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沉默了。

  这宅子的主人进士及第,最后官至三品,他同样也是进士及第……

  皇后有没有一种意思是,他要是站三皇子这一边,就保他仕途通顺?

  这个宅子有这么特殊的意义,在外人看来,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会不会暂时把他划到了三皇子这一派?

  昭德帝知道这个懿旨代表了什么,不知道这个懿旨又代表了什么?

  唐瑾不觉得是唐老爷子多想了。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何小说电视里,有那么多的人,要揣摩上位者的意思了。

  那真是与权势财富、身家性命相关啊。

  思量片刻,唐瑾突然笑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都只是个谢礼。”管他有东有西,他做好他的本份就行。有对三皇子的救命之恩在,只要他不忘形不做死,昭德帝活着一天,他的日子都是好过的。

  唐老爷子沉默的盯着唐瑾。

  唐瑾慢慢的抿了唇。

  要是昭德帝没了,继位的不是三皇子,那他日子好过不好过,就要看皇位争夺激烈不激烈了。

  唐家并不想参与到夺位之中。

  而救了三皇子一事,确实会被一些人把他划在了三皇子一列。

  这就叫身不由己,也是他老爷生气的地方,他果然看的比他深,想的比他远。

  半晌,唐瑾才道:“等任期满了,我就请求外放。”不待在京城,远离纷争,慢慢攒资历。

  唐老爷子弯下腰,拉起唐瑾的手,摸了摸,心疼的问:“还疼吗?”

  唐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唐老爷子叹息:“这是无能的表现。”

  唐瑾故意噘起了嘴来,抱怨道:“你这是发泄情绪,你这不是教育我!”

  唐老爷子立时瞪大了眼,一巴掌拍在了唐瑾的背上,凶道:“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唐瑾嘀咕道:“我就知道。”长辈的错误,只能自己承认,不能被孩子指责。

  唐老爷子拉着唐瑾的手,向三门走去,走到了门口,侧低下头对唐瑾说:“我当时只是吓狠了。”

  这是一句道歉的话了。在这个时代,曾祖父能对曾孙说这样一句话,堪称难得。

  唐瑾不知怎么的,鼻子突然发酸,笑道:“我三婶应该把饭做好了,咱们吃饭去。”亲人之间,没有什么隔夜的仇。

  在唐瑾心里,唐老爷子是个学识渊博才通古今的智慧型的人物,形象高大,但他现在才发现,老爷子也只是个平凡人。

  开了门,西厢南边的房子是厨房,唐三婶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了,正做好了饭,见到两人回来,高兴极了。

  放好户籍房契这些东西,家里人一起吃了饭,唐三叔让唐三婶先收拾东西。

  几人到了正堂来,再见这满堂的东西,没了旁人在,唐三婶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她直乍舌:“送这么多好东西!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她说着,眼睛直望向首位那盘子里的圣旨,眼神希冀,对着唐瑾道:“三娘可以看一下懿旨么?上次我可没敢细看圣旨,后来真是后悔死了!”

  唐三叔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

  唐瑾拿了圣旨过来,唐三婶双手在身上擦着,奇怪道:“怎么是绿色的啊?我还以为是黄色的。皇帝家的东西不都是黄色的吗?”

  唐瑾笑道:“本朝圣旨和懿旨的颜色是根据品级来定的,一般是穿什么颜色的官服接到的圣旨懿旨就是什么颜色的。”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就不用细说了。

  唐三婶小心的接过了,慎重的摸了两下,又双手放在了盘子里。

  唐三哥连忙道:“我也想摸摸。”

  唐三叔斥他:“你摸什么摸,摸坏了怎么了得!”

  唐三哥不高兴了,看着唐谨:“四弟。”

  唐谨笑道:“那就摸一下吧,小心点。”

  唐三哥高兴的小心的上前摸了一下。

  唐谨对着唐三叔小声道:“让我哥摸了,也好督促他以后好好念书。”

  唐三叔这才明白唐谨为何会同意了。

  唐三婶开始整理东西,唐瑾想帮着整理了一下东西,唐老爷子笑道:“你去上值吧,我来忙。”

  唐瑾就洗了手,步行着出门上值去了。

  到了秘书省,在卯册上画卯后,不一会儿,有个门子过来找他,笑道:“唐大人吗?平章事有事找您。”

  平章事?

