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洋不得李狐真传,自然不懂“酒后浓茶死得快”的道理,因而闹出了今天的局面。开张第一天就喝死人了,之后谁还敢光顾,李狂药一家在醉龙节当天就落入无底深渊。偏偏死者家属很能闹,硬是逼着李狂药一家人借了高利贷,在三天内赔了50万人民币给他们。
50万块钱,在97年的时候算是天文数字,哪怕把全身的血卖干净也赚不来。李狂药见识过借高利贷的后果,可实在没办法,现在借了只能想办法尽快还上。李狐中风不愈,却又死不掉。李海洋这个做哥哥的拉下面子上门找弟弟李光辉,问能不能把爷爷的箱子打开,把里面的宝贝卖了,然后再将钱款一分为二。
事发后的第三天夜里,李光辉把酒馆关上门,叫来了李海洋一家人,不客气地说:“箱子里是空的,没什么可分,你如果想拿箱子去卖,那就拿去吧。”
李海洋问:“真的没有吗?爷爷以前不是经常提起龙蛋的事?没有龙蛋,总该有些古玩什么的吧?”
“爷爷和爸爸逃难时早就丢光了,哪里还有,你想分这间酒馆的话就明说。”李光辉黑着脸答。
李狂药一听这语气,拳头拽得紧紧的,都响出声音来了。李海洋懂得儿子的脾气,之前就叮嘱过儿子,在叔叔家里不要动手,也别爆粗口。要不然,李狂药早就把他这个所谓的叔叔爆打一顿,天下间哪有弟弟跟哥哥这般讲话的。
李海洋瞄了儿子一眼,又对弟弟说:“那爷爷家里还有钱吗?能不能借点给我们?你也知道,前几天……”
“爷爷治病也要钱,家里哪还有钱?医药费几乎都是我们垫上的,我还没问你们要呢。现在倒好,反而先找上门来了……”李光辉一阵回击,竟让做哥哥的李海洋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看到哥哥一家人语塞了,李光辉和他老婆暗暗松了口气,幸亏哥哥一家人被蒙过去了。要是被人知道他们私开黄漆木箱,那就不好交代了,刚才李光辉的底气都是装出来的。倘若李海洋再强硬一些,心虚的李光辉就要抵不住,把实情全部交代了。李海洋料到弟弟一家人会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想撞运气,既然对方不肯拔毛,便转身走出了李记酒馆。李狂药又恨又气,他叔叔一家人平日里不肯帮忙就算了,现在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狂药心疼父母,那天夜里听到俩老在房内哀声叹气,他一时不忍,便进房间里骗父母说他有办法筹到钱款还高利贷。李海洋和老婆不信,认为儿子在哄他们。50万又不是一毛钱,随便能借到,即使借得到也要还上。借钱还帐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事。
李狂药想了想,便继续骗道:“我在醉龙队里待了好几年,认得一些有钱人,他们会出高价钱收一些老酒。太爷爷不是说过吗,以前在东海的一个岛上见过龙蛋,还有一些酒坛?龙蛋可能没有,但如果找到那些酒,估计也能卖个好价钱。”
“都是你太爷爷瞎掰的,你还真信?那些破坛子里也不见得有酒。”李海洋叹道。
“太爷爷不酿酒好多年了,酒馆里的那些酒都是小叔酿的,味道和醉龙节里拿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我猜,太爷爷是不是在外地藏有几坛老酒,他最近不是去过外地一趟吗?”李狂药琢磨道。
“谁知道那段时间他去哪了,那么大年纪还乱跑,现在得病了吧?”李海洋烦恼道。
说到这儿,李狂药就一个激灵,虽然刚才他在骗父母,但如果真能找到古酒的话,或许就能解决家里的危机了。古人对酒的钟爱是历久不息,而且不像现代人偷工减料,若做佳酿,必处于坛罐之中,埋于地下数十年,甚至千百年,绝不会像酒厂一样拉来大量的食用酒精去勾兑什么百年老酒。如果酿酒人不幸先走了,或者发生了战乱,那些无人所知的古酒窖就会深埋地下,比古墓还要珍贵。
前不久,李狂药听闻东北一家破产企业的员工从他们厂里的地下挖出几缸前朝窖藏的酒,立即变成了国宝。之所以要埋在地下窖藏,按古人的说法是要让酒在地下充分吸收地气,化解水形火性的酒中的火气,从而变得更醇厚,喝起来也更有味道。福建民间也有一种风俗,就是女儿出生的时候将一坛米酒或叫青稞红酒埋到地下,出嫁再拿出来,这时一坛酒已经变成半坛,而酒甚至浓得可以拉出丝来。真正懂酒的人,他们认为那才叫“酒”。
李狂药还听几个老人提过,酒是有生命的东西,比古玩还奇特,可遇不可求。有时候,酿酒人都死了,他酿的酒还活着,而酿酒人也没机会尝一口。当然,并不是什么酒都适合深埋的,通常只有酒精度达50度以上的白酒才适合。那种古酒黏度高,行里人叫“挂杯”,就是瓶子一倾斜,老酒就像油一样流下来,而普通白酒会像水一样迅速地流下。如果真是地下深埋的古酒,那它在今天的价值会翻好多倍,不是爱酒的人无法理解。
听儿子这么一说,李海洋摇头道:“这算是一个办法,可你知道哪里有古酒,总不会有人画一张地图让你去找吧?”
