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鬼屋
作者:[英]威廉·H·霍奇森
翻译:董明志 秦闻佳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2月
ISBN:9787020117314
所属分类:
图书>小说>惊悚/恐怖
图书>小说>外国小说>英国
内容简介
“我”和托尼森前往爱尔兰西部的蛮荒小村落宿营钓鱼。抵达当地的第三天,“我们”沿河溯流而上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处位于河源深渊中的房屋废墟,并拾获屋主人留下的名为《边陲鬼屋的奇怪故事》的破损笔记。好奇之余,“我们”打开了这本笔记,一段关于奇怪生物侵袭、太阳系毁灭重生的奇幻往事就此呈现在世人面前……
作者简介
威廉•霍奇森(William Hope Hodgson,1877—1918)
英国作家,生于英国埃塞克斯贫困牧师家庭,13岁时逃离学校希望成为一名水手,一年后如愿成行,开始了为期四年的海上学徒工生涯,20岁时成为正式水手。他早年爱好诗歌,后受爱伦•坡、儒勒•凡尔纳等人影响走上恐怖科幻小说创作道路,并于1904年发表第一篇恐怖小说《死亡女神》(The Goddess of Death),三年后出版首部长篇小说《格伦•卡里格之船》(The Boats of the "Glen Carrig")。一战爆发后,威廉•霍奇森志愿加入英国皇家炮兵部队服役,于1918年负伤离世,年仅40岁。
《边陲鬼屋》出版于1908年,是威廉•霍奇森生前出版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这是一部标志着与19世纪晚期传统哥特式小说正式决裂的里程碑式的作品,霍奇森藉此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带有科幻色彩的宇宙恐怖小说类型。美国作家H.P.洛夫克拉夫特将此书列在对他影响*的作品名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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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父亲
(他的足迹踏在遗失的亘古之中)
把门打开,
且听!
只有风低沉的呼啸,
还有月亮旁
闪烁的泪光。
隐约中,
那双消失的鞋子踏过的足迹
与亡灵一起在黑夜之中渐行渐远。
“嘘!且听
那悲伤的哭泣
来自黑夜的风。
嘘,且听,不要低语,不要叹息,
听那足音踏在遗失的亘古:
那声音把你带向死亡。
嘘,且听!嘘,且听!”
亡灵的足音
作者关于这份手稿的介绍
对于以下章节所展开的故事我思索良久。直觉告诉我,就是呈现笔记到我手里的样子,相信这一点不足为奇。
而这份手稿本身——你可以想象得到,当它最初交由我保管的时候,我有多么好奇。我把它翻了过来,迅速做了番检查,发现书并不大,但是厚实,除了最后几页,其余地方写满了古怪的笔记,字迹密密麻麻清晰可辨。即使现在在写字,鼻子里还能闻到一阵阵古怪的井水味,手指也总感到纸张长期受潮,柔软黏稠。
我读了手稿,在阅读过程中揭晓了一些秘密——这些事情一直蒙蔽着我的心智,我决定一探究竟。一开始,对这些语句不通、断断续续的言语感到不理解,但是现在,我不再挑剔。因为比起自己的夸夸其谈,这个残缺的故事更能把事情讲清楚,而这些就是那位住在消失之屋的隐居老人竭力想要表达的故事。
这个离奇的事件有一些说不通的解释,就不多发表评论了。故事都在你们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每个读者根据各自的能力和欲望来亲自发现。即使有人不能像我现在这样看到所谓的天堂和地狱的轮廓,或者不能理解它们的意义,我还是能保证有很多惊悚的地方,且当作故事来读吧。
威廉·贺普·霍奇森
1907年12月17日

第一章 手稿的发现

爱尔兰的西部有一座叫克莱顿1的小村落,孤零零地坐落于小山脚下。方圆数里开外是一个闭塞的荒凉乡镇,时不时能看到几户破败的农舍,只是长年无人居住,光秃秃的屋顶上连覆盖的茅草都没有。这里土地贫瘠,人迹罕至,起伏的山脊上乱石丛生,薄薄的一层泥土勉强把底下的岩石遮住。
尽管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和我的朋友托尼森还是决定在这里度假。去年,他参加了一个徒步旅行,碰巧发现这个地方,他还发现小村外有一条无名小河,可以尝试到那里钓鱼。
我说过,这条河没有名字,但是我还要补充一点,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在哪一张地图上找到过这个村落和这条溪流。它们似乎完全脱离了人们的视线——真的,也许它们根本不存在,因为一般的导游都是这么说的。其原因之一是由于这里距离最近的阿德兰2火车站也有四十英里。
在一个温暖的傍晚,我和朋友到达克莱顿村。我们头一天夜里已经到了阿德兰,晚上,我们睡在邮局几间出租屋里,次日清晨,又乘着当地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我们花了整整一天才到达目的地,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最后我们累得筋疲力尽,好心情一点都没有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先支起帐篷,把食物放好,才能考虑吃饭休息。我们随即动起手来。很快,在司机的帮助下,我们挨着河流,在村外的一小块空地上搭起帐篷。
安置好随身物品,我们就把司机打发走了,因为他要尽快回去,两周后再来。我们也带够了这段时间需要的粮食,水可以从一旁小河里取。我们随身还配备了一个小油炉,所以燃料也不需要了。除此之外,老天爷也很帮忙。
