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个暑假一起找个地方好从学校里搬出来。我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有空调的卧室,我说我愿意每月多分担100元钱的房租,她们没反对。

东西搬完后我们兴致勃勃地搞了一次大扫除,像是要洗心革面迎接新生活一般。屋子收拾干净后,和我最初看到的模样有了很大差别,清洁明亮了许多。我们洗完澡然后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聚餐庆祝。林巧萱不愧是同学们公认的女中豪杰,她要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起来。

“以后咱们可就要在一起生活了,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林巧萱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旁边的顾客看了过来。

“嗯,我同意,有你这么个身材魁梧的姐姐,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白桃抿着嘴笑。

“你就是说我胖呗。”林巧萱假装生气道,“真不能跟你这种写文章的人说话,整天想着挖苦人。还是夏芙好,说话很讲究。”

我笑了笑:“我就是嘴笨,没办法。”

白桃摇头说:“你不是嘴笨,你是太鬼了。”

“夏芙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她这张嘴谁也不放过。”林巧萱放下酒杯,“来,不说别的了,你们每人都陪我喝一杯。咱们的姐妹关系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啊!”

“对了,我忘了跟你们说件事。”我突然想起了房东对我说过的话。

“什么事?”白桃饶有兴趣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感觉房东神经兮兮的。”我无所谓地笑,“她特别交代了一下,二楼楼梯上去的阁楼里她堆放了自己的东西,我们不要去动。还有就是她让我不要找朋友一起合租,我当时就随口答应了。反正她要是真的过来了,我们就说之前不认识得了,免得麻烦。”

“管她的呢,住进去了她还能把我们赶出来不成。”林巧萱笑了起来。

“就是,不行林大姐就武力解决她,我帮忙收尸。”白桃边说边扭头看着我,“夏芙,你在一旁当拉拉队就行。”

“吃饭的时候咱能别说这么变态的吗?”我端起酒杯凑到林巧萱的前面。

我和白桃都有点酒精过敏,喝了这杯啤酒后那天晚上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很开心,像是人生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在这样美妙的时刻,好姐妹就在自己的身边,前方的路一定会很光明吧!

 

 

3


我在一家大型超市找了一份收银的工作,有时候上白班,有时候上晚班。这个工作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找到乐子了倒也还轻松。相对于我,林巧萱找到的工作并不怎么适合她。在这样大热的夏天里她要穿厚厚的笨熊服给行人发代金券。那是一家自助餐厅,中午和晚上都要营业。白桃没有出去找工作,而是整天窝在卧室写小说。

我们本来是商量好三个人轮流做晚饭的,不幸的是这个制度并没有执行下来。有时候是因为某个人犯懒,推到另一个人身上要对调时间。有时候是因为我上晚班去外面吃饭了,她们两个人也懒得做。还有的时候我们都忘记了上一顿饭是谁做的,偶尔还会发生一些口角。开始那几天我们还有兴趣一起到外面吃饭,后来就各吃各的了,实在不行就自己泡方便面吃。

搬到这里10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在卧室里休息。白桃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她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我的魂都差点飞出去了。

“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我抚摸着胸口,余惊未平。

“夏芙,你说咱们是不是好姐妹?”白桃把脸凑了过来。她的脸很白,没有什么血色。

“当然是啦!”我拉着她坐到身边。

“那我跟你商量一件事,”白桃弯着眉眼,“我们对换一下卧室好不好?我可以多出100块钱。”

“这个…还有其他原因吗?”我一时有点摸不清状况。

“你知道的,我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写东西,太热的话完全没有感觉。”白桃看我没有反应,不觉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些为难。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勉强吹电风扇度过这个夏天的,但是我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办法克服心里的阴影。”

“什么阴影?”我不知不觉地被白桃调起了好奇心。

“其实小时候我还有个弟弟。那个时候我6岁,弟弟只有2岁。我们家里当时安装的是吊扇,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就是吊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扇叶很长。那个夏天我舅舅到家里来玩,他抱着我弟弟玩抛高高的游戏。他刚好站在吊扇的下面,扇叶高速地旋转着。有一次他抛得太高了,弟弟的头刚好穿过扇叶,生生地被削掉了。我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小头掉落在面前,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

