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高声喊叫,让这些讨厌的记者立刻消失,但她没有一点力气,好不容易发出一点点声音,却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蔡可微的视线中,那个身影躲在众多记者的身后,黑色的帽子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面部没有一点表情,一双冰冷的眼睛发出凄凉的光,也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原因,惨白的脸上不断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渐渐地,汗珠的颜色慢慢变红,那是——血。
蔡可微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心跳加快,她想转身逃掉,可是却被无数记者紧紧围着,她无路可逃。她想呼救,可是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蔡可微感觉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一阵凉爽的风吹过,蔡可微的额头有几缕青丝被风轻轻吹动着,她的睫毛眨了眨,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她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由于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这是一个洁白的房间,身边的床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远处的墙面也是白色的。窗半开着,偶尔会有凉爽而短促的微风吹过,窗外暗淡的月亮散发着凄凉的光。
蔡可微感觉身体很疲惫,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非常酸痛,就像是刚刚参加完剧烈的运动一般。她用手撑住床,借助胳膊的力量,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再次认真地观察了一圈。
一股特别的味道钻入鼻孔,她的鼻翼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她确定,现在一定在某个医院里,因为只有医院才会有这种味道。
蔡可微清楚地记得,她应该在机场,怎么会跑到医院了呢?
突然,她想起了那张惨白的脸,脸上的皮肤慢慢渗出血丝,渐渐地血丝布满了整张脸……
蔡可微打了一个冷颤,拍了拍胸口,从恐怖的回忆中回过神。
这时,她感觉喉咙非常干渴,她试图在房间内找到水,但她没有找到。于是,她从床上下来,穿上鞋,慢慢地向门的方向走去。
蔡可微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她敏感地捂住鼻子,走廊墙壁上的灯发出暗黄的光,光线很微弱,只有走廊尽头有一个房间透出洁白的光,她猜测,那个房间一定是医生值班室。
蔡可微没有勇气走向值班室,昏暗的走廊有种让人窒息的静,没有丝毫人气,走廊两侧的墙壁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令她莫名的感到恐惧,仿佛幽深的走廊尽头随时会有幽灵向她扑向她,恐惧中她仿佛又看到那张惨白的脸。她想摆脱这种恐惧,想大声地喊,希望她的喊叫声能被值班室的医生听到,可是,喉咙非常干,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支吾”声,随即,她感觉喉咙痒的厉害,捂着嘴,干咳了几声。她知道,医生一定不会听到她的声音,于是,她扶着墙缓缓地向光亮处走去。
昏暗的走廊内一个瘦弱的身影步履阑珊,寂静的走廊内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蔡可微疲惫到了极点,喉咙越来越干渴,但眼前光线越来越亮,似乎洁白的光亮给了她巨大的动力,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向那扇门。
“吱嘎”一声,门开了,蔡可微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男医生被开门声惊醒,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眉头紧皱,由于是趴着睡觉,脸颊左侧留下了一片挤压过所致的红印,男医生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有从美梦中完全苏醒,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蔡可微:“你是哪个病房的?怎么跑出来了?有事可以按床头的指示灯。”
蔡可微喘着粗气说:“打扰你了,医生,我……我需要水,请问你这里有水吗?”
