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报告2:遗骨会说话》作者:[英]苏·布莱克/译者:温雅 李金泽

编辑推荐
◎世界知名法医人类学家、解剖学家苏·布莱克全新力作,英国推理作家协会(CWA)罪案纪实类金匕首奖(2021年)获奖图书。
◎一位法医人类学家的骸骨笔记,用法医人类学知识讲述荒诞离奇的人性故事。
◎她,每天与死亡亲密接触,用自己的职业知识寻找失踪人口,帮助那些无法确认身份的尸体找回自己的身份并得以安息,有时又亲临身处自然灾难的现场,帮助已故的人们确认他们的身份。
◎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的决心,看苏·布莱克怎样仅通过一块微不足道的头骨,找到真凶。
◎温情的生离死别、抽丝剥茧的刑侦过程,惊悚悬疑的罪案,使本书的猎奇意味更浓。

内容简介
人类的骨头是每个人生活的无声见证,有些故事深入骨髓,无法磨灭。
凭借她多年的研究和丰富的从业经验,世界著名的法医人类学家苏·布莱克教授带领我们踏上了探索的旅程。
从头骨到脚趾,脸部、脊柱、肋骨、手臂、手指、骨盆和腿,每一个部位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们吃过什么,去过何处,所做的一切都留下痕迹,一条有用的信息可能历经数月、数年,有时甚至是几个世纪,直到法医人类学家对其进行解密。
有些秘密很容易被揭开,但有一些秘密则需要严格的科学论证。但是,发现证据并将其有效结合在一起,我们便能重建事实,发现真相。
一根脚趾接着一根脚趾,一个案件接着一个案件,一些罪案,一些历史,一些不可思议的奇文怪谈–苏·布莱克以敏锐视角,用其职业的敏感与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同情,为我们讲述那些被人类遗忘的故事。

作者简介
苏·布莱克是领先的法医人类学家之一,解剖学和人类识别中心主任(Centre for Anatomy and Human Identification),苏格兰邓迪大学利华休姆法医学研究中心负责人。她的法医研究对一系列备受关注的刑事案件来讲,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1999年,她带领英国法医团队,进行了科索沃万人坑的尸体挖掘。苏·布莱克也经常出现在媒体上:BBC第二频道的《历史悬案》(History Cold Case), 纪录片《海浪过后:海啸之后的十年》(After the Wave: Ten years since the Boxing Day Tsunami)。2015年10月,布莱克教授做客了BBC第四频道的《荒岛光盘》(Desert Island Discs)。她在2016年女王生日时,因在法医人类学上的突出贡献,被授予大英帝国司令爵士勋章。


前言 肉身消失,骨骼永存
肉体遗忘,骨骼铭记。——乔恩·杰斐逊,作家
不是只有大脑承载我们生活的记忆。成年人的骨骼有200多块,每一块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骨骼心甘情愿与所有在意它们的人分享,有的骨骼却小心翼翼地守护自己的秘密,除非遇到老练执着的研究人员,否则轻易不会讲述自己的故事。骨骼是我们身体的支撑物,即便皮肤、脂肪、肌肉、器官都已经腐烂分解,化作尘土,我们的骨骼依然如故。骨骼质地坚硬,让身体可以保持直立的形态,自然就成了我们来这世上走一遭的最后见证者和守护者。
我们以前错把骨骼看作枯燥且无生命的东西,但实际上,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的骨骼就是有生命的。骨骼被切割会流血,折断后也会让人有痛感,并且它们还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可以基本恢复到受伤前的形状。骨骼会随着我们的生长而生长,会随着我们生活方式的改变而改变。人体骨骼是一个有生命且复杂的器官,需要持续不断的营养供给。骨骼的营养主要来自肠胃吸收的养分和周围动脉血管带来的养料。同时,骨骼还需要静脉和淋巴循环带走自身的代谢物质。
