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提醒你,以后碰到这种事,你最好还是忍着,就像我当时看到我前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告诉你,因为别人是看不到的。

你开始有点神经质,你常常在梦中惊醒,常常在梦中看到我倒在血中,脸上还挂着笑。

但是你最好要开始习惯这一切,因为你的生生世世都将这样渡过。

你老是觉得有人跟着你,你总是向后看,可是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那天你对着镜子刮胡子。我突然想让你看到我。于是,你在镜子里看到一条没有尽头的胡同,我穿着那条白裙走在胡同里,裙子上点点血痕。应该说是我是用飘的。你看到我慢慢地飘向你,然后我向你笑。

你惊悚地转过身,可是什么也没有。

你看你,为什么转过身呢?我总是在你的后面,你转过身,我也只能在你的后面呀。

你不是总想知道是谁跟在你的身后吗?现在你看到了,是我。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害怕呢?曾经我们不是那样的亲密吗?你熟悉我每一寸的肌肤,甚至我的每一次喘息。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在你面前出现,我就顺着你的意了。

可是那天晚上,我出现在你车前的时候,你又差点撞到我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那部吉普车,我曾想过你会用他带着我穿越大漠,但却没有实现,不过现在你的车属于我了,每回你开车时候我都会坐在你的后座上,哼着你最爱听的那首《不了情》。你听到了吗?

有的时候,你太紧张了。那天你在浴室里,突然你听到一阵呓语,你吓得脸都变了色。难道你忘了吗?你洗澡的时候总喜欢开点音乐,碰巧那张唱片的这首歌坏了。

还有上个星期四,你去工作室,一进门就看到我那张cover girl的相片,你惊叫起来。很巧突然停电了。你却以为是我要出现,害怕地缩在墙角里。

其实那张相片是你的助手找出来想要扔掉的,谁会收着一个死人的相片,只是他匆忙中忘了。

你真的就这么害怕我吗?可是你曾经是这样的爱我。我一步步逼近你,你也许是感觉到了,你一直往墙角里缩。

我爱的男人就这样吗?可是我为什么就是这样爱你。

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我还是静静地跟在你身后好了。我不忍心看着你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四处逃窜,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见我的话,我会出现的。我就是这样的爱你。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你后面,永远都会跟随着你,就像以前我说过,我会永远的爱着你。

好了,不写了,就这样吧。知道吗?用一只眼睛写字真的是很累。

明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你会在你的床边看见我的这封信。

别害怕,别转身,因为我在你身后——你不是总想知道是谁跟在你的身后吗,现在你看到了,是我。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害怕呢,曾经我们不是那样的亲密吗。你熟悉我每一寸的肌肤,甚至我的每一次喘息。


二、没有人是干净的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干净的。

张倩说这句话时看着我的眼睛。风从我们身边吹过,她的头发飘了起来。

那一年,我正好二十岁。

张倩是我的师姐,对我说这句话时也是我与师姐的第一次见面。那是秋天的一个下午,我躺在宿舍的天台上百无聊赖。师姐说当她爬上天台,第一眼看见我时愣了很久。天蓝色的牛仔裤,桔黄色T恤。歪着头望着天空,二只光脚架在天台栏杆上,像个淘气的孩子。师姐几乎每次给我来信总会写到那个场面,然后也总是在问,师弟你还记得我当时的样子吗?

师姐当时的样子?我早就想不起来了。因为我完全是被师姐吵醒的,好半天只是盯着师姐的胸前看。师姐笑了。

“喂,很大吧。”

“嗯。”我有点脸红。

“呵,只要是男人第一眼都会看我的胸,看来你是正常的男人。”

师姐是我从小到大以前,听过说话声音最好听的女孩子。也许是因为她是我第一个注意声音的女孩吧,她笑时嘴角轻轻上扬,每句话的尾声都轻轻拉长,似乎那张小巧的嘴巴里时刻会有魔法出现。

“你是九几的学生?”

“96麻醉的。”?

“哦,大二了。那你应该知道我吧,我是94临床的张倩。”

果然,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为了这个名字,我再次仔细看看了她那个充满魔法的嘴。

“怎么了,我嘴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很漂亮。”

“你应该知道大四的男人都怎么谈论我的吧。”

“嗯。”

“怎么说的。”

“说是九四临床的张倩只要十元钱就会给你口交的。”

果然,师姐抬腿跨过天台的栏杆,双手向后拉着栏杆,身体前倾做出飞翔的动作。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打在她头发上,反射出醉人的光晕,我不禁痴了。突然她猛地转过头。

“喂,小师弟,下午没有课吗?”