托尼森要野营,不愿意住农舍。用他的话来说,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可能这头住着活蹦乱跳的爱尔兰人,而那一头就是猪圈,头上还有破烂的鸟窝,不管你是谁它都会掉一点鸟粪下来。整个地方到处都能闻到泥炭3的烟味,动一动就能让人拼命打喷嚏。
一会儿,托尼森就把炉子点上了,然后又忙着把培根切成片放到平底锅里煎,而我提着水壶到河边取水。途中,我路过一小群村民居住的地方,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但是没有显示出不友好,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我提着水壶原路返回,然后向他们走去。我先是朝他们友好地点点头,他们也朝我点点头,然后就随口提到钓鱼的事,但是,他们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面面相觑。转而,我又向身边一个高个子男人重复了一遍问题,但是,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只见他转身和别人说起话来,语速飞快,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猜想他们可能是在用纯爱尔兰语交谈。突然,这群人热闹起来,他们一边讨论一边瞥向我。一番过后,那位高个儿对我说了几句话。从他的表情来看,我猜,他是在向我提问,但是此刻我不得不摇头,并且表示不懂他们的问题。结果我们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托尼森叫我快点拎着水壶回去。我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了,他们也都冲我笑笑,点了点头,可是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这一点是藏不住的。
我边走边想,这里的村民住在茅草屋里身处荒野之中,显然一点都不懂英语。我告诉托尼森的时候,他说他知道这个情况,而且在这里一点儿都不稀奇,村民们通常生老病死一辈子都待在这与世隔绝的村庄里,从来不和外面的世界接触。
“真希望我们的司机能够先给我们当翻译,然后再走。”我一边说着一边坐下准备吃饭,“这里的人连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定觉得很奇怪。”
托尼森“哼”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就没做声。
酒足饭饱后我们开始商量第二天的行程计划,接着我们抽了一会儿烟,然后拉起帐篷的帘子,准备睡觉。
钻进毛毯的时候,我问:“帐篷外的那些人应该不会拿我们的东西吧?”
托尼森说他觉得不会,至少我们还在这附近的时候不会,然后他继续解释道,除了帐篷,我们可以把东西都锁在放食物的大箱子里。我同意这个做法,然后我们都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床后到河里游泳,游泳结束后我们穿好衣服吃了早饭,然后拿出钓鱼用的工具,仔细做了一番检查。我们把帐篷里的一切东西安放就绪后,朝着托尼森上一次旅行的探索方向大步迈进。
我们钓鱼钓得很尽兴,一点点沿着上游走,到了晚上,我们钓到了一篮子鱼,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钓到最好的鱼。回到村庄,我们把一天的战利品做成一顿美餐,然后我们选了几条比较好的鱼留作第二天的早餐,其余的分给聚集在远处看着我们一举一动的村民们。他们看上去非常感激我们,我猜想他们说了很多爱尔兰语赞美的话。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好几天,玩了些运动,打猎,然后把猎物做成美食犒劳自己。我们愉快地发现这里的村民十分友好,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想要趁我们不在的时候乱动我们的物品。
我们是星期二来到克莱顿的,就在那个星期天我们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是沿溪流向上走。但是那天,我们没有带上鱼竿,而是带了一些粮食,朝着相反方向慢悠悠地走了好久。那天天气温暖,我们不紧不慢地徒步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中午,我们在河岸边一块巨大的平石旁停了下来吃午饭。然后,坐下来抽了一会儿烟,休息够了才重新出发。
大概又闲逛了一个小时,一路上低声细语,东拉西扯,闲庭漫步,有时也停下来,让这位艺术家朋友为这儿的自然美景画上几笔素描。
然而,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之前追寻着的河流断了,消失在泥土里。
“天呐!”我说,“谁能够想到会是这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转身看了看托尼森。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河流消逝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说话了。
“我们再往前走一点,河流可能又会出现——不管怎样,它都值得我们去看个究竟。”
我同意了,于是,尽管我们毫无头绪,但是又一次出发了,我们也不确定应该朝哪个方向继续探寻。大概又摸索了一英里,然后,一路上不停打量四周的托尼森停了下来,用手挡住了眼睛。
“看哪!”他说,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儿是雾还是什么东西,就是那儿——顺着巨石,和它一个方向看过去。”他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我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不能确定,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托尼森。