  平章事不是丞相担任的吗?

  唐瑾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确实是丞相找他。他意外极了。

第168章 快来订阅我(∩_∩)

  随后唐瑾就反应了过来,他的想法不对,不是平章事是丞相担任的,而是平章事这个职位,行使的就是丞相的权利。

  就跟明朝没有丞相,但是担任内阁的阁老行使的就是丞相的权利一样。

  反正,在咸国,平章事就是百官之首,是皇帝之下最大的官了。

  “我这就来。”唐瑾连忙应着,边走边笑着问这人:“知道大人找我什么事吗?”

  那门子笑道:“大人的事,小的怎么可能知道。”

  唐瑾想着对方也不知道,就没有再问什么。要是来得是丞相手下的人,还能问出来,问一个门子,对方知道了反倒是奇怪了。

  出秘书省的时候,遇到了秘书少监平大人,唐瑾连忙停下,行礼笑道:“大人好,俞大人找我,我出去一下。”

  平大人点了点头,笑道:“去吧,不用急。”

  唐瑾等他走过后,这才转身跟着那门子走了。

  他心下奇怪,俞大人找他什么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应该问题不大吧?

  或许是看他年纪小,终于想起来他,叫他过去看个稀奇?

  看刚刚侍郎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他被俞大人叫过去一样,难道他知道什么?

  若说在秘书省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是上次秘书省少监平大人过生辰时大家去堵坊玩一会这件事让他印象深刻,应该不会跟这事有关吧?

  唐瑾心下思量着,出了秘书省,到了平章事俞大人坐班的地方。

  一路上,都没怎么遇到一些人,让唐谨有些奇怪,这才刚上值呢,难道担任丞相之职的俞观之平时很闲,不会有人找他办差?

  总不可能是特意找他把人支了出去,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那门子早在门口时就退下了,唐瑾自己进去,一看装修,比起他们办工的地方来真的上档次了很多,有很多雅致的小摆件。

  他小心的进去,见俞观之正低着头坐在桌后,一手撑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间里燃着香,有一股很安定人心的味道。

  唐瑾看对方好似没有睡着,加重了脚步,小声的道:“大人。”

  眼见着俞观之抬起了头来,唐瑾连忙弯腰行礼:“下官唐瑾,见过俞大人。”

  俞观之没有说话,只是坐正了身子,认真的盯着唐瑾看。

  人家也没有叫起,唐瑾这一时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不过停了一会儿后,他还是直起了腰来,等着对方说话。

  俞观之这时抬了抬下巴,笑道:“坐吧。”

  唐瑾看了看腿旁边的凳子,想了想,就坐了下去,而后笑道:“大人唤下官来,有何吩咐?”

  俞观之伸出右手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把椅子拉的向前了些,温和的问唐瑾:“殿试那篇策论是你自己写的?”

  如果是这事,唐瑾就放心了,应道:“是下官自己写的。”

  “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七岁孩子能写出来的。”俞观之认真的道。

  唐瑾抬眼看了一眼俞观之,这人约摸六七十岁,头发全白了,眉间没有竖纹,一双眼温和而深沉,看不出什么意思。

  比他老爷可能小几岁,但跟他老爷一样,是个人老成精的人物。

  唐瑾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真怀疑他,要是真怀疑他了,那他也不可能成为这次童子举的状元了。

  他以不变应万变:“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考下官。”

  俞观之思量了一下,还真当场问起了他一些四书五经书里的学问来,问的很快,唐瑾都一个不停的回答了出来。

  问过十几个问题后,俞观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办。”

  “大人请说。”

  俞观之叹了一口气,却没说什么事,起身道:“跟我走吧。”

  唐瑾连忙在他起身时跟着起身了,跟在俞观之屁股后边,坐了车,从东边的宫城门口进去。

  唐瑾的心下有些沉重。

  以俞大人如今的权势和地位,有什么事直接叫一个人过来吩咐他一声,他就会给办了,还用得着亲自叫他过来说么?

