见了娘子,不知同娘子说了些什么,娘子听罢便哭着喊着说不活了……”那丫鬟边说话,边忍不住悄悄望向自家郎君与那年轻女子。
那个,她好像隐隐明白什么了……
“这……妾身去看看娘子!”云氏身旁站着的那位曹观亭的妾室连忙道:“可不能叫娘子做下傻事!”
“快带人去!”云氏也不敢大意。
死个扫把星不当紧,换作平日她拍手称快还来不及,但绝不能是现在这局面!
若因此事闹出人命,他们曹家难逃干系,一旦传扬出去,郎主的仕途、观亭的春闱,必当会受影响!
吉家虽已没落,先是吉太傅死于劫匪手中,后来吉元嵊夫妇又先后患病离世,如今只一个吉南弦区区从六品勉强支撑家门,比她家郎主被贬后还低一品,可谓门第凋零——但那位孟老夫人却仍是有二品诰命在身的,若在圣人面前说些什么……
就像那鸡肋,于他们曹家无甚大助益,可若不慎卡在喉咙里却也能要了半条命!
云氏暗自盘算着要如何了结这桩糟心事时,只听得:“大娘子,亲家老夫人到了!”
果然。
吉家派人去往幽州将她儿和这莲娘带回,果然就是存了上门找事的心思!
云氏心底冷笑连连,却也还算理智,知道此事决不能够闹大。
因此,客气地请了孟老夫人上坐。
喻氏也坐下来,看向那曹观亭,一双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狗头拧下来。
衡玉立在祖母身侧,向吉吉点了点头。
事情办得不错。
尤其是这曹观亭鼻青脸肿的模样,尤为不错。
察觉到自家姑娘的赞赏,吉吉骄傲地挺胸。
“老夫人亲自前来着实辛苦,先吃盏茶歇一歇……”云氏勉强赔着笑道。
孟老夫人望着厅内那对男女,慈祥的脸上添了几分威严:“茶就不必吃了,先处理正事罢。”
“祖母!”
一声哽咽的喊声传来,是吉宁玉在那妾室的陪同下来了此处。
多日侍疾使她面容憔悴,此时仿若受了天大打击,眼眶红极,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别怕,今日自有祖母给你做主。”纵知孙女有演的成分在,但孙女这数年来的境况让孟老夫人没法子不心疼。
宁玉垂泪应“是”。
云氏看得心中膈应,却也只能做出愧疚模样,让妾室扶着宁玉坐下,并又安抚几句。
余光一转,见那名唤莲娘的女子还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立时朝身侧婆子道:“还不将那腌臜货带下去!”
此事复杂,只会越说越错,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婆子听命向前,却被吉家那些壮硕的婆子们挡得结结实实,根本不让她靠近女子。
“真正的腌臜货不是在这儿么。”喻氏拿帕子掩鼻,嫌弃地瞥了一眼曹观亭。
“你……”曹观亭气得红白交加。
“观亭,还不快向阿宁认错,同孟老夫人赔罪!”云氏忍耐着道。
纵然她不觉得儿子哪里错。
外面养个女人怎么了,还不是因为她吉宁玉不生?
今日她且忍下这口气,待来日观亭高中,日后有得是出气的机会!
吉家不就想借机拿捏他曹家一二,讨些颜面好处,摆一摆素日里没机会摆的架子么,她成全他们就是了!
且退一步,眼光须得长远!
云氏如此想着,频频对儿子使着眼色。
曹观亭强忍着内心不满,上前跪在孟老夫人面前。
“是我一时糊涂,对不住阿宁……”
说是认错,却一副读书人忍辱负重的神态。
言毕,将头微微别至一侧,下颌紧绷——叫他如此难堪低声下气,吉家人这下满意了吧?
就这?
就凭这么一句话,自认就能解决了?
做男人也太容易了些吧?
喻氏冷笑一声,只觉大开眼界。
云氏已在旁打起圆场:“好了好了,到底是夫妻之间,阿宁,浪子回头金不换……”
衡玉听得想摇头。
这句话,怕是金子听了都要骂一声晦气,觉得自己脏了的程度。
衡玉诚心发问道:“为何女子与男子有染,便是不知廉耻的荡妇,需得浸猪笼才行——而换成男子,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表面稍有悔悟便该被谅解甚至称赞呢?”
云氏听得一噎,很快道:“这,这还能是为何,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这吉家二姑娘真是口无遮拦强词夺理!
“自古以来如此便对吗?”喻氏冷笑道:“不管旁人如何,我们吉家可断不认这样的规矩。”
云氏脸色几变:“不知贵府究竟想如何处理此事?”