李狂药的确不知去哪里找,但为了稳住父母,便夸下海口,说一个月内就能把那50万高利贷还清。至于古酒埋在哪里,这个不用父母操心,早在醉龙队里他就听说过许多古酒传说,知道要去哪里找。做父母的知道儿子在安慰他们,心酸不已,为了不让儿子难过,他们也反过来装作相信的样子。高利贷万一还不上,歪门邪道的人找上门来,儿子不在家也是个好事,所以李海洋就和老婆决定让儿子出去一趟,他们在家里另想办法。
深夜,李狂药等父母睡下,他就一个人出门到街上游荡。现在太爷爷张不了口,李狂药去问也问不到什么,就算太爷爷能说话,恐怕也不会对他多讲一个字。伴着酒香和夜灯,李狂药从中山西区的“长洲烟雨”牌坊往里走,一路走了很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侯王庙。那里是舞醉龙的终点,晚上人已经散掉了,但还有十多个空酒坛摆在侯王庙前。
“太爷爷的酒坛会不会还在哪里?”李狂药醒悟过来,敢情自己潜意识走到这里是有原因的。
李狐准备了两坛老酒,有一坛在醉龙节前比试时开了,还有一坛因有头骨被公安机关收走了。李狂药急忙过去找,很快就在朦胧的夜灯光线里找到他太爷爷准备的酒坛,那上面的红土还未剥干净。在酒坛堆的附近,本有几只野猫野狗,它们贪婪地围过来嗅气味,被李狂药赶走后还不舍得走。李狂药想从酒坛找线索,可野猫野狗不肯走开,老在旁边骚扰,有一只野狗竟然还想骑到李狂药身上放肆。
“走开!走开!”
李狂药想将那群猫狗驱开,心说你们别贪杯,免得跑过马路时被撞到西天去。李狂药赶完一拨猫狗,另一拨又从别处跑来,似乎都被酒香迷惑了。按理说,这群动物对酒不会有反应,因此李狂药渐渐觉得不对劲,似乎夜里掀起一阵阵邪气。
此时,侯王庙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爬出来一只巨大的东西,还伴着一股凶悍的喘息声。李狂药倒不怕撞邪,只疑惑地想,这些酒没那么夸张吧,难不成还能把鬼怪引来?