“有,局解实验课。”

“为什么不上。”

“看着尸体从福尔马林里拿出来,很恶心,看上去有点脏。”

“脏……”师姐重复着。然后转过头仰望着天空说。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干净的”。

我被一阵电话声惊醒,一抬头就看见王瑶似笑非笑的眼睛。

杜大麻醉师,你又上班睡觉了。

我没有理她,转了转被自己压麻的双臂,从怀里拿出手机。

喂……

原来是我大学同宿舍时的同学,我敷衍他几句。他好像没有想到毕业几年不见,我还像原来那么冷漠。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他突然很神秘地说。

“杜明,你知道吗。九四临床的张倩就是留校的那个,在上个星期自杀了……”手机掉到了地上,电池与机身分成二半。我低下头去捡手机,好几下都抓不到就在手边的电话。王瑶坐在办公桌上摇着她那对长腿。

“哟,怎么了,杜麻,是谁的电话让你失魂落魄的。”

“你再弯这来一点,我就告诉你。”

王瑶向我这边低了低头,把耳朵向我凑了凑。

“这样行了吧,你说吧。”

“嗯,我告诉你,从这个角度我正好看到你的粉红色胸罩。”

“讨厌。”

王瑶一下子直起身,眼睛却还是弯弯的。

“师弟,你在看什么书。”

1975年日版法医书。

师姐皱着鼻子看着我。

“干吗看那么奇怪的东西。”

“挺有意思的,我现在大概可以知道有多少种方法可以杀死自己了。”

“杜明,你真奇怪。你不像学医的人,你知道我是怎么看我们医学院里的男人吗?

“被福尔马林泡过的鼻涕虫吧。”

“什么?”

“福尔马林泡过的鼻涕虫。”

师姐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师姐似乎很喜欢和我聊天,因为自从第一次见面以后,我就经常在宿舍天台上遇到她,她也总是一付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的表情。但我们的聊天也只限于天台,每次在教学楼走廓遇到她,她都装作不认识我与我擦身而过,而我也懒得打招呼。也许师姐认为这样对我好吧,因为师姐是我们医学院近二十年来少有的风云人物,全校上下近千名男生几乎没有人不认得她。在我刚刚入学时,就有各年级的学长来奔走相告,94临床的张倩是个* 货。据说她与无数男人上过床,甚至包括系里的老师。院里每次有重要访客,张倩都会过去做陪过夜等等,张倩这个名字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医学院男生宿舍的睡谈会中,我们宿舍也不例外,我每天晚上都在听着上铺的家伙说着不同版本的张倩与男人在床上的细节。最离谱的是听说95级的一个家伙晚上手淫时曾经忘情地喊着张倩的名字,还说很多男生托女宿舍的人去偷张倩的内衣。不知道真正贱* 的是谁。

但这所有种种也只都限于传闻,因为师姐美的实在很有威慑力,好似冰雕的面容虽然一直吸引着无数男人但也同样摧毁了无数男人,尽管传闻不断,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真正说自己从张倩床上爬起来的男人。但在医学院里无论男人与女人在师姐的背影后只会说一句,看就是那个婊子,张倩。

“喂,师弟你说怎么死适合我?”

那时正值深秋,柳叶一片片在风中飘舞。师姐穿着高领薄毛衫,深色小格过膝毛裙,长发过肩,不涂口红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

“上吊吧,悬挂在树叶纷飞的柳树干上,身体随着柳枝摇摆。头发盖住整个脸盘,双手自然下垂,像是一个人偶。会很美。”

“杜明,你真说得出口呀。不过,这种死法我喜欢。”

“师姐,你知道上吊方式有多少种吗?”

杜……明!

杜大夫,你流了好多汗,没有关系吧。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拿着硬膜外针的手开始发抖,又没有扎进去。王瑶在一边紧张地问我,她的目光让我无法集中精神,那样的目光我曾经见过。

王瑶今天是台上护士,她还有没去洗手。身上的那件经过无数次高压消毒的无菌衣有点小,将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我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王瑶拿出一块无菌棉,小心地伸过来擦着我额头上的汗。温柔地说,别紧张,杜明。

