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燕庭算了算:“十三年了吧。”

“亏你还能认出我。”余孝卿搭起一条二郎腿,“要不是你年年春节寄礼物给我,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

瞿燕庭笑道:“怎么会。”

陆文总算恢复了一丝神智,视线在瞿燕庭和余孝卿之间直愣愣地来回扫,无比懵逼地问:“……你们认识?”

“是啊。”余孝卿答,“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陆文不知道激动什么:“你们怎么认识的?!”

瞿燕庭道:“跟你的方式基本一样。”

当年瞿燕庭刚念大二,每晚在肯德基做兼职,有个流浪汉一到凌晨就去店里休息。店长让他赶人,他狠不下心,保证流浪汉离开后负责打扫和消毒,于是每天都要加班。

后来可怜流浪汉肚子饿,瞿燕庭把自己的盒饭给对方吃,这样过了近一个月,流浪汉摇身一变,原来是余孝卿。

瞿燕庭当时的傻样和陆文现在差不多,余孝卿要给他钱作补偿,他没收,只要了一张签名。

之后余孝卿就去拍电影了,那部影片叫《百无是处》,他演一个流浪汉,凭借那个角色夺得了戛纳影帝。

“我至今记得。”余孝卿开口,“我在角落的位子上吃你的盒饭,酱油蛋炒饭,我当时就想,鸡蛋也太少了。”

瞿燕庭笑得脸红:“后来你非要请我吃大餐,挺吓人的。”

余孝卿说:“你富裕的话来帮我,是有恩,拮据还要帮我,就是重恩,何况你那时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

时间过得飞快,瞿燕庭道:“都十几年了,就不要提了。”

余孝卿摇摇头:“可我一直没忘,你说喜欢我的电影。”

“大哥,”瞿燕庭说,“喜欢你的电影太正常了。”

余孝卿十三年前去体验流浪汉的生活,几天没饭吃,快晕倒时经过肯德基才遇见了瞿燕庭。他重复十三年前的原话:“我承你的恩,一定会报。”

当时,瞿燕庭还很青涩,只道不用。余孝卿问他是否在念书,才得知原来他是导演系的学生。

陆文沉默半晌,听得入了迷:“然后呢?”

“然后我们约定好了。”余孝卿讲道,“我承诺,等你未来毕业做了导演,我愿意出演你导的一部戏。”

这对一个学导演的学生来讲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瞿燕庭也的确兴奋得几天没睡着觉。他回忆着,手掌抚在裤子上,忽然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余孝卿叹道:“你没有手机,我就留给了你这处地址,方便你日后来找我。结果十三年过去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契机再见面。”

瞿燕庭管流浪汉叫“大哥”,后来称呼没变,和余孝卿既是忘年交,也是君子交。

他当然记得曾经的约定,可是只能矫情地说一句“世事难料”,所以他从未登门,仅逢年寄送一些礼物以作问候。

瞿燕庭抿了下唇:“我毕业后……转行做编剧了。”

余孝卿早有耳闻,其中的因由他不清楚,也不好过问,道:“那我的承诺还有机会兑现吗?”

瞿燕庭略显艰难地说:“这么多年了,大哥不用放在心上。”

陆文认真地旁听,突然安静的气氛令他有些拘谨,一不小心对上余孝卿移来的眼光,他咧开嘴,傻气地笑起来。

余孝卿被他逗笑:“那你呢?”

陆文:“啊?”

“旧恩是他,新恩是你。”余孝卿说,“莫非也不用我放在心上?”

陆文果决地摇头,他又不是活雷锋,有这种奇事当然要把握住,他大胆地答:“余老,我想跟您一起拍电影。”

余孝卿笑道:“口气不小啊,我可不是什么片子都拍。”

“我知道。”陆文悄悄按住瞿燕庭的背。

“如果有一天瞿老师做了导演,咱们再片场上见。”

第 79 章

从余孝卿家里出来上了车, 陆文系好安全带,恋恋不舍地扭头望着那幢洋房, 说:“我真的认识了余孝卿……”

瞿燕庭好笑道:“还激动呢?”

“简直不敢相信, 像做梦。”陆文把脸贴玻璃上,说话喷出一片雾气, “我运气也太好了。”

瞿燕庭不这样认为, 说:“傻子,全剧组的演员都遇见了余孝卿,但只有你认识了他。”

余孝卿早在陆文进组前就已经待在芳草胡同了, 这段日子片场所有人都见过他,而仅有陆文能结识, 绝不是运气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瞿燕庭发动引擎上了路,临近黄昏,虽然绯色的晚霞赏心悦目, 但很快会迎来大堵车,他问:“想去哪庆祝, 听你的。”

这阵子吃盒饭吃得想吐, 陆文判断了一下位置, 说:“这儿离索菲不远, 咱们去索菲吃晚饭吧。”

瞿燕庭的本意是问去林榭园还是紫山,没想到来个C选项,公共场合的话,他担心道:“会不会不太方便?”

