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灵魂顿时脱离了身躯,连后退的力气也失去了。看见我的恐惧,杨雨辰微笑着把恶心的脸颊向我凑近:“之前我是为了报仇才接近她们,但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我涂了精油之后跟现代人一样的,皮肤也会变回以前一样光滑,所以你不用害怕的!”杨雨辰的手游移到我的手臂上,宛如一块腐烂的肉粘在我的手上。我猛地回神,慌忙后退,泪眼模糊地盯着他。
“你不要这样,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小晴,我们结婚吧,我们古代的男子很专一的,我不会像现代人一样花心,你一定会很幸福的!”杨雨辰猛地扑过来。
我来不及后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让我下意识推开他!恐惧的力量竟然能把他推倒,而且他的后脑刚好碰在桌角上。
快要昏迷的杨雨辰向我伸出腐烂的手,强烈的不安驱使我拿起刀,狠狠刺进杨雨辰的胸口!杨雨辰的眼睛没有闭上,被魔鬼盯着的恐惧让我拔出刀,不停地刺,不停地刺……
12
清醒之后,我看见了一个死不瞑目的男子和一摊鲜血。Ⅴ⒐⑵理智与恐惧混合,我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把他的尸体藏了起来。
待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之后,我重回他家,拿着他的精油去做一些旁门左道研究。他们认为,这个精油是吸了人体的油脂,从中提取精华,再加上一些让尸体防腐的化学剂研制而成的。然后,我想方设法地查过杨卫平的资料,杨家镖局在清末的确很有名,但后来被贪官方贵财陷害,死在乱箭之中,而他的儿子从此失踪了,名字叫做杨雨辰……
得到了这些资料后,我再也没有接触他们的事情。杨雨辰的死好像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报警。一直很平静,我认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过了一个多月,我的虚拟死亡网络空间到期了,我不得不进入网站,收拾残局。当我以管理员账号进入虚拟死亡网络时,一幅我并不想看见的画面出现在最前方,无论怎么样也关闭不了。
我不敢看,但最终视线还是游移到屏幕上了。我发现杨家的坟墓里多了一个棺木,名字叫杨雨辰,而他的身边有一个刻意空出来的位置,写着杨雨辰妻子之位。杨雨辰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有人帮他做这些事情?
我的心再次翻起了暴风雨。
13
我收拾了虚拟死亡网站的残局后,把域名还给服务商。我在QQ里跟他谈婚恋网的续费问题,他却老是跟我谈死亡网站的问题。后来我生气了,不禁骂了他一句,他竟然发了一把飞镖的图片过来。
我顿时猛地一震,但我来不及恐惧,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痛楚。我整个身体像被什么封锁了一样,无法动弹。我颤抖着直视电脑。突然,对话框里给我发了一句奇怪的话:我们说过,没有找到适合人选之前,谁都不能离开对方的。我一个人很寂寞,你快回来我的身边!
当我看完最后一个字时,电脑屏幕突然自动开启了一个网页,一幅可怕的画面竟然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用力逃跑,但是胸口痛得像要裂开一样,而且浑身发软,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杨雨辰妻子”的棺木盖子被打开了。随着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一个每天看镜子都会看见的身影慢慢躺进棺木里……

故事二 面蛊

暴雨鼓点般密集,落在车顶上,仿佛随时会击出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洞,车窗外漆黑一片,紧挨着车窗的身体,能感觉到玻璃在雨点袭击下的颤抖。车前灯照出的一小片筷子粗细的、雨水交织出来的栅栏,车头上溅起无数朵水花,雨刷疯狂地扫动着,水不断冲刷着风挡玻璃,视线变得极为模糊,令人产生了在水里泅游的错觉。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一个路牌都看不见!”刘枫一边咒骂着,一边竭力朝路边张望。
车窗外没有一丝光,只能在车前灯的余光照射下隐约看见狭窄的路的轮廓,两边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巨大的水泥块。我竭力睁大眼,想找出能确认我们目前所在位置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陆真蜷缩着身子,脸紧贴着玻璃窗。之前他就一直是这个姿势。我推了推他,想让他把剩下的饼干拿出来,手指触到他肩膀时,感觉他的肌肉僵硬得像木头。他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别碰我!”
