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我们已于昨天解决。不可能,我们正在解决。
——通用技术当今的座右铭
唐纳德·霍根是个间谍。
“第二个:色盲通常指无法分辨颜色,它是一种先天的疾病。我们非常确信,就像确信原子钟报出的时间一样。谢谢,非常感谢你,参与者。”
斯塔(斯塔兰尔的简称)·卢卡斯是个爱打扮的小混混,成天喜欢称体重、照镜子,到处闲逛。
(“不可能”的意思是:1.我不会喜欢它,当它发生时,我当它看不见;2.别来烦我;3.别去麻烦上帝。定义3可能是成立的,但其余两个101%是胡说八道的鲸油渣。
——《时髦罪行词汇表》,查德·穆里根著)
菲利普·彼得森二十岁了。
你对老式的自动呼叫器感到厌烦吗?你不停地去手动调校,好让它不去呼叫上星期就取消的事?
通技革命性的新一代自动呼叫器能自动调校!
萨拉·彼得森是菲利普的母亲。
“转向一个相关话题。今天,一伙暴徒袭击了瑞典马尔默的一座真天主教会的教堂,当时教堂内正在进行早祷。报告显示有超过四十人死亡,包括神父和许多儿童。教皇艾格兰亭在其马德里行宫谴责他的对头托马斯教皇故意制造了此次冲突,并指出最近其他一些暴力事件也和他有关。但梵蒂冈对此指控予以强烈反对。”
维克多和玛丽·沃特模出生于同一个国家且成婚二十年了——她是二婚,他是三婚。
当你看到她穿着佛兰莫勒的极触装时,你该做什么?当你看到她穿着佛兰莫勒的极触装时,做她希望你做的事。如果她不希望,那么她就不应该穿上它。极触,极限接触,一点都不夸张。潮流称之为“性感”,但你应当把它当作“性”,就这么简单。
艾立虎·马斯特斯是当今美国驻贝尼尼亚的大使。贝尼尼亚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
“说到指责,洛威尔·凯特参议员今早指出,瘾君子须对他的家乡德克萨斯州今年——抱歉——每年发生的九成重罪负责。联邦对此问题的处理已然失败。私下里,禁毒署官员对通技的新产品三古丁迅速在瘾君子中流行表示关切。”
盖瑞·林特刚被抽中入伍。
在通技,我们说的“通用”真的是通用。我们为所有对下列专业感兴趣的求职者提供终身的职业机会:航天学、生物学、化学、流体力学、优生学、磁力学、地质学、液压系统、工业管理、喷气客机、动力学、法律、冶金、核物理、光学、专利、量子物理、机器人、人工合成、电子通信、超声波、真空技术、X光、物质起源、动物学……
不,我们没有忘记你的专业,只不过这个广告的位置不够了。
苏盖昆吞教授,博士生导师,是雅塔康社会主义指引民主共和国奉献大学基因工程学系的主任。
“魔客事件仍处于高发期:昨天,布鲁克林外围发生了一次。在警察制服魔客之前,已有二十一人受害。还有规模更大的一次发生在伊利诺伊州的埃文斯顿,共有一百一十三人受伤。在大洋彼岸的伦敦,一名女性魔客在杀死了四名路人以及她自己三个月的婴儿后,被一位镇定的路人用棍棒击倒。加上来自仰光、利马和奥克兰的报告,将今天的死亡数字推高到了六十九人。”
格蕾丝·罗利七十七岁了,脑子有点糊涂。
今天在这儿明天去那儿对现代世界的我们来说还不够。
今天在这儿今天去那儿才是我们的追求。萨基尔·欧博密阁下是贝尼尼亚的总统。
“让我们把目光转向东方。今天早晨,华盛顿收到了来自雅塔康政府的书面通知,称伊索拉基地的海军舰艇闯入了雅塔康的领海。官方答复自然会礼貌客气,但以下事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雅塔康上百个岛屿已经成了海盗的藏身之所。他们从这些所谓的中立港口出发,在大洋中伏击美国的海巡队……”
奥列弗·阿尔梅里奥是波多黎各最成功的婴儿农场主。
你知道有些帅哥养着一个、两个、三个的小妞。你知道有些小妞每个周末都换帅哥。嫉妒吗?