  不用,给丞相办事,百官都是争着抢着的,哪有这样慎重的?

  叫了他来想说又不说,还把他叫到宫里,这是要去见皇帝的意思吗?

  到底是什么大事?

  唐瑾心下思量着,也想不出办法来,毕竟他来京城时间不长,也不知道国家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两人向西而行,到了御道上向右转,一直到了三才宫。

  三才宫就是皇帝下了朝以后处理政事的地方,御书房也在这里。

  到了宫门口十几米处,俞观之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问唐瑾:“你可知,几十年朝廷不办童子举,为何去年突然就办了?”

  唐瑾哪里会知道,他摇了摇头,认真道:“下官不知。”

  四下里无人,俞观之叹了一口气,才道:“我有一个学生,死在了江南。”

  唐瑾一怔,看俞观之好像有些悲伤,低声道:“事有兴亡,人有生死,大人节哀。”

  俞观之笑了笑:“他有个儿子,极为聪慧,小小年纪学识文采无一不佳,若是科举,定能连中小三元。”

  唐瑾的心提了起来。

  俞观之说这话的意思是……这次开童子举,其实是他为自己学孙开路的?结果没想到,最后杀出了他这个程咬金?

  可是这天下读书人这么多,十二岁之下的孩子,就算除过他,总有极端聪慧的,你怎么能确定他能得了状元?是真的优秀到了让你如此自信的地步,还是因为有亲情光环,让你眼光不准?

  唐瑾回想了一下民众对于俞观之的评价,他是寒门学子,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平章事,很得民心,没有听说什么不好的。

  官能做到这么大还能没被权势冲晕头脑,这真是很难得的。

  “那后来他来考童子科了吗?”唐瑾平静的问。他没有什么要愧疚的。

  “考了。本来我以为他至少了能进士及第。”俞观之盯着唐瑾的神色,见他没有慌张,没有害怕,也没有惭愧,只一脸平静的表情,心下感叹,这人果然是特殊的。

  “人生充满意外,不如意十之八九,下官让大人伤神了。”唐瑾平静的道。

  俞观之突然笑了,凑到唐瑾面前,轻声道:“你的文章太优秀了,若是没有你,我有办法让圣上点他为状元。”

  什么地方都有黑箱操作,即使是科举,总有缝子可钻,有丞相之权的俞观之,想做到这一点肯定不难,唐瑾一点都不意外俞观之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心的人不会对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只有两人,而他只是一个孩子,就算把这话说出去也没有会信他。

  年龄有时是硬伤。

  坏了丞相的大事,唐瑾并没有恐惧,也没有多少害怕,只是把心提了起来,睁着一双黑亮沉静的眼望着俞观之。

  从他已经当了状元做了官来看,俞观之并不是不择手段的人,不然只要给他下点药,或者找点什么意外,有太多的方法,让他考不了试。

  所以他现在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俞观之伸出了手指,捏了捏唐瑾的鼻子:“千辛万苦,为你做了嫁衣,我可不会平白让人占便宜。走吧。”

  唐瑾双手沉在了袖子里,默默的跟在俞观之身后,想着俞观之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他付出什么的意思吧?要他去办一件事?

  丞相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可用,什么事,要用到他呢?

  这俞观之的学孙,到底是哪一个?

  唐瑾把认识的知道的都想了一遍,除了熟的这几个人,其他的人他还真不知道谁的父亲去世了。

  这个俞观之,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进了三才宫,到了御书房里,唐瑾感觉到昭德帝好像在生气,他也不能抬头细看,跟在俞观之身后行了礼。

  昭德帝压下火气,扫了俞观之身后的唐瑾一眼,叫了起。

  俞观之起身后,笑问:“陛下何事这样生气?”

  昭德帝问言突然笑了:“其实也不值当,就是一时生气而已。上次殿试时,我不是觉得有人改小了年龄来参加童子举吗?让人去查什么都没有查到,那屈健年龄没有问题,身份也没有问题,结果你猜到底怎么着?”

  俞观之从善如流的问道:“怎么着?”