俩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陆文大大咧咧地说:“你怕连奕铭不好意思收钱是吧?他当然不能收了, 我们都是挂他的账。”

瞿燕庭笑道:“你们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办事。”

陆文理直气壮地说:“亲兄弟才明算账,我们又不是亲的,可以互相占便宜。”

瞿燕庭担忧被拍到,不过网剧在播,一起吃顿饭也解释得过去。掉了头,他伸手在陆文的侧脸捏了一把,道:“过年刚养了几斤,全瘦下去了。”

“我一瘦掉的都是肌肉。”陆文反手握住瞿燕庭,放腿上牵着,“今晚我得吃顿饱的。”

瞿燕庭蹙眉:“你在剧组吃不饱饭吗?那身体怎么受得了?”

“不是吃饭……”陆文低下头,揉搓瞿燕庭手背上的静脉血管,“是……我旷了半拉月,你不得喂饱我啊。”

瞿燕庭抽出手,呼扇他两下:“我信你的邪。”

赶在堵车前拐上了芸漳路,索菲酒店耸入夜空的楼体全部亮起灯光。瞿燕庭打弯驶入大门,上坡道,稳稳停在大楼的旋转门前。

门童去泊车,陆文戴上棒球帽先下来,低头随旋转门走进大堂。这个时段人有些多,他个子高,在来往的外厅内十分显眼。

瞿燕庭捧着手机落后一截,天黑了,正远程给黄司令开灯。陆文停下来等他,问:“瞿老师,你想吃什么菜?”

索菲有西餐厅、日料、素食餐厅,统共七八个,也有提供餐点的酒吧,分布在不同楼层。瞿燕庭揣起手机,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陆文仰视天花板,云思考:“那我吃……”

他们还没商量出结果,迎面一个女孩突然停下,满脸惊喜地喊道:“陆文!”

陆文和瞿燕庭俱是一愣,不等反应过来,又有两名游客样的女生注意他,两个人兴奋到原地跺脚。很快,周围经过的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真的是陆文……”

“陆文在那边!”

“——大灰!是大灰!”

“啊啊叶小武本人太帅了!”

陆文已经蒙了,只听不断有人喊他的名字和角色,眨眼的工夫,越来越多的人将他层层包围,四周一片攒动的脑袋顶。

瞿燕庭有些窒息,尤其是一大票人涌来的时候,他顺着人流的冲挤躲开一些,在外围远观粉丝的热情。

陆文站在人群中央,无数手机摄像头对着他狂拍,他在一页页纸上签下名字,不经意笑了笑,姑娘们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堂……

渐渐的,不停有人闻讯聚集过来,旋转门内乌泱泱的一片已经影响进出,陆文试图走开几步,但拥挤得根本无路可走。

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骚动,瞿燕庭授意工作人员进行疏散,电梯间方向,连奕铭收到消息赶下来,带着五六名经理。

发现瞿燕庭也在,未免闹出更大的新闻,连奕铭说:“瞿老师,我让人先带你去VIP专梯,这边我来处理。”

陆文还在疯狂签名,忽然人群中豁开一道口子,连奕铭挤进来,像保镖一样用手臂为他撑开空隙,护住他往外走。

“操,铭子!”陆文压低声音,“你来得太及时了!”

连奕铭挥开人群,重复地对仍在挤的粉丝们说:“请让一下,麻烦让让。”

不知道谁嚷了一句:“陆文哥哥的保镖都这么帅!”

陆文没绷住笑,在热烈的尖叫声中摆摆手,连奕铭以为他要澄清,特意停下来,然后他说道:“大家别妨碍秩序,有机会再见吧!”

连奕铭:“……”

不远的距离走得相当漫长,人群被隔开,走到电梯间连奕铭把陆文狠狠一推,终于骂道:“操/你大爷的,给我滚进去!”

陆文趔趄了一下,被等在里面的瞿燕庭扶住,他站稳说:“你这保镖怎么对待巨星呢?!”

连奕铭道:“我看你丫是巨婴!”

梯门关上,陆文和连奕铭互殴了十层楼才罢休,瞿燕庭朝监控瞄一眼,自觉丢人地背过身。

待双方休战,连奕铭靠住墙整理领带,说:“一来就给我找事儿,索菲不承办粉丝见面会。”

陆文在对面墙挨着瞿燕庭,道:“我们是来照顾你生意,懂吗?”