第四章 同盛金

那只黑影爬到灯光触及的石砖地上,李狂药凝神一望,对方来头果真不小,并非野猫野狗之类。爬出来的是一只黑冠长臂猿,那种猿类濒临灭绝,别说城市里见不到,大山莽林都寻不见踪迹了。李狂药以为是谁家养的黑猿,半夜翻墙跑出来了,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那只黑猿的一条腿似乎断了。
野狗们发现黑猿,蜂拥而上,把它当作猎物般嘶咬。黑猿可能受过伤,手脚不灵活,比老太太还要迟钝。李狂药不知怎么地,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年少时他也被人这么欺负过。眼看黑猿被咬得血洒满地,李狂药再也忍不住,然后从侯王庙前的树丛下捡了一根木棍就去棒打野狗。
舞醉龙的人都是学过功夫的,野狗们哪里是对手,木棒袭来一阵劲风,它们就四下逃开了。李狂药不跟野狗们一般见识,它们一散掉,手里的木棒就丢到地上了。黑猿的毛发无光,黑毛还夹杂着不少的白毛,它一只手臂断了,一条腿也断了。黑猿虽是动物,但此刻竟流出泪水来,不知是不是被咬得太疼了。
“你家主人是谁,居然这么虐待你?”李狂药自言自语地站直身子,心里却在想,这只黑猿恐怕命不久矣了。
李狂药自顾不遐,只能救黑猿一次,不能带回家去饲养。再说了,万一黑猿的主人找上门来该怎么办,他会被污蔑成小偷的。黑猿看见李狂药准备走开,它就用一只手搂住他的大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在一拉一扯间,远处传来人声,似乎是有人在找黑猿。李狂药大松一口气,想要把黑猿送还主人,可当他听清楚传来的人声后,马上就打消了念头。
那是他叔叔的声音,李光辉远远地和老婆对话:“那只畜生跑哪儿去了?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他老婆说:“就在这附近,刚才我看见了。”
“那老不死搞什么名堂,木箱里居然没有宝贝,只有一只猿猴!”李光辉远远道。
“那天你把箱子劈开,我看见一只黑黑的畜生从你爷爷房里跑出来,肯定错不了。”李光辉老婆答。
听到这段对话,李狂药恍然大悟,原来那天他离开后,他叔叔转身就把木箱劈开了。李光辉为人奸诈,肯定是想趁机偷天换日,将木箱里的珍宝挪走,再放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进去,这样李海洋一家人就占不到便宜了。李狂药怒火中烧,想要跟他叔叔对质,可转念一想,太爷爷为什么把一只活的黑猿装在木箱里?
李家一直有传言,那口黄漆木箱是李狐从舟山带去北方,又从北方带到南方的。李家子嗣全以为木箱里不是龙蛋就是古玩,谁都没想过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只活物。木箱存在的年月起码有70年以上了,可猿类最多能活50多岁,时间这么长了,会不会之前的东西早被李狐换掉了?这只黑猿算不上奇珍,即使在家里养着,也没人会反对,李狐为什么要把黑猿锁在黄漆木箱里?该不会拿来当作美食享用吧?
一瞬间,李狂药想了很多,不过时间紧迫,再犹豫下去就要和他叔叔撞上了。当即,李狂药抱起黑猿,躲进侯王庙前的树丛里。很快,李光辉和老婆真的追到侯王庙前,他们找不到黑猿的下落,便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粗话。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李狐复原的机会很大,为了不让李狐知道木箱曾被劈开,李光辉才想要寻回逃走的黑猿。
李光辉生性多疑,老婆叫他去别处继续找,他却觉得侯王庙前有点古怪,心说黑猿八成就躲在庙前的树丛里。李光辉的老婆一听这话,便奇怪地问那些酒坛不是被收进庙里了吗,谁又把它们搬出来了?这些话被李狂药听入耳里,他方才醒悟,酒坛被人挪动过,难道此前有人想来偷酒坛?
不容多想,李光辉已步步逼近树丛,躲在里面的李狂药抱着黑猿,找不到其他地方继续藏身了。李光辉刚要伸手去拨开树丛,往里瞧一眼,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怪事,不仅吓得李光辉和他老婆毛骨悚然,就连李狂药都吓了一跳。
静静的夜里,空中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你们这群败家子,我还没死就想分家产了,信不信我死了也要变成鬼来找你们!”
李狐的声音?!在场的李家人纷纷吸了一口冷气,这绝不是幻听,而是实实在在的声音!李光辉和他老婆听见后吓得转身就跑,不敢多逗留一秒,只有李狂药和黑猿还躲在树丛里。看到叔叔一家人逃了,李狂药就满头雾水地钻出树丛,心说太爷爷还躺在医院里,他怎么能在这里说话,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此时,一个黑影从树上掉下来,正好落在李狂药面前。李狂药以为真的有鬼,本能地闪退三步。待视线清晰后,李狂药发现对方是一个女子,一身黄衣,在夜里有点像《聊斋》里的勾魂女鬼。那女子一脸坏笑,嘴未张,她身上却能冒出李狐的声音,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李狂药在醉龙队里见过不少奇人奇事,立刻识破了这女子的诡计,她是用腹语装神弄鬼呢。
说是腹语,其实并不是用腹部去讲话,倘若够仔细,会发现讲腹语的人嘴唇有些微张,他们是用舌头发声。现在会讲腹语的人不多了,能够模仿出别人的声音,更是不多见。李狂药被女子戏弄一番,正想发火,可却想这女子怎么会躲在树上,又怎么懂得他太爷爷的声音?
