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建议?”
“果断行动。”
“谢谢。”矢理切断了十号的信号。“三号,你的位置清晰吗?”
“三号已经就位,距离三百三十米。我已看见三组辅助瞄准系统启动。”
“隔壁大楼就是海港市出入境司,尽量把事态控制住。”
“三号明白。”
“四号?”
“这里是四号,我在第二中央大堂。今天有某位青年画家的个人展览,但观光人数不多。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希望你的判断正确,”矢理隔了半天才说:“交给你了。”
“明白。”
明昧坐在第二中央大堂星巴克咖啡靠窗的一张桌子旁。窗户正对着1500米之外,屹立在维多利亚湾旁的海港市最高建筑,国际金融中心二期大厦。它像笋子一样拔地而起,刺向云天——话说今天的云层特别低矮,从明昧坐的位置看去,金融中心那逐级缩小的楼顶好像真的插入了云端。
气象局昨天发布了暴雨橙色警报,最迟中午时分,就会有一场风雨来袭。云层在悄无声息地变黑、变厚,明昧几乎可以想象云层的上方正在剧烈翻滚、收缩,随时准备将25万磅的水倾泻到下面这喧嚣的闹市里。
她戴着墨镜,穿一身连衣短裙、浅色丝袜、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仪态无懈可击。她坐的这个角落被几株植物遮挡,102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等到她发现,差不多就是强制执行的时候了。
倒是窗户外一名擦玻璃工人对她看傻了眼。明昧打个响指,立即有服务生上前殷勤地拉上窗帘。
明昧看看表,在这里已坐了45分钟,奇怪的是一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方圆几公里之内也没有发现任何萨拉丁之翼或是光辉军团的人。没有高频测试脉冲,没有高能量反馈,没有近距离目测观察。从早上七点四十五分走出酒店到现在,102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这样的宁静真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非常仓促。
长达一个月的秘密监视,102一直非常平静,没有与任何可疑的目标接触。然而三天前102突然飞到上海,在世博园区转悠了两天,又于昨天中午直飞海港市,完全打乱了执玉司的部署。等连夜包机赶到海港市,春霆号却因登记申报手续不齐全,被港署航空管制司拒绝入境。
不过通讯组的人还是在昨天晚上截获了102的电话,查出她要造访的银行。三个小时内,他们就初步部署完毕。环绕大楼的告士打道、菲林明道、港湾道,乃至更远一点的会议道上,一共安排了30辆车守候。旁边的港府入境事务大楼、港湾消防局、海港市展览中心等部门,由一只本地的特别小组进驻,随时与管理单位联络,控制事态。
根据行为模式小组的一致推断(固执的十号拒绝评价),102和对方最有可能接头的地方有两处,分别是距离大楼不超过300米的海港市会议展览中心,及同样在300米范围内的湾仔码头。这两处人多、道路复杂,而且都能方便地登上快艇。当然,码头旁的直升机停机坪也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
第一、第二特勤小组部署在这三个地点。如果加上负责街道和现场维护的本地警员,一平方公里内,有超过130人严阵以待。透过矢理的私人关系,警方提供了一架警用直升机,在1000米上空盘旋,随时准备支援。
明昧却与十号一样,认定102不会离开大楼,所以主动提出在第二中央大堂现场指挥。现在,大鱼真的上来了。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几根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敲打,呼吸均匀,47层之下的中心指挥车里,她的心跳显示记录也仍然平静如常。
但是她的脚心却渗出了一层汗,小腿隐隐有些胀痛…潜意识迫切性压抑?这可真有意思。
第二中央大堂高12米,分作两层。北面第二层是两个独立的电梯间,电梯间外是观光厅。南面第二层则是咖啡座和酒吧。南北之间由天井隔开,由环绕整层楼外围的观光走廊连接。某个国画展动用了几十个展板,沿着观光走廊排了一圈。
一直绕着国画展兜圈子的九号停在了电梯间附近,欣赏一幅画。他身旁几名小报记者和十几个死粉正簇拥着不知名画家邓某采访。邓某穿一身订作的唐装,很严厉地竖起一根指头:“中国画已经到了不得不拯救,不得不反思,不得不开拓,而竟至于刨开心腹,掏出些陈腐败絮,从而涅槃重生的时候了!然而,就鄙人所见,国内之所谓新型国学研学,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不过是西学为骨,国学为表,岂非荒唐?”