  “屈显与人私通生了屈健,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比前边这个私生的小了一岁多。屈显也给这个儿子取名屈健,等这个婚生的儿子长到两岁,害死了他,用私生的孩子代替了这个婚生子的身份。”

  唐瑾把这件事都快要忘记了,听到昭德帝说起来,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

  这屈显也太恶毒了吧?!

  私生子是儿子,婚生子就不是儿子了?你不想娶人家就别娶,娶了连人家辛苦生出来的孩子也害死,那女人真是倒了一辈子的霉!

  连亲生儿子也害,难怪刚才看昭德帝有些生气。

  俞观之听到了里,叹惜道:“这世上有人就是如此心黑手狠。”

  昭德帝笑道:“这还要多亏唐瑾提了个醒,这才查了出来。”

  唐瑾想了起来,有一次三皇子跑到他家里来玩,问过他这事,他当时好像是说了什么。他连忙道:“臣不敢当,便是没有臣说的话,陛下也能让人查出来。”

  俞观之这个时候叹息道:“唐瑾确实是我平身仅见的特殊之人。”

  唐瑾心道来了。

  俞观之要他做什么事,终于要说了。

  俞观之这话让昭德帝都意外的怔了怔,可见俞观之平时从没来这样夸过人。

  昭德帝怔过之后,直接问:“俞大人带唐瑾来,可是有什么政事?”

  本来神色还算平和的俞观之听了这话后,脸色变的认真起来:“是有政事。”

  “何事不写了奏章,要把人带过来?”昭德帝脸色也认真起来,心下却是不解。

  “臣为的是江南盐税一案。”俞观之神色沉重。

  昭德帝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问:“这事不是已经都查清楚了么?”

  “盐税案是结案了,可真的查清楚了么?就算如此,那钦差病死一案呢?可是查清了?”俞观之的声音里带上了悲痛,眼泪含于眼眶,情辞恳切的哑声问,“陛下,汤家人向来长寿,四代所生孩子共十六人,从来没有病死过一个!你真的相信一个身体康健的钦差会在清查盐税一案时突然病死吗?!”

  昭德帝沉默着不说话,一会儿才道:“你要想查可以去查,不过都过去了五年,人已入葬,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俞观之哽着声音道:“臣早就查过了,尸体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再查也是同样的结果。”

  “那你是……”昭德帝疑惑,望了一眼唐瑾。这孩子再聪明再稳重再文采好,这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俞观之突然跪在了昭德帝面前,磕了一个头后,缓慢的道:“臣恳请陛下派唐瑾彻查此事!”

第169章 快来订阅我(∩_∩)

  唐瑾懵了,这事情怎么会发生到了这样一种地步?

  刚开始听他们说起江南盐税案的时候,他心里就一沉。

  盐是民生必需,但凡与此沾边的,就代表巨大的财富。

  他曾听说,清朝时乾隆六下江南,所有的费用都是盐商所掏。

  花了多少银子他不知道,他只知皇帝出巡,不用想所花的黄金都是所吨成吨的。虽然他不了解咸国的盐税到底富不富国,但只“盐税一案”四个字,就能让唐瑾知道里边有多少黑暗与血腥。

  俞观之可是当了四十多年的官,他在官场沉浮这么久,所经营的势力不可想象,连他的学生都能被害死……

  唐瑾打了一个颤,慌忙跪下去:“陛下,如此重任,臣一个七岁的孩子难以担当。”

  不怪唐瑾不镇定,这种要命的事情,他怎么镇定下去啊!

  他等不了昭德帝下决定,怕昭德帝一个糊涂应下了,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为此,他特意的将自己的年龄拿出来说事,你看,我才七岁,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去了根本查不了。

  俞观之侧过了头去,质问道:“七岁的孩子能老辣无比的精通人情世故?!”

  唐瑾张了张嘴,那句“我那都是家长教的”却说不出口。他怕他说了,万一昭德帝连唐老爷子也一起派了过去,那不是置他于危险之中?

  而后他马上改成了另一句:“下官刚入仕,不懂官场规矩,再聪明也会栽跟头。”他默默的把俞观之那句“精通人情世故”给解释成了只是他人聪明。

  昭德帝听了唐瑾的话,点着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俞观之到底是官场老狐狸,并不着急跟唐瑾争辩,一双老目只殷殷的望着昭德帝。

  唐瑾心下咬牙,这老狐狸,演技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当演员?