王瑶,帮我叫下主任。

主任消完毒,从我手上拿过硬膜外针,坐在了病人旁边。我深深嘘了口气,回头看了看一直盯着我脸瞧的王瑶,然后冲她笑了笑。走出手术室我就一头倒在了休息室上的床上。

这么说来,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师姐的信了。以前她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但我却很少回。我总是每次收到信以后打电话回去。师姐留校做助教,每次把电话打到宿舍楼,等待师姐从她的寝室走到传达室这段时间里,我都感觉世界好像突然静下来,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那里只剩下我与我手上的话筒。然后从话筒里一点点传来塑料托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随着那声音慢慢清晰,我置身的那个空间也越来越开阔。直到听到师姐那声带着喘息声的喂时,我才重新回到了现实。我问师姐为什么不配手机,每次都要在那间老宿舍楼里跑来跑去的。师姐笑笑说她不喜欢。她就喜欢躺在床上听到门上的小喇叭里传出那句“张倩,电话”。每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名字,我就感觉自己还活着。师姐说,说完这句话我和她就都沉默了起来。我和师姐的电话总是这样草草了事,我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从来不问我什么。我们从来不谈各自的工作,因为都知道彼此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这是在上学时候就都清楚的。师姐也不善谈,有时话语简单的让人感觉像个小孩。即使在信里也是如此,一成不变的稿纸,简单的语言。里面既没有美丽的幻想也没有精彩的人生感悟,这多少与她的美丽不成比例。她在信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四季变化和以前与我在学校里相处的日子,全都是灵灵碎碎的琐事,有时看过她的信我都不知道她想告诉我什么。不过师姐几乎每次在信的结尾都会说,她在大学里唯一值得回忆的就是认识了我。我在电话里问师姐,我到底在她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师姐沉默了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干净,很干净。

沉沉地睡了一天,感觉身体好像还不是自己的一样。来到医院,看见王瑶一个人坐在窗台旁边,神情有些怪怪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她却猛地甩开,大口喘着气看着我,鼻翼一张一合,她哭了。我以为我吓到了她,问她怎么了,她挣开我的手跑了出去。等我从主任那里出来,想再找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回家了,原来她昨天夜班。我没有多想什么,拿了点东西就离开了医院,我跟主任请了一天假说是回家准备研究生报考的事情。

我们学校离家里不到一百公里,骑摩托车三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师姐总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在学校时每个周末都不回家?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家离学校更近,你干吗还要住校呢?师姐哼了一声却不回答,然后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很奇怪,我是唯一可以顶师姐嘴却又不让她生气的男人。师姐有一次对我说,杜明,你知不知道你有种魔力,让人很想接近你。你长的很周正,笑容还这么可爱,特别是你的眼睛,清澈的可怕,看上去是那么干净,让人感觉是那么舒服。如果不是你喜欢装酷,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师姐一边说一边向我的脸凑近,她的手指顺着我的眉毛沿我的脸的边缘向下画着。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冰冷仿佛水滴在我脸上划过,最后停在了我嘴唇上。她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有很浓的酒精味。这让我开始脸红,同姐的嘴唇微张,露出二个可爱的兔牙。就在我们的嘴唇要接触的那一瞬间,她推开了我。那是我与师姐仅有的几次近距离接触之一,却让我心悸至今。

我到了学校,把摩托车停在了图书馆门口。那幢老宿舍楼在图书馆旁边显得十分的破落,这就是当初陪我度过几年大学生涯的地方。因为有了新宿舍楼,这幢楼就成了年轻、未婚的留校老师宿舍。也就成了一直陪伴师姐走到生命尽头的地方。

哎,你找谁呀?

王大妈,我是原来96级的学生,我想找406 的张倩。

老太太听完,猛地抬起头,摘掉眼镜使劲地看我。然后从传达室走出来,把我拉进了屋子。

我想起来了,你是这的学生。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张倩她死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心还是像被锤子敲击一样疼痛。

怎么会呢,前段日子还和她联系过呢。

就是上个礼拜的事情。对了,同学你和她很熟吗?这一年很少有人找张倩的。

没有,只是原来是同学。这次正好有事回来就顺便想来看看她。我能去她寝室看看吗?

不行呀,她那屋子是二个人的。同住的那个女孩嫌有点晦气,已经回家了。这个周末才回来呢。

哦,那好吧。那我以后有时间再来吧。

我走出宿舍楼时回头问老太太。

王姨,张倩是怎么死的。

自杀的,上吊……

我的头沉沉的,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和手术时一样的感觉——眩晕,我扶住宿舍旁边的柳树,不停地呕吐。

校园里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老样子。即使又增添了几幢新楼,却还是有着腐败的味道。

师姐,你听到风声中怨灵的哭声吗?

怨灵?