记者和死粉们拼命点头,争先恐后地表现出对五千年国学精髓之流逝的担忧和愤慨。九号看着面前这幅画,整个画面都覆上一层淡墨,时而觉得妖风四起,猎猎扑面而来;时而觉得黄沙滚滚,卷天动地;时而又仿佛雨打浮萍,不仅心中钦佩,觉得此画立意深刻玄妙、兼有明代大家仇英与唐寅之风格。看下面题款,却是《幽兰》。
九号退后两步,歪头细看,果然发现刚才的妖风狂沙,不过是枯笔画的兰草,又歪又斜,还断了笔锋。九号火冒三丈,正想一脚踢过去,耳麦里传来六号的声音:“二号高速电梯,到达!”
叮——
噔噔噔!
矢茵大步走出电梯,飞快四下看了一眼。她穿着紧身T恤,青紫色百褶短裙,乳白色半透明丝袜。背一个维尼熊背包,手腕上缠着一大串亮光闪闪的手链,CD墨镜挂在胸前,毫不掩饰的露出锁骨和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把健康、年轻和嚣张演绎得无可挑剔。
九号略一侧身躲在一张国画后面,低声说:“我是九号,锁定102,她正走出电梯间…”
“密切监视中央大堂所有人员,只要确定102与之接触,立即采取强制措施。”明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问,“五号、十一、十二、十三号,你们的位置?”
“五号在43层,马上就到。”
“这里是十一号,我在观光厅。”
“十二号在北面观光走廊,距离电梯间10米。”
“十三号在南面观光走廊。”
“保持距离,注意隐蔽。我们的重点是接头方。”
“明白!”
当电梯门无声地合上时,矢茵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吐出,一直绷紧的肌肉总算略松了下来。
但现在还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事实上,真正的危险还没来呢。矢茵用手将散乱的头发梳到脑后,理得一丝儿不乱,扎紧。她慎重地别上一只发夹。
发夹比寻常的要长很多,深入头发,一段弧形刚好紧紧贴在头骨上。发夹另一端的金属花瓣里,藏着一只小型接收器,却不是接受无线电波。整栋大楼,甚至包括几个街区所有的无线电都在执玉司的监控下。这个装置效法执玉司的DELL1技术,利用大楼内部金属偷偷传导信号。
矢茵仰头喝矿泉水,很随意的弄湿了手腕。她把手靠在电梯金属墙上,一组0.3毫安的电信号透过她的身体,被藏在T恤后的扩大器捕获。扩大器过滤、放大信号,以超声波形式传输到发夹里的接收器。接收器被超声波激发,微微颤动,振动波顺着簧片传到矢茵头骨,在头骨共振的辅助下,勉强还原成一个男声:
“部署如下:观光厅一人,观光走廊一人。有一人正对电梯间监视,还有两人情况不明。要确保行动成功,你必须想法子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特别是下面那帮。坚持3分47秒,我相信你没有问题的。”
矢茵鼓起腮帮,呼的吹起额前的碎发。
“记住,至关重要的是同步。离开墙体必须超过3米,但不能超出6米。垂直距离不能超过20米,也就是说,时间误差不能超过0.7秒。姿势要好,身体要尽量打开,别手舞足蹈…这些你都懂的,是不是?”
矢茵微微点了点头。
“我最后提醒你,一旦走出电梯,联络就会中断。而只要走出电梯,我就认为你选择了行动。你会得到一次,并且只有一次机会。3分钟之后,有90%的可能你会一命呜呼,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矢茵舔舔嘴唇。当显示屏显出47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时,她用力点了点头。
“我非常好奇,你的决心和勇气究竟来自哪里?好了,这个留待以后再说吧。现在听着——好姑娘,哦,我的好姑娘,你那明媚的目光…”
嗵嗵!矢茵狠狠地拍了拍电梯墙。
“哦,SORRY,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下面是爱的协奏曲,时间,3分03秒,上场!”