没必要。
就像其他人类行为一样,这也可以习得。我们将在为你定制的课程中讲解如何做到。
格兰迪夫人纪念基金会(愿她在坟墓里高潮)。查德·穆里根是个社会学家。他放弃了。
“上周发生在西岸的国家森林火灾烧毁了上百平方英里(1)的树木。今天,森林专员韦恩·查尔斯正式宣布,这些原本会制成塑料、纸张和有机化学物质的高价值树木,是被人为纵火烧毁的。尚未清楚由谁来承担责任:是躲在我们中间那些奸诈的游击队,还是偷偷潜入的敌国特工。”
乔伽琼是个革命家。
这个词叫赋能,
不要查字典,
因为它太新,还没有被收录。
但你最好理解它的含义。
赋能。
我们要对你赋能。
皮埃尔和杰尼·克劳德都是出生在阿尔及利亚的欧洲人,显然,他们是姐弟俩。
“下列各州发出飓风警告……”
杰夫·杨是洛基山脉以西神通广大的商人,专门经销一些特殊货物:时控引信、爆炸物、铝热剂、强酸以及破坏性细菌。
“聊聊市场传闻吧:又有传言说非洲独立小国贝尼尼亚陷入了经济危机。达荷马里共和国总统寇特在巴马科发表演讲,警告了尼加联共和国,称如果他们试图从中渔利,他本人将全力反击……”
亨利·布彻是个狂热的信仰改变者,他相信有万能的灵药。
(“谣言”:相信你听到的一切。你的世界虽不会因此而变得更美好,但会变得更真实。
——《时髦罪行词汇表》,查德·穆里根著)
可以肯定那个叫贝基的人不是活的。但反过来看,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不是死的。
“此外,有传言说波顿·丹特又开始了同性恋。今天早上,有人看到他陪着前燃料供应商埃德加·朱尔,且举止亲密。与此同时,太平洋时间,跟他成婚已三年的妻子费娜拉·考克正与大众情人佐伊·莱相会,似乎想给他们的婚姻增添刺激。就像口号喊的那样——为什么不追求平等,为什么不!”
无所不在夫妇是虚构的人物,是新世纪版本的邻居。不同之处在于:你不用再跟你的邻居攀比了。只要买一部个性化的电视,再附带一个环境捕捉装置,你可以让无所不在夫妇看上去就是你,说话时是你,动起来时也是你。
(时髦罪行:你打开这本书就已经犯了这种罪。接着犯,这是我们仅有的希望。
——《时髦罪行词汇表》,查德·穆里根著)
贝尼·诺克斯坐在播放着今日头条的电视前,飞上了三古丁的轨道,一遍遍地喊着“:上帝,这也太考验我的想象力了!”