连奕铭说:“挂我的账,不懂。”

“笨蛋了吧?”陆文嘚瑟道,“我好歹是个明星,来一趟多给你宣传?这可是免费的活广告。”

作为经营者,连奕铭有效地息怒大半,说:“成吧,刚才那么多人拍,估计挺快就登上娱乐头条了。”

陆文也熄了火:“那应该不至于,粉丝就是拍下来留念吧。”

连奕铭哼了声:“不至于?你这叫该谦虚的时候嘚瑟,该嘚瑟的时候装逼。”

“还一套一套的。”陆文说,“什么意思啊?”

连奕铭看他不像装傻,笑道:“你真的假的?你那网剧不是正播么,有多火你不知道?别说网上了,酒店的员工意见箱全他妈是求我找你要签名的。”

陆文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其实刚才的阵势就很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转头看瞿燕庭,求证地问:“瞿老师,网剧很火吗?”

瞿燕庭也冲他笑,答得矜持:“反响确实不错。”

连奕铭无语道:“你身为粉丝口中的一本、商科、学霸男一号,会不会太无知了点?”

“屁,我一直闭关拍戏呢!”陆文一提“学霸”就心虚,“下午刚出关,这不就来了么。”

连奕铭还有工作,也没兴趣打扰兄弟的二人世界,问:“大明星,想吃什么啊,我给您按电梯。”

陆文对人气的适应性超强:“那我这么火,去餐厅多不方便啊。”

连奕铭懒得呛他,说:“那就老办法,上套房。”

陆文又道:“啊,万一拍到我和瞿老师开房,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肯定都以为他包养我。”

“你安息吧。”连奕铭烦得要死,“上了我的地盘,还能让你被偷拍?索菲在业内还混不混了?”

连总亲自把陆文和瞿燕庭送到高层的套间,点了餐,安排了管家,并拍了张照片放上索菲官网做宣传。

瞿燕庭开一路车,换完拖鞋便去洗手。

断网这么些天,陆文迫不及待地拿手机上网,在各大门户逛了一遭,《第一个夜晚》的讨论随处可见,而且热度奇高。

他登录微博,粉丝数算不清翻了几番,积攒的转评根本读不过来,他许久没发微博,粉丝寂寞得连几年前的微博都跑去留言。

不单是他,阮风、仙琪,以及年轻粉丝较少的陶美帆全部人气暴涨,可见真的受益于网剧,而非公司营造的人气假象。

陆文想测试一下,把今天在胡同口拍的一张留影发出来,庆祝自己杀青。按下发送,他去浏览最近的话题。

与网剧有关的词条五花八门,剧情向的讨论占据大半。猜测剧情、分析母子关系、探讨叶杉的心理问题、分辩叶小武的对错……有附和有争吵,最强烈的是共鸣。

CP向的也很多,令陆文惊讶的是,目前他和阮风的角色互不顺眼,人气却是最高的。观众说叶小武和林揭是情敌CP,戏外天生一对“并蒂莲”,戏里吵吵闹闹“武法揭决”。

啊,天天和小舅子这样算怎么回事。

《第一个夜晚》无疑是当下最火的剧,最新两集的预告片放出后,热议度攀升至新的高峰,因为今晚要播出的,是叶母发现叶杉笔记本的重场戏。

陆文切到热搜榜,果然如连奕铭所说,“陆文索菲”已经从实时升入正榜,他点开看了眼,什么素颜、生图的字眼都无所谓,只介意有没有拍到瞿燕庭。

目前还没有,但有粉丝发微博说见到瞿燕庭和他在一起。

陆文不喜欢瞿燕庭被议论,犹豫片刻才戳开评论,估计是他之前的澄清微博起作用,网友没太大惊小怪,还蛮和谐的。

不过热评第一条,用户“吻文大长腿”:文瞿星!你们吃得好,我们狗粮吃得饱!

“我操……”陆文愣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这是什么好东西!”

瞿燕庭洗完手出来,就见陆文一脸痴迷地捧着手机,时而惊,时而羞,那么大一只仰在沙发上美得飘飘欲仙。

瞿燕庭去餐厅,问:“渴不渴,要喝水吗?”

陆文挺身起来,握着手机追到餐柜前,他正一股子躁动没处发,从背后把人抱住,手往瞿燕庭的毛衣里伸。

瞿燕庭怕痒:“你干什么……”

陆文蹭他后脑,不知廉耻地嗡嗡:“想喝奶。”

瞿燕庭差点把杯子摔碎,耳根子一片红,挣不开推不动,两个人映在餐柜的玻璃门上,他隔着毛衣按住胸前的手,有些喘。

正要失控时,陆文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最新的热点推送,瞿燕庭趁势逃脱,绕到背后用力抽了他屁股一巴掌。

陆文吃痛,打开那条提醒,他发的杀青微博登上了头条。

转评数汹涌上涨,每句话发出、淹没,汇成一个反应热度和人气的数字,陆文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很蒙也很震撼。

肩背忽然一暖,瞿燕庭调换位置在身后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胛,又酥又痒。

“我要跟你说件事。”

“嗯?”陆文扣住瞿燕庭环在他腰间的手。

瞿燕庭说:“《第一个夜晚》之后会卖给电视台,在卫视上播出,海外也会多方引进。”

陆文惊喜道:“真的?”