我不由怔住了。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中藏着些陌生的东西,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陆真,你不是说这一带你熟吗?接下来该怎么走?”车子猛然一蹦,后轮陷进了一个小坑里。刘枫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几句之后,回过头来问陆真。
“别问我!”陆真语气十分粗暴。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和刘枫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刘枫强行将陆真抵在胸前的下巴扳起来,Ⅴ⑨㈡对着他的眼睛问:“你小子没事吧?不是你说这儿有个挺好玩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陆真话没说完,身体猛然一个激灵,忽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我和刘枫都吓了一跳,还没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他已经站在驾驶室外,用力敲着车窗玻璃。
“他疯了吧这是?”刘枫咕哝着摇下玻璃,“你干什么呢?都湿透了!”
“我来开车!”陆真大吼着。狂暴的雨声遮盖了他的大部分声音,刘枫和他争论了两句,两人的声音都淹没在雨中,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刘枫用力敲了一下方向盘,从驾驶室爬到后座上,陆真马上钻进车,将车门和车窗关得死死的。他浑身完全湿透了,从上往下淌着水,我将毛巾递给他,他匆匆抓过去擦了把脸,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神了,你怎么开动的?我刚才开了半天都卡着。”刘枫大声问。
“我也不知道。”陆真说。
“你知道往哪开吗?小心点!”陆真开的速度太快,我有些胆战心惊,忍不住提醒他。
“放心,”他回过头来朝我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丝血色,“这一带我熟,要我说可能说不上来该往哪走,但只要方向盘在我手里,就知道往哪开。”
他说得像真的一样,我和刘枫心里都没底。但这个时候只能任由他去开,毕竟我和刘枫都完全不认识路。刘枫小声跟我嘀咕:“这小子有点怪!”我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陆真的古怪之处。从下暴雨之后,他就变得沉默起来——或许确切地说,从一上路,他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到这一带来旅游是他的主意,一路上也是由他负责带路,但途中好几次,他都忽然提出取消这次旅行,我们起初没理睬他,后来被他说烦了便顺口答应了。刘枫刚要把车头掉回去,他又改变了主意,惊慌失措地笑着说是开玩笑的——他当时笑得脸上抽筋的模样,让我都有些不忍心看。
说起来,我们来的这地方,本身也有些古怪。一离开马路,走上这条碎石砌成的小道,两边的景物便迅速变得荒凉,刚开始还有几栋明显没人住的危楼矗立在路两边,后来便只剩下大片大片的废墟,一路行来,看到的都是一地的房屋碎块,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转到小路上的时候大约是下午4点钟,不到半小时,天上飘来一片沉重的乌云,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光线迅速被吞没,很快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暴雨倾盆而下,我们几乎是被困在了这个荒凉的地方。
在暴雨中行驶了多久,我们都不记得了。掏出手机来看看,才6点多钟。正常天气下,天色应该还很亮,我们车周围却黑得令人毛骨悚然。雨无休止地砸下来,我和刘枫都不再说话,陆真全神贯注地开车,他身体上散发出强烈的潮湿气息,将原本就闭塞的车厢里的空气挤压得所剩无几,我不得不敞开窗喘两口气。
“关上窗!”刚打开窗户,陆真便厉声命令。
“我喘口气。”我说着把窗户关上了。
“快到了。”陆真说,“再忍忍。”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一看刘枫,已经睡着了。
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似有若无,似乎随时会被雨水浇灭。车子朝着发光的地方驶去,越来越近了。那光在地面上连成一片,发出淡淡的幽蓝,泛着冷气。光的力量很弱,无法穿透重重黑暗照亮太多地方,但这已足以看清楚地面附近影影绰绰的建筑的影子。等车子驶得更近一些,在车前灯的笼罩下,一道高大的门楼矗立在眼前,门楼后是耸立在幽蓝的光之中的一片模糊的建筑群。陆真身子颤抖了一下,车子从门楼的两根柱子间驶过,冲了进去。
路况明显好了许多。碎石路上不断的颠簸消失了,车子行驶得十分平稳,不多久便停了下来,雨声小了许多,车顶上没有了雨点密集攻击的声音,像是驶入了有屋顶的建筑。
“这是哪?”我问陆真。
“下车再说。”陆真的嗓音有些沙哑,推开车门走了出去。我叫醒刘枫,和他一起走出车外。
