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格有点单纯,有点任性,最讨男孩喜欢了。

狐小君的男友叫长城,个子高高的,从巴黎读书回来,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效益虽然一般,但大小是个老板。其实他姓吉,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尤其是狐小君的朋友,都叫他长城。

跟绿绿的经历相似,狐小君也是在父母的催促下,通过情网牵线,认识了这个男孩。

绿绿多少了解一点他们的故事——长城很爱狐小君,在他眼里,狐小君简直就像夏季里的一枚雪花。有一次狐小君出差,长城去送她,两个人一起进了车站,进了站台,进了车厢,直到火车要开了,长城才恋恋不舍地下车去。火车“哐当”一声开动之后,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狐小君感到很空虚,很孤独,她对长城已经太依赖了。火车开出京都之后,百无聊赖的她正准备躺下睡觉,突然,一张脸笑吟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当时都蒙了——竟然是长城!实际上他早都谋划好了,要陪狐小君一起出差,而且早就买了票,只是没有对狐小君说,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这份浪漫,绿绿羡慕死了。

相比之下,她跟周冲简直不叫爱情,只是搭伴过日子。

接到绿绿的电话之后,狐小君约绿绿去了一家咖啡馆,陪她聊天。

阳光很好,外面的小街上行人缓慢。

狐小君说:“跟个歌手在一起多幸福啊,天天听他唱歌!”

绿绿说:“他又不是知了!事实上,他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观众了,把最不美好的东西都扔给我了…这家伙脾气特别大,总觉得那样才是男人,我真受不了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了。”

“老夫老妻了,好好过日子呗,吵什么吵!”

绿绿气哼哼地说:“我对人生的要求很低,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有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否则我就白活了。”

狐小君嬉皮笑脸地说:“看来我老啦!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我和长城能不能一起健健康康地相伴到老。”说到这儿,狐小君突然冒出了一些很突兀的话:“有句老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其实,不管哪对情侣,都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有时候,我会很神经地想,我和长城谁会先死呢?我希望是我,如果他先死,我承受不了那种痛苦和孤独;又希望是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承受那种痛苦和孤独…很矛盾。”

绿绿说:“妹子,你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吧?”

狐小君说:“站在生死离别的角度,再想想你和周冲的小打小闹,简直就是鸡毛蒜皮。”

这种劝说果然有效,绿绿的心里涌出了一种暖暖的伤感。不过,当时回家太没面子,她又让狐小君陪她去逛街。

绿绿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逛商场,不过她舍不得花钱,总想淘到便宜货,有时候,逛了一整天一件衣服都没买。那天,本来是狐小君陪绿绿,可是绿绿没买什么,狐小君倒买了很多衣服。

绿绿说:“你花钱都不眨眼啊?”

“还好吧。”

“长城太惯你了。”

“他要是带我来,我会买得更多。那家伙对女装的审美很独到的。”

想起周冲来,绿绿又冒出了一肚子火,他只带绿绿逛过一次商场,最后还不欢而散。

两个女孩逛到天黑日落,一起坐地铁回家。绿绿在心里暗暗盼着周冲打个电话来,然后她会挂掉,这样在好朋友跟前才有面子,可是她的电话一直没有响。

绿绿先到站了,她对狐小君说:“到我家坐坐吧,看看我们的房子。”

狐小君说:“不去了,听说你家周冲是个大帅哥,我怕我不小心爱上他。”

绿绿说:“那就换换呗,让长城天天带我去买衣服。”

狐小君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在车门关上之前扔出两个字:“免谈!”

地铁缓缓开动,越来越快,终于消失在黑糊糊的隧道中。下车的乘客行色匆匆,很快都走光了。

空荡荡的站台上只剩下绿绿。她四下望望,盼望看到周冲的身影。没有。

她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家楼下,朝上看了看,家里亮着灯。她爬楼梯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把门轻轻打开了…这时候,她多希望周冲正站在门口等着她,一下将她紧紧抱住。可是,门口空荡荡的。

她放下挎包,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一步步朝卧室走去,眼睛的余光却在观察着周冲在哪儿。阳台上好像有人,绿绿微微转头瞄了一眼,周冲果然在阳台上站着,正在大口大口抽烟。

她走进卧室,在床上躺下来。家里一片安静。

她等着周冲走过来,哪怕只是拍拍她的脸蛋,可是,她一直没听到脚步响。

她一个人躺了几分钟,实在熬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使劲跺着地板,“哐哐哐哐”地冲上阳台,一把揪掉了周冲嘴里的烟,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周冲伸出两只手,捏了捏她的肩,只说了一句:“记着,下次离开我,不要跑出那么远。”