“你救那只长臂猿,是不想让你叔叔抓住,还是想带着那只猿猴去找‘同盛金’?”女子嫣然笑道。
“你是谁?”李狂药不肯多言,心说就算撞鬼了,也先要弄清对方的来历。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你家有困难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东海找那批‘同盛金’吧?正好我有时间。”女子正色道。
女子见李狂药一身戒备,不信她所言,于是便讲明自己的身份。原来,女子叫丁细细,家住甘肃,家里是开酒厂的,算是酿酒世家。前段时间,丁细细不小心将家里珍藏的古酒坛砸个粉碎,被家人责骂一通,她就赌气地说一个月内帮家人找回一坛同样的古酒,否则就不回去了。
那坛古酒来历不简单,是清朝一家叫作“同盛金”酒坊酿制的贡酒。1996年6月,辽宁锦州一家老酒厂搬迁,在地下发现了四个木制的酒海,酒海内完好地保存着醉人的白酒。酒海是一种古代的大型盛酒容器,因盛酒量多,故称酒海。那些酒海以红桦构筑,还裱糊了约1500层、内蘸以鹿血的宣纸。宣纸上写了“大清道光乙已年”、“同盛金”、“大清国”等字样。由于是贡酒,它用鹿血蘸宣纸封存,150多年的浸泡使鹿血渗入酒中,绝非普通的古酒。
清朝贡酒制于道光帝年间,那时发生了鸦片战争,清国混乱,这批贡酒没来得及运入京城,酿酒师傅就因战乱而亡了。根据同盛金酒坊留下的记录,深埋地下的酒海共有十个,可考古学家却只找到四个。有传,曾有人在民国年间挖过老酒厂那一带,估计那时候被偷走了六个酒海。
李狂药在去年听过这桩奇闻,今夜和父母长谈之际,便是想起了这件事。现在听到丁细细那么说,李狂药就扫兴地想,现在东西还没找到,居然就有人来打抢了。如果真的找到了,那还了得。
丁细细把话说了一半,见李狂药分神了,便问:“你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找到了,我只要坛子,不要里面的酒。我在家里打破的就是坛子而已,里面是空的。”
李狂药笑道:“东西怎么分倒是其次,问题是上哪儿找去?”
丁细细想说些什么,又见黑猿无力喘息了,恐将一命归天,于是商量道:“这只东西活不过今晚了,不如把它埋了,也好过被你叔叔一家人吃掉。”
李狂药低头一看,那只黑猿真的快歇菜了,好歹遭遇相似,总不能把它吃了。侯王庙不适合埋尸,附近也没合适的地方,李狂药就想先把黑猿扛回家。李狂药还没动手,黑猿就死了,身体渐渐地僵硬。丁细细望着侯王庙前的树丛,便说干脆把黑猿埋在树丛下吧,侯王庙是处古迹,没人会在附近乱挖。黑猿不是人类,只要尸体不被好吃的人捡起,它在天之灵不会计较的。
“好吧。”
李狂药懒得和丁细细争执,若按他所想,他宁愿把黑猿葬在他家里。要知道,黑猿的骸骨和人类差不多,弄不好时隔数年被人发现了,还以为哪个短命鬼被人埋在这里。想到这儿,李狂药就回忆起醉龙节那天的情景,今天早些时候他已经听说酒坛里的头骨不是人类的,而是猿猴的了。这只黑猿和酒里的猿猴头骨有什么关系,便成了李狂药现在要跟丁细细打听的事,因为丁细细明显认识他太爷爷,连李家人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懂得用腹语模仿太爷爷的声音。
等到挖了个深坑,埋好黑猿,李狂药已经大汗淋漓,但他仍不忘问:“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事,为什么要来中山找李家人?自己去找岂不是更好?”