他说:“没关系,我们就走过去看一看。”于是我跟着他,顺着那个方向走去。我们花了些时间才走出了灌木丛,这时,我们来到了高高的钟乳石堤岸,从上往下望去,是一大片灌木丛和树林。
“看来我们走进了石海中的绿洲。”托尼森饶有兴致地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小声说。然后他不做声了,两眼目不转睛,我也和他一样,因为我们看到在树林的低地中央有一股巨大的水汽升起来,好像雾一般,在太阳照耀下出现无数彩虹。
“太美了!”我惊呼道。
“是的,”托尼森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肯定有一个瀑布或者类似的东西。或者,我们追踪的河流又出现了。我们去瞧一瞧。”
我们顺着斜岸向下走,走进了一片树林和灌木丛。灌木丛杂草丛生,而树木在我们头顶上,使这个地方阴森森的,令人害怕,但是尽管很黑,还是能看出这里有很多果树,而且时不时可以隐约发现一些古老文明的遗迹。所以在我看来,我们正穿过一个古老的大花园。我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托尼森,他觉得很有道理,表示赞同。
这片荒野之地非常沉闷压抑,乃至阴森恐怖!然而,我们越往前走,越觉得眼前是一座孤独寂静、被人遗弃的古老花园,我打了一个冷颤。人们会想象出一些东西潜藏在这个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这个地方的气氛看似有些不寻常。我觉得托尼森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他也一定注意到了这一点。
突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树林的那一边好像传来一阵遥远的声音。托尼森弯下身,仔细倾听。此刻我听得更加清晰,一种尖厉的声音,不绝于耳——低沉的咆哮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觉得很奇怪,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感。我们究竟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看着同伴,想看看他对我们的处境有什么看法,但是我发现他的脸上只有疑惑。我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脸上出现了理解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瀑布,”他十分确信地喊道,“我现在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然后他开始顺着声音的方向,兴致勃勃地穿过灌木丛。
走着走着,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这表明我们正朝着声源走去。慢慢地,咆哮声变得更加响亮,离声音越来越近,直到瀑布出现在我们眼前——正如之前对托尼森说的那样,好像就在脚底下——而我们仍然置身于树林和灌木丛中。
“小心!”托尼森对我喊道,“注意你的前方。”突然,我们走出了树林,来到一大片空旷的地方,面前不到六步的距离,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裂口张着大嘴,从裂口深处传来声响,而眼前正是我们从远处堤岸上方看到的连绵不绝的雾气。
有好一会儿,我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疑惑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然后,我的朋友小心翼翼地挪到深渊边缘。我跟着他过去,一起向下望去,蒸腾的水汽下是一个巨大的瀑布,从裂口两侧,大约百尺之下,喷涌出泡沫般的泉水。
“天呐!”托尼森说。
我沉默不语却惊恐万分。想都没有想到,这番景象如此壮观却又诡异。随后,我更多惊讶于这里的诡异之处。
此刻,我抬起头,看到裂口较远的那一边,有东西漂浮在水汽上面——看起来像一大片废墟的一小部分,于是我碰了碰托尼森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我指给他看那样东西。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当那东西进入他的眼帘,只见他眼眸一亮,闪过一丝兴奋之情。
他大声叫道:“来呀,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从骨子里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异样。只见他动身走向那个开口如碗状般的深渊。靠近这个新奇东西的时候,一看,果不其然,完全契合我的第一印象。这毫无疑问是建筑残垣的一部分。但是这时我发现,和设想的有些不同,这并不是建造在裂口的边缘,而是矗立在一块巨石末端,延伸出深渊大概五六十英尺。事实上,这堆乱石简直是悬在半空。
我们来到对面,走到岩石伸出去的部分,必须承认,从高处往下看时——只见瀑布发出滚滚的轰鸣声,伴随着一层层升起的雾气,这不知名的深渊让我觉得天旋地转,我惊恐万分。
来到废墟堆前,我们小心翼翼地绕着它往上爬,在另外一边看到大量掉落下来的石块和瓦砾。我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发现这里应该是一幢大楼的外墙,而这幢楼又厚又结实。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就不得而知了。房子的其他部分会在哪里呢?抑或曾经是一座城堡或者其他建筑?