嗯,所有被我们杀掉的白鼠、青蛙还有狗的灵魂,那些因为得不到埋葬的而不能转生的尸体的灵魂都在我们学校上空盘旋呢。

是呀,不干净的学校。

师姐衡量事物的标准很奇怪,只有干净与不干净。我和她坐在天台上远远地看着地面,有时我们也会评论在地面上来回蠕动的芸芸众生。被我评论的人林林总总,在师姐眼里却只有一种人——不干净的人。我指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她会很快地说,眼神不干净。我让她看帅气的小伙,她也说那样的扫帚眉看上去就不干净。那你眼里有谁是干净的?你!师姐不加思索地说,但却马上又躲开我的目光。那师姐你自己呢?师姐低着头不回答。师姐,你看那个人呢?师姐看了一眼,然后我们俩一起吐出一句,垃圾!!

那胖子就是我们学院解剖教研组主任,后来成为师姐领导的王连璞。

王连璞的卑鄙全校皆知,活脱脱是金庸笔下的岳不群。他年年担任新生的解剖学讲师,听说他年年靠考试赚学生的红包钱就达数万元。但总有人就算送钱也难逃他的魔爪,因为他在课堂上很明白地跟我们讲过,他评分标准完全看他自己,不顺眼的就给不及格。谁拿他也没办法,院里明知道他这样却一直不敢动他。没有人知道他与院长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可以被他看中而逃脱,而我最后能拿到毕业证可谓奇迹中的奇迹。大一头半年第二个月,我就把系统解剖学教科书隔着五张桌子扔到了他脸上。王连璞为人委琐,讲课时总针对解剖书中的东西用一些露骨的问题为难女生。当时一百二十多人的大教室里,一个女生在那里被他问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他却不依不饶,眼看那女同学就要哭了,我顺手把书扔过去说,你有完没完呀。

也许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敢这么对他,站在那里尴尬了好一阵。然后从地上捡起我的书,你是96麻醉的杜明吧,我记住了。后来我在学长那里听到了王连璞的种种可怕,但我也在意。就这样第一学期我系统解剖学考卷离奇失踪,当然被认作不及格。接下来,补考也如我预计的一样不及格,于是我系统解剖学被“大挂”。师姐听到我说这时歪着头看着我的眼睛,说真想亲眼看见当时的情景,当时的你一定很帅吧。

对了那个女生呢?我挺奇怪地说,谁知道,以后我就很少上课了。早就忘了是谁,反正不是我们班的。师姐笑得花枝乱颤,好好的一个英雄救美,被我们杜明装酷弄丢了。也许那个女孩早已经爱上你了呢。女人就是喜欢这种幼稚的幻想,师姐也不例外。其实我很喜欢师姐的笑,那么纯真,完全没有传闻中的样子。每次看到师姐笑时我都有想问她关于那些传闻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师姐毕业后决定留校时,我惊讶了好久。因为她要留到解剖教研组做助教,而且就是做王连璞的助手。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师姐告诉我,既然不喜欢当医生,就留校好了落得一身轻闲。那也不用当那个老王八的助教吧?她拍拍我的脸,学校只剩这一个位置了。而且你最后补考时系统解剖学不也及格了吗,至少王连璞也给你毕业证了,这已经很难得了。我无话可说,想了想才对师姐说,师姐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许愿,为了师姐你我对阳光许愿。王连璞那个混蛋会在师姐工作之日自动消失。师姐猛地在我脸颊一亲,杜明你真可爱。可是在她转身时却有一颗晶莹冰冷的东西落在我嘴唇上,是咸咸的。

我在手机里找到给我打电话的同学的电话号码,他接电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感到意外。我问他知不知道张倩自杀的原因,他说他也不清楚,听说公安局也查了,但是张倩平时一直都一个人,就连她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而且从种种迹象看都是自杀,所以当天就定案了。我哦了一声,那朋友开始有点兴奋,你说张倩那么漂亮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咱们医学院还真是邪门,王连璞失踪以后,张倩又自杀……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其实我和师姐是同一年毕业的,我学麻醉专业是专科只有三年,用师姐的话说是比她少浪费了二年青春。青春是什么?我问师姐,师姐被我问得结巴起来,青春?