绿绿一下搂住他哭起来。

7、异类

在绿绿怀疑电脑里藏了一双眼睛的第二天下午,周冲从外地演出回来了。

绿绿精心打扮了一番,去火车站接他。

她提前40多分钟就进了站台,眼睛一直盯着钟表,指针好像不动了。

终于,火车一声长鸣,进站了,绿绿立刻抻长了脖子。周冲随着众多乘客走下来,他的肩上背着吉他,身后是他们乐队的几个哥们,每个人都拎着音响器材。绿绿看到了周冲,周冲也看到了她,不过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在跟几个哥们告别,他用拳头在每个哥们的肩上捶一下,又叮嘱了一些什么,待那些人陆续走开之后,才朝绿绿走过来。

绿绿挽起他的胳膊,说:“你重友轻色。”

周冲不搭这个茬儿,放肆地捏了捏绿绿的屁股,绿绿赶紧把他的手推开,回头看了看,小声说:“都看我们呢!”

周冲说:“我才走几天你就瘦了。走,我带你吃海鲜去。”

绿绿说:“别挣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菜都买好了。”

两个人在出租车上你推我搡地笑闹,很快到了家。一进门,周冲就去卫生间洗澡了。绿绿开始张罗晚餐。

过去,绿绿不会烧菜,跟周冲住到一起之后才开始学着做,她经常看一些美食节目,还买了很多食谱,几乎成了一个合格的厨娘。菜烧得好不好,跟手艺没关系,跟爱有关系。

周冲从来没有夸过她,在他看来,女孩会烧菜天经地义,属于分内之事。

吃了喝了,周冲就变成了侵略者,把绿绿掀翻在床上,没有一句废话,长驱直入,霸占良田。

事毕,周冲疲惫地躺下来,轻声说:“水。”

绿绿出去给他倒水,走回卧室的时候,她朝书房看了一眼,那扇门半开着,隐约能看见那台笔记本电脑在桌子上静静地坐着。

她走到床前,把水递给周冲,周冲“咕嘟咕嘟”喝掉了。

绿绿小声说:“从昨天晚上开始,我总觉得咱家多了一双眼睛…”

周冲:“哥们,我在外面颠簸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你又来吓我!”

绿绿:“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我想,跟你收到的那张冥婚照片有关系…”

周冲:“我不是把它删了吗?”

绿绿:“你只是扔进了回收站!后来,我把它彻底删除了。不过,我感觉它是删不掉的…”

周冲:“难道它还会再回来啊?那真是见鬼了。”

绿绿:“千万别忘了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也许,就是那双死人的眼睛藏在咱家的电脑里,只要一打开照片,她就闭上了;只要一关掉照片,她就睁开了…”

周冲:“你真会形容,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绿绿:“你一怕,这家里就没有主心骨了…”

周冲说:“你要是真觉得那台电脑犯邪,我们就扔掉它,买新的。”

说归说,绿绿不可能把电脑扔掉,归根结底,她只是一种怀疑,并不能确定什么。她亲眼看到那双眼睛了吗?她亲了周冲一下,说:“得了,不说这些了。我去洗个澡。”

周冲:“那我先睡了。”

绿绿:“嗯。”

…这天夜里,绿绿要去洗个澡。

本来,她应该在上床之前就去洗的,但是周冲太霸道,直接把她按在了床上。如果那时候她洗了,就不会看到那个东西了。

此时是午夜12点左右,绿绿去洗澡了。各个房间的灯都关着,家里黑糊糊的,绿绿一步步朝卫生间走过去。因为周冲太累了,要睡觉,绿绿就没有穿拖鞋,而且走得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所有这一切因素,注定她与那个东西不期而遇。

绿绿拉开卫生间的门,准确地摸到电灯开关,“咔哒”一声,卫生间就亮了。绿绿看到光洁的地面上躺着她的牙刷,浅灰色的——谁把它扔到地上了?她朝墙上的置物架看了看,上面放着洗衣粉,消毒液,洗发水,沐浴液,护发素,洗面奶,润肤乳,洁面膏,防晒霜,熏香,还有两支牙刷,一管牙膏…不对啊,她的牙刷插在杯子里,地上这支牙刷是从哪儿来的?

她仔细打量多出来的这支牙刷,牙刷毛半绿半白,跟她的牙刷并不一样。是不是周冲在外地用的,回家时顺手带回来了?

绿绿弯腰想把这支牙刷捡起来,在她的手离它还有一寸远的时候,一下僵住了,接着,她把手缩回来,凑近它看了看,身体就像过了电,突然就不会动了。

那个东西,不是一支牙刷!