雨水的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噼啪的雨点声响彻四周,我们所处的地方却很干燥。地面上一片幽幽的蓝光,蹲下去才看出,发出蓝光的是鱼鳞般的地衣类植物,它们密布在木质地板上,摸上去像一层天鹅绒。这点光不足以让我们看清所处的环境,刘枫点亮了打火机,这才看清楚,我们所在之处像是个亭子,两面墙支撑着屋顶,另外两面墙是空的,只有两根柱子起着支撑作用,雨水从空当处飘飞进来,将附近的地面淋得湿漉漉的,那些发光的地衣淋湿了之后,光芒稍微强盛了一些。
“从这里走。”陆真朝其中一面墙走去,我们这才发现墙上有一道不起眼的门。他随手将门推开,门后是一条曲折的走廊,两边用柱子撑着,雨水将走廊的地面浇透了,地衣的蓝光一路延伸出去,像是一条悬浮在黑暗中的光桥。Ⅴ⒐②
陆真已经走了上去,刘枫疑惑地看了看我,我猜他和我一样,感觉眼前的气氛有些诡异。但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很快跟了上去。考虑到黑暗中照明的重要性,刘枫把打火机熄灭了,我们只能沿着地面上蓝光的指引朝前走。浓重的黑暗包裹着我们,雨点的声音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四周奔驰,我忐忑不安,恍如迷失,紧紧扯着刘枫的衣襟不敢放松。
一片更开阔的幽蓝地面呈现在眼前,刘枫没留神,猛一下撞到了什么,诅咒一声,回头提醒我两句,我小心地避开两边门框,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亮起了火光,整间屋骤然亮堂起来。陆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干木头点燃了,亮光就是从木头上发出来的。他将干木头插在窗棂上,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进来,火光一闪一闪的,似乎要被雨水浇灭。刘枫将火把移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火把插在墙上的一个洞里。
地衣的光在火把的强光笼罩下,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是在偶尔一转眼间,能从余光里看见一抹淡淡的蓝色。这是间木结构的屋子。屋子十分宽敞,墙上和窗上都雕着花,墙角堆着一堆凌乱的干木头,屋顶上漏了几个洞,雨水从洞中落下来,在木地板上流淌着。陆真缩在堆放干木头的地方,朝我们招了招手:“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明天再赶路。”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陆真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然而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分明隐藏了什么。
风雨跋涉,我们都累了,尽管知道陆真言犹未尽,我和刘枫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疲倦的身体一落地便仿佛融化了一般,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刘枫推醒了。睁开眼睛一看,他和陆真已经醒了过来,眼睛里闪着警惕的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屋子,仿佛屋子里藏着什么异样的东西。我跟着紧张起来,不知所措地随着他们目光一阵乱转,刘枫揪着我的胳膊,低声道:“听!”
听?能听见什么呢?金属般的雨点声几乎已经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连我们的谈话声也变得模糊不清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在他眼神的催促下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那是无数轻微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在空中,被风吹得乱撞。在狂风暴雨的天气,这种声音常常隐没在狂暴的雨声之中,然而,今天听到的这个声音,却是连雨声也无法掩盖的。这声音并不是单独存在,而是一种群体的声音,被风吹得乱撞的不是一个两个什么东西,而是一大群。个体的声音经常被湮没,但当个体集合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群体时,发出的声音就有了可以和最强的声音抗衡的力量。
发现这声音的存在,我不禁惊慌起来:“是不是要来台风了?怎么这么多东西被吹动?”
刘枫摇了摇头:“你再听!”
我正要再仔细听下去,忽然听到陆真低低地抽了口凉气。我和刘枫朝他一望,马上顺着他那惊恐的视线望向窗口。窗口上紧贴着一张苍白的脸。
乍一看到那张脸,我们也禁不住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张老人的脸,布满皱纹,脸上尽是愁苦的神色,眼睛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大概也是和我们一样被暴雨困住的人吧?