骨骼会不断调整对钙、磷等矿物质,氟、锶、铜、铁、锌等微量元素的吸收量,以保证自身的坚韧度和灵活度。如果骨骼只是由无机物组成,就非常容易发生骨折。所以骨骼还需要一种有机物——骨胶原,它可以增加骨骼的柔韧度。骨胶原是一种蛋白质,它的名字来自希腊语中的胶水一词,它也确实如其名,可以将骨骼中的各种矿物质黏合在一起,为我们提供一种复杂的混合物,最大限度地增强骨骼的力量和灵活度。
我们以前在生物课上经常通过实验来验证这两种基础物质(有机物和无机物)的不同作用。我们会拿两根骨头,通常是兔子的大腿骨(兔子是我父亲打猎的战利品)。我们把第一根腿骨放到炉子里,燃烧去除骨骼上的有机物,只剩下矿物质,这时候的骨骼就没有了可以让其固定在一起的弹性物质,简单来说,就只剩下骨灰了。这一根已经燃成灰烬的骨头可以短暂地保持原有形态,但只要你轻轻一碰,它就会立马变成一堆灰烬。
我们把第二根腿骨浸泡到盐酸里,去除矿物质。这时骨骼会有橡胶一般的手感,因为骨骼的坚硬质地是矿物质沉积的结果。如果你用手指去捏一捏,会感觉像是在捏一块橡皮,不但如此,即使你把这根腿骨对折,让其两头相触,它也不会被折断。不管是无机物还是有机物,都不能单独起作用,只有两者相结合,才能让我们拥有适合生存的骨骼系统。
虽然骨骼看起来非常坚硬,但如果你把骨头切开,会发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很多人通过煮熟的肉制品或者宠物狗啃过的骨头已经知道了这两种组成物质。骨骼的外面一层叫骨密质,它质地厚密,呈象牙白色。里面是更加精细的网状结构(骨小梁),看起来很像蜂窝,这就是骨松质。填满骨腔的物质是骨髓,骨髓由脂肪和造血细胞组成,所以骨髓还能制造红细胞、白细胞和血浆。我们的骨骼系统,不仅仅起支撑肌肉的作用,还是人体的矿物质储藏室、造血工厂、保护内脏器官的盔甲。
人的一生,骨骼一直处在不断重塑的过程中。有研究表明,人类的骨骼系统15年会换新一次。有的骨骼部分更新更快,例如,骨松质就更新频繁,而骨密质更新一次需要的时间最长。在生活中,人们稍不留神就可能造成骨松质的轻微骨折,骨松质会立马启动修复功能,避免更大的损伤出现,这也就解释了骨松质更新最快的原因。这样“修修补补”的工作基本上不会影响到骨骼的原有形态。但是,如果骨骼的某些部分受到重创,或者因为年龄的原因进行过骨骼置换手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骨骼形态最终也会发生变化。
所以,我们应该摄入足够的营养来保证身体达到最佳的状态。骨密度大概在我们40岁时达到最高值。准妈妈和哺乳期的母亲特别需要这些矿物质营养素,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骨骼的各类营养物质都会消耗殆尽,全身的骨骼都会变得容易骨折。这在绝经后的女性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因为随着体内激素分泌减少,雌激素的保护作用也随之减弱。等到人体几乎不再分泌雌激素的时候,矿物质会大量流失,而且也得不到相应的补充,骨骼就会变得特别脆弱。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导致骨质疏松,手腕、髋关节和脊柱最容易骨折,事实上,摔倒或者遭受外伤时,身体各处都可能骨折。到这个年龄阶段,不一定非得剧烈运动,随便一扭都有可能导致骨折。
在儿童和青少年时期,让骨骼能有充足的矿物质沉积尤为重要。当我们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牛奶是最好的钙源,而钙也是骨骼发育最重要的矿物质。这也就是给在校学生提供免费牛奶的原因,这一举措开始于二战后的英国,直到现在,英国政府也还在为五岁以下的幼儿园小朋友提供牛奶。
另外一种对骨骼生长起关键作用的营养物质是维生素D,它可以帮助人体吸收骨骼所需要的钙和磷。维生素D可以从奶制品、鸡蛋和鱼油中获取,但最好的来源是阳光中的紫外线,紫外线可以将皮肤中的胆固醇转化为维生素D。缺乏维生素D会导致多种临床疾病,尤其是儿童时期,这些疾病比较常见。长期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不出门的幼童,很容易患上佝偻病,造成骨骼软化脆弱,最常见的症状是X形腿或O形腿。
