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可惜好茶好具,赵帅却已走到别的房间,一路窥视,似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躲在里面。赵帅看了几个房间后,他就招呼我赶快过去,听语气好像发现了什么古怪。我走出狭窄的房间,跟随着赵帅走过几个房间,却一下子傻了眼。
原来每个房间都在煮茶,只不过火已经灭了,有的水还没煮开,有的只点着了火。赵帅对这些只有短暂的兴趣,看了一下子就腻味了,直嚷着要找出口离开这里。这些事情虽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但工人的死亡也让我头疼不已,事有轻急缓重,只好马上离开这里,向有关部门报案。
我们沿着房间走,大概数了数,水池两边的房间加起来至少有80多间。房间很窄,不像是正常人住的,若是给人住的,应该修建得更宽阔一些。赵帅走到尽头后就停下来了,那里有一道阶梯,幽幽地往上延伸。既然有阶梯,那很可能通往出口,总不会有人把阶梯修到死路。阶梯里不算太黑,有淡淡的银光倾泻,想来这是今晚的月光。
“你还说没出口,这不就是出口了?”赵帅喜上眉梢,迈开大步就要往上奔。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这不是谨慎嘛,要不那两个工人……”
我话还没说完,阶梯上面忽然冲下来很多人,把走在前面的赵帅吓得连连后退。这群人都有影子,想来不是鬼怪,但一想到惨死的两个工人,我总觉得来者不善。果不其然,这伙人手持棍子,迎头就想痛击。幸亏我躲得快,要不就被他们乱棍打死了,赵帅溜得更快,一下子就又退到了水池边上。
这群人还拿了手电,我和赵帅在黑暗里待久了,忽然被强光刺中,不禁觉得双眼疼痛。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有人说我们是鬼,最好将我们大卸八块。我立刻意识到被人误会了,这群人很可能是在这里煮茶,结果看到有人从水里冒出来,以为是水鬼上岸了。我暗骂操你奶奶的,我刚才还以为你们是鬼,现在倒好,倒打一耙。
赵帅恼羞成怒,骂道:“你他妈的才是鬼,老子是人!”
我也赶紧附和道:“没错,我们是人,货真价实的人,不信你摸摸我大腿,可暖和了!”
“真是人啊?”人群中有人惊呼。
“那池子里的也是人?”
“糟了,老潘杀人了!”
“他人呢?喂,喂,老潘你往哪儿跑?”
到了这一刻,我和赵帅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群家伙果真是在这里煮茶。从交谈中才知道,在我们挖探测洞的附近,坐落着一座大院,大院的菜园里有一个建筑很像碉堡。碉堡有两层小楼那么高,全部用红砖砌的墙,据说这是日军在二战时留下的地下水牢,碉堡为地下水牢的地面部分。碉堡原有两扇门,为防止小孩闯入,已被当地居民用砖头封死了。
我听后恍然大悟,不惟独此处,在青岛的广西路也有地下水牢,且流传得神乎其神。以前有工地挖探测洞,也曾不小心挖到附近的地下水牢。至于地下水牢关了什么人,具体用途,水为什么一直不干涸,这就暂时不清楚了。水池旁边有那么多小房间,当年二战就是用来关犯人的,但现在却被这群人利用了。大院里还有几栋监狱楼,后来都改造成了民居房,到现在还保留着。
这群人的确是茶中爱好者,选此处进行茗战,只是因为经费出现问题。原来,发起人的茶店忽然倒闭,大家没了公开的场所,有个人正好住在大院里,他想起这里有个地下水牢,于是提议屈居此处举行茗战。众人虽不愿意,但大家都是从远方赶来的,没有多少时间逗留,每个人都求胜心切,不愿意多等片刻。
就这样,大家在晚上鱼贯而入,在地下水牢烧煮茶水。没想到这场地下茗战撞到了我们,因此上演了一场闹剧,接下来得知的情况更让我觉得讽刺。
卷一《佛海妖宅》06.远走他乡的僾伲人
我听了他们的话就想,这种茗战实在级别不高,要真是有高手在其中,打死他们都不愿意在这种鬼地方煮茶。从这些事情看来,这伙人肯定没有上等茶叶,更不太懂茶道,否则真是大大地浪费了珍贵的茶叶。
他们煮茶时,从水里看到一个人跑出来,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几十年前的死鬼出现了。有一个叫老潘的人发现了情况,于是招呼众人提高警惕,但那人从水里出来后就跑了。老潘觉得不放心,于是从大院里借了只狗下来,想要防鬼防怪。狗调皮惯了,一下来就把老潘的茶叶吞了,急得老潘想跳起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潘没了茶叶怎么煮茶,情急之下就把狗杀了,然后想将茶叶取出。