我的心突然一冷,浑身一阵哆嗦。白桃边说着眼圈都红了,声音中带有几丝急促的哽咽。我握紧了白桃的手,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吹电风扇,连看到都不行,因为脑海里总会出现恐怖的幻觉。”白桃顿了顿,接着说,“现在长大了我虽然克服了一些心理障碍,但面对这种台式风扇我有了一种新的奇怪的感觉。那风扇就像是一颗带着脖子的独立人头,我总感觉它在对我诉说些什么,但却被吹出来的呼呼风声淹没了。你不觉得台式风扇很像一颗人头吗?”

“是有点像。”我惊恐地看着白桃,不自觉地回答。

“它们本来就是!”白桃的脸在灯光下闪现出一抹青色,“它们摇头的时候很缓慢,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变成了僵尸…”

“不要讲了,我害怕。”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你能不能帮帮我?”白桃轻声道,“夏芙,求你了。”

我看着白桃可怜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们就对调了卧室,林巧萱没有起来帮我们搬东西。也许是白天工作得太累了,她睡得很死。搬到白桃的卧室后我整个晚上都处于半梦半醒之中,我看着床头柜上的电风扇,想起白桃的话。它真的像是一颗会动的人头,它在黑暗中哭泣着,轻声地说着我听不清的话语。

 

 

4


晌午的时候我跟林巧萱一起出门。毒辣的太阳像是在宣泄着老天的怒气一般,温度高得出奇,连普通的呼吸都像是要把胃烧坏似的。我们侧着身子躲在站牌下的阴影里。林巧萱突然问我:“昨天晚上你跟白桃调换卧室了?”

“嗯。”我扭过头问,“你当时没睡着?”

“睡着了,我是早上才知道的。为什么要换啊?”

“她说她对电风扇有心理障碍,说得我都心里直发毛!”我做出惊恐的表情,继续说,“她说小的时候有个弟弟就是因为电风扇死的,脑袋都被削掉了。”

林巧萱没有立即答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她。

“你相信白桃说的话?”林巧萱用很奇怪的口气问我。

我点了点头。

“她是写文章的人,最会编故事了。”林巧萱皱着眉头说,“她以前也和我说过电风扇的怪事。她说有一天晚上她们都急着出门所以没关电风扇,后来她提前回来了,站在门口听到宿舍里有几个人在说悄悄话。她推开门,宿舍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几台正在飞速旋转的电风扇。”

“啊——真的假的?”我诧异道。

“鬼晓得,你小心就是了。”林巧萱看到自己要坐的公交车过来了朝我挥挥手挤了上去。我的头皮有点发麻,一时接受不了这些古怪的言论。那天站在收银台前我依然灵魂出窍,我不知道白桃和林巧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感觉有些东西并没有按照我想象的样子前行,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

几天后我下班回家帮白桃带了一个盒饭,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林巧萱。她边开门边问我:“怎么没在外面吃?”

白桃坐在木沙发上,听到了林巧萱的话,替我回答道:“我让夏芙帮我带的饭。”

林巧萱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你可真够懒的,连吃饭都不愿意下楼。”

“你也好不到哪去啊,你看你的衣服放在阳台上泡几天了还不洗,一股好大的烂菜叶子味!”白桃回击。

“嫌臭你就帮我洗了呗,真是的!”林巧萱的口气很不好。

“我又不是你请的保姆。”白桃冷笑。

“算了算了。”我看这架势连忙出来打圆场,“都这么好的朋友,不要为个人的生活习惯争吵了。天要下雨,女要嫁人,由各自去吧。”

她们扭过头去没有再争吵。但在客厅里活动的时候都没再和对方说话,像是眼前不存在这个人一般。我本来还想劝和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说不定明天她们就自动和好了。