“作为今天的结束语,让大家轻松一下。有好事之徒刚刚做了个计算,假设每个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占据两平方英尺(2)的面积,你能让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挤在六百四十平方英里的桑给巴尔岛上面。好了,今天是2010年5月3日。”
(1)1英里=1.609344千米。
(2)1英尺=0.3048米。
人物追踪(1)
总统先生
萨基尔·欧博密阁下觉得夜晚的重量压在头皮灰色的缝合线上,就像信号屏蔽柜内的寂静产生的压迫感。他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总统座椅里。座椅由手工雕刻而成,再现了十六世纪大师们的手艺。那些大师中的某些人可能是他的祖先……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顾得上留意这种事。
他的两只手都放在身前那张书桌的边缘,像两颗蔬菜一样安详。左边的那只手摊开着,向天花板展示着粉红色的掌心。在他还是个孩子时,一个具有法国人和闪勾族人血统的混血女人摸着手里的掌纹,预言他会成为一个大英雄。右边的手是合着的,展示着褐色的手背,树瘤般的指节,像是做好了准备,随时会用指尖敲出一阵跳跃的旋律。
手指没有动。
装满了智慧的高耸的前额,加上弧形的鼻子,表明他可能是个柏柏尔人。但是,鼻梁下部的鼻翼向两侧摊开,厚厚的嘴唇匹配着丰满的脸颊、圆圆的下巴和深黑的肤色,这些都是辛卡人的特点。在他仍然有心情开玩笑的日子里,他经常得意地说,他的脸就是一幅国家地图:入侵者从北部进入,占据了直到眼部的位置,从那里往下都是原住民。
但是,起到分割作用的双眼,却是一对充满人性的眼睛。
左眼几乎被耷拉的眼皮遮盖了。在1986年那次失败的暗杀之后,它就没派过用场了。暗杀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从脸颊延伸到太阳穴。右眼很明亮、锐利、灵动——现在它没有聚焦,因为他并没有看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死寂的夜色笼罩了他——萨基尔·欧博密,七十四岁,曾经的英国殖民地、现在的贝尼尼亚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的总统。
他没有在看,而是在感觉。在他背后,是巨大空旷的撒哈拉——一千英里的不毛之地,像魔鬼一样顽强地盘踞在脑海里,如同一朵乌云。在他前方是围墙,围墙之外是繁忙的城市,繁忙的城市之外是港口。在港口之外,入夜的微风拂过贝宁湾,湾里停泊着海船,船上飘来海盐和香料的味道。在他的两侧,是将这片土地的命运交给谁的沉重权衡。这权衡如同一副手铐,将他的双手牢牢地钉死在桌面上,尽管他已半鼓起勇气,想要举起手,翻看眼前这捆文书的下一页。
地球上的人口数目已达到了好几十亿。
贝尼尼亚,归功于殖民地政府在地图上一刀切出来的边境线,只容纳了其中的九十万。整个地球已累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然而,贝尼尼亚无法喂饱它的人民。地球的面积……到目前为止,还够用。贝尼尼亚,一直在抗争和摇摆,但形势正变得无法挽回。他听着记忆中柔声的争辩。一个带有法国口音的声音:地理对我们有利。从地形来看,贝尼尼亚加入达荷马里显得合乎逻辑。河谷、山脉的走势,还有……
英国口音的声音:历史对我们有利。我们使用相同的通用语;在贝尼尼亚,辛卡人跟霍莱尼人、伊诺克人、卡帕拉人之间交流用的语音,和尤璐巴人跟阿山蒂人之间的交流用语一样。加入尼日利亚和加纳联合共和国,成为尼加联的一分子……
突然间,愤怒吞噬了他。他用那只摊开的手狠狠地推开文件,一下子站了起来。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也连忙站起来,一脸紧张。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总统先生就大步走出房门。
总统府有四座角楼,其中的一座,在朝向内陆的那一侧,就是能看到蒙多山的绿色植被和感受远处撒哈拉荒凉的那一侧,有一个房间,只有总统先生才有钥匙。一个站在走廊交汇处的卫兵迅速挥了一下手中的礼仪长矛,以示敬礼。他点了点头,越过他继续前行。