男医生打了一个哈气,淡淡地说:“你想喝水呀!去开水房吧,下楼左转第三个房间就是。”
蔡可微犹豫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男医生已经递给她一个纸杯:“你一定是刚来的患者,记住下楼左转第三个房间。”
蔡可微只好无奈地接过纸杯,转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向楼下的开水房走去。
楼道被值班室发出的白光完全照亮,她可以清晰地看清每一节楼梯,扶着楼梯的扶手,很快来到了楼下,楼下稍强的光亮给了蔡可微些许安全感,她很快找到了第三个房间的门,她小心翼翼地推开。
这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房间内散发着闷热潮湿的空气,水龙头似乎没有拧紧,正“滴答、滴答”地向下滴着水。
水滴发出的“滴答”声,强烈地刺激着蔡可微的喉咙,她咽了一口唾液,迅速将杯子伸向了水龙头,很快杯子接满了,手触摸到纸杯的温度不是很高,于是,一仰脖,将整杯水倒进了干渴的喉咙内,蔡可微又接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她感觉喉咙舒服多了,身体也有了力气,将杯子扔到垃圾桶,然后转身离开,向病房走去。
路过医生值班室的时候,蔡可微想进去表示一下感谢。她向房间内瞥了一眼,发现男医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再次打扰熟睡的医生,继续向她的病房走去。
蔡可微回到病房,房间内光线很暗,只有窗外的月亮透过无遮无挡的玻璃直射到屋内,在窥视着她。她不喜欢黑暗,因为黑暗会给她带来恐惧,于是,她打开了病房的电灯,瞬间,一切阴晦都被洁白的灯光赶走。
蔡可微走到窗前,窗外凉爽的微风轻轻地吹在她的脸上,立刻感觉凉快了许多,在窗前站了很久,她关上了窗,然后走到病床前躺下。
蔡可微虽然很疲惫,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回忆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似乎就像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她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只很小的飞虫正在灯管的周围盘旋,也许是灯光发出的光线深深地吸引了它,过了很久,那只飞虫终于安静地趴在了灯管上,享受着灯光带给它的温暖。
蔡可微渐渐地睡去,疲惫的脸上写着沉重的忧伤。
蔡可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只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内的灯光已经消失了,只有窗外投射来微弱的光亮,不过,屋内的光线依旧很暗。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小孩儿的哭泣声。
蔡可微努力睁大眼睛,环视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她悄悄地下了床,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她打开病房的门,那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好像是在来自于她的头顶。
蔡可微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从容地穿过昏暗的走廊,她很快来到了楼梯口,向楼上望去,忽然,一个很熟悉的人影站在楼上,她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然后慢慢向楼上走去。
走到那个身影的附近,蔡可微发现这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就是以前经常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儿,从她的身高看也就能有四五岁,蔡可微惊恐地问:“你……你是谁?”
那个身影慢慢地转过了身,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蔡可微的眼前,蔡可微发出一声低沉的尖叫:“啊?你……你究竟是谁?”
从小女孩儿盯着她,幽幽地说:“我叫蔡可微。”
蔡可微的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问自己:“她叫蔡可微,那我是谁?”
小女孩儿似乎发现了她内心的恐惧,慢慢地向她走近了几步。
蔡可微已经靠在墙上,没有退路,渐渐的,她清楚地看到小女孩儿的脸,是的,她肯定是蔡可微,因为这个容貌她再熟悉不过。
“你,你不要再靠近我。”蔡可微有些害怕了,她甚至不敢看小女孩儿的脸。“你……你怎么会和我叫一个名字,怎么会长得和我如此相像?”
小女孩儿脸上挂着天真的微笑:“姐姐,你小时候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你把妈妈的首饰盒弄丢了。”
蔡可微眼神闪烁了一下,将视线移回她的脸颊,仔细打量着小女孩儿,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儿伸出紧握的双手,举到蔡可微的面前,双手慢慢地打开。
突然,蔡可微看到小女孩儿的手心里有一个首饰盒,那是熟悉而漂亮的首饰盒。
蔡可微的眼睛呆滞地盯首饰盒,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恐惧:“它,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小女孩儿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向蔡可微靠近了一步:“我帮你找回了曾经丢失的首饰盒,你应该感谢我呀!”
蔡可微脸色极其难看:“不,你别靠近我,我不要它。”
小女孩儿收起了微笑,脸色变得忧伤,她拉起蔡可微的手,将首饰盒塞到蔡可微的手心里:“姐姐,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东西,你一定要收好它,千万别再丢了。”
蔡可微本不想接受,她身体向后躲,但是已经无路可退,她的手被小女孩儿抓起,蔡可微感觉手心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小女孩儿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近,她发出一声尖叫。
蔡可微从恶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那个小女孩儿不见了,出现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护士,护士正在往她的手背上扎针,蔡可微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小护士发现蔡可微醒了,微笑地看着她:“你醒了,是不是我的针把你刺痛了?”
蔡可微轻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摇摇头:“不是。谢谢你,现在几点了?”
小护士看了看腕表,面带微笑地说:“10点了,这是最后一针,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出院了。”
蔡可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护士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急切地说:“我们医院有规定,病人贵重的东西必须妥善保存,请你把首饰盒收好。”
“首饰盒?什么首饰盒?”
小护士脸色惊讶地看着蔡可微,将床头柜上的一个掌心大小的首饰盒递给她:“这个首饰盒不是你的吗?”
蔡可微脸色苍白地看着小护士手中的首饰盒,颤抖地问:“它……它怎么会在这里?”