  唐瑾也把期待的眼光望着昭德帝。

  昭德帝望了望俞观之,又望了望唐瑾,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救子的恩人,另一个死了的,是曾支持他登位的臣子,他该怎么选?

  这也不难,昭德帝皱着眉道:“唐瑾才在秘书省任职,从来没有未满期而半路改任的,这不合规矩。”

  “是以臣来求陛下,求陛下因唐瑾救了三殿下而破格。”俞观之又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

  昭德帝觉得有些牙疼,他想了想道:“你既已说了再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难不成派了唐瑾去,就能查出什么来了?你以为他年岁小,别人就不会防着他么?”

  这个问题俞观之早就想过了,认真道:“明面上去查肯定不行,所以才要私下查。”

  “怎么个私下查?”昭德帝问。

  “隐藏身份,私下查。”俞观之一字一字道。

  “秘书省虽然不是个重要部门,唐瑾也不显眼,可平白少了一个人,你当别人会不注意?”昭德帝反问,心下却是知道,俞观之肯定把事情都想过了。

  唐瑾跟着点头,就是啊,虽然他走了没人会注意,可江南那边要是怀疑起来,要查出秘书省少了一个秘书郎不是很正常的事?

  俞观之又磕了一个头:“求陛下破格任唐瑾为木饶县县长。”

  昭德帝有些疑惑,这又跟做木饶县县长有何关系?而后很快明白过来了。

  木饶县地处偏远,人烟稀少,明面上派唐瑾去那里任职,然后李代桃僵。

  唐瑾没有听说过木饶县,但只听俞观之说任他为县长而不是县令,再结合现在的情况,他就知道,那里人口稀少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没有多少人去。

  在咸国,万户以上的县,父母官叫县令,万户以下的,叫县长。

  以前的朝代,人口稀少的时候,县长还是挺多的,但经过一两千年的发展,如今咸国的人口比之秦朝汉朝时不知道增加了多少,万户以下的县已经很少了,县长这个称呼很少能听到了。

  昭德帝这下真沉默了。

  御书房里安静的很。

  唐瑾到了此时,才明白过来,俞观之的那句不能让他白占他便宜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占了我便宜,我就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唐瑾很想再说一句自己的能力不行,但此时,已经不是他能力行不行的事了。

  俞观之身为平章事,这样跪下求昭德帝,不管他行不行,昭德帝都要考虑要不要答应。即使他办不成了,那也不关昭德帝什么事,是俞观之自己选的人。

  他这个时候开口,都不是明智的了。

  刚开始,他反驳俞观之,是大约知道他的品性为人,也猜到对方不会生气。因为他不愿意这件事,肯定在对方的预料当中。

  而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再拒绝就是不知趣了。

  俞观之再年岁大,看着马上要退休,可他还是个大权臣呢,想要整死自己,没有一百种方法也有八十种。

  半晌,昭德帝才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俞观之又磕了个头:“臣谢陛下恩。”

  昭德帝:“……”我还没答应呢!

  “起吧。”昭德帝没好气的道。

  唐瑾说不了什么,只能殷殷的望着昭德帝。圣上你别忘记了,我可刚救过你家儿子啊,你要是让我去那种龙潭虎穴,不是让我送命去吗?

  俞观之起来了后,躬身道:“臣告退。”

  唐瑾也跟着道:“臣告退。”

  等一出了三才宫,唐瑾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很想理都不理俞观之,自己当先走了,这样好表现出自己的一些孩子气,让他知道,他不是能办成事的人。

  不过,俞观之能想到让他去做这件事,而没有选别人,肯定是查过他的。

  唐瑾突然一顿。

  俞观之拉住唐瑾的手,边走边道:“我早已让人试探过你了。”

  唐瑾心下晃然,在县城里遇到的那个孟存锐,还有秘书省秘书少监生辰那天去赌坊,怕都是俞观之让人做的吧。甚至于,跟他抢房子的人,都有可能是俞观之暗中操作的结果。

  唐瑾沉默着,他一时倒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算最好。

  真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吧,可有些事懂不懂能从文章里看出来。他心理年龄的确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出了三才宫,唐瑾想说什么,又怕被人听到,只得忍着。