和往常一样,他还没开灯,就先关上并锁好身后的门。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站了几秒钟,这才把手伸向开关。在突然的明亮下,他眨了眨那只好眼。
在他左边,有一只压得很扁的跪垫,跪垫旁有张矮桌,桌上放着本《可兰经》,绿色的皮封面,封面上有手写的金色阿拉伯文字,列出了真主的九十九个尊名。
在他的右边,有一张用贝尼尼亚传统乌木雕刻而成的祈祷矮桌,矮桌对着一面墙,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钉在木头上的受害者和木头本身一样黑。
正对着门放着的是黑色的面具,交错的长矛,两只鼓,一只火盆,只有加入豹爪会的人才能看出豹皮伪装之下的火盆。
总统先生深吸了一口气。从墙上取下十字架,狠狠地扔了出去。钉在上面的人掉在地板上,他把这个人形偶踩在了脚底。
随后,他一个接一个地把面具从墙上拽下来。他扯下面具上五彩植物茎做成的头发,挖出珠宝做的眼睛,拔下象牙制的牙齿。他用一根长矛刺穿两只鼓的蒙皮。
任务完成后,他关上了灯,走出房间,锁好了门。在遇到的第一个回收槽处,他扔掉了这仅有的一把钥匙。
背景环境(2)
专栏时段
预录图像:短视频,全屏,鸟瞰镜头,精心剪辑,首先展示的是直升机拍摄的画面:1977年新泽西州高速公路大堵车(共堵住了约七十五万辆车,其中有超过一万六千辆不得不在现场直接压扁以疏通道路),中间插播一些第五大道、牛津街和红场的压车镜头;之后,集中展示一些白痴、低能儿和脑瘫儿的画面。
直播声音:“今天,我们庆祝波多黎各战胜了婴儿农场的游说者。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很难相信,仅仅在三十年前,传说中互不相让的移动金属块将高速公路和城市阻塞到了窒息的地步。在即将崩溃的前一刻,我们终于恢复了理智。为什么你要为到达目的地之后就不再使用的、重达两吨的、复杂的钢铁怪物操心呢——况且它无法让你在合理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更糟糕的是,它还排放臭气,让你罹患癌症或是支气管炎,显著地缩短了你的寿命!
“就像活着的生命体一样,当环境中汽车的排泄物达到饱和时,它们的生命也就到头了。我们也是活着的生命体,我们不想让同样的灾难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就是我们设立优生法的原因。赞美小弟州加入我们大多数人的怀抱。我们看到了即将降临的危险,决心控制这个大世界中的人类元素,在此过程中我们需要克服小小的不便。
“以上是《大纽约时报》的专栏时段。”
现场记录(1)
利用负罪感
诺曼·尼布鲁克·豪斯的一切都经过精心计算,如同尺子一样精准,如同时间一样仔细计量。他计算将皮肤漂白的度数,也计算把自来卷头发和胡子拉直的程度,好让自己既可以充分利用同事的负疚感,又不会妨碍自己接近下一个解决下半身需求的小妞。计算在行为中掺杂怪癖的程度,既不会越过一个大公司初级副总裁通常的界限,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可以随便欺负。计算进入他的办公室的工作的数量和性质,好让其他高管来访时觉得他在参与异常重要的交易。
他是凭借《平等机会法案》而受雇的,该法案迫使通用技术之类的大公司,必须根据整个国家黑人与白人的比例来设定雇员中黑人的数量,上下各有百分之五的灵活度。当时,负责人力资源和招聘的副总裁都快绝望了,实在找不到足够的能满足公司要求的黑人。(博士学位?什么博士学位?“白猴子”的擦屁股纸而已。)因此,副总裁在欢迎他加入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他的态度显然跟其他新人不同。
诺曼·尼布鲁克·豪斯,科学博士,是一份大奖。副总裁清楚这一点,他使尽浑身解数,经过长时间的争取,总算把他赢到了手。
这之后,副总裁在此生中第三次展现了洞察力(第一次:选择他的父母;第二次:挤掉他目前这个职位唯一的一位竞争者):他注意到他的新下属有一种天分,能给他从未见过、也不太可能再见的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后来,他们给这种天分取名为“豪斯风范”,意思是他能容忍自己忘了别人,却无法容忍别人忘了他。