不巧的是,这时我们的两个工人发现了被堵住的窟窿,他们游到了池子里,却遇到了正在杀狗取茶的老潘。老潘杀狗杀得红了双眼,他以为水池里又跑出两个水鬼,没等两个工人喘口气,他就将工人们捅死在水里。发生了这些事情,煮茶的众人顾不上茶叶,纷纷逃跑,只有一个叫作廖富贵的人不肯离去。
廖富贵就是用风炉和鍑烧煮茶水的人,他看起来贼眉鼠眼,属于那种脸上写了坏蛋的人。廖富贵也很水牢的房间里。直到廖富贵发现我们越走越近,他才崩溃地逃上地面,煽风点火地请众人打鬼。这群人地面上冷静后,操起家伙,你推我我推你地杀下来,双方对峙后才把误会解除,可惜两个工人白死了。
第一个跑掉的人肯定是小吴,但他既然生还了,应该回到工地报道,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跑了?我和赵帅问这伙人,他们却反问我们,闹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小吴逃走的原因。我担心李师傅等急了,于是和赵帅商量先回工地,然后再把后事处理妥当。杀人的老潘意识到误杀后,他当场畏罪潜逃,别人想拦都拦不住。
当我们要离开时,廖富贵却挡住了去路,然后说要把我手里的牺杓物归原主。据廖富贵的一面之词,牺杓是他的东西,茗战前被老潘借去了。老潘杀狗以后,想用牺杓挖出茶叶,意外之下在水里与两个工人打斗时,牺杓被撞到了探测洞那边的积水里。我很想问廖富贵打哪儿找来这么珍贵的玩意儿,看起来不像他这种人所有,但当着众人的面,廖富贵坚持说是祖传的东西。
赵帅见事情明了后,就催我把牺杓还给人家,然后离开了地下水牢。当晚,我在与工人们的交谈得知,小吴平时好赌,欠了很多赌债,再不还就要被黑社会做掉了。小吴掉下探测洞后,他可能发现了窟窿,于是借机逃跑,妄图赖掉欠债。我们之前没发现窟窿,估计是小吴搞的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窟窿还是被发现了,而且搭上了两个工人的性命。那晚小吴逃走后,谁也没有再见到他,或许他已经被放高利贷的黑社会弄死了。
这件事情对工程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虽然后来仍把工程做完了,但引起了连环效应。赵帅老爸的生意因此受到重创,其他竞争对手更是背后使坏,害得赵帅他爸积郁成疾,一病不起。赵帅老妈身体也不好,她都自顾不暇了,还要看护老伴,可谓苦不堪言。
为了住院经费,赵帅家甚至卖掉了北京的房子,情况和我小时候经历的几乎一样。赵帅也一直闷闷不乐,竟很久没再找女人,日子过得跟和尚没什么区别。赵帅认识很多有钱的公子哥,遇到困难后他曾去找过那些人,但他们躲都躲不及,哪还会伸援手。我不好意思再在赵帅家里蹭吃蹭喝,于是又住回松榆里的地下室,这一回我又遇到了一个贵人,只不过这个贵人比我还惨。
松榆里的地下室住的都是穷苦的北漂一族,自然不会有大富大贵的人涉足,我住进去以后几乎闭门不出。赵帅来看过我几次,尽管家境不同了,但他依旧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其他住户看到赵帅,他们就不停地问我,是不是哪家有钱人的亲戚,能不能介绍几份好工作。凡事总有例外,有一个穿着妖艳的女人从不问赵帅是谁,反倒是经常来找我说话。这女人叫李秀珠,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小姐,她也没有否认。可我穷得叮当响,无利可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老是找我。
一天晚上,李秀珠又来敲我的门,她依旧不请自来,不请自进。我其实也有点想法,否则不可能让李秀珠进屋,无奈囊中羞涩,锅都揭不开了,因此找女人的想法很快被扼杀了。这么多天了,李秀珠总是问些有的没的,我都敷衍了事地回答,大家也慢慢熟悉了。进了屋后,李秀珠看了看我床头的几本书,问我是不是读过大学。
“是啊,怎么问这个问题?”我坐在床头,随手拿起一本书,刚好捡到残本茶经。
“这段时间经常打搅你,不好意思。”李秀珠今天不施粉黛、纯真质朴,搁在过去没准是个三八红旗手什么的,如今的社会太难混了。
“谈不上打搅,反正我也没事干。”我客气地说,心里却觉得很寂寞,挺想找个人聊聊天。
“我准备离开北京了,想请你帮个忙。”李秀珠有点害羞,她犹豫了一下子,然后说,“你能给我的孩子起个名字吗?”