绿绿看到了“牙刷”顶头部分,有一双很小的亮晶晶的眼珠在滚动——地上趴着一条虫子!

“牙刷”把儿是它肉囔囔的尾巴,“牙刷”毛是它密匝匝的腿!

跟很多女孩不一样,绿绿不怎么怕虫子,她甚至用手拍死过蟑螂,可是,眼前这条虫子却令她不寒而栗!第一,这条虫子太大了。第二,它身体的形状太奇怪了,牙刷就如同它的标本,谁见过这样的虫子!第三,它有眼神!虫子都有眼睛,但是没有眼神,这条虫子不同,它米粒大的眼睛闪烁着咄咄逼人的敌意。

就在绿绿愣神的一刹那,这条虫子飞快地钻进了黑洞洞的地漏。那些“牙刷”毛移动的时候,长长的“牙刷”把儿左右摇摆,看起来竟有几分优美。

地漏上的过滤盖丢了。绿绿盯着那个地漏,感觉内心里密密匝匝长满了毛发,很想吐。

呆愣了很长时间,她不敢再洗澡了,直接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周冲睡了,能听见他响亮的呼噜声。

绿绿上网,根据这种虫子的外貌特征查找相关信息,可是一无所获。她猛然意识到,这种虫子是个新物种!这个地球上不断有旧物种灭绝,那么就一定有新物种诞生。可是,新物种应该在野外、高山、海洋里诞生,这种虫子却孳生在她家卫生间的地漏里!

绿绿立刻开始排斥卫生间了。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卫生间里就隐藏着几十亿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新活物,人类对它一点都不了解,谁知道它有没有毒?谁知道它会不会笑?谁知道它会不会说人话?

绿绿想叫醒周冲,把这件事告诉他。又一想,周冲比她还怕虫子,他又那么爱干净,跟他说了之后,估计他连卫生间都不敢进了。还是不说好。

绿绿又一次走进卫生间,朝那个地漏看了一眼,不见那条虫子露头。

她关上门,回到卧室,靠着周冲躺下来。

她又想到了那双眼睛。

难道,她感觉到的那双眼睛藏在卫生间的地漏里?也许不是一双,而是很多双,有的藏在墙缝内,有的藏在衣柜里,有的藏在枕头下…

第二天,也就是12月3号的早晨,阳光明媚,好像注定周冲要接到那个幸运的电话。

他在阳台上讲了半个钟头电话,然后兴奋地冲进屋来,差点把绿绿撞翻。

“怎么了?”

“机会来啦!”

“什么机会?”

周冲像孩子一样在沙发上翻了个跟头,然后激动地说:“情网的工作人员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要给网站做一首主题歌,请我来唱!”

绿绿也瞪大了眼睛:“给多少钱?”

周冲撇了撇嘴:“短浅!不给钱也唱!”

他说的没错,情网是亚洲最大的交友、婚介网站,每天浏览量数百万,对于默默无闻的周冲来说,无疑是事业上的巨大转机。

绿绿觉得不太靠谱:“他们怎么就找到你了?”

周冲说:“他们不用一线歌星,只在他们网站的注册会员中挑选歌手,于是就找到我了。”

周冲和绿绿都是情网的注册会员,不然他们也不会认识了。

绿绿说:“什么时候录呢?”

周冲说:“他们让我现在就过去面谈。”

绿绿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冲说:“带你算怎么回事!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然后,他冲进卫生间洗漱,又换了一身绿绿刚给他熨好的衣服,就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绿绿一个人坐了会儿,也离开了家。

她去了超市,买了各种各样的杀虫剂,拎回了家。趁周冲不在,她要试着消灭那种虫子。

她戴上口罩,拎着那些杀虫剂走进了卫生间。她戴口罩好像不是为了防毒,而是担心那条虫子记住她的长相。她把所有的杀虫剂都掏出来,甚至够一座教堂那么大面积用了,她都用在了小小的卫生间里,有喷的,有撒的,有吃的,然后关上门,赶紧跑出了房子。

也许是她身上的毒药味太浓了,一只在深秋里顽强活着的小虫正巧从她旁边飞过,突然从半空掉到了地上,蹬了两下腿儿,死了。

绿绿在楼下的长椅上足足坐了两个钟头。

那条虫子会死吗?她不知道,说不定,那些毒药正是它可口的食物…

回到家,绿绿把窗子全部敞开,杀虫剂的气味渐渐散尽了。

天擦黑的时候,周冲回来了,脸上挂着一丝疲惫。

绿绿赶紧问:“怎么样?”

周冲四下嗅了嗅:“什么味?”