副总裁嫉妒他的这种天分。他开始费心培养诺曼·豪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蹭到一些。这种希望完全是异想天开。一个人要么天生有这种能力,要么得花二十年时间刻意去培养。诺曼当时二十六岁,他已经花了必要的二十年。
不过,副总裁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一些有益的小提点。
“我对他有什么看法?怎么说呢,他报告写得不错。”(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话中留有余地。)“但是,我总觉得,一个穿着紧条裤的人应该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他们在下身前遮了块布,你懂的。”
副总裁有六条这样的裤子,他再也没穿过了。
“我对她怎么看?怎么说呢,她在测试卷子上的表现还可以。但我觉得,任何一个穿着佛兰莫勒的极触上衣、底下配一条防水裤的女人,都是那种有始无终的女人。”
副总裁已经向她发出了共进晚餐的邀请,并想象着晚餐结束后能以当代流行的方式得到补偿。在听了这段话后,他编了个理由说自己病了,然后气哼哼地回家和老婆共度了夜晚。
“我对年报怎么看?怎么说呢,报表是比去年好看了。但是,就业务在市场上的反响来看,业绩应该再提升百分之十五到十八才正常。我不确定股价是否能维持住。”
副总裁本来还在犹豫,听了这段话后,决定在五十岁退休,并领取了一类奖励股票,而不是挨到六十岁、有资格领取数目翻番的三类奖励股票之后再退。他一领到股票之后就卖了它们,然后咬着指甲看着股票价格一个月接一个月地涨。最终,他开枪自杀了。
促使他自杀的原因是:他怀疑通技公司的股票之所以能涨,是因为公司用诺曼·豪斯来取代了他的位置。
诺曼轻快地走向公共电梯。他婉拒了使用那部从一楼直通他办公桌后墙的电梯:“对一个处理员工事务的人来说,不和员工打成一片不是太滑稽了,对吗?”
至少有一个高级副总裁最近也停止了使用他的私人电梯。
不管搭公共还是私人电梯,他都是在往上升。
有个公司的小妞在等电梯。她朝他笑了笑,他们之间并不认识——他喜欢给人留下印象,像诺曼·豪斯这样的人物,不需要依靠在公司的地位来认识女人——这是他通过在琐事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例如不使用私人电梯,从而取得的回报。大家都认为,在公司所有的二十位副总裁中,豪斯先生是最平易近人的。就连公司在西弗吉尼亚电子工厂里搬箱子的理货员都是这么想的,尽管他们从未见过他。
他自动回复的笑容是挤出来的。他有点紧张。收到前往总裁楼层与高管共进工作午餐的邀请,一般意味着两种情况:可能马上就要升职了——可他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并没有提示过这一点;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们计划再来一次组织架构调整。自接手这个工作以来,他已经历了两次这样的调整。这种调整很讨厌,有时他计划了很久,要安插人手到重要岗位上,却因此而作废。
妈的!我能对付这些“白猴子”。照我以前的做法来。
电梯下行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叮咚声随之响起。诺曼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此刻。电梯门上方有个钟,和通技大厦里所有的时钟一样,均与那个著名的原子母钟同步。它显示着十二点四十四分。如果他让这个小妞乘着电梯先下去,经过他的计算,他与那帮大人物的午餐应该会迟到一分钟。
这个时间刚刚好。
当电梯门打开时,他挥手让那个女人进去。“我要上去。”他告诉她。
不管是否马上就要升职,他都要往上走。
故意比规定时间晚了一两分钟,他出现在了总裁楼层。他走向聚集在游泳池边上的那伙人,脚踩着人工草皮发出了唰唰声。四个身材出众的公司小妞在水中裸着身子玩耍。他想起了那个经常出现的笑话——“为什么通技不养公司帅哥?”——当乔老太本人迎上来的时候,他差点笑出来。