小护士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将首饰盒递过去:“你这个首饰盒,一定很贵重,医院的人很杂,千万别丢了。”
蔡可微小心翼翼地接过首饰盒:“谢谢你。”
“药打完后,你按床边的指示灯就可以,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小护士转身离开了病房。
蔡可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真真切切地放着那枚首饰盒。十五年前首饰盒是谁拿走的?既然它已经在十五年前就丢失了,怎么还会奇迹般地出现呢?难道,真的是妈妈托梦帮我找回来的?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儿究竟是谁?是我自己吗?蔡可微的心中产生无数的疑问。
她找不到答案,但她非常珍视这枚首饰盒,这枚首饰盒是传家之宝,是妈妈的最爱,也许真的是妈妈托梦带给她的,希望她能将这枚首饰盒永远地传承下去。
蔡可微试图打开首饰盒,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它打开。蔡可微心想:“也许这个首饰盒只是摆设,并不能放首饰,千万别把它弄坏了,它可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漂亮的首饰盒,它有手掌心大小,莹白色的盒身雕有神秘的龙凤图腾,龙凤中间围起的部分镶嵌着一棵墨绿色的玉,此玉眼看为黑,阳光一照,即刻放出耀眼的绿光,它的美丽炫目,它的华美不可一世,它散发出的光彩足以让任何女人为它而神魂颠倒,即刻燃起拥有它的欲望。而现在,那颗玉散发出美丽耀眼的眩光,似乎在向蔡可微倾诉着什么。
蔡可微眼神呆滞地凝视着首饰盒上的那颗玉石,她似乎从玉中看到了妈妈,妈妈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举手投足间是那样的优雅、妩媚,妈妈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眼神中流露出对她的想念。
突然,妈妈的表情开始变得很痛苦。
蔡可微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她想问妈妈怎么了,可是妈妈的身影消失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开始陷入了童年那段回忆,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那一年,蔡可微刚刚五岁。
一天,妈妈正坐在梳妆台化妆,淘气的蔡可微跑到妈妈的身边,发现了妈妈那枚漂亮的首饰盒,年幼的她立刻被首饰盒的珠光宝气深深吸引,哭闹着让妈妈把首饰盒送给她玩耍。妈妈将蔡可微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将首饰盒递给蔡可微,她立刻变得高兴起来,开心地玩耍着首饰盒。
妈妈在蔡可微的额头亲了一口,怜惜地说:“可微,这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你千万别弄坏了。”
年幼的蔡可微根本不理解什么叫传家宝,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东西非常漂亮,一闪一闪的发出耀眼的绿光,刺激着她幼小的心灵,因此,她对首饰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蔡可微童年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妈妈对她特别好,几乎没有打骂过她,只有那一次,蔡可微犯了一个错误,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那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漂亮的首饰盒丢了。
妈妈气愤地将正在外面玩耍的蔡可微拉回了家中,大声地盘问:“可微,你把首饰盒放到什么地方了?”
蔡可微被妈妈反常的行为吓坏了,瞬间,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淌下,她委屈地对妈妈说:“我没有拿首饰盒,妈妈冤枉人。”
妈妈气愤地在蔡可微的屁股上打了几下,大声地说:“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看我不打你。”
这时,爸爸下班回来,发现了妈妈的反常行为,怜惜地将蔡可微抱在怀里,大声地指责妈妈:“你怎么打孩子?”
蔡可微心里很委屈,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拿妈妈的首饰盒,她趴在爸爸的怀里低声抽泣着:“爸爸,妈妈打我,妈妈冤枉我拿了首饰盒。”
爸爸拍了拍她稚嫩的肩膀,安慰说:“可微不哭,爸爸回来了,没事了啊。”然后爸爸抬起头,气愤地对妈妈说:“你下手太狠了,孩子这么小,打坏了怎么办?”
妈妈也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但她依旧非常生气:“可……可是咱们家祖传的首饰盒丢了,它可是无价之宝呀!”
爸爸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下,说:“是首饰盒重要?还是微微重要?”
妈妈似乎恢复了理智,走到爸爸的身前,用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抚摸着她:“我亲爱的宝贝儿,妈妈没打疼你吧?”