我来到墙的外侧,然后又走近裂口边缘,留托尼森一个人仔细地排查外面的石头和瓦砾堆。随即我开始检查地面,在深渊的边缘附近看看是否还能找到楼宇的其他部分,和这个残破的地方一样明显属于这幢大楼的。可是尽管我找得够仔细了,仍然没能找到任何痕迹表明这里以前有大楼拔地而起,我感到越来越疑惑。
这时,只听托尼森大叫一声,他兴奋地呼喊我的名字,我立马沿着崎岖的边缘向废墟跑去。我在想他是不是受伤了,然后又预感他也许有了发现。
我跑过去,爬上倒塌的墙。在那里我看到托尼森站在一个他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小洞里。他正在给一本好像书的东西掸灰,书显然又破又皱。他张大着嘴,不时地呼喊我的名字。他一看见我过去,就把他的宝贝递给我,告诉我要放到背包里,防止受潮,然后他又继续搜寻。我照他的吩咐做了,但是,当书本掠过我的手指,我注意到,书上写满了整齐的老式字体,字迹清晰可辨,除了有一个部分,损坏了几页,看上去又脏又皱,仿佛书本在这一个部分来回翻折过一样。我发现托尼森给我这本笔记的时候这几页就坏了,可能是因为倒塌的石屋正好压在了打开的那几页上。奇怪的是,这本书极其干燥,我认为这是因为书被埋得太好了。
把书安放好之后,我帮着托尼森一起全身心投入挖掘工作。但是,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努力挖掘,翻遍整个石堆和瓦砾堆,最终除了一些破木头的碎片,一无所获,这些木片可能是一张桌子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不再搜寻,我们沿着岩石折返,直到再次踏上安全的土地。
接下来我们绕着这个裂口完整地走了一圈,这时发现除了有废墟的石头一端尖尖地伸出去,破坏了裂口的对称性之外,这个裂口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圆圈。
而这个深渊,正如托尼森所说,像一口巨大的井,或者是天坑,直达地球最深处。
过了许久,我们惊讶地看着周围这一切,突然注意到裂口往南有一片空地,于是我们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大概走到距离天坑边缘几百码的地方,我们看到一个巨大的湖泊,湖面十分平静,但有一个地方一直汩汩地冒着水泡。
现在,远离了喷涌的声响,我们能够听见彼此讲话的声音,再也不用大声尖叫,我问托尼森对这个地方有什么感觉,我说我不喜欢,希望尽早离开。
他点了点头作为回答,然后偷偷地瞥了一眼后面的森林。我问他是不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他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站着,好像在倾听什么,这一次我也不说话了。
突然,他开口说话。
“听!”他尖叫道。我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看远处的树林和灌木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我们紧张得不敢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我转身想告诉托尼森。然而,就在我想要开口讲话时,左边的森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哭声,好像飘浮在树林中间,搅得树叶沙沙作响,然后又没有了。
突然,托尼森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然后我们慢慢走向树林和灌木林最稀少的地方。我跟在他身后,突然发现夕阳已经西沉,空气中透着一股摄人魂魄的凉意。
托尼森后来再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走。我们还在树林之中。我紧张地看着四周围的动静,但是除了形状怪异的树枝、树干还有杂乱的灌木丛,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们继续往前走,偶尔脚下踩断了树枝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声音打破途中的这片寂静。然而,除了安静,我感到害怕,因为我觉得有东西跟着我们。于是我紧跟着托尼森,甚至有两次踢到了他的膝盖,他都一声不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走出了树林,又看到了乡间光秃秃的岩石。直到这时,我才甩掉在树林里跟了我一路的恐惧感。
记得途中有一次又听到远处传来呜咽的声音,我告诉自己这只是风——但是晚上并没有一丝风。
此刻,托尼森又开口了。
“你看,”他坚定地说,“就算把全世界的财富给我,我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一晚上。这里有一些危险的东西,比如妖魔鬼怪。就在你说完话,我突然想到。在我看来,这个森林到处都是邪门的东西,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
“是的。”我说,然后朝后面看了看刚才的地方,但是被一块高地遮住了。
“书在这里。”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背包里。
“你把它放好了吗?”他突然焦虑地问起来。
“是的!”
