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冉霖安心,那厢陆以尧却更疑惑了。

他真没觉得自己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但眼下冉霖怎么看都非常自然,昨晚那种微妙的异样感再没出现,难道真是多心了?

当镜子中的冉霖变成了方闲,什么陆以尧,什么吃饭,什么暧昧,再不存在。

冉霖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重新在脑中过一遍台词。

这场戏是方闲向唐璟玉袒露心声——喜欢赵步摇,但愿意成全她和自己最好的兄弟。

然而这场戏的重点,在唐璟玉,因为此时唐璟玉已经背着方闲,在和菩提寺的海空大师谋划着如何于即将在方家举办的武林大会上,当众揭穿方焕之的阴谋——“落花剑谱”一直都在方家,方焕之放出假消息的目的,是为了以此为烟雾,为他血洗那些反对门派的行为做掩盖。

唐璟玉曾想要告诉方闲部分事实,即隐去方焕之灭门唐家的事,只说方焕之用落花剑谱布局,为了当上武林盟主不惜血洗反对门派的事,但最终,这两件事他都没对方闲讲。

唐璟玉也说不清自己的顾虑。

或许,他还是把报仇放在第一位,又或者他已经意识到,一旦挑破这些,他和方闲再没可能做兄弟。故而他总是希望决裂那天,来得晚些,再晚些。

“《落花一剑》第……”

啪!

秋风萧瑟,落叶满径。

唐璟玉难得一身浅色衣衫,在漫天枯黄里,淡然素雅。

方闲已经卸下华服,穿得简单利落,腰间也不再挂着坠饰,只手中一柄漂亮的剑,成了他唯一的装饰。

衣衫配饰的变化,也代表了他的成长——由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懂得爱也懂得成全的男儿郎。

风吹过一地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二人靠坐在树下,难得的平和与宁静。

“以前总觉得日子平淡如水,乏味之极,”方闲望着天边的云,自嘲地笑,“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竟然有点想念从前了。”

唐璟玉也看着天,只是他眼里藏着更多的东西:“江湖从来都没有平淡如水过。”

方闲莞尔,难得附和:“对,只有我一个人在傻吃傻玩。”

唐璟玉笑了下,笑意浅淡,却还是到了眼底。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方闲忽然道,毫无预警,却又自然而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方闲的声音里没有不甘,只有成全后的豁然。

唐璟玉不知该说什么,心绪翻腾。

“不,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也没资格说把她交给你这种话,”方闲没有察觉兄弟的异样,收回目光,转过头来,欣慰地看着唐璟玉在阳光下的侧脸,“应该说……真好,她爱上的是你。”

唐璟玉缓缓转过头,对上方闲的视线,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停!”陈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唐璟玉的眼神还是不错的,能感觉到里面有着复杂的情绪。但是呢,你在听到方闲说这些话的时候,背叛兄弟的纠结和痛苦应该是你最主要的心情,也是最应该从你眼神里透出来的情绪,现在纠结我能感觉到,可没有痛苦,只有疑惑,我不知道你在疑惑什么?”

陆以尧沉吟再三,还是没接茬,只说:“对不起导演,我知道了,再来一次肯定没问题。”

陈其正耸耸肩,也不是非要搞清楚陆以尧眼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只希望再来一次,演员能找对感觉。

“《落花一剑》第……第2次……”

啪!

……

“怎么样?观察出结果没?”

陆以尧怀疑霍云滔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不然没道理刚回酒店房间,就正好飞过来电话。

“没结果。”陆以尧叹口气,都怪这家伙给的歪招,什么暗中观察,今天一整天,他的眼神都不对,弄到最后导演忍不住问,你到底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和我说,别自己琢磨。

“没结果是什么意思?”霍云滔不解。

陆以尧无语:“就是一切正常,正常聊天,正常拍戏。”

霍云滔期待了一天的心情,如没了燃料的热气球,晃晃悠悠落地:“果然是你自作多情。”

陆以尧倒觉得这是好事,“难得交一个圈内好友,要因为这种原因疏远,也太坑了。”

霍云滔表示很吃醋:“你都有我了,还不满足?”