晚上10点多的时候我在卧室里上网,林巧萱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她仔细地把门关好,在我身旁坐下。我转过头来看着林巧萱,她的模样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但却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林巧萱先是笑了笑,然后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当然啊。”我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唉,我总觉得白桃不够朋友。我们俩要上班,每天都挺累的,尤其我还要穿着那个笨熊衣服,热死个人了。大家轮流搞卫生她还老是偷工减料,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这房子是大家在住,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林巧萱抱怨着。

“文人嘛,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气质。”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并没有添油加醋。

“其实,我找你主要不是来声讨白桃的。”林巧萱突然把声音放得很低,“我怀疑白桃的身体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

“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搬到有空调的卧室去吗?”林巧萱神秘地说,“不是因为电风扇恐惧症,而是因为如果空气温度太高的话她的身体就会熔化,变得像软糖一样。”

“你在说笑话吧?”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你宁愿相信白桃的鬼故事。”林巧萱霍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看着林巧萱走出门去,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说的话太不可思议了,我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她却成功地在我的脑海里安放了一颗种子,让我忍不住地想去怀疑。人的身体熔化得像是软糖一样,我想起这个比喻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发冷。

 

 

5


第二天我上晚班,因为超市月度核算的关系很晚才回家。下了公车后我往一条小巷里走,如果再早一些这里有小商贩推着板车来来去去,但是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巷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我努力地不去胡思乱想,尽量平视前方。巷子里的灯光很暗,像是被热得蔫过去了一般。这个时候我发现墙角边蹲着一个人,他弯着腰,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膝之中。我猜想他是一个疲惫的乞丐,所以放轻脚步企图不惊醒他。但是就在我离他只有三四米远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

我吓了一跳,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站起身,冷冷地盯着我。我发誓我不认识他,而且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消瘦的人。他的颧骨显得格外的高,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像是沙皮狗,显然,之前他并不是一个极端的瘦子。我看到他的衣袖和裤腿空空荡荡的,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手和腿的形状。

他瘦得不像一个人。

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不希望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他并没有跟踪我,但是目光依然随着我的脚步移动。当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快点离开那栋房子。”

这句话很清晰,每个字都像是长了鱼鳍般游进我的脑海。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我的头突然很痛。直到回到屋内将门关上,我的心才慢慢平复过来,我感觉自己安全了。

白桃在客厅里接水喝,她没有睡,她习惯了晚上熬夜写文章。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白桃问我。

“下班晚了。”我淡淡地笑道。

“今天的天气真热呢,你看你满头的汗,到我卧室里休息一下吧。”白桃推开卧室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很凉爽的。”

“好啊。”我跟着她走了进去,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林巧萱的话:白桃如果在太热的环境下会熔化,所以她躲在了空调房里不出门。

白桃将门关上,把我拉到空调的旁边坐。我突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原本是属于我的待遇,现在却变成了她的情意。

“我跟你说一件事吧!”白桃神秘地说,“关于林巧萱的。我发现她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林巧萱最近有点怪吗?”白桃用双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下,“她好像突然瘦了好多,而且是不规则的瘦,感觉很怪异。”

“嗯,是有点。”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形容出来的感觉被白桃说明白了,当下身体一抖,急忙问,“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白桃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我发现林巧萱在蒸发。”

“蒸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我是说真的。我们身体的70%都是水,而林巧萱身体里的水在蒸发。”白桃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这些天林巧萱都没有吹电风扇,这么热的天她不吹电风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趁她不在家去她的卧室看了,她的电风扇上全是灰。”白桃轻声道。

“你不应该这么做,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我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这跟她蒸发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啊,如果电风扇对着一个方向吹,被吹的那个部位就会蒸发得快一些,这样岂不是让身体变得很不协调。林巧萱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不吹电风扇了。”白桃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白桃失落地说道。

“也许她是在减肥呢?!据说蒸桑拿很减肥。在卧室里不开风扇闷着岂不是在享受免费桑拿?”我故意笑着岔开话题。白桃还想说什么,我连忙起身说自己要睡觉去了。回到卧室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莫名的恐惧感萦绕在脑海之中。我努力地回想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开始是林巧萱说白桃在熔化,紧接着白桃说林巧萱在蒸发。而我又在巷子里碰到的那个瘦骨嶙峋的人莫名其妙地对我说,快点离开这栋房子。我越想心里越冷,难道房东阿姨的忌讳真的不能碰触,我是不是不应该让朋友跟自己一起合租?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半睡半醒之中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现在却互相诋毁对方呢?