单单看一眼乔洁特·塔伦·巴克法斯特,人们无法猜到她既是一个非凡的人,同时也是一件非凡的工艺品。没人能看出她其实已经九十岁了,她看上去最多只有六十岁:丰满,美貌,头上还剩有足够多原生的棕色头发,足以证伪那个顽固的谣传,说她更像个男人,而不是女人。当然,仔细观察她的胸部,你可以看出左右略不均衡,暴露了她在使用心脏起搏器,但现在很多人都使用这种小设备,而且使用者的年龄都在七十岁或更年轻。经过长时间不懈地打探,诺曼这才得知她换过肺部组织,用了塑料静脉瓣膜,换了肾,骨头里穿了钢钉,还因为癌症换了声带。
据可靠的情报估计,她比英国皇室还要富裕一些。那样的财富可以买来健康,即便一次只能买一个部位。
和她在一起的有汉米尔卡·沃德福德,公司的财务官;他比乔老太年轻许多,看上去却更老。瑞克斯·福斯特-斯特恩,高级副总裁,负责项目计划部;他和诺曼的身材差不多,留着《我们的美国兄弟》剧中邓德利式的胡子,次世代之子蔑称这种胡子为“小丑胡”。还有一个黑人,样子很眼熟,但又不是诺曼在通技大厦里碰到过的,五十来岁,身材很敦实,秃顶,留着络腮胡,看上去很疲倦。
诺曼又为邀请他参加这个午餐会想到了一个新解释。上一次,他在类似的场合遇到了一个中年陌生人,那是一位退休的海军将领,乔老太看中了他手头的服务合约,想让他加入董事会。最后他去了一家气垫船生产商,这事也就没了下文。如果这次又是同样的事,诺曼想表现得尽可能的傲慢,但又不至于损害到他的职业生涯。没有哪个来路不明的黑人老头能轻易地坐到诺曼·豪斯的头上。
随后,乔老太说:“艾立虎,我来给你介绍诺曼·豪斯,我们的副总裁,负责人力资源和招聘。”这可完全出乎诺曼的预料。
艾立虎。艾立虎·路丹·马斯特斯,职业外交家,美国驻贝尼尼亚大使。但乔老太想从那片巴掌大的地方得到什么呢?为什么要在一个没有技术工人,也没有自然资源的地方设立桥头堡?
现在没时间猜测。他伸出手,比画着打断乔老太的介绍。“没必要向任何人介绍马斯特斯先生,女士。”他轻快地说,“像他这样出众的人物,自然是我们所有人的焦点。尽管我从未见过他,但我感觉跟他已经是老朋友了。”
从乔老太的脸上——对一个缔造了如此庞大的帝国、积攒了如此惊人财富的女人来说,她控制自己表情的水平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诺曼能看到被打断的不快正对抗着对这番恭维话的赞赏。
“来点喝的?”她最终开口说道。后者取得了胜利。
“不用了,谢谢,女士。”诺曼回答道,“喝酒有违先知的圣言,你知道的。”
贝尼尼亚,嗯?和在非洲开辟一个大西矿的市场有关吗?那个项目已经投入了五亿美元,尽管它是自西伯利亚项目以来发现的最富集的矿藏,但是却找不到地方销售它那品位超高的金属——这种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然而,我怎么听说,贝尼尼亚连喂饱自己的国民都有困难……
乔老太要么是忘记了、要么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副总裁是穆斯林,因而显得十分尴尬,只好暗自生着闷气。“豪斯风范”立刻抓住了机会。他得意地抢过了风头,在马斯特斯目光的注视下,与他进行了十分钟的对话,为一会儿在餐桌上的继续做好了铺垫。事实上,他有点享受过度了,想当然地把一点过一两分时响起的电话声听成了开餐通知的铃声,仍在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一个温和的反黑人笑话,很适合这种种族混合的场所。贬义词“棕鼻子”在这种场合中显得别有韵味——直到乔老太喊了他第二声。
“豪斯!豪斯!一帮参观撒缦以色的游客在找麻烦!是你负责的,对吗?”
诺曼从椅子里站起来,表面上保持着一贯的镇静。
如果他们通过这个来搞我,我让他们晚饭吃屎。我会——
“请原谅,马斯特斯先生。”他用略带厌烦的语气说道,“我只离开一两分钟,我保证。”
他强压着怒火,走向电梯。
人物追踪(2)
小混混
“说到发布窗,其实就是某些该死的家伙向你秀一下撒缦以色。干吗放着好好的天气不享受,没有穹顶盖着也挺暖和,非得大老远地跑到纽约,冻得蛋都掉了。希望这儿的小妞穿得少,希望这儿的大麻够劲儿。今天已经抽了八根了,才刚到下午一点,下面的时间怎么打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