陆以尧表示呵呵:“圈内懂不懂?你能和我聊剧本吗?能和我对台词吗?能共同研究娱乐圈的产业结构,明星定位,粉丝生态,人设包装……”

“老陆,”霍云滔打断他,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人家也未必爱跟你聊……”

……

虽然给了霍云滔一个说法,成功熄灭好友的八卦之魂,但陆以尧这边,还是把“暗中观察”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实在没有可疑,加之拍戏的节奏越来越紧,慢慢地,便彻底把这茬忘了。

转眼到了一月初,距离计划的一月底杀青还剩二十几天,但因为导演的高标准严要求,进度只能说勉强跟上了计划,于是为了最大限度避免延期,每天的拍摄时间都会延长,等到收工回酒店,基本都在十一点以后了。

横店的天气也越来越冷,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都穿上了厚衣服,但演员为了上镜好看,里面还是不能穿太多层,所以经常是导演一喊停,助理便马上送上外套保暖。

王希来那天,横店刚刚下过一场雨夹雪。

雨夹雪是天气预报里说的,直观上感觉就像一场小雨,没半点雪花的影子,悄无声息飘半天,又悄无声息地停了,只留下一地湿润和骤然冷下来的气温。

她抵达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现场打着强光,将已经完全黑下来的世界又映出一片白昼般的光明。

“你怎么变这样了?”看着一瘸一拐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二号,王希心疼归心疼,还是想笑。

没办法,冉霖的戏服实在太英俊潇洒了,而且刚才拍摄的时候,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身形轻盈,剑影飞舞,结果导演一喊停,立刻扶着后腰朝自己这边蹒跚而来,实在是前后反差太大,极具喜感。

“最近集中拍武戏,”冉霖和王希走到一边,眼神可怜巴巴,“你还笑,你试试一天十几个小时吊在上面。”

冉霖说的都是实话。

之前偶尔吊一次威亚,只觉得大腿不像自己的了,如今天天吊,感觉身上所有地方都不是自己的了。

“脸好像瘦了。”王希打量他半晌,忽然道。

冉霖哀怨叹口气:“你现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

王希感慨地点点头:“脸一瘦果然上镜更精神。”

冉霖黑线:“……后妈。”

王希笑够了,也不逗他了,四下看看,奇怪地问:“弯弯呢?”

“哦,”冉霖说,“我让她买红豆汤去了。”

王希皱眉看自家艺人:“你要喝?”

冉霖道:“是给全剧组。天冷了,大家都辛苦。”

王希欣慰地点点头:“行,挺会做人的。”

冉霖刚要接话,那边叫着拍下一场了,只得匆忙赶回去。

陆以尧今天也在武戏组,不过全程都躲在假山后面,看着二弟三弟在天上飞,时不时再扔几个暗器,放放冷箭,简直不能更悠哉。

打斗场面大部分是群戏,有真材实料会两下子的演员,也有胡乱比划的群演,现场调度起来总是费时费力,加上男二号和男三号还要武术指导手把手的教,故而一天下来,也拍不了太多场。

好在刚刚完成一场重要打斗,也是今天最难的部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热腾腾的红豆汤就是这时候送过来的。

生活制片带着人分,但不管是分到演员手里还是剧组工作人员手里的时候,都会说一句,冉老师请的。

全剧组,就一位冉同学。

红豆汤用隔热的一次性硬纸碗装着,碗上印着店铺LOGO,是一家连锁的老字号糖水店,它家的招牌就是红豆汤,也可以叫红豆沙,微甜而不腻,入口暖,回味醇。

陆以尧端着红豆汤在刚刚拍戏的后花园一处阴暗角落找到了正在和唐晓遇交流心得的冉霖,举举手里的硬纸碗:“谢谢。”

冉霖乐,刚想说你和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却被唐晓遇抢了先:“你拿的是什么?”

陆以尧据实相告:“红豆汤,人人有份。”

唐晓遇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为什么没人分给我!”