刘枫起身朝窗口走过去,边走边喊:“外面雨大,进……”他话没说完,便听见陆真发出一阵狂暴的吼叫。我从来没见过陆真像现在这样敏捷而迅速,他几乎是从地面上弹起来,飞快地捂住了刘枫的嘴。刘枫奋力想把他甩开,嘴却始终被他紧紧捂着。
“别……别说话!”陆真的整个身体已经为恐惧所控制,他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剧烈颤抖着。看到他的神情,刘枫停止了挣扎,陆真这才慢慢松开手。
“怎么回事?”刘枫望了望窗外那张脸——那老人脸上的愁苦神色更加深浓,雨水沿着他的脸滑下来,让人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千万别……”陆真刚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仿佛被谁点了穴道一般,整个人都凝固了。
“什么?”我追问着。
陆真这才回过神来,一丝犹豫的神色从他脸上闪过。
“千万别邀请他们进来!”他飞快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便用手掌按压着心脏的部位,⒌⑨㈡皱紧眉头,踉跄着走到柴堆边,坐下来大口喘气。我赶紧跑到他身边,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摇了摇头。
“有点冷。”他苦笑着说。
“他们?”刘枫还沉浸在陆真所说的话中,他又朝窗口望了望,忽然低声“咦”了一声。我抬起头看看——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张脸。那是张女人的脸,非常甜美的相貌,带着一种乞求的神色望着我们。刘枫最见不得美女求他,眼看他又要开口让那女人进来,被我拦住了。
“不对劲。”我说。
“有什么不对劲?”刘枫问。
他刚问完,又一张脸贴在了窗口上。那是一张小孩的脸,不超过10岁的男孩,一脸淘气的神情,趴在窗口,朝我们做了个鬼脸。这下刘枫也终于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为什么那小孩比两个成年人还高?”刘枫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我和陆真待着的地方,低声问。
那小孩的脸紧贴在老人和女人的脸的上方,下巴搁在那女人的头顶。除非他脚下垫着什么东西,否则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然而这并不是唯一不对劲的地方。
从那女人一出现,我就感觉有几分诡异——那女人一出现就紧靠在老人的脸旁边,两张脸紧紧挨在一起,脸部相接的地方被压得微微鼓了出来。老人的脸和女人的脸这样紧靠在一起,先是让我感到非常不协调,禁不住产生暧昧的联想,但很快地就感觉到这实在不同寻常,因为两人的脸上都没有显出任何亲昵的模样。
我想象着,倘若是自己,无论对方是多么亲密的人,似乎也不大可能这样互相挤压着,脸部紧贴在一起。再进一步想,即便我是拿肉麻当有趣的人,真要和自己的忘年恋人时刻紧靠,那么,在两张脸互相靠在一起的时候,至少会有眼神的交流或者在神情上流露出来,然而这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彼此之间却没有丝毫的互动,浑然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了——有谁会允许陌生人这样紧贴着自己的面颊而脸上不流露出丝毫不适应的神色呢?
想到了这一点,我又想到更多不合理之处。如果是要避雨,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走门口,而要将脸贴在窗上呢?就算是在窗口张望一下,也不用如此紧贴吧?张望一下即可,老这么贴着算什么?要进来避雨,当然是开口恳求更好了,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三个人都是哑巴?再仔细看,就发现那几个人都没有头发,漆黑的眼睛里也看不到眼白。还有……
我越看就越觉得诡异的地方多。最诡异的是,我们在这里对他们指指点点观察了半天,他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始终凝视着我们。为什么他们的表情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变化?我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人眨一下眼睛。
又一张脸贴了上来。这次更是高得离谱,几乎顶到了窗框。这张脸有几分凶悍,满脸横肉,有几分威胁意味,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我们。也正是因为他将脸贴得这么高,才让我们注意到一个之前完全没留意到的情况——他没有脖子。在他脸部的下方,就是无穷的黑暗,看不到脖子。
这么一来,我们便发现,这四张脸不仅仅没有脖子,也许连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不存在——如果有,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的手?想象一下,正常人将脸这么贴着,会很自然地用手来维持平衡,而他们就光是一张脸。
又一张脸贴了上来。刘枫沉重的呼吸响在耳边,他看了我一眼,声音仿佛从古井中发出一般低沉:“那边也有!”我蓦然转头,这才发现,不仅仅是那一扇窗,四面墙上所有的窗口都贴着一张又一张脸: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乞求的、可爱的、快乐的、凶狠的……各种各样的脸,苍白的脸在四周的窗户上朝向我们,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眼神。而更多的脸,正一张接一张地继续贴上来,就像贴画片一样,没有任何先兆,看不见身体的影子,仿佛是“啪”的一声,脸就贴了上来。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刘枫低声问。
“这是面蛊……”陆真忽然开口说。
“面蛊?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那个东西……”陆真呻吟了一声,脸上抽搐几下,这才继续道,“那个东西暂时不要管它,它对我们没有害处。快逃,趁着现在……”他站了起来,身体仿佛有些不受控制似的,僵硬地动了几下,便艰难地拽着我们朝外走。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问。他摇了摇头。
“外面下着大雨呢。”刘枫说。
“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⒌㈨2陆真一脸懊恼的神情,步子迈得越来越快,我感觉他揪着我的手指变得非常僵硬。我们随着他走进雨中,倾盆大雨迎头而下,黑暗却仿佛变得稀薄了许多,空中飘荡着许多幽蓝的光芒。我们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环境,便在雨中踉跄奔跑起来。一路上许多蓝色的光点朝我们飞过来,撞在身体上,轻飘飘地荡开。过了几分钟,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我这才发现那幽蓝的、飘浮的光点究竟是什么。
是脸!那是一张又一张人的脸,在暴雨中飘浮,像是画皮的风筝,轻飘飘地塞满了我们四周的空间,男女老少,喜怒哀乐,数不清有多少张脸,在黑暗中窥探着我们,发出幽异的蓝光。我在暴雨的噼啪声中清晰地听到嘎嗒嘎嗒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明白,那是我牙齿互相叩击所发出的响声。这诡异的景象让我浑身再也不听使唤,停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动,只是感觉身体冰冷。
一张笑眯眯的老人的脸飘过来,停留在我面前。它那幽蓝的面孔上,两只眼睛是两只透风的洞口,透过它的眼睛我能看到它身后无数正在飘飞的面孔。一阵风吹来,这张脸被吹走了,然而更多的脸争先恐后地朝我们身边拥挤过来。
“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刘枫拖着我,快步朝前跑着。我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完全靠刘枫和陆真拖曳着,这才能继续跑动。无穷无尽的黑暗,无穷无尽的风雨,无穷无尽的脸孔。
“陆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快要跑到停车的地方了,刘枫声嘶力竭地吼着。
陆真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脸上露出极度痛楚的神情,腮帮咬得紧紧的,过了一阵才说:“回去!”