 

 

6


接下来几天我会不自觉地打量林巧萱的身材,她的脂肪好像确实消失了不少,已经不能用胖子这个词来形容她了。我那天没上白班特意和她一起下楼,假装说自己要去逛街。

“你最近减肥很成功啊。”我假装随口说道。

林巧萱怔了怔,随即点头:“是啊!每天在那件笨熊服里挥汗如雨,不瘦才怪呢。而且我还在抵制美食的诱惑,你就等着看我成为窈窕淑女吧!”

我特别留意了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这天真是热死了,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叹了口气,“据说今天的气温又攀历史高峰了!”

“是吗?”林巧萱好像来了兴趣,突然问道,“你怎么没找白桃一起出来逛街?”

“我估计她不愿意出来。”我摇头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林巧萱神秘地说道,“白桃怕自己熔化了,所以才不敢出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的。”

“呵呵,你真有意思。”我对林巧萱的话不置可否。我们从岔路口分开,等林巧萱走远后我转回到那条巷子里。我试图找到那个皮包骨的男人。虽然我不想看到他,但我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巷子里人来人往,我没找到他,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我一直希望晚上的时候林巧萱和白桃大吵一架,然后她们各自挑明事实的真相,一切水落石出。但是当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们还是当对方不存在一样各自活动着。我早早地回到了卧室,从里面将门锁好,我不想再听到她们对我灌输任何奇怪的想法。

半夜的时候电风扇突然停止了转动,我被热醒了,大汗淋漓。我借着手机淡蓝的光亮按了一下开关,灯没有亮,看来是停电了。我突然想到了林巧萱白天的那句话,她说自己要找出证据来。我想一定是林巧萱将电线剪断了,这样白桃没有办法用空调,她会熔化的。

我坐在床沿上,抑制不住自己恐惧的心情。如果真像林巧萱所说的那样,那她岂不是在谋杀白桃吗?想到这些后我并没有出门阻止,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恶趣味,脑海里全部充斥着白桃熔化后的情形。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变得像软糖一样,也许还要稀一些。她使不出一点力气,脸部的表情也是松松垮垮的。或许她因为熔化死去了,等警察闻讯赶来挪动身体的时候她的肉泥会粘在被单上,像是喷洒出来的番茄酱。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场景,我恐怕会终生难忘的…

早上醒来后我第一时间冲到客厅,林巧萱已经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了。她有意无意地盯着白桃的卧室门看,我不知道她是希望白桃走出来还是死在卧室里。林巧萱不停地看表,她等不及了,因为她要赶着去上班。我端了一杯白开水坐在一旁,静观其变。林巧萱实在按捺不住了,她站起来往白桃的卧室门走去。就在这时突然“吱”的一声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了,白桃慢慢地走了出来。林巧萱尴尬地往回走,假装是在客厅里闲着无聊散步而已。

白桃低着头走向洗手间,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她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有一些并不规则的凸起,像是皮肤下的肉因为熔化而往下稍稍流动了一点,堆积成块。原本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着猩红,像是毛细血管破裂了一般。她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安放在灵堂前的红色蜡烛,那些熔化了的蜡油从灯芯的地方溢出来最后凝固在蜡烛的表面上。

“你的脸…怎么了?”我惊恐地问。

“蚊子咬的。”白桃虚弱地回答。然后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林巧萱背着自己的包走到了门口,她忽然回过头来朝我诡异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在展示自己的战绩。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等林巧萱出去之后我溜进了她的卧室,虽然我知道很不道德,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她的卧室里很闷热,除了不吹电风扇,连窗户都只开了一条缝。我看到她的床头堆了很多空矿泉水瓶子,铁床的架子上还能摸到一些细小的水珠。