噔噔噔,矢茵走出电梯,第一眼先看右首边电梯间出口。国画展板遮住了大堂,展板下稀稀拉拉露出几双腿。她知道其中一个正在监视自己。她向左边出口看,外面是观光走廊。一名女子刚好走到出口,遇到自己的眼神,本能地一顿,随即很自然地转头,重新朝走廊那巨大的落地玻璃走去——两翼包抄呢。
现在他们还不会动手。他们只是继续延续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监视而已。他们在等,等自己先露出马脚。听着大堂音响发出《爱的协奏曲》柔和的开场,矢茵从容戴上墨镜,心想:“二叔,你好。”
她向外走去,绕过了第一排展板,走向南面的观光走廊。她知道周围肯定有无数电波来回穿梭,摄像头、望远镜从各个角度看过来,恨不能把自己看个通透。二叔一定在想,这孩子还是太稚嫩了,居然选在银行楼上与人接头…
矢茵心头突然涌上一种无法遏制的快意感觉——让他烦恼去吧!
3分钟之后,要么她彻底消失,要么死在这里。母亲一定会哭…让她哭去吧!当年她走得那么绝情,这份绝情也遗传给自己了呢,哈哈!
这么想着,矢茵脸上露出一丝恨恨的笑意,脚步越来越快,两手握紧,像要跟人拼命一般。观光走廊里的几名游客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其中一人转身悄悄说:“102有些反常…”
“怎么?”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不太——”十二号停了片刻,等气势汹汹的矢茵走过了他身旁,才接着说,“清楚。情绪不稳定。她在用力挥拳,我不能跟上去,她可能留意到我了。”
“十三号、十一号策应!”明昧下令。
叶襄快速地在五部摄像机镜头间切换,选出一个最清晰的图像。这是从200米外的大楼楼顶拍到的画面,镜头虽然拉得够近,却因玻璃窗的反光而略有失真。画面中102昂首挺胸向观光大厅走去,根本没看窗外一眼。另两个屏幕显示十一号和十二号正向102移动。
“102目的性很强,压抑情绪正被释放出来。”十号插入频道。“要小心,我们可能低估她了。”
“朝谁释放?”矢理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
“要给她血腥玛丽吗?”扮作酒吧调酒师的十四号问,“镇定剂我给得很轻,她尝不出来。”
“不,她急躁起来,也许能更早暴露接头的人。”明昧吩咐,“十三号切换到电梯间,九号设法…”
“见鬼,”九号突然叫道,“102没有进大厅,她转向了换乘高速电梯间!”
第二中央大堂是大楼的中枢部位,47层以上基本都是私人住宅,并不对外开放,因此要到47层以上,需在此换乘电梯。
尴尬的是根据保密规则,执玉司只能向海港市政府行政部门提出协作要求,对私人或公司则必须采取秘密行动。经过一夜的紧张布局,执玉司的人只是小范围的控制了第一、第二中央大堂,以及高速电梯。一旦矢茵上去,形势就不在控制之中了。
“六号,切断高速电梯!”明昧厉声下令。
“我、我办不到!”躲在A区货用电梯里的六号急出一头热汗,拼命敲打键盘,想要再度侵入大楼管理系统。“47层以上的电梯是另一套独立系统,刚才临时停止三部高速电梯,管理单位已有所察觉,升高了权限…我需要至少3分钟!”
“一号,申请强制执行!”明昧没有丝毫犹豫。
矢理回头看了一眼叶襄,把叶襄看懵了。她随即明白到,矢理心中正在激烈挣扎。强制执行的命令一旦下达,他和矢茵的亲人关系就算完了。
“要不,”叶襄颤抖着说,“再等…”
“强制执行!”
“对不起,请等一下——你是矢茵小姐么?”