“你年年在醉龙节喝的那些酒,就是丢失的那批‘同盛金’,你难道不知道吗?”丁细细有些诧异。
李狂药无比惊讶,难怪太爷爷献出来的酒如此美味,没想到竟是古代贡酒。丁细细看出李狂药不是装的,便说李狐在外声名很广,有传他隐居在广东,这次来就是想见一见那位老人家。或许其他人不懂,但凡爱酒之人都听说过李狐早年得过一批古酒,藏在几处宝地,留待他的后嗣享用。现在看来,李狐并没有对李家人说过真话,李狂药这种得不到疼爱的后孙更是闻所未闻。
有人说,李狐养了一只黑猿,而那只黑猿就是寻回深埋古酒的关键。在国外,有人牵着捉回来的野猪去找珍贵的松露,且只有野猪能找得到。同理,猿类也有不为人知的本领,它们只要通了人性,就会找到深埋地下的古酒。世界上有一种学说,那就是酒起源于猿猴。在古时候,猿猴们采的花果没吃完,留在石槽里发酵后就成了最初的酒,所以它们对酒有一种敏锐的感知。
“我把酒坛放到侯王庙前,就是想把那只黑猿引出来,因为那天我正好看到它从李家溜出来。”丁细细坐在树丛下说,“其实我也准备走了,因为李家人好像不是很好说话,但你不同。”
李狂药对称赞向来当耳边风,眉头一皱就追问:“我太爷爷根本没说过这些事,你现在去问他,他也说不出话来。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找?我看酒坛的泥土有点红色,是不是在西南一带?”
“应该在东海!你太爷爷以前不是那里的渔民吗?”丁细细站起来,笑着说,“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红土只不过用来迷惑人罢了。”
李狂药还是有点不放心,外人居然比他还了解太爷爷的事,会不会不安好心呢,万一被人逮住怎么办。不过,没有法律说不允许挖古酒,反正不挖也会坏掉。总之,丁细细不出现的话,李狂药也要去舟山一趟。丁细细刚才用腹语吓跑他叔叔,算是帮了李狂药一个忙,否则他叔叔又要闹个没完。只不过,东海那么大,李狐当年躲在哪个无名小岛上,他们谁也不清楚。李狂药想了想,觉得和丁细细一同去比较妥当,虽然对方神秘兮兮的,但对太爷爷的了解比他还多。
于是,李狂药就和丁细细击了一掌,答应道:“好!我们一起去东海!”
而这时候,不能动弹的李狐睡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亲人也不在身边,睡着的他做了一个梦,又梦到1942年那晚的事——当时黑色池水里浮出一个酒坛后,跟着又浮起了一个骇人的东西:龙头。

第五章 岱山行

两日后,李狂药背着一个包就上路了,丁细细跟在后头,直到火车开动了他们才在车厢里聚在一起。李狂药怕父母担心,没有把遇到丁细细的事说出去,以免要提及太爷爷以前的事。丁细细那晚嘴上说得急,上路后却一点儿也不急,李狂药靠在座位上睡了一觉,她还乐乐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李狂药双眼半闭,寻思着此行如果找不到太爷爷深藏的古酒,该怎么还50万块的高利贷。丁细细那丫头一时高深莫测,一时又像个小孩,不知靠不靠得住。如果真的找到太爷爷去过的孤岛,会不会有危险,到时候可别把丁细细害了。李狂药好歹会些功夫,舞醉龙的那些日子里可不是白混的,遇到危险肯定能应付。而丁细细嘛,虽然看似柔弱,但那晚瞧她从树上跳下来的身形,为人也不简单。
火车一路北上,经过浙江时,李狂药和丁细细没下车。因为舟山没有火车站,要从其他地方下车了,再由客运站转车过去。丁细细像个从未出来玩耍的孩子,硬要李狂药在上海站下车,从上海坐客轮到舟山群岛中一个叫岱山的地方。