“啊?你孩子?起名字?”我惊讶得连连发问。
李秀珠淡淡地笑了笑,她坦承自己是小姐,除了读初中的弟弟,她从小没接触过读书人,我是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李秀珠已经攒了几万块,准备回家乡找个男人嫁了,所以临行前想找个读过大学的人给孩子先起好名字,将来也许能行好运,也读个大学。李秀珠可能看出我的心思,她斩钉截铁地说,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什么都不让他干,穷死累死也要供他上大学,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我没敢说读了大学不见得会有没出息,譬如我,还不是窝在地下室里挨日子,要饭都轮不到我。李秀珠没给我机会回答,她一股脑地倾诉,仿佛一肚子的话憋了很多年了,今天不说不痛快。李秀珠说自己是个坏女孩,但会努力做个好母亲,此时她浑身的野性居然透出一道圣洁的光芒。
在谈话中,我得知李秀珠小时候读书特聪明,但穷乡僻壤的,都认为送女儿读书没用,所以早早辍学了。李秀珠回家种了几天的地,挖地三尺,硬是刨不出吃饭的钱。于是,李秀珠远走他乡,到城里打工。以前在饭店里洗碗,一洗就是一天,腿都站不稳了。后来经朋友介绍,去做小姐,一开始她还不习惯,后来朋友劝她,说女人有什么,不就是两腿夹个宝吗,不拿来赚钱,给谁留着?
李秀珠原本不愿意,但笑贫不笑娼,家里的父亲等着钱看病,弟弟的学费还没着落。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李秀珠心想什么人什么命,两眼一闭,爱谁谁吧。卖身子的钱不干净,但钱又不咬人,攒够钱再回去嫁人,开个小卖部不再卖身子,只卖油盐酱醋。
我听后心里不是滋味,现在不能把李秀珠当 成小姐了,谁想过小姐的背后也有故事。若干年后,李秀珠成为人母,她的儿女不会想到母亲曾有过这么一段往事。李秀珠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了,她让我别笑话她,再过几天她就要收手离京,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在中国一个亲戚都没有,还能去投靠谁,总不可能也去做 “鸭子”吧。
“你这几天给我想两个名字吧,一男一女,不用考虑姓氏,就想想后面的。要是我回去嫁人了,那群没文化的人起的名字肯定难听得要死。”李秀珠擦干泪水,笑着说,“我明天请你吃饭吧,相识一场,就当是离别宴。”
“不用请客了,起个名字而已,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想想。”我保证道。
“您这么有文化的人,又认识有钱人,怎么会住在这里呢?”李秀珠忽然问道,“该不是犯了什么事,躲在这里吧?”
我涨红了脸,辩解道:“这倒不是,只不过……一分钱能难倒一个英雄,你也能体会吧?”