矢茵回头的瞬间,十一号抢前一步,站在了她与电梯门之间。矢茵没有理会,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他身材颇为高大魁梧,戴着墨镜,头发像刺猬一样竖立。在山城被监视期间,她从未见过这人,那么他不是四号、五号或六号。他掏出证件,在矢茵面前一晃,飞快收回。
“有事么?”
“我们代表国家安全部门,”九号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矢茵也不着急。身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个人同时身体向前倾,随时准备出手抓住矢茵。谁知矢茵一动不动,面带微笑,他俩的手便伸不出去。
一名年轻人匆匆跑进电梯,等了片刻,问:“要上去么?”
十一号面如死色地朝他掀起衣角,露出里面的枪,那年轻人立即屁滚尿流地关上了门。
“这是逮捕?”矢茵回头看十一号。
“不,当然不…是希望你能协助调查一件事。”
矢茵笑笑,取下背上的背包。“你们是希望得到这东西吧。”她拍了拍包。
九号和十一号对望一眼,同时屏住了呼吸。不知是不是也被矢茵匪夷所思的举动哽住了,矢理居然一直没有说话,只有明昧冷静的声音传来:“接过来,同时看住102,不能让她逃跑。”
“这是物证之一,”九号挤出一个笑容,慢慢伸手去拿背包。“很高兴你能如此合作,请放心,只是一些小问题,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
十一号在矢茵背后张开了双臂,预防她乘机逃走。但是这结果来得太过突然和顺利,太过出人意料,十一号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耳朵里嗡嗡直响。
不,不仅是他,在线的所有人都听见自己心脏怦怦乱跳,内脏一阵阵抽搐。失踪了五年的黑玉“吕”说不定就在背包里,而现在,102正拱手奉上…
九号的手碰到背包了!但是矢茵却并没有立即放手,问道:“你知道背包里是什么吗?”
“当然…呃,不…实际上…”九号手中暗暗加力,不料矢茵的力气超过他想象,一时并不能将背包移动半分。他知道此时不能过分逼迫,保持着笑容说:“其实…”
“我父亲是叛徒,所以你们憎恨他,也厌恶我,对不对?”
所有人同时一怔。
“噢!”十一号突然惨叫,被矢茵不动声色的一脚反踢,踢中小腹要害,痛得他顿时蹲下身子。
“背包!”明昧大吼一声。
九号被吼得浑身一震,本能地猛扯背包——矢茵放开了手!
九号用力过大,踉跄着后退。矢茵一脚踩在蹲下的十一号身上,纵身而起,啪啪啪几脚连踢,踢在九号面门。九号眼前金星乱冒,鼻梁像被踢断了一般,忍不住举手遮挡。忽地手腕又是一阵剧痛,手一松,背包不见了!
这几下变化太快,一众人等还没从102那句惊人的话里清醒过来,十一号和九号已相继倒地。她飞快地重新背上背包,跑到电梯间外,双手乱挥,掀翻了挡在面前的国画展板。
“拦住她!拦住她!”屏幕前的叶襄伸手乱抓,好像要隔着屏幕抓住那背包。矢理眼前一黑,坐回座位,随即又像屁股挨了一刀似的跳起来大叫:“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十三号、五号、六…咳咳!全、全都给我上!”
他一脚踹开车门跑出去,叶襄大声下令:“所有人员向大楼集结,第二小组负责车库和四个出口,第三、第四小组封锁告士打道至菲林明道,第五小组封锁港湾道。三号,授权攻击可疑目标!立即行动!联络组,通知本地警方,暂时不要进入大厦!”
“是,明白!直升机呢?”
“让他保持在1000米以上高度,等待指示。要禁止拍摄。通讯组立即屏蔽所有信号!”
明昧接口道:“非核心人员不要靠近大楼,不要有任何音频和视频流出…喂!你们两个从北面截住她!”