她儿子都跪下了,这些人还要如何?
她儿是家中独子,又有举人功名在,却要因为这等事跪在吉家人面前伏低认错,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恶心憋闷!
莫要忘了,吉家今日若咄咄逼人,不知见好就收,那日后在他们曹家吃苦受罪遭报应的还是他们吉家的姑娘!
衡玉只当没看到云氏的神情,开口道:“不如先听听这位幽州来的娘子如何说。”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有甚可说的,若贵府不满,我今日便可做主将人赶了出去,叫观亭同她就此了断……”
云氏话未说完,便被那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女子定声打断——
“我不是外室。”
厅中有着一瞬的寂静。
一旁的丫鬟婆子听得愣住。
不是外室是什么?
郎君认错的态度分明已是默认了,这个时候不承认还有意义吗?
女子看向跪在那里的曹观亭,满眼讽刺:“我才知我竟是个外室。”
“莲娘,我……”曹观亭起身,眼底除了心虚,更有着某种暗示安抚:“莲娘,无论如何,你我之事……我都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那就今日吧,曹郎君。”女子咬重了“曹”字,看向众人道:“我苏莲娘虽出身不高,却也认得礼义廉耻几个字,更知无媒便为苟合之理——我与这位曹郎君两年前相识,去年三月十六成亲,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户籍文书皆是依律过了幽州官媒衙门的。”


第005章 送他坐牢
“你这贱人在胡说些什么!”云氏怒色道:“怕不是想名分想疯了!”
衡玉道:“大娘子莫急,既是经了官媒衙门,是真是假,只需查看婚书便可查证。”
女子平静自袖中取出一物:“婚书就在此。”
“可否一看?”
“自然。”女子神色不卑不亢,将婚书交到吉吉手中,递给衡玉。
衡玉在官媒衙门任画师之职,自然对婚书极为熟悉,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如何?”孟老夫人问。
“祖母,婚书属实,只是其上男方姓名户籍,皆非曹观亭原名原籍。”
大盛朝立朝不久,便于各处设下官媒衙门,且《律疏》中的《户婚律》内极大完善了婚姻之制,凡结亲者,必要到官媒衙门上交户籍文书,经查验属实,方会在婚书上盖印。
那么,曹观亭必然是伪造了户籍文书,骗过、或是收买了幽州当地的官媒衙门。
“我没有!”曹观亭下意识地否认,“什么婚书,我一概不知!”
至此时,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本以为可以外室之事揭过的麻烦,当下显然是行不通了!
莲娘看着这一幕,十指指甲嵌入掌心。
该流的眼泪来京师的路上已经流干了,从起初那些人找上门时的不可置信到细思之下察觉到蛛丝马迹,再到接受现实——
如今再看着这个甚至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她除了恨,心底更多的竟是嫌恶。
中意他时,怎么看都是好的,仿佛这个人身上有光。
如今清醒过来,才看清竟不过只是一坨烂泥而已,原来昔日他身上的光,不过是她脑子里进的水太多晃了眼!
衡玉看着曹观亭,提醒道:“有无此事不是曹郎君说了算的,是否同这位娘子成过亲,其家中人等及周遭邻舍百姓皆可作证,至于婚书真假,更是只需前往幽州官媒衙门查看存留即可证实。”
“够了!错了便要认!”云氏呵斥了还要开口的儿子,“本想让你出去游学交友,开阔眼界,同人请教学问……谁知你竟是打着这样的幌子,在外面做下了如此荒唐之事!”
“母亲!”曹观亭羞恼交加。
当初他在幽州认识了莲娘,母亲也是知道的。
莲娘及其父亲苏先生心性高,断无可能做妾,更不至于为人外室,他起初为了接近莲娘,只有撒了谎说自己一心读书至今未娶。
又因他在幽州之地有些曹家族中子弟帮忙遮掩,这谎便越撒越多,直到莲娘家中主动提及亲事,他骑虎难下,逼不得已唯有伪造了户籍文书。
他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对他说,先拿婚书哄着便是,待往后有了孩子,他高中之后,再告诉莲娘真相,到那时将人接进家中为妾,莲娘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女人有了孩子,心便被栓软了,哪里还有什么傲气心性?
他不想辜负莲娘,而母亲想要孙子……
可谁知吉家竟在两千里外的幽州暗中盯上了他,将此事捅破至此!
“大娘子当真想要训斥管教令郎,并不在于此时。”衡玉拿着那封婚书,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吉吉,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