我们身体组织的大部分,不管是软组织还是硬组织,都能反映我们的生活经历、习惯和活动。我们只需要找到合适的工具去取证,再揭秘和解释这些证据。例如,酗酒的人的肝脏上会留下疤痕,吸食冰毒的人的牙齿上会留下痕迹(俗称“冰毒牙”)。长期饮食油腻会对心脏、血管、皮肤、软骨和骨骼造成危害,如果血管堵塞危及心脏,就必须立马打开胸腔进行手术。
事实上,我们很多的生活经历都已经被书写在了骨骼里。一个人是素食主义者,通过他的骨头就能看出来,愈合的锁骨可能是你某次骑山地车摔倒的“纪念品”,增加的肌肉量和肌肉与骨骼附着的部位是你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的成果。
也许这并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说的记忆,但它们却真实可靠地记录了我们生活的轨迹。通常情况下,这些记忆都不会被翻开,除非需要专业人员来仔细检查,比如去医院拍片,或者有人死于意外,必须通过尸检查明死者身份和死因。
尸检这项工作必须是专业人员通过“听歌识曲”来找寻答案。要挖掘整首曲子有点不切实际,有时候需要的也只是一小段旋律而已。像是那种猜歌游戏,给你听一段前奏,让你猜出歌名。
我们把人体骨骼系统看成是一张唱片,法医人类学家的工作就是拿起我们专业的“唱针”,读取这首“身体之歌”任何有用的片段,还原出早前就书写下的旋律。通常,这都是一首悲伤的曲子,因为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我们关注的是这个生命曾经怎样存在过,它姓甚名谁。我们试图从骨骼中发现蛛丝马迹,还原这个生命的故事,或者找出这具尸体的身份。
在法医人类学的框架内,出于医学或法律的原因,需要研究人体或尸体部分时,从业者必须要先搞清楚四个最基本的问题。大多数时候,如果是对的人用对的方法,这四个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第一个问题,这是人的尸体吗?
如果在意外的情况下发现骨骼,除非确定是这人类遗骸,否则警方不予立案。如果我们法医人类学家做出错误判断,让警方认为这是人类遗骸,最后却发现这只不过是猪、狗、猫或者乌龟的骨头,那这个错误就真的代价高昂。所以,法医人类学家想要确定摆在他们面前的骨头所属,就必须要对在自己工作的国家经常可能遇到的几种动物的骨骼有足够的了解。
因为英国四面环海,所以任何种类的动物遗骸都有可能被冲到岸边。大多数时候,这些遗骸属于海洋动物,那么,我们就必须熟知海豹、海豚或者鲸鱼的身体各部分,不管是活的、死的还是正在腐烂的。
我们需要熟悉各类动物骨骼的特点,不管是畜牧动物中的猪牛马羊,还是猫狗这样的宠物,抑或是兔子、狐狸、麋鹿这样的野生动物。每一种动物的每一种骨骼都有细微的差别,但就相同功能的骨骼来说,它们在形态上具有共性。例如股骨,不管是兔子还是马的股骨,长得都是股骨该有的样子,只是有大小的差异和形状上的些许差别而已。
对于那些曾经有过共同祖先的动物,我们就更难区分它们的骨骼了,比如羊和鹿的脊柱就非常相似。还有一些动物的骨骼很容易跟人类的骨骼混淆不清,即便法医人类学家具备解剖学知识,在区分这些骨骼时也要尤为仔细。人的肋骨跟猪的肋骨就很难分清。马的尾骨跟人的指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最让我们难以区分的是那些跟我们有共同祖先的灵长类动物。虽然混淆骨骼的事在英国鲜少发生,但法医人类学家的黄金准则之一仍是:凡事千万不要认为理所当然,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极易被混淆的骨骼,这种乌龙事件也并非闻所未闻。
我们有可能在地面上或者地下发现遗骸。如果遗骸被埋在地下,那么这就有可能是一种有意的行为,通常只有人类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一般来说,人类会埋葬自己的同类,但人类也会埋葬动物,尤其是自己的宠物。但不管是埋葬动物还是埋葬自己的同类,都有一些特定的地方,比如,我们喜欢把宠物埋在自己的院子或者树林里,把逝者埋葬在墓地里。所以,如果我们发现被随意丢弃的尸体,或者被埋在后院或野外的尸体,那就疑点重重,有很多问题需要调查清楚,换句话说,这就需要警方介入调查。
第二个问题,遗骸是否属于法医调查范畴?