青春就是可以生活在干净的阳光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吧。那现在阳光有了,师姐你有喜欢的人吗?也许有吧。师姐似乎很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就会以不说话来拒绝回答,我们俩也已经习惯了这样。杜明,你联系好医院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是吗!师姐的语气显得很高兴。不错呀,在什么医院?哈,就在那边。对,就是那座山。我站在天台当中的椅子上,远远的指过去。师姐不解地看着我,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坐在地上玩着手里的书。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我是一个连毕业证都没有可能拿到的人,还找什么医院呀。我没有等师姐说话就继续自言自语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我又不喜欢学医,我讨厌医学。那你每天拿着医学书上天台来吗?师姐盯着我看,我只是在读我喜欢看的东西。我躲开师姐的眼睛,师姐拂了拂我的头发。这样吧杜明,我从不许愿,为了你,我今天对着阳光许愿,杜明你一定能拿到毕业证,所以你也要保证有了毕业证一定要做一名好医生。好吧。

我以为师姐只不过是在逗我,但是人的第一次许愿好像真的可以现实,我真的拿到了毕业证。理由是那一年解剖学大挂的人太多,所以全部赦免,只不过需要交一些“手续费”。可是当我告诉师姐时,她却只是好像早在意料之中一样笑笑。什么时候离校?我以为她还是会像前二次那样摸着我的脸,帮我拂拂头发。可是出乎我意料,她那天却是异常的冷淡。过二天吧。哦……又是好长时间不说话,给我写信吧。

师姐突然对我说。嗯,师姐我教你发E-MAIL吧。不,只要写信。师姐像个任性的孩子,我只好答应了她,她笑了。但是那时我感觉到师姐的笑是那样的不真实,突然整个人好像进入了梦中,身边的一切都开始不真实起来,也许是因为我大学毕业了吧。

早晨八点,我刚来到医院。主任就把我拉到一旁,杜明呀,你想考研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做好平时的工作。咱们医院小,麻醉师不多,虽然手术不多,但如果你不做的话,我们工作分配上就很紧张的。我应付了主任二句,就换了无菌衣走进手术室里去看王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手术台上的王瑶总是出错。神色也不好,在无菌帽和口罩之间的眼睛看上去没有一点明亮的感觉。看她空闲时,我悄悄走到她的身后,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进来。我用手指轻轻在她腰上一点,啊的一声,把手术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好病人是全麻没有把他吓醒,胸科主任狠狠瞪了王瑶一眼,护士长也吓得跑进手术室。王瑶回头看着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嗔怪我,眼里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双手扶着她的腰,用额头轻轻顶了顶她的背,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我连忙溜出了手术室。

中午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到医院天台上发呆。医院的天台很小,我把白大衣铺在地上躺了上去。仰望天空,那片深深的蓝,看得久了就好像慢慢地向你压来。就我的思想开始游离时,突然一个人从旁边的跳了下来,屁股重重地坐在我肩膀上。

哎哟,王瑶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边整理自己的裙子。我歪着头去看她,她也在看着我,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哭了起来。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全班去吃散伙饭。结果饭刚刚吃到一半,男生就喝醉了十几个,女人们也丑态百出。到这时我才知道,女人与女人真是不同的,没想到长得丑的女人喝醉了更丑。饭店里好像群魔乱舞一样,我跑了出来,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校园里黑黑的,六月时分应该已经是快九点了吧。有些期待地爬到天台上,却意外地发现心里想的那个人还在灯火阑珊处。几许夜光笼罩在师姐身上,师姐的头发一如平常的飘扬着。她双手扶着栏杆扬着头,我站在师姐的背后,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做出在这个大学里唯一的一个决定。我走上去抓住了师姐的双肩,师姐的身子猛地一颤。张倩。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想到也是最后一次面对着师姐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只是静静的。我把头放在她的肩上,用唇去吻她的头发,师姐刚刚洗过的头发有着清晨露水的味道。我用双臂环绕住师姐,第一次感觉到师姐的双肩是如此弱小。跟我走吧。师姐低下头,四周马上静了下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我听到了有水滴落在我手臂上的声音,那滴水让我的手臂瞬间沉重起来。师姐突然笑了起来,拨开我的手,转过身对我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怎么评价我的吗?那些都是别人说的,你干吗要在意。师姐一步步走近我,那好现在我就告诉你真相。她蹲了下来,双手在我两腿间摸索。仰起头看着一脸惊诧的我说,今天我会对你免费。我一把推开了她,她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扶,面对着我打开了双腿。看,我就是这样的婊子,怎么样还有兴趣吗?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她的笑声是那么刺耳。她扬起头,笑声也开始颤抖,身体也跟随着抽动。杜明,你太干净了,我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我再也不能听下去了,我冲出了天台……

面对女孩子的哭,我总是手足无措。我轻轻拍着王瑶的背,过了一会王瑶肩膀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我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和师姐的头发很像,一样的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