岱山县是李狐以前的老家,被日本侵占了,那里的渔民才躲到海上小岛去。岱山县以前不设县,就叫岱山群岛,到了1949年国民党退守到岱山,便将它设为翁洲县,后来中国才将岱山置县。岱山县也叫东海蓬莱(和山东蓬莱市不是一个概念),传说里的蓬莱仙岛就在那处地方,是舟山第二大岛。那里有400多个岛屿,一串串地连在一起,岛海相依,水天相连,渔火满缀,胜似仙境。李狐有一次曾带着全家人回去祭祖,那时李狂药只有7岁,对那里的记忆不深,只记得那里的艾青饼、清明羹饭很好吃。
丁细细轻车熟路,从上海站下车后,便带着李狂药找到了十六铺码头,准备从那里登船出发。由于客轮市场的萎缩,那里每天只有两三班船前往浙江舟山,候船室里很冷清,而且大多数旅客是前往普陀山烧香游玩的。李狂药这时终于放下心来,起初他还怕丁细细吃不消,现在想来她要比他适应多了。若真让李狂药一个人来到陌生的上海找客轮去舟山,怕是要折腾半个月才搞得定。
上海至岱山仅有短短几百公里的路程,却要耗费一夜时间,而客轮上落后的设施,更令人感到旅途漫漫。李狂药只想睡大觉,可丁细细精神很好,大有跳下海里和客轮比赛的架势。有一个乘客嫌丁细细太闹腾了,便朝她吼了几句,尽管丁细细不以为意,但李狂药却不肯罢休,硬要那位乘客跟丁细细道歉。其实,客轮的噪音很大,丁细细再能折腾,也盖不住客轮的噪音。
“算了,由他去吧。”丁细细劝了一句,然后走到船边,望着漆黑的海面。
“你不用怕他,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李狂药拍胸脯地保证,以前在中山市井里,他就经常帮助被人欺负的乞婆。
“我才不怕他!”丁细细忍住笑意,反问,“你关心我啊?”
李狂药鲜少和女性待在一起,被人这么一问,不知如何作答。丁细细收住笑容,望着天边,竟说很羡慕李狂药一家人。虽然李狂药家境困难,不得太爷爷宠爱,至少父母是疼他的。李狂药不知这有什么好羡慕,依旧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想起包里有盒饼干和一瓶喝过的水,便问丁细细要不要吃东西。
丁细细不予理睬,自顾入神地说:“我老爹才不会关心我,他每天不是酿酒、喝酒,就是弹琴、吹笛子,要么出去十天半个月的,根本不问我高兴不高兴。”
“老爹?甘肃那边是这么称呼的吗?”李狂药不明白。
“我爷爷以前也是舟山人,后来才搬去甘肃的,所以我家里的人现在说话的方式不伦不类,四不像。”丁细细气道,“我是故意把他的酒坛打碎的,想看看他到底心疼酒坛还是我,结果他气得直骂我。不就是几个破坛子,这趟我给他找十个八个回去,当他的面再摔几个,看他还心疼不心疼。”
李狂药闻后更是无语,任他再聪明,也没想到丁细细这趟来竟是为了和她老爹斗气。李狂药当下想劝丁细细回去,可船开到海中央了,船停下来也回不去。想了很久,李狂药还是不说话,只好到岱山县时再劝一劝人家。丁细细一眼识穿,便说她不会回去的,否则李狂药一个人肯定找不到他太爷爷的藏酒之地。而且,找到古酒还要找买家,否则只能自己喝,丁细细保证一定能帮李狂药找到买家。
“你不是也不知道酒藏在什么地方吗?要不找那只黑猿做什么?”李狂药不信。
“我是不知道,不过世界上又不只有你太爷爷才有古酒。”丁细细正正经经地说,“你家太爷爷太偏心了,怎么会不教你一些东西呢?其他人只知道海下沉船里睡着许多古代青花瓷,却不知道还有很多古酒,那些可值钱了,随便捡几瓶上来就能帮你家还债了。”
“真有这么好?那些酒还没坏掉?”李狂药只听说过深土藏酒,没听说过深水藏酒。
丁细细一时半会说不透,便转道:“其实能找到你家太爷爷藏酒的地方也好,你可以解决你家的事,我可以去拿回家多砸几个,气一气老爹。只不过,海上的岛太多了,如来佛可能都不知道是哪一个。这一路我想了想,藏酒的岛一定不适合人住,而且离群岛很远,否则藏酒早就被发现了。我们明天去问问岱山的渔家,哪些岛不常有人上去,他们如果出远海捕渔,我们跟去就是了。你也说了,岛上有一副鲸鱼骸骨,我想这个特征应该很容易确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