刚被发现的尸体并不一定是才被埋葬的,如果它是一具古罗马时期的遗骸,展开凶杀案调查也不大可能有结果。在犯罪电视剧中,临床医生、法医病理学家、法医人类学家常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容易回答。笼统地说,如果尸体上还有肌肉附着,肌肉也还有水分和脂肪,能闻到腐烂的臭味,那么死者死亡的时间就不会太久,可以展开法医调查。
但如果被发现的是一具枯骨,那问题就来了。因为在不同的地区,尸体腐烂成为枯骨的时间是不同的。在气候暖和的地区,昆虫活动猖獗,被弃之野外的尸体只需要几周的时间就能变成一堆白骨。但如果尸体被埋在地下,腐烂的时间就会延长,因为地下的温度低于地面,昆虫活动也受到一定的限制,尸体腐烂成枯骨的过程可因条件的不同在2周到10年之间完成,但也可能跨度更长。在特别寒冷和干燥的地区,尸体可能永远都不会变成白骨。这种广泛的推测对警方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帮助,但死亡时间的推测确实不是一项可以做到十分精确的科学方法。
不管怎样,确定一个时间节点非常重要,在这个时间节点以前的人类遗骸就不再属于法医调查的范畴。当然也有一些例外,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有些遗骨还是会引起法医的注意。比如,在英国西北部沙德伍兹沼泽地区,只要有青少年遗骨被发现,就一定会进行法医调查,看这是否与20世纪60年代伊恩·布雷迪和迈拉·欣德利犯下的沼泽连环杀人案有关,因为还有受害者的遗体没有找到。现在,这两名杀人犯也不能再提供任何可以帮助我们找寻受害者遗体的信息,所有的秘密都被他们带到了坟墓里。
通常情况下,如果遗骸的主人死亡时间已经超过70年,就不会再调查他的死因,因为也不大可能找到凶手。从理论上来讲,这具遗骸会被划分到考古学的范畴。这完全是人为的划分,其依据是人类可达到的寿命平均值。现代科学还不能提供任何可靠的技术,帮助我们准确地推测死亡时间。
有时候,死者身边的物品也可以提供帮助。如果在罗马一些著名的历史遗迹附近发现一具遗骸,遗骸的身边还有一个罗马币,那这具遗骸就不大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同样,如果因为暴雨冲刷,在奥克尼群岛发现的人类遗骸多半也跟考古有关。但为了以防万一,也都会进行调查。法医人类学家会先做一个评估,如果评估结果不够准确,那我们会把样品寄到相关机构检测。检查木头和骨头等有机物中的碳-14是人类学家确定考古发现具体年份的一种方法,这项技术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一直沿用至今。碳-14是碳元素的一种放射性同位素,存在于大气中。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一旦死亡,它们的碳-14含量就会逐渐减少。因为碳-14这种特殊的放射性同位素分解得非常缓慢,可能需要好几千年才会完全消失,所以,检测对象至少要有500年的历史,这项检测才能对其进行分析。因此这项技术不能帮助我们检测近现代的物品。
在最近100年的时间里,人类成了核试验的受害者,人体被检测出新的放射性元素。核试验后,一些新的人造放射性元素开始出现,锶-90就是其中之一。锶-90的半衰期为30年,而且是在核试验后才出现的元素,所以如果在骨骼中检测到锶-90,那它一定是逝者生前接收到的放射性元素。这样可以把死亡日期缩短到60年左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显然这种方法也会失效。所以当你看到电视剧里一位病理学家肯定地说这具尸骨在地下埋了11年,千万不要相信,那是假话。
第三个问题,死者是谁?