绿绿说:“杀虫剂。有蟑螂。”

周冲放下挎包,无精打采地说:“他们的注册会员太多了,会唱歌的有几千人…”

绿绿说:“你落选了?”

周冲说:“他们让我先发一首单曲过去,跟参赛差不多。”

绿绿安慰他:“现在的竞争多激烈啊,到KTV看看,全国人民都会唱歌。怎么说这也是一次机会,好好珍惜。”

周冲说:“试试吧,无所谓。”

这天晚上,绿绿刷牙的时候,突然干呕起来。

周冲走过来,靠在门框上问:“哥们,怀孕啦?”

绿绿说:“牙膏迸进嗓子眼了。”

周冲说:“笨!”然后就走开了。

其实,跟牙膏没有任何关系,绿绿拿起牙刷刷牙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想象——她把那条虫子送进了嘴里…

夜里,绿绿又睡不着了,脑海里一直闪现那条虫子。

周冲睡着之后,她下了床,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去了卫生间。打开灯,朝地面上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它被杀死了?

情网成立八年,三年前就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他们的效率果然很高,12月4号下午,就有人给周冲打来了电话——周冲被选中了!并且,他们发来了合同,竟然还有一笔不菲的报酬!

绿绿见钱眼开,高兴得手舞足蹈。

周冲似乎冷静了许多,他说:“这次,我必须把这首歌唱好。”

绿绿立即说:“嗯嗯!”

按照合同上的约定,两天之后就要进棚录制,周冲抱着吉他去阳台上练歌了。周冲很少去楼上,他更喜欢在阳台上弹吉他,绿绿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居高临下弹吉他才有感觉。冬未至,现在还是秋天,和夏季比起来,天地间消瘦了许多,地面半黄半绿,好像为了补偿似的,天空一下变蓝了,无比丰盈。

大家都去上班了,小区里不见什么人,很安静,只有吉他的和弦声,还有周冲性感的哼唱声。绿绿想,就这样吧,和和睦睦过一辈子,挺好的。

这天半夜,绿绿被尿憋醒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01:01,又这么巧。

她下了床,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想,为什么每次看时间数字都这么整齐呢?——平时,每个人都免不了经常看时间,数字没规律的时候,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只有数字整齐的时候,才会记忆深刻。把这些记忆串联起来,于是就有了迷惑…应该是这样。

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绿绿又一次想到了那条虫子。尽管杀虫剂的广告词无比振奋人心,但是,绿绿并不是十分信任。她绕到鞋柜前,把软拖鞋换成了硬拖鞋,回来,轻轻拉开卫生间的门,摸到电灯开关,突然打开。

果然,她又一次见到了那条虫子!

这次,它就在门缝附近,比上次离绿绿更近,也许它正想爬出来。绿绿打开灯之后,它一下就不动了,死死盯着绿绿,绿绿也盯着它,她和它似乎都愣住了。

绿绿死了机的大脑突然转动起来,猛地伸出脚,狠狠踩了上去,那条虫子躲闪不及,被踩了个正着。绿绿使劲碾了两下,然后缩回脚来,看到虫子的上半身都被踩碎了,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肉肉的尾巴。很奇怪,它没有血,没有浆,只是稍微有点黏。

绿绿又想吐了,她关上卫生间的门,脱下拖鞋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光着脚去楼上的卫生间解了手。

直到在床上躺下来,她的心还在“怦怦”乱跳着,右脚一直感觉不舒服——她就是用它踩死那条虫子的。

她决定,明天一早再去处理那条虫子的尸体。她还是不希望周冲看到它,就像吃饭的时候,你在菜里发现了一只苍蝇,悄悄扔掉就好了,不必告诉另一个吃饭的人,说了之后,他还怎么吃?这套房子虽然很老了,但是两个人必须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由于心里装着事,天刚蒙蒙亮绿绿就醒了。周冲还在酣睡,他睡觉的样子像个小孩儿。

绿绿下了床,找到一双手套戴上,然后去了卫生间。她打算用卫生纸把那条虫子的尸体包起来,扔进马桶,冲十次水,然后在地上喷洒消毒液,再打开淋浴器,一直冲…

在打开卫生间的一刹那,绿绿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那条虫子的尸体不见了!

她惊惶地回头看了看,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也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绿绿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毫无疑问,那条虫子已经死了,它不可能自己爬走,那么,深更半夜是谁帮她处理了虫子的尸体?难道是周冲?

她大步走进卧室,把周冲摇醒了。

“干什么干什么!”他一睡觉脾气就更大。

绿绿想了想,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上厕所了?”

周冲说:“梦里去了。”然后就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绿绿把他的被子掀开,继续问:“到底去没去!”