冉霖囧,这才发现由于他和唐晓遇交流的这个位置比较偏僻,成为了被遗忘的角落,连忙安抚道:“放心,不会忘了你的,等我找一下弯弯……”

“不用,我这碗还没喝呢,”陆以尧说着把手中的红豆汤递给唐晓遇,“先给你。”

“这不好吧……”唐晓遇的声音非常犹豫,和接过甜品的流畅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陆以尧被他打败了。

冉霖也忍俊不禁。

唐晓遇刚接过来就从碗壁的热度里感受到了温暖,等到唏哩呼噜喝两大口,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冯哥真是太贴心了。”

剧组的吃住行都由生活制片冯哥管,包括茶水和零食。

陆以尧知道他误会了,纠正道:“不是冯哥,是你冉哥。”

唐晓遇愣愣地从碗里抬起头,嘴边还沾着豆沙,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陆以尧之前说的“谢谢”和冉霖说的“放心不会忘了你”是什么意思。

“你请的啊……”唐晓遇真心实意地感慨,“你也太贴心了吧……”

冉霖弯着嘴角,状似认真地问:“是不是快要爱上我了?”

唐晓遇摇头,缓缓道:“不,我已经爱上你了。”

冉霖拍拍他肩膀,叹口气:“你的爱太廉价了。”

唐晓遇黑线,再不理二哥,重新埋头喝甜品。

陆以尧兴致盎然地围观。

冉霖回过头来,正对上陆以尧带笑的眼睛,便随口调侃道:“怎么,你也爱上我了?”

陆以尧怔住。

两个多月前在霍云滔的辅助下安装的危机处理系统,原以为已经自动卸载了,却原来只是在休眠,如今因为一个关键字,触发启动。

“我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陆以尧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冉霖有片刻的僵硬,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的违和感,吃得正欢的唐晓遇插嘴揶揄:“兄弟变爱人,多好,亲上加亲,现在就流行这个……”

“喝你的红豆汤吧。”陆以尧没好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动作很轻,玩笑般的打闹。

冉霖忽然就领悟了。

其实陆以尧的说话也好,动作也好,没有特别明确清晰的指向,可冉霖就是懂了,而且没来由就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曾经说错过的那句话,还有陆以尧微妙的反应。

或许,一个人惦记一件事久了,就会这样,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字,只要是和惦记的这件事有关,便能自行融会贯通,就像武侠小说里打通了任督二脉。

“冉霖?”唐晓遇已经把碗喝了个底朝天,本想再度表达谢意,却发现二哥一脸恍惚,愣在那儿不知想什么,“怎么了?”

“哦,没事。”冉霖摇摇头,“那个,我去找一下弯弯,让她再给你拿过来一碗。”

后半句话是对着陆以尧说的,可冉霖看都没看陆以尧,说完便逃似的离开后花园,连大腿磨不磨腰背酸不酸都感觉不到了,脚步极快,走路生风。

“这是有多怕你喝不上啊……”唐晓遇望着二哥风一样的背影,有点羡慕大哥的待遇。

陆以尧没听清他的话,只定定看着冉霖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没了底。

这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到很晚,收工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

陆以尧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堵住刚卸完妆的冉霖问:“要不要去吃宵夜?”

冉霖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扑哧乐了,说:“你好歹让我睡几个小时。”

陆以尧也知道自己的邀请非常奇葩,但好像必须要找个由头和冉霖说上话,他才能放心。

刘弯弯挂了司机电话,过来叫:“冉哥,车到了。”

冉霖冲陆以尧笑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陆以尧点点头,稍稍侧过身子,让开路。

冉霖快步跟着助理离开片场。

陆以尧蓦地有种感觉,好像明天,有些东西就会不一样了。

王希已经提前回了酒店,这会儿返程车上,只有冉霖和刘弯弯。

刘弯弯敏锐地发现冉霖好像很低落,便问:“冉哥,你怎么了?”

冉霖缓缓摇头:“没事,有点累。”

刘弯弯能理解,她每天光在片场看着都辛苦,何况冉霖还要飞上飞下:“月底就杀青了,冉哥我看好你,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冉霖看了小助理一会儿,忽然笑了,很浅,透着淡淡疲惫:“嗯,月底就杀青了。”

不知为什么,刘弯弯总觉得冉霖低低的声音里,似乎有不舍,又好像藏着……解脱。

……

水流从花洒里源源不断地浇下来,冒出的热气氤氲了整个浴室。

冉霖站在花洒下面,闭上眼,扬起脸,让水流把自己从上到下淋湿,浇透。

其实从那天晚上说错话开始,冉霖就觉得会有这么一天,被陆以尧识破,被陆以尧拒绝,甚至被他厌恶,远离。

只是他过度美化了自己的单相思,以为就算被拒绝,起码会是在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个特别的场合,甚至还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