如果确定遗骸属于人类,其死亡时间也不长,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死者的身份。虽然我们的骨骼上不可能写着自己的姓名,但它们却隐藏着足够多的线索帮助专业人员确定死者的身份。一旦我们掌握这些线索,就会将其与采集到的死者生前信息、医疗和牙科记录以及亲属的生物信息做比对。在鉴定死者身份这个阶段,最需要法医人类学家的专业技能。我们的工作就是挖掘出这些隐藏在骨骼中的秘密。死者是男是女?死亡时的年龄是多少?死者是什么人种?他属于哪个民族?他的身高是多少?
回答上述问题为我们提供了四个基本参数,每个人都可以按照四个标准分类:性别、年龄、种族、身高。用这些数据可以建立一个生物侧写。比如,男性,白人,年龄为20~30岁,身高为183~190厘米。这个侧写可以自动排除那些不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进而缩小调查范围。如果读者想知道调查范围这个概念,这里有一个最近的案例:与生物侧写相匹配的名字就有超过1500个,有待警方调查。
我们总是揪着骨骼不放,询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期许它们能够回答。她生过小孩吗?她的关节炎是不是影响到了她的行动?她的髋关节置换手术是在哪里做的?她的桡骨是什么时候骨折的?她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她穿几码的鞋?我们身体的每一处,都知晓我们的一部分经历。我们活得越久,骨骼能讲述的故事也越精彩。
DNA鉴定技术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死者身份鉴定的方式。但如果要进行死者的DNA比对,调查人员必须要有原始的DNA数据。做DNA数据比对需要有个人在生前提供的DNA样本并把它输入数据库中。除了警察、士兵、法医专家等少数人因为职业原因需要提供DNA样本,只有被定罪的犯人才会被强制要求采集DNA数据。如果警方已经查明死者的身份,那么他们可以在死者的家里、办公室或者车里寻找原始DNA样本,再将样本与死者父母、兄弟姐妹或者子女的DNA做比对。有时候,死者亲属的信息已经在犯罪数据库中,用这样迂回的方法可最终找到与死者之间的联系。
当先进的法医科学不能为鉴定死者身份提供答案时,法医人类学就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这一堆白骨上,把它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非我们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否则警方无法立案调查,更不要说将罪犯绳之以法,还死者家属一个公道。
第四个问题,法医人类学可以帮助鉴定死亡方式和死亡原因吗?
在英国,法医人类学家是科学家,并不具备医学执照。确定死亡方式和死亡原因是法医病理学家的专业和责任。假设死亡的“方式”是受害者头部受到钝器撞击,死亡“原因”则是流血过多,在这样的情况下,病理学和人类学是可以相得益彰、和谐共处的。骨骼不仅仅可以告诉我们死者是谁,还可能知道死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寻找死亡方式和死亡原因时,我们会问很多问题。比如,这个孩子身上反反复复的旧伤只是被虐待所致吗?这位女士身体上的骨折是否是自卫时造成的?