周冲直直地盯着绿绿,说:“我从来不起夜,你知道的!怎么了?”

绿绿又用被子蒙住了他的脑袋:“噢,没事了。”

她的神经像弓弦一样绷紧了——这个家里有第三个人存在!实际上,她早就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睛在忽闪了!

她从厨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到各个房间转了转,又去楼上看了看,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也许对方不是一个身体,只是一双眼睛,能藏眼睛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从楼上下来,绿绿又停在了卫生间门口,她盯着光洁的地面,思路又绕回来了——那条虫子死了吗?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浅灰色的痕迹,从靠近门的地方一直伸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地漏——那条被踩碎的虫子又爬回去了!

一股阴森之气从地漏里渗出来。

绿绿盯着那个地漏,足足有两分钟。把蟑螂的脑袋切下来,它还能活十几天,谁知道这种虫子是不是比蟑螂更顽强呢?

绿绿一步步退回卧室,再次把周冲叫醒了。

周冲一脸不高兴,正要说什么,绿绿堵住了他的嘴:“我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虫子…”

周冲:“在哪儿?”

绿绿:“我见过它两次了。昨天半夜,我明明把它踩死了,早上却发现它又钻回地漏里了,怪不怪!”

周冲摸了摸绿绿的额头:“哥们,你一会儿说有眼睛,一会儿又说有虫子,变着法儿想吓死我啊!”

绿绿:“真的!我们得想想办法!”

周冲:“眼睛的事交给你,虫子的事也交给你。”

绿绿大声说:“为什么都是我?”

周冲坏坏地笑了:“它们都属于内务。”

12月5号,吃过晚饭,绿绿找来了一只老式的罐头瓶,玻璃的,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盯着那个地漏,等着那条虫子露头。

她想活捉它,送到相关部门去鉴定。如果真是新物种,她作为发现者,可以写一篇独家的稿子。

这时候,周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喊绿绿过去。

绿绿问:“什么事?”

周冲说:“失踪案,快来看看。”

周冲虽然是个唱歌的,但是从来不看音乐节目,只爱看警察抓歹徒。绿绿不知道,这起失踪案和电脑里的眼睛、卫生间里的虫子有着某种深层的关系,目前她只关心虫子。她说:“我在捉虫子。”

周冲说:“你可以去采访一下,多好的素材啊。不务正业!”

最后,绿绿放下了罐头瓶,走过来跟周冲一起看了。她总写一些奇案、大案、冤案,报刊社极其需要,稿费也给的多。遇到这种线索,她必须跟踪。

报道说,曲某跟男友赵某11月27号离家,已经失踪9天,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始终打不通。本来,他们12月11日就要举行婚礼了,双方家庭都很满意,不存在私奔的问题。曲某在一家茶馆当茶艺师,赵某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当教练,都是挺安分的人,经过警方调查,没发现任何情杀或者仇杀的迹象。可是,他们就是不见了!

绿绿有一种直觉:这两个人凶多吉少了。

电视上播出了两个失踪者的照片,只是脸部打上了马赛克。女孩穿着一身古典的旗袍,估计那是她的工作服。男孩站在她旁边,只穿了一条肉色短裤,摆出了一个健美造型,鼓出满身肉疙瘩,乍一看就跟裸着似的。

周冲说:“一看这男的就不是好人。”

绿绿知道,周冲最看不上练健美的男人,他一直有这样的理念——男人拼的是精神,而不是肉。从这个角度说,绿绿赞同他。

绿绿说:“你别胡说八道。”

周冲说:“我怀疑,这个健美男有个情人,不许他跟这个姓曲的结婚,姓曲的发现了这件事,就跟健美男闹起来了。健美男实在摆不平两个女人,就把未婚妻给杀了,然后跟那个情人跑了。”

绿绿说:“没想到你还会编故事。那尸体藏在哪了呢?”

周冲说:“他买通了两个民工,半夜把尸体运到建筑工地,直接盖到房子里了。”

绿绿打了个冷战:“你变态。”

周冲说:“我变什么态?”

绿绿说:“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变态。”

周冲嘿嘿地坏笑起来:“你想想,把尸体放到混凝土里搅拌,然后埋在地基下,大楼就盖起来了,谁能找到?”

绿绿说:“他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动杀念!”

周冲盯着绿绿的眼睛,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杀你?你想想,亲人不会,朋友不会,同事不会,陌生人更不会,最危险的就是你的恋人。假如你爱上了别人,他可能杀你;假如他爱上了别人,他也可能杀你。情感本身就是动态的,你爱上别人,或者他爱上别人,这样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那么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被你的恋人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