“什么?”我和刘枫同时问。
“回那屋子去!”他用力吐出这句话,拉着我们又转身跑了起来。
我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除了听从他的话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只能跟着他狂奔起来。刘枫不断地嚷着什么,但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吞没了。我们又回到了那屋子里。无数的脸跟着我们奔跑了一阵,在屋子的门前停了下来,徘徊不去,在门口形成一道人脸做成的门帘。
一进门,陆真就倒了下去,身体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我和刘枫连忙扶起他,将他扶到木柴堆边。三个人都已经湿透了,那些脸似乎不会进屋来,让我们暂时能喘一口气。刘枫弄了些木柴,找到一块塌陷的地板,将已经有些腐烂的木地板敲开,弄出一块一米见方的泥地,在上面生了一小堆篝火。陆真此时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脸色白里透青。我不断揉着他的胸口,感觉他的胸膛肌肉十分僵硬。我和刘枫脱下衣服和裤子放在火上烤着。刘枫将陆真扶好,我慢慢帮他把衣服剥下来。他的身体呈现出蜡烛般的白色,一点血色也没有。
“这小子身体不行。”刘枫摇着头,将陆真扶到最靠近火堆的位置坐了下来。
熊熊的篝火带来的暖意,让我有些昏昏欲睡。刘枫让我睡一会,他负责看火。我点点头,看看趴在窗户上那些凝然的面孔,心头的恐惧减弱了许多——至今为止,并没有见到它们有任何攻击的行为,如果它们只是喜欢这么飘着,就让它们飘着吧。刚睡着没多久,便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猛然冲入耳朵,直接撞击到我的心脏上,我感到自己心脏仿佛被谁揪了一下,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跳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刘枫焦急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凄厉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是陆真的惨叫声。他正在地面上扭曲成一团,刘枫想稳住他的身体,被他一把推开了。他从火堆边号叫着滚开,身体将木地板上蓝色的地衣蹭掉了一大块。我们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一两分钟后,他不再翻滚,依旧蜷缩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我们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边,我伸手想把他扶起来,看到他那抗拒的眼神,又把手缩了回来。
“陆真,你怎么回事?”刘枫不管这么多,一把将他扶着坐起来,他又发出一声惨叫,刘枫正要说什么,忽然愣住了。陆真看到他的眼神,慌忙用胳膊遮住自己的胸膛。看到他的胳膊,我也愣住了。他意识到我的目光,惊慌地将左胳膊藏在右胳膊底下,这么一来,胸膛又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颤声问。
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什么也不说。我看到的情况太令人震惊了,问出那句话之后,好半天我都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身体冰冷,可我和刘枫都不敢再把他移到火堆边——在他的胸膛和左胳膊上,各有一团碗口大小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发出莹润的光。刚看到那两团皮肤的时候,它们正朝下流淌——是的,是皮肤本身在朝下流淌,而不是皮肤上的什么溃疡。
陆真的皮肤仿佛融化了一般,变成半溶液状的流体,顺着身体淌到地面上,在地上形成凝固的蜡状痕迹。他的手接触到那两团半融化状态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手指印,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小指头戳进去的小洞……那不是皮肤而是蜡,是的,就是蜡,所以他才不能在火堆边久坐……难道陆真是个蜡人吗?我试探着伸手按压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分明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正常肌肤。刘枫将手在他胸口那团半融化的皮肤上按了一下——那团肌肤因为融化的缘故,略微凹陷下去,被他这么一按,两个清晰的指头印就留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