白桃从洗手间里出来后迅速钻进了卧室。我没有继续去追问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班去了。

 

 

7


因为是周末,所以来超市购物的人特别多。我快速地扫着条形码,脑海里依然重现着早上白桃恐怖的模样。我觉得林巧萱是对的,白桃确实在熔化,只是昨天晚上的温度并没有达到完全熔化的程度,所以她的身体仅仅变得松软了一些而已。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一方面厌恶自己昨天晚上的袖手旁观,一方面又感到极其恐惧。

我不能让林巧萱继续乱来,所以我决定去找她。

趁着中午用餐时间,我赶到林巧萱工作的地方。自助餐厅在三楼,林巧萱一般在一楼发代金券。我走到一只大笨熊面前拍了拍她,她脱下熊头来,可里面并不是林巧萱。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林巧萱不在这里工作吗?”我不好意思地问。

“是在这儿工作啊!不过她去吃自助餐了,所以我来代班。”那个女生笑了笑,接着说,“你那个朋友真有福,能吃,还不长胖。”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乘电梯上了三楼。透过茶色的玻璃窗我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林巧萱,她的桌子上堆了很多的空盘子,手上的餐具一直都没有闲着。我没有进去叫她,而是转身离开。那一霎我觉得林巧萱看到了我,她站起身来朝我挥手。我没有回应她,快速地下楼离开。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我突然觉得林巧萱就像是个恶魔,我害怕她追上来吃了我。

原来白桃说得也没错,林巧萱确实是在蒸发。什么桑拿,什么节食,什么减肥成功,统统都是鬼话。因为晚上的蒸发所以铁床上才会有水珠。

她已经瘦到了正常的体重,所以她要不停地补充水和食物来增重以抵消每天蒸发的重量。

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生活在两个怪物之间,却还要聆听她们彼此的指责和怀疑。巨大的恐惧完全将我笼罩,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她们是魔鬼,从地狱而来。而我,就像是魔鬼的点心,等着被品尝。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所以我决定去找房东一趟,希望她能给我一些答案。

“我的租房合同找不到了,能不能去你那里补签一份给我保存?”我对房东撒了一个谎。

“没问题,你来我家吧!”她说。

我赶到了房东的家里,是靠近郊区的房子。她一个人在家,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我坐在沙发上喝水,房东蹲在电视柜前面找她的那份合同。

“以前的租房合同都堆在一起了,有点乱。”她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你慢慢找。”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阿姨上次说不要找朋友一起合租,有什么原因吗?”

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总感觉不管多要好的朋友住在一起都会产生矛盾,最后也许朋友都做不成了。反而是拥有各自生活的朋友才能长久。”

“仅仅是这样吗?”我虽然同意她的看法,但对于这样的答案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她反问。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说出林巧萱和白桃的异样是明智之举。“我记得当时你还说过不要去阁楼里看,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你的房子这么宽敞,还不如把那里面的东西搬过来,丢了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房东把那一堆合同堆在茶几上,叹了口气:“阁楼里的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吧也很重要。那里放着的是我丈夫和他两个朋友的灵位。”

“啊——”我吓得站了起来,只感觉脑海里一阵冰凉。

“你不用害怕。”房东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坐下来跟她一起找合同,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其实是10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在外地工作,所以他就和两个朋友住在那幢楼里,他们都在附近的一家钢铁厂上班。那个时候他们关系可铁了,我丈夫又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后来厂里面有一个升迁的指标,人选就在他的两个朋友之间。厂里的领导想听听我丈夫的想法,他的意见很重要。那两个朋友因为这个机会关系变得很恶劣,即使住在一起见面了也像是陌生人一样。他们在私下里都企图将我丈夫拉到自己的支持阵营里来,我丈夫为此很苦恼。他们经常问他,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这其实是一种感情胁迫,让人很难抉择。”

“后来呢?”我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