但生活哪有那么多特别。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一个普通的场间休息,一句普通的玩笑话。

然后,那个他一直担心着的不□□就被触发了。

他以为会是惊天动地,结果只是秒表的一声嘀嗒,甚至都没影响唐晓遇喝红豆汤。

同样估计错误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他对陆以尧的喜欢,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冉霖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用力大口的呼吸,像是缺氧,又像是无声呐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觉得这样舒服。好像每大口呼吸一次,心底积压的情感就会释放出来一些,人也会跟着愈加的轻松。

水流全都打在他的后背上,重力加速度让它们在砸上皮肤的瞬间,恣意飞溅。

过去的四个月就像一场梦。

因为暧昧,因为不确定,所以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是谨小慎微地隐藏,或者头脑发热地试探,都格外甜。

但现在梦醒了,对方明确表示了不喜欢被你拿来做梦,还是用特别温和委婉的方式,给足了体面,留够了台阶,再YY,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挺好。

……

洗完澡的冉霖对着镜子观察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眼睛红肿的危险,这才舒口气,扑到床里。

明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胡思乱想的男同志冉霖彻底下线,认真敬业的小演员冉霖元气登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小伙伴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么么哒~~~

第48章

陆以尧被激活“暗示拒绝”系统的时候, 一并重启的还有“暗中观察”模式。奈何冉霖跑得飞快,后面又开始赶最后一场戏,唯一留给他的观察机会只有最后邀请宵夜的短短几十秒。

可冉霖拒绝得很自然, 理由也很正当, 包括语气声音表情动作都没有任何可疑。

陆以尧觉得自己的大脑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科学理性, 通过观察得出“冉霖一切如常,显然对你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方面意思”的严谨结论;一部分只凭第六感,任性地坚持“冉霖在故作坚强,他就是喜欢你, 并且已经接收到了你的拒绝信号”的直觉判断。

被冉霖那句话激活系统的时候,陆以尧才发现,两个多月以来,他其实一直在等待能够实践和霍云滔商量出的方法论的时机。

只是他从没想过,真如愿以偿的时候,不仅没解决问题, 还打破了原本已经回归自然的平常心。

冉霖有没有收到暗示?

冉霖究竟是不是GAY?

冉霖到底喜不喜欢他?

——以上问题,统统没解决。

乱,比两个多月之前的那个晚上,更甚。

霍云滔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有的没的想了半宿, 陆以尧才勉强入睡。梦里他回到了中学时光, 那所寄宿的贵族男校, 下课铃一响,他第一时间跑到霍云滔的教室,把人揪出来一顿胖揍。

那时候的他和霍云滔都还没长开, 于发育凶猛的西方同学里,就像两棵豆芽菜。但豆芽菜打起来,也是能够热血沸腾的,最后霍云滔不堪忍受爬上屋顶,对站在屋下的他指着鼻子骂,老陆,你个重色轻友的玩意儿!

骂完,手机闹铃就响了。

苏醒来的陆以尧头痛欲裂,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全是负罪感——昨天晚上只是对冉霖,今早又加上一位霍云滔。

冉霖就算了,为什么梦中修理损友也会有罪恶感?

陆以尧坐在酒店的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蓦地,想起每次劝妹妹遇事多自省时,陆以萌最爱说的那句话。

她说,哥,你头上有圣光。

顶着光圈的陆大明星以为会在片场看到一个和昨天同样自然的冉霖,并且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别东想西想无中生有了,好好拍戏,哪知道从化妆造型开始,男二号就时有时无地瞥他,而且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仇恨?

一同做造型的唐晓遇也发现了男二号的不对劲,但因为摸不清楚深浅,便没敢出声。

直到男一号探寻的目光求助过来。

四目相对,眼波在无声静谧中流转碰撞——

【陆以尧:什么情况?】

【唐晓遇:[摊手]】

【陆以尧:难道是昨天晚上的暗示效果延迟到现在才触发?】

【唐晓遇:暗示?】

【陆以尧:拜拜。】

【唐晓遇:……说话说一半就撤是什么鬼你再看我一眼啊!!!】

随着造型接近尾声,冉霖眯起的眸子里,目光也越来越锐利,甚至胸膛都开始剧烈起伏,好像随时都能一腔愤怒冲云霄!