蔡可微委屈地点点头,缩在了爸爸的怀里,那一刻,她认为爸爸的怀抱是最温暖的。
蔡可微记得从那一天起,爸爸和妈妈就经常吵架,她根本不理解她们为什么总是吵架,但是有一个原因她记得很清晰,就是那个漂亮的首饰盒神秘的丢失了。
父母的行为在蔡可微幼小的心灵深处烙下了一个阴影,她开始讨厌那个漂亮的首饰盒,也许没有漂亮的首饰盒妈妈和爸爸不会吵架,但她还是希望那个漂亮的首饰盒尽快找到,因为也许这样妈妈就不会与爸爸吵架了。
蔡可微记得有一天,妈妈因为与爸爸吵架,气愤地离开了家,家里只有幼小的蔡可微和爸爸。就在这个时候,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怒气冲冲地来指着爸爸破口大骂,但爸爸似乎很害怕他,恭敬地给他倒水,一句话也不敢说。
蔡可微很害怕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男人,吓得跑到了卧室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蔡可微听到客厅里发出摔东西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透过缝隙,蔡可微看到爸爸与那个男人扭打了起来,爸爸好像不敢还手,已经被那个陌生的男人打倒,陌生男人将家里的东西摔了一地,将爸爸心爱的字画全部扯碎,但是爸爸依旧没有反抗。
陌生男人似乎发现了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蔡可微恐惧地将门关上。
过了几分钟,客厅里渐渐没了声音。
蔡可微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来,发现爸爸正躺在地上,那个陌生的男人已经不知去向。蔡可微快速跑到爸爸的身边,发现爸爸的脸上都是血,地上也有很多血,她摇着爸爸的胳膊,伤心地哭了起来。
良久,爸爸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蔡可微正在自己的身边伤心的哭泣,他一把将蔡可微抱在了怀里,眼圈开始湿润。
下午,妈妈回到家,看到受伤的爸爸,她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从那天以后,蔡可微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殴打爸爸的神秘男人,爸爸和妈妈也不吵架了。蔡可微也渐渐地忘记了漂亮的首饰盒,忘记了那段悲惨的往事,她又开始了快乐的童年生活。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蔡可微立刻将首饰盒藏在被子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回忆中回过神,大声说:“门没锁,请进。”
一个漂亮的短发女孩儿出现在蔡可微的视线中,蔡可微的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雪欣姐,你怎么来了?”
走进病房的女孩儿叫董雪欣,她是蔡可微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她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的性格非常合得来,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董雪欣仔细地打量着她,眼圈渐渐地湿润了:“可薇,你……你还好吧?”
蔡可微不想让自己悲痛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于是,坚强地说:“我很好呀!快坐吧。”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董雪欣是体育特长生,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女孩儿,她发现蔡可微眼圈湿润而红肿,便安慰说:“可薇,想开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蔡可微没有说话,眼圈有些湿润了。
董雪欣拍了拍蔡可微的肩膀,注视着她说:“听说你也考上了理工大学,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生活在同一个校园。”
蔡可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勉强地笑了笑:“好呀!我们又可以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了。”
董雪欣拉着她的手:“出院后去我家住吧!”
蔡可微眼神闪烁了一下,坚定地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家吧!很久没有回家了。”
董雪欣还想说什么,但是发现蔡可微的表情很坚决,也不好勉强她。“那我陪你回家一起住吧!什么时候出院?”
蔡可微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好呀!护士说,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下午,蔡可微在好友董雪欣的陪同下出院了。
蔡可微的家住在一个高档的小区,她是五年前搬进这套房子的,房子很大很温馨,但是,她并不喜欢这里,她很怀念原来的老房子,不过,由于城市改建,原来的老房子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两个女孩儿乘坐电梯,很快到了家。当她们来到家门外的时候,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蔡可微心中一惊,会不会有小偷进去过?两个女孩儿交流了一下眼色,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但房间家具摆放整齐,丝毫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偌大的客厅内空无一人,她们走到每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被翻动过的痕迹。
蔡可微觉得很奇怪,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些,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递给董雪欣一瓶,然后坐在沙发上。
董雪欣坐到蔡可微的身边,安慰说:“可薇,你别想太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去面对,我们不能逃避,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至少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的。”
蔡可微听到她的话,眼圈开始湿润,她靠在董雪欣的肩膀上说:“雪欣姐,谢谢你!”
董雪欣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傻丫头,谁让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呢?”