几个观察点的实时视频传回来,镜头已经伸展到了极致,但102跑到了大堂中央位置,连围堵她的人都看不见。不过从游人惊慌的奔跑来看,整个第二中央大堂现在已乱成一团了。
“通讯组!”叶襄吼道。
“仍然没有任何通讯迹象。”通讯组尴尬的报告,“102仍可看做孤立的、没有支持的行为。”
“见了鬼了,难道她真是疯了不成?”
“你、你做什么?”
国画大家邓某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矢茵哗啦啦、哗啦啦掀翻几个展板,一时呆住。矢茵还回头认真看了其中一幅图,呸道:“笔都没拿对!”
电梯间黑影晃动,拼死爬起来的十一号追了上来;砰的一声,对面的咖啡厅门被撞开,十四号边跑边扯下围裙。明昧出现在他身后,看向矢茵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矢茵刚开始时信心百倍,没想到一看见明昧,心里打个突,脚下不自觉软了一步。忽觉背上一沉,十一号扑上来抓住了背包。矢茵反足踢他,十一号硬顶了两下,死不松手。十三号从观光走廊冲来,双臂张开,朝矢茵猛扑。矢茵往后一倒,以十一号的脑袋为支点撑起身体,双腿弹出,啪啪啪啪连踢十四号。
十四号没料到矢茵看起来瘦瘦小小,腿力却不可思议的强悍,顶到第四下,终于闷哼着向一侧歪去。
十一号放开背包,抱住了矢茵的腰。矢茵嘿的一下从他背上翻了过去。双臂一搅一送,将十一号横着甩开,稀里哗啦地撞翻大片展板。
“你…”邓某已经喘不过气,开始拉扯衣领。他身旁一名记者本能地端起相机咔嚓咔嚓一阵乱拍。突然,镜头里出现了矢茵瞪大的眼睛,下一秒钟,翻飞的百褶短裙充满了整个镜头,接着是一条细长的腿高高抬起,拉出完美的一字马形。腿上包着一层乳白色丝袜,却完全遮不住其下凝聚着的巨大的力量…
记者对着短裙底下那条米色的打底运动短裤叹了口气。
砰!
矢茵的腿猛地拉下,打得记者凭空翻了个滚,相机飞出几米远,摔得碎屑横飞。矢茵紧跟着顺势回旋反踢,踢得心脏病即将发作的邓某往后飞去,撞翻了四五个正看得发呆的家伙。
人群顿时大哗!
身后风声大作,九号不要命地又扑了上来。矢茵侧身避过,纵身跳上人群,从一众脑袋上啪啪啪地踩了过去。
《爱的协奏曲》演奏到第二乐章了!
“什么人?站住!”
矢理冲进47层大堂时,第一特勤小组的四名成员也刚从大楼底层北门赶来。大楼管理方几名保安见状还以为是打劫银行,纷纷大喊着向他们跑来。一名保安伸手想要阻拦跑过身边的特勤队,立即被一名队员顺手放倒。其他几名保安奋不顾身扑上去,双方顿时打成一团。
砰、砰、砰!
三声巨响,所有人都停下,回头看见大堂中央一人举起一把巨大的手枪。
“打劫!”
大堂内顿时警报声大作。聚集在大堂中央的游人轰然四散,许多人抱着脑袋就往地上扑,保安们则向各个出口狂奔而去。轰!砰!十几扇防爆刚门轰然落下,将普里斯银行所有的门、窗遮得严严实实。
矢理脸青面黑地垂下手。他被逼急了,真逼急了。47层之上,矢茵正背着“吕”发疯,真他妈要命。更要命的是,今天无论她要跑了、伤了、死了,自己都难以面对…要动手也必须自己来!
他几步冲进一号高速电梯,特勤一队的成员也跟着进来。他大声下令:“二队、三队的人不要跟进,继续留意街道!二号通知联络组,立即跟警方取得联系,控制局面…上面的,不要开枪,都他妈不许开枪,等我上来!”
他死死盯着电梯显示屏。十秒钟之后,显示屏刚显示到达二十层,蓦的四面一片漆黑。高速运行的电梯戛然而止,电梯内猝不及防的人都身不由己地一跳。
“喂,喂!怎么回事!六号?”