  一直到了T字广场的御道上,两边都没有什么人,路途又宽广通畅藏不了人,他才小声道:“俞大人,你要查的事定然不简单,可是见过我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我去了那里,也经不住别人查。”

  敢在权臣俞观之头上动土的,能是一般人么?对方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什么权势大如天的人,这事他真的碰不起啊。

  “现在天热,你只需晒上几晒,就能变了样子。再说了,小孩子长的快,很快你就变了样子。”

  果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连细节都想到了。

  唐瑾心下发沉,长的快,这什么意思,这是要他去好几年的意思吗?

  唐瑾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话能说,抬起了头来,直白道:“大人是要我去送命吗,你的便宜果然半点都占不得。”

  俞观之听了后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哪里有送命这样严重,我自是替你考虑过。”

  唐瑾不置可否。好听话谁都会说,将来怎么样鬼知道。

  两人一直走着,俞观之一直牵着唐瑾的手,快走到了御道尽头时,俞观之停下脚步,对唐瑾道:“答应我,对你唐家只有好处。”

  这算是一种承诺了,唐瑾眨了眨眼,拒绝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对唐家有没有好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不答应对唐家可能会有坏处。

  “大人让下官考虑一下吧。”唐瑾这样回道。

  “好。”俞观之点了点头,松开了唐瑾的手,向着南边走去,挥手道:“你从东边回吧。”

  从东边出去,就是六部衙门了,再往南,就是新家了。

  唐瑾心情糟糕,想直接跷了班,反正秘书少监是俞观之的人,他不来对方也会懂。

  但他又不想放纵自己,免得养成习惯以后给自己惹来麻烦,毕竟他的人生还长,俞观之能活多少年还不知道呢。

  唐瑾去了秘书省,请了假,然后步行回了家。

  唐老爷子一看唐瑾这个时候回来了,脸色不对,关心的上前问:“乖乖,怎么了?”

  唐瑾苦着一张脸,想说他后悔救三皇子了,给自己惹出了一件要命的事!

  他便把见俞观之的事说了,先说俞观之说他抢了他学孙的状元。

  唐老爷子叹道:“我能理解他那急切的心情,俞大人都快七十岁了,官也不知道还能当几年,说不得哪一天就去了。他急着开童子科,肯定是想给他那学生的儿子谋一个好的官职,有他的人脉在,这样以后那人就无忧了。”

  唐瑾有些奇怪:“他说是对方要是参加科试,会连中小三元,这人既然这样有学问,那跟着去参加乡试会试殿试,得了一进士难道不好吗?这也要不了几年啊!我看他的身体还算康健,不可能突然就……”

  “学识再好,还是个孩子,谁知道乡试能不能过?就算有真学识好的,有的人考了几十年,连个举人都考不中。要是放那孩子自己去考,说不得十几年都考不中举人。

  而做手脚的话,不但乡试要做手脚,会试也要做手脚,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得了进士,又是丞相学生的孩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唐瑾其实自己也能想明白,跟唐老爷子一说,明白的更快了,他点着头:“要是那人真文采好,等过几年名气大到众人皆知时再去考,大家看不出问题了,俞大人怕是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到那个年岁吧。”

  唐老爷子笑道:“在官场里,你看那些老油条们做事,有时候觉得你看不懂,也可以先记着。你看俞大人一辈子一心为民,自然会爱惜羽毛,不会去做这种有损清誉的事。开个童子科,能让人光明正大的考上去,不比作弊强?作弊以后要是被发现了,谁能保得了他?官场浮沉,你安安份份都有人构陷你,更何况还自身有缝招蚊子来盯?作弊只能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啊。”

  这些唐瑾自己也能想到,只是他的心思全都在俞观之说的这件事上,没有用心去考虑,于是,他把在宫里的事告诉了唐老爷子。

  唐老爷子听完以后,久久的沉默了。

  唐瑾有些发愁:“那我到底要怎么选?”

  唐老爷子没出声,想着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