蔡可微在她的肩膀上趴了很久,感觉她的肩膀就像一棵坚实的大树,永远会庇护她,有了她的庇护,蔡可微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就有了依靠。
董雪欣抚摸着她瘦弱的肩膀,这瘦小纤细的肩膀承载着太多的压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现在她很一定很孤独、很痛苦、很迷茫,我一定要帮助她,让她尽快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来,积极面对以后的生活。
董雪欣一边抚摸蔡可微的肩膀,一边说:“可微,别想太多了,今后遇到不开心的事儿就跟我说,你就把我当成亲姐姐吧!”
蔡可微感动地抬起头看着她,瞬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董雪欣将她抱在怀中,也许,这样会给好姐妹更多的安全感,渐渐地,她趴在董雪欣怀中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蔡可微醒了,她眯着眼睛环视四周,周围的光线很暗,董雪欣已经不在身边。
蔡可微站起来,感觉头有些晕,身体也很疲惫,她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尽快清醒一些。蔡可微向窗外看了看,太阳已经偷偷地溜走,留下的只有它身后的余晖,不过这一抹余晖依旧照亮着f城的天空,因此,天空没有完全暗下来。
蔡可微已经完全清醒,她小声地喊:“雪欣姐,你去哪了?”
可是,屋内很静,根本没有人回答。
她猜测,董雪欣一定不在房间内,她有可能是出去买晚餐了,也许一会就能回来。于是,又坐回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中正在播放新闻,她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是新闻联播,蔡可微无奈,只好锁定了f城卫视。
蔡可微的眼球被电视中的新闻深深地吸引了过去,因为,电视中正在报道7.11空难,主持人用悲痛的语气描述着7.11空难,并且称飞机失事的具体原因还不明确,空难中只有一名女孩儿侥幸生还,她的名字叫蔡可微。这时,她在电视中看到了自己正从飞机上慢慢走下来,发现自己的脸色很难看,一脸的忧伤,当她刚刚走下飞机,有数十个记者立刻围了上去。过了十几秒钟,她发现电视屏幕中的自己忽然昏倒了,紧接着被赶来的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
突然,蔡可微想起一个人,确切地说是想起了一张脸,一张惨白的脸。
蔡可微的神色开始变得紧张,手也开始轻微地颤抖,她在想:刚才,为什么没有在屏幕里看到那张惨白的脸呢?难道只有我能看到,别人根本就看不到?或者,我昨天看到的只是幻觉?如果是幻觉怎么会如此清晰,那张惨白的脸不断有鲜血渗出,慢慢地,整张脸完全被血水染红……
蔡可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中小声地嘟囔着:“那张脸究竟是谁的?难道是幽灵的脸吗?”
突然,书房内传出了“啪啪”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敲击键盘。那个声音轻而易举地穿过钢筋混凝土的墙面,刺破了她的皮肤、肌肉、骨骼,沿着神经深深地刺进蔡可微脆弱的心中。
她这两天一直被灰暗的阴影笼罩着,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感受到了恐惧,她身体剧烈地颤抖,心跳急速加快。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足勇气,循着声音,慢慢地走了过去。
蔡可微感觉声音似乎是从爸爸的书房发出来的,她悄悄地走到书房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她清晰地听到了那恐怖的键盘声。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爸爸都会在书房工作,她经常会听到爸爸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
但是,爸爸已经死了,书房内怎么会传出键盘声?
就在蔡可微犹豫是否进入书房时,书房内又传出低沉的呻吟声,那个声音似乎再召唤她。
蔡可微——蔡可微——快——快开门。
蔡可微回忆起童年时代那个陌生的男人,他闯入自己的家中,辱骂爸爸,将爸爸打倒在地,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摔在地上,将爸爸心爱的字画全部扯碎,但是爸爸却没有反抗。爸爸的头部被陌生男人打坏,流了很多血,但是爸爸没有发出一声呻吟,而如今,这个声音是爸爸发出的吗?
不是,肯定不是,爸爸已经在空难中去世了,怎么会是他呢?
蔡可微——快——快开门。
恐怖的呻吟声再次响起,蔡可微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颤抖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门。
吱嘎——吱嘎——
一连串的声响过后,门开了。
就在门开的一刹那,呻吟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蔡可微在书房内仔细地搜索着。一个暗红色的书柜,书柜右侧是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黑色写字桌,桌上有一台电脑,电脑的屏幕是关闭的,似乎并没有人动过它,电脑的周围还散乱着几本书和一些文件夹,一把黑色的椅子贴在桌子下边,椅子的靠背上挂着一件黑色的衣服,书柜对面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字画《梦》,虽然不是真迹,但却是爸爸最喜欢的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