专家们会根据自己的目的解读身体的各个部分。临床医生会检查各种软组织和器官,看是否有病变的迹象。临床病理学家会做肿瘤切片活体检查,对细胞变异程度进行分类,确定发病机理和病变的发展过程。法医病理学家将注意力放在死亡方式和死亡原因上。而法医毒理学家则分析体液,包括血液、尿液、眼睛里的玻璃体液、脑脊髓液,以此来确定死者生前是否吸食毒品或饮酒。
不同的学科都只关注自己的领域,综合起来就构成了一幅大的画卷,就算我们目不转睛地观看,也会遗漏一些细节。在临床医生和病理学家的眼中,用骨钳和电锯打开骨骼仅仅是为了里面的器官,除非发现肿瘤或者明显的病变,否则他们不会多看这些骨头一眼。法医生物学家对骨腔中的细胞更感兴趣,而不会关注本身就是由细胞组成的骨骼,他们把骨头切成小片,碾磨成粉,为的是挖掘那些隐藏在细胞核中的秘密。法医牙科学家看到牙齿就兴奋,却可能对牙槽骨都不关注。
这首“骨骼之歌”就这样被忽视了。明明骨骼是身体最坚固的部分,甚至可以保存好几个世纪,一个人隐藏在软组织中的记忆分解消失后,骨骼还将那些秘密牢牢地守护着。
如果可以通过DNA、指纹或者牙齿确定死者身份,没有人会想到“识骨认人”。但如果这些方法都试过,专家们已经黔驴技穷,找不到答案,才会有人想到更传统的方法。等到法医人类学家介入案件时,尸体可能已经被发现几个月甚至几年了,终于,这些骨头可以说出它们一直坚守的秘密。
科学家无法选择自己的工作对象,尸体是否最近才被发现,尸体是否完整,是否一定能从尸体上发现足够的线索,这一切都是不可控的。而且,被发现的尸体可能不完整,或者腐烂严重。时间的流逝会让那些被丢弃、被隐藏、被埋葬的尸体遭受更大程度的破坏。野兽的啃食,天气的作用,土壤和化学物质的侵蚀,都会阻碍我们去聆听那些曾经奏响的“生命之歌”。
法医人类学家通过手边能获得的一切资源,竭尽所能去复原这首“生命之歌”,哪怕只是一小段旋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要清楚地知道我们要寻找什么,到哪里去找。如果有好几种骨骼都在向我们讲述相同的故事,那我们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想。如果我们只找到一种骨骼,那我们就得更加小心地解读,跟电视剧里那些言辞凿凿的法医不同,我们必须脚踏实地地寻找线索来解开谜团。
法医人类学研究的对象有时间年代的限定,与骨质考古学和人类生物学不同,不涉及历史久远的遗骨。因为我们需要把发现提交给法院,并且为这些证据做辩护,这是对抗性法律程序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的结论必须是有科学依据的事实。我们首先要对自己提出的理论进行研究、检测、再检测,还要熟知这个理论的统计概率并向法院呈现这些科学证据。另外,我们还要理解并遵守英国刑法第十九条关于专家证据的规定,并按照英国皇家检控署的规定管理好已经公开和未公开的案件材料。在法庭上,我们会被交叉询问,要求回答一些刁钻的问题。如果我们的证据被陪审团采纳,最终决定被告有罪或清白,我们就更要保证自己提供的这些证据有坚实的科学基础,并在法庭上清楚完整地展示我们的证据,以及证据收集过程是完全合法合规的。
曾经大家都认为法医人类学是步入法医科学世界的捷径,尤其在犯罪小说中,法医协助调查案件的情节总是那么紧张有趣,扣人心弦,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法医人类学家,是在英国法律监管下的一种职业体系,需要通过考试才能取得从业资格,而且为了保证每位从业者都是专业的、合格的专家证人,他们每隔5年需要重新参加一次考试。我们这个行业可容不下业余的侦探们。
本书将会带领大家一同踏上认识人体的旅程,从解剖学和法医人类学的视角向大家展示人体各个部分在现实生活中的作用。在这本书中,我将人体分成了不同的部分,逐一按章节讲解,向大家一一展示具有解剖学背景的法医人类学家如何帮助警方确定死者身份,帮助病理学家找出死者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帮助牙医和放射科医生解读他们专业领域的发现。我会向读者展示我们的生活经历是如何深刻影响骨骼,专业人员又如何通过科学的手段复原这些故事。我会向读者讲述我们如何利用对骨骼的认知拼凑出不平凡的故事,生活中的经历远比小说更精彩。
本书中的法医案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件,出于对死者及其家属的尊重,我更改了大部分案例中相关人员的姓名和发生地,只有在那些已经经过法院审理并被媒体报道过细节的案件中,我使用了真实的姓名。死者的隐私也应该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