陆以尧再忍不住,豁出去了直接开口:“其实,昨天……”

“别说话!”冉霖粗暴打断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任何原因都不是你欺骗利用我的理由!”

唐晓遇倒吸口气,瞪大眼睛,心说戏还没杀青,男一男二就要上演“假戏真做霸道兄弟爱上我”了?!可,可这是化妆间啊,你俩就算爱比海深也要注意公众影响好吗!不想在圈里混了?!

“那个,二哥,我觉得吧……”

“你也闭嘴!”冉霖忽然转过头来,声音极沉,一字一句,“你要是敢帮他说一句话,兄弟没得做。”

唐晓遇懵逼地眨眨眼,怎么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耳熟到他张口就能对上来下句——

“我的兄弟都要刀剑相向了,我如果还能冷静看着,这兄弟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分别!”

冉霖哑然,不住地喘息,良久,才稍稍平复下来,带着点不可思议道:“小鱼,你刚才的情绪真好。”

唐晓遇腼腆笑笑,下意识谦虚道:“也没有啦,是你带的……等一下,”唐晓遇的表情黑线下来,“对戏我没意见,但你好歹给个信号吧!”

冉霖眨巴下眼睛,歪头看他:“没信号你不是也对上了,而且对得特别好,都不用酝酿,一张嘴情绪就到位。”

唐晓遇抿嘴,笑靥如花,不胜娇羞:“你别看我好像每天嘻嘻哈哈的,其实我一直在很用心的揣摩徐崇飞……”

给男三号化妆的造型师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一边擦掉刚刚因为男三号突然狰狞对台词而歪出去的眉毛,一边感慨导演选角色的眼光毒辣——这种一点就着一夸就乐的主儿,演徐崇飞简直是灵魂契合,要是演了方闲,能被唐璟玉骗得渣都不剩,要是演了唐璟玉,嗯,估计这辈子连灭门仇家都查不出来。

这厢化妆师心里吐槽,那厢冉霖直接对着男一号揶揄调侃:“陆老师,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不然没道理对我递过去的台词没反应啊,小鱼都能接住。”

唐晓遇从飘飘然的云端回到地上:“小鱼都能”这种说法,我不是很喜欢……”

陆以尧怔怔看着冉霖眼里“三分请教七分打趣”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一丝丝委屈,特想学着唐晓遇那样有冤就诉有怨就喊——我为了你的事情从昨天纠结到今天从黑夜纠结到清晨你不说体谅我还一言不合就飙戏,有没有人道主义关怀啊!

“陆老师,”化妆师的弱弱呼唤打断了陆以尧万马奔腾的心绪,“您能先别皱眉吗,不好上粉……”

陆以尧深吸口气,眉宇舒展,缓缓露出一个礼貌微笑。

冉霖努力往下拉嘴角,生怕笑得太明显——他敢百分百肯定陆以尧在心里咆哮呢,但这人就这样,气到炸,脸上也要保持着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状。

自己装的逼,再内伤,也得憋着。

冉霖垂下眼睛,发现“失恋让人成长”这句话真有道理,一夜之间,他就变坏了,并且大有在坏蛋路上越滑越远的趋势。

但神奇的是,坏蛋真的比好人皮糙肉厚,起码现在对着陆以尧,他又回到了从前没发现自己心意时的光景,不,比那时候还要自在。

那时的冉霖没爱上陆以尧,但因为炒CP蹭热度的事情,仍心怀愧疚。

而现在的冉霖是陆以尧的朋友,封存了喜欢,也已经翻篇愧疚,只剩下平等相处的惬意。

两个多月前的那顿饭还是算数的。

陆以尧说不用考虑咖位,不用顾虑粉丝,不用在乎舆论,怎么相处着舒服怎么来。

虽然有点迟,但冉霖决定从现在开始,听陆老师的话。

“你是又开始酝酿情绪了吗……”陆以尧眼见着冉霖从忍着笑,到笑容渐淡,再到正色起来,最终回归眼里带恨,莫名头皮发麻。

冉霖的恨是真狠,带着剥皮拆骨的激烈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