李秀珠扑哧一笑,说道:“跟你闹着玩呢,读书人果然正正经经的,能犯什么事啊,不过你要是真缺钱,我可以先给你垫上。”
我听了马上拒绝,就算是饿死,也不能用李秀珠的钱,倒不是嫌钱不干净,而是那钱是她离开火坑的资本,我拿了那些钱,肯定会遭天谴的。李秀珠倒很大方,她完全不担心我拿钱就跑得无影无踪,对读书人的信任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没有相同经历的人是很难体会的。李秀珠看我不肯用钱,当场就佩服读书人的骨气,更肯定她没看错人。
我一想到当初还对李秀珠有想法,马上觉得汗颜,自己真他妈不是人。可能是被李秀珠打动了,我也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就连怎么回国的原因也说了,要知道这事我都没跟赵帅提过。李秀珠听得一惊一乍,并说她果然没看走眼,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真的大有来历。我尴尬地笑了笑,英雄不提当年勇,这些事情说出来只会显得丢人,根本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话末,我问李秀珠是哪里人,她想也没想,就说自己来自云南的勐海县,也就是旧称的佛海。
我大吃一惊,勐海是祖父曾待过的地方,想不到今日竟能遇到勐海人。李秀珠只知我从马来西亚回国的原因,但不知道祖父发迹的历史,她还在侃侃而谈,说自己是僾伲人。在僾伲人是哈尼族的一个支系,古称乌蛮、和蛮、窝泥等等。根据哈尼族口碑传说,他们的先民原住于北方一条江边的“努美阿玛”平原,在秦汉之际迁入云南。
关于这些事情,李秀珠是从村里的教书先生那儿听来的,所以等不及地想显摆一番,吓一吓眼前的读书人。听到勐海这个地名,我哪里还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当下就忙问李秀珠,勐海是不是曾有一个英国人留下的宅子,且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李秀珠愣了一下子,茫然地看着,然后想了想,说勐海的确有一座英国殖民者留下来的大宅子,不过那宅子很不吉利。
卷一《佛海妖宅》07.佛海妖宅
李秀珠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似乎不愿意提那座宅子,并问我怎么知道她家乡的事情。我只说祖父曾在勐海待过,那时勐海还叫佛海,祖父在佛海茶厂干过几年。李秀珠喜上眉梢,高兴地说我们真有缘分,也许祖辈们都是认识的。
我对李秀珠点点头,心里却想,现在混得这么惨,要不要去勐海走一遭?如今,赵帅家境惨淡,我不能置身事外,毕竟青岛的那件事情,我也脱不了干系。而且祖父在马来西亚时也说过,要是我将来遇到困难,可以到佛海的那间宅子去看看,如果有造化的话,也许能如遇甘霖,平步青云。
想归想,我听到李秀珠的口气,就觉得勐海那间宅子可能有问题。在我的追问下,李秀珠起先不肯多谈,最后被我问得无法回避,这才松口告诉我宅子的事情。原来,旧中国遭列强入侵时,英国人曾在佛海卖过鸦片,走私茶叶,奴役国人。印度原是英国的茶叶基地,后来英国人尝到了普洱茶,觉得味道非常好,于是就渗入佛海,想要普洱茶的生产技术,以及控制普洱茶的销售路线。
1938年6月,有一个叫莱尔*纳尔森的英国人捷足先登,他从印度跑过来,好不容易亲近并利用了佛海人。可是,有一天莱尔忽然离开佛海回英国去了,之后再也没出现在佛海。过了一年,佛海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就把莱尔的宅子给霸占了。刚开始,宅子里先是死了家禽,再后来就死人,一个月没到全家都死光光了。宅子陆续住进了贪婪之人,但都没有好下场,逐渐地关于宅子不吉利的说法就流传开来。
李秀珠说这个宅子的故事当地人几乎都知道,但现在也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了,年轻人都想当歌星,做下一个 邓丽君或者张国荣,根本懒得听老人的唠叨。李秀珠小时候很聪明,读书时就听老师提起宅子的过往,因此一直熟记于心。不过,祖父告诉我的版本并不准确,李秀珠说那座宅子不应该叫鬼宅,而应该叫妖宅。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本来还有些抗拒的李秀珠可能说故事说上瘾了,难得有人听她说家乡的历史,所以停都停不下来。李秀珠告诉我,莱尔*纳尔森这个人带来了一个黄金盒子,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说这个盒子里关了一个妖怪。莱尔离开佛海后,他把黄金盒子和妖怪都留在了宅子里,害人的就是那个妖怪。至于妖怪长什么样,有人说妖怪似人,但头大得想簸箕;也有人说妖怪似马,但背上有驼峰,头上有鹿角。总之各说各的,版本多得数不清,宅子也因此被称为佛海妖宅,直到佛海改名为勐海,宅子的称呼也没变。