“我不知道…”
“这不是你控制的么?”
“不是我!”六号尖叫,“有个程序自动锁死了所有的电梯。连管理方都被踢出去了!给、给我一分钟…”
矢理一拳砸在电梯门上,咆哮道:“你只有10秒自救了!”
“噗!”
一名游客正望着窗外海港市的国际展览中心发呆,一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可乐。突然间有双曲线优美的腿噔噔噔的从面前凭空跑过,吓得他喷了一窗户的水。等他看清楚是一个美貌少女从窗户上斜着跑过时,背后被人猛的推了一把,咚的一声撞在面前的双层玻璃上。玻璃窗顿时被他的鼻血染红了。
矢茵大叫道:“抱歉!”两根手指在玻璃窗最上方的缝隙处一勾,就借那么一丁点儿力,双腿曲起,躲开了从前面包抄过来的十一号的手。玻璃窗到此终结,矢茵用力一踢窗户,展开双臂向前呼啦啦飞了一段,滚落在地。推翻了游客的九号和十一号再度回转身向她追去。
“她往这边来了吗?”躲在观光走廊南侧门廊后的十四号问。
“九号正在追她…她跳到了走廊顶上,她可真像只猴子…啊,该死!她钻进通风管道了!”
“快,九号送十二号上去!”
“我进来了!等等,我好像看见她了…呸呸…见鬼,我追不上,她比我瘦得多!”
“往哪个方向?”九号拼命跳起来看,却只看见十二号翘起的屁股,套裙下的吊袜带都露出来了。他忙停下。过了几秒钟,又忍不住跳起来看,可惜十二号已经爬远了。
“她往上行电梯间爬去!”
“仍然是想上去…想法子把她往我这边逼过来!”
“五号,你在北面走廊守住!十三号去电梯间!”
“我在前面…”十三号还没说完,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天花板上冒出几个大洞,一些青烟慢慢散出来。众人一时心都停了,因为矢理在频道里狂吼:“谁开的枪?谁他妈开枪!”
没人回答。大家伙看得清清楚楚,站在电梯间外天井的对面的明昧在放下枪之前,亮铮铮、冷幽幽的双目扫过所有人等。执主司二当家的眼神杀得死一只美洲鳄鱼,而她的枪是真的没长眼睛…
过了三秒钟,哗啦一下,电梯间内整片天花板都坍塌下来了!一段通风管道跟着轰地坠下,矢茵从里面咕噜噜滚了出来,一直撞上墙壁才停下。
她的头发散开,胡乱地垂在眼前,看不清她的神色。数不清的蛛网笼在身上,丝袜也到处挂出破口,露出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粉红色的肌肤。她半跪在那里,双手撑地,低垂着头,背部因剧烈呼吸而快速起伏。可是仍然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源源不绝的力量,涌入这个娇小的身躯——由此而愈发显得她全身都快被这力量涨得要爆裂开来。
离她最近的十三号费力地咽了口口水。
“抓住她!”明昧下令。
“六号!”
“我…妈的解不开…我…”六号键盘敲得飞快,胆战心惊。“再等2分钟…”
“混蛋!”矢理把耳麦扯下,吼道,“撬开!”
两名特勤队员的匕首同时插入电梯门中间,用力撬开门,却发现电梯精确地停在了两层楼之间,几厘米之外就是墙壁,根本钻不出去。
轰!矢理的爱枪“阿拉斯加人”响了,电梯顶炸得粉碎。没等碎屑落下,矢理已钻了出来。耳朵兀自嗡嗡乱响的特勤队员跟着鱼贯而出。有人抽空往上看去。
电梯通道太高了,加上面积狭窄,即使每三层就有一组应急灯,可还是没法看清远在二十几层之上的终点。灯光照亮了一层层钢架、一组组的钢缆,还有数不清的支撑物、导管、电缆。空间里充满机油、橡胶和阴冷腐败的味道,提醒众人——这可不是常人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