他又说:“也许,回到帐篷后应该从中了解一些信息。我们最好动作快一些,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我可不想天黑困在这里。”
两个小时以后才回到帐篷。一到那里,我们就开始准备晚饭,因为从中午开始都没有再吃过东西。
吃完饭,我们把东西清理掉,点燃烟斗。然后托尼森要我把手稿拿出来。拿出来以后,发现我们两个不能同时阅读,所以他提议我大声读出来。因为知道我一贯的做法,他十分谨慎地提醒道:“注意,不要跳着念。”
然而,但凡他知道书的内容,他就知道这一次他的提议是毫无意义的。坐在帐篷的外面,我们开始阅读这个边陲鬼屋的奇怪故事(因为这个就是手稿的题目),故事展开如下。

第二章 寂静的平原

“我已经老了。住在这里的一幢老宅子里,四周是一个无人打理的巨大花园。
“住在荒郊野岭另一边的农夫们都说我疯了。反正我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我和姐姐在这里相依为命,她替我打理家务。我们没有仆人,因为我讨厌他们。我有一个朋友,是一条狗,不错,就算拿所有动物和我换,我都不要,我只要老佩珀。至少他理解我——能够察觉我心情糟糕的时候,会留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决定开始记日记,这样也许能够记录我憋在心里的某些想法和情感。但是,除此以外,我想记录这些年独居在这所古怪的老宅里,亲身经历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几百年来,这所房子的名声就不好,买下它之前,八十多年来,从未有人住过。结果,我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买下了这个老宅子。
“我不迷信,但是我不再否认这个老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无法解释的事情。所以,我必须给大脑减轻一点压力,尽最大的能力把这些事情写下来。不过,很可能在我死后别人读到我的日记时,只是摇摇头,然后更加坚信我是个疯子。
“这所房子,别提有多旧了!但是比起房子的年份,也许,它古怪的结构更加让人震惊,可以说异乎寻常至极。塔楼和屋檐四角微微弯曲,外表看起来明显像跳动的火焰,然而建筑主体是一个圆4。
“我听说过一个流传于民间的古老故事,它竟然说这所房子是魔鬼造的。但是,这还没有得到过证实。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也不在乎,反正在我来之前替我降低了房价。
“大概住了十年光景,我才相信发生在这所房子附近的故事。千真万确,至少有十几次,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而不是看到一些让我疑惑不解的东西。光阴荏苒,我慢慢老去,经常感觉到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出现在空荡的房间里和走廊里。不过,正如我所说,多年以后才看到所谓超自然的真实显现。
“这不是万圣节,如果是为了好玩而讲这个故事,那我应该把情景设定在那几个夜晚。但这是我个人经历的真实写照,我不会为了逗你们而写这些文字。绝对不会。那天,午夜刚过,正值1月21日清晨。我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房读书。佩珀躺在我的椅子旁睡觉。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两支蜡烛的火焰变得微弱,然后发出鬼火一样绿色的光泽。我立刻抬起头看,只见光线慢慢地变成了单调的殷红色,这样一来房间闪耀着奇怪的猩红色的微光,在桌椅背后打出两道阴影,无论光从哪里照过来,看上去都像一道鲜血溅在了房间里。
“走下楼,我听到微弱的一声嗷叫,像是受了惊吓,然后有东西钻进了我的两脚之间。原来是佩珀,正蜷缩在我的睡袍下。通常情况下,它像狮子一样勇猛。
“正是因为看到这只狗的异常举动,我开始感觉到一丝害怕。火焰一开始从绿变到红的时候着实把我吓坏了,但是有那么一刹那,感到这种变化可能是因为房间里吹进了有毒气体。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蜡烛的火焰是稳定的,也没有快要熄灭的样子,如果是空气中的气体发生了变化,那么火焰就不会这样。
“我一动不动,感到非常害怕。但是此刻脑子里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等待。我紧张地环视着房间四周围的动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注意到光线开始变暗,慢慢地,直到最后,显露出一点点红色的火焰,好像红宝石在黑暗中发出的光芒。我一直站在那里观察,同时浑身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把刚才害怕的劲儿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