此刻的我万分激动,原来祖父真的没有骗人,勐海真的有一座英国人留下来的宅子,更难以相信的是李秀珠居然也提到了那个黄金盒子!激动之余,我又冷静地思考,祖父的话和李秀珠说的故事大有出入,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祖父没说黄金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听他的话,可以推测出黄金盒子里装的是宝物,至少能让人享受荣华富贵。可是,李秀珠却说黄金盒子里装的是妖怪,专门害人,扰乱民生。李秀珠又不知道祖父的过去,肯定不会故意骗我,祖父也没必要诓我。
佛海妖宅的传说里,很多地方不对劲,除去李秀珠和祖父两人说所的出入,单说莱尔这个英国人就很古怪。莱尔到佛海买卖茶叶,带了一个黄金盒子,带就带了,居然还让别人知道了。要知道那时侯世界很乱,有钱不外露的道理谁都知道,怎么可能有人四处炫富,难道不怕被人宰了?至少莱尔不会捧着黄金盒子满街溜达,更不会把盒子打开,让人知道盒子里住了妖怪。这一切都是怎么传出来的,已经无从考证,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解答。
更令人费解的是,莱尔为什么忽然回到英国去,又为什么再也没到勐害来,难道他愿意放弃在佛海辛苦经营的一切。既然莱尔走了,他怎么没把黄金盒子带走,要不然祖父不可能发现黄金盒子里的东西。可是,黄金盒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李秀珠是在勐海长大的,传说经过几十年的流传,或许已经有变化,和祖父的版本有出入并不奇怪。李秀珠善于察言观色,她看出我有点怀疑,所以就把小时候的经历抖出来,增加故事的可信度。原来,在李秀珠8岁时,她一个人赶着家里唯一的牛出门,路上牛被顽皮孩子惊吓,跑进了妖宅里。李秀珠虽然有点害怕,但那是家里唯一的牛,要是弄丢了,她回家肯定没好果子吃。当时是正午,李秀珠壮着胆子迈入宅子,谁知道那头牛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妖宅只有前门与后门,后门一直紧闭,前门又有路人经过,若那头牛走出宅子,村民肯定会看见。李秀珠惊慌失措地找了很久,但仍没有那头牛的踪影,仿佛它忽然消失在空气里了。宅子里一直很安静,没有半点吵闹声,牛如果遇到危险,为何吭都不吭一声。李秀珠是亲眼看着那头牛跑进宅子的,如果牛真的出事了,总该生见牛,死见尸。
“这事我可没骗你,就因为这件事,害得我给家里打得浑身疼,不信你看!”李秀珠说完,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左臂,那里有一条暗红的伤痕,她说已经留在她身上整整20年了。
那道暗红的伤痕在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很刺眼,我不禁为李秀珠难过,丢了一头牛就几乎被打死,难道自家的女儿比不过一头牛,仅仅因为女儿长大了终会嫁出去?李秀珠倒没有怨言,她觉得父母打得对,在偏僻的山村里,丢了一头牛很可能会饿死一家人,为此她一直自责到现在。
那晚,我和李秀珠聊到深夜,送走她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可是,我却没有一点倦意,心里浮出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明显,想抛都抛不掉——我要去勐海,去找那个黄金盒子!如果找到黄金盒子,暂不说盒子里有什么东西,光是把盒子卖掉就能换一大笔钱。赵帅老爸身体越来越差,连住院的钱都交不上了,有了黄金盒子,别说住院费,恐怕脱胎换骨的手术都能做好几回了。
第二天,人模人样的赵帅又来看我,他每次来都引得其他女人观望,有些小姐还主动搭讪,想免费提供服务。赵帅没理那些女人,他径直到地下室找我,抱怨地下室太冷,搞不好会提早得关节炎。我经过一晚的思考,浑身燃起斗志,哪里还感觉得到冰冷。赵帅听了我的话,他起先半信半疑,直到我把祖父的过往,以及把残本茶经摆在他面前,他才慢慢地相信了。
经过一阵沉默,赵帅望着我说:“难怪那时在青岛的水牢里,你会闻出茶味,还知道那些茶具的来历,原来你小子也曾是有钱人!”
“那些事就别提了,又不是我创造的,都是祖宗留下的。”我摆了摆手,又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勐海,听说云南的妹子个个都水灵灵的,你不去会肯定后悔。”
“五朵金花不就是那里的,我当然见识过了,不过天南地北的,说去就去,是不是太莽撞了?你该不会忘了,怎么被骗到北京来了的吧,办事前可得想仔细了。”赵帅很谨慎,跟一年前的他不怎么一样了。
“你平时不是挺爱冒险的嘛,怎么今天跟个乌龟一样。”我啧啧地说,“这次是我叫你去,你还怕我骗你?这可是我爷爷说的,要不他怎么发财的,一百变一万很难,但十万变百万就容易多了。”
“也好,老爸刚好想让我出去闯闯,京城真不是咱待的地方,不如去云南看看。”赵帅心动了,他建议道,“要是没找到黄金盒子,咱可以做做茶叶生意,搞不好能做大发了。”
对于那个黄金盒子,赵帅先问了到底有多大,我想了想,祖父和李秀珠都没提,估计他们也不知道。俗话说得好,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那个黄金盒子留到现在,既是黄金又是古董,肯定很值钱。我们在京城认识几个爱慕虚荣的有钱人,虽然他们没在困难时伸援手,但若找到黄金盒子再卖给他们,他们肯定会喜欢。
不过,赵帅仍有点不放心,他说找黄金盒子的事情很不错,但能不能找个不闹鬼也不闹妖的地方。中国五千年的文化里,鬼神妖仙的事情太玄乎了,要真碰上了,那肯定不好对付。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但祖父能安全脱身,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到云南后,再搞把枪。万一碰上不识相的鬼怪,就他奶奶地毙了它,反正法律上只不允许杀人,又没说不能杀鬼。
我说得意气风发,鼓励道:“咱读大学时,没少读过书,世界上哪有鬼啊。要真有鬼,也是你个色鬼,别老把世界想得那么凶险。李秀珠快要回勐海了,到时候咱们和她同路,有乡里乡亲照顾,肯定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得了吧你,做小姐的女人千万别碰,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帅哼哼地说,不以为然。
我意外地看着赵帅,刚想追问,赵帅却马上转移话题:“万一真找到黄金盒子了,东西怎么分啊,五五分?”
我大手一挥,痛快地说:“五五?全归你都行,要是当初没你收留,我早饿死在北京了。”
赵帅脸红了一点点儿,也没多说什么,再商量了一下云南之行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地下室。也许是要去到祖父发迹的起源地了,我心中澎湃,恨不得马上飞到那里。望着床头那本残本茶经,我将其捧起,细细地研读,短短几个月,我已经领悟到不少茶道,更知悉了许多茶中异事,这些事情都是从未听说过的。
可是,那时侯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即将开始的云南之行,竟奇诡难料,比祖父的经历更加匪夷所思。
卷一《佛海妖宅》08.廖老二
做了决定后,我跟赵帅做了很多思量,具体怎么实施。李秀珠听到我们要跟着去,她高兴得眉飞色舞,嘴都合不拢了,她没问我为什么去勐海,但却问赵帅跟着去干嘛。赵帅的确帅得很有型,哪个女人见了他都得神魂颠倒,惟独李秀珠对他不屑一顾。可能是李秀珠做小姐有些年头了,所以对长得帅气的,有钱的男人都有一种厌恶感,赵帅的魅力在她那里丝毫不起作用。
我还没告诉李秀珠去勐海的目的,她只知道我祖父在佛海茶厂干过,却不知道祖父在妖宅的奇遇。我倒不担心李秀珠要分一杯羹,只是她把我看得跟孔子、老子那样,我不忍心破坏她的憧憬,让她对人生大失所望。我琢磨了一会儿,厚着脸皮撒谎,说去勐海是想看看妖宅,因为当年祖父丢了一件祖传的玉佩在宅子里,现在想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