瞿燕庭蹭着他的后背点头,说:“你个人的方方面面也会有波动,经纪人会跟你详谈的。”

说曹操曹操到,陆文的手机响,来电显示“孙小剑”。

瞿燕庭松开手,让陆文先听电话。接通了,陆文走向客厅的落地窗,经过钟表时瞥了一眼,网剧应该刚刚开始。

他立在窗边:“什么事?”

孙小剑说:“我看热搜你在索菲,别玩儿太晚了。”

“这你也管?”陆文反驳,“我杀青了休息,就玩儿。”

孙小剑喊了句“祖宗”,说:“你哪有那个国际时间?明天上午九点来公司,不见不散!”

陆文急道:“去干吗啊?!”

“要干得多了!”孙小剑回道,“这段时间你知道攒了多少通告么?十二部电影提案、几十个广告邀约、杂志、媒体专访、综艺……还他妈都是筛选过的!”

陆文一怔:“我靠……”

孙小剑说:“你的片酬、商业价值、综合身价全部都要重新评估,然后再去谈合作,明天必须准时到公司!”

陆文答应道:“好……一定。”

他又问了一句:“这部戏,真的成功了?”

“这么解释吧。”孙小剑说,“有的剧没水花,有的剧水花小,有的剧水花大,《第一个夜晚》一开年把水池子炸了。从播出到现在,数据稳步上升,口碑发酵、爆/炸,剧情向讨论占比过半,是非常健康的爆剧成长模式。”

陆文听孙小剑说了许多,通俗的,专业的,天花乱坠又仿佛近在眼前。他保持安静,直到孙小剑笑了一声。

他熟悉那种笑,开心,狡黠,穷嘚瑟。

他试镜成功的时候,开机宴有资格进包厢的时候,被导演夸奖的时候,对方都是这样陪在他身边笑。从他默默无闻,到现在。

陆文轻扯开嘴角:“你笑屁啊。”

孙小剑道:“因为我说对了。”

他问:“说对什么?”

孙小剑曾经说过——“你一定会红。”

挂了线,陆文的手心满是汗水,他在窗前望向茫茫夜色,心脏跳得飞快。

第 80 章

因为登上头条, 有不少记者、粉丝闻讯赶来索菲,陆文和瞿燕庭没往枪口上撞,决定留在酒店过夜。

衣服全部送洗, 两个人穿着一样的睡袍, 洗完澡靠在床头看剧。瞿燕庭一直没顾上理发,半湿的发丝垂下来触及了额角。

陆文什么都憋不住, 说:“瞿老师,你知道’文瞿星’吗?”

瞿燕庭横握着手机, 点开“播放历史”, 回道:“嗯, 是一种星宿,代表文运的。”

“不是那个。”陆文拧着肩膀解释, 表情很来劲,“是粉丝给我和你起的CP名。”

瞿燕庭不太信,说:“我又不是明星。”

陆文道:“可你是编剧,还是投资人, 我粉丝都希望我能攀上你的高枝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瞿燕庭笑道:“你粉丝挺随你的。”

陆文纠正他:“是咱们的粉丝。”

最新一集网剧开始播放,瞿燕庭挪到陆文的怀里靠着, 陆文的手臂环抱住他,下巴从后搁在他的肩窝上。

画面里是叶杉的家, 叶母走进兄弟俩的房间,陆文对着这一幕回忆拍摄的那晚,忍不住用余光偷瞥瞿燕庭的侧影。

叶母发现了叶杉的笔记本。

瞿燕庭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咔哒,叶杉开门的那一秒,他的食指指甲在机身边缘锵了一下。然后陆文握上来,包裹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安静地看这场戏,从叶母的质问、愤怒、歇斯底里,到叶杉的恐惧、卑微、全线崩溃,最后,空气里只剩下无望的痛哭。

陆文对当时的感觉记忆犹新,缺氧麻痹,头痛欲裂,他人生中第一次哭得那么狠,以叶杉的身份。他还记得,拍完跑下楼平复,撞见瞿燕庭孤身躲在葡萄藤下。

陆文拢紧手臂,那时候瞿燕庭在片场旁观会感到难过,那此刻是什么感觉?那时候他没资格了解,那现在是否可以?

耳鬓被吻了一下,极轻,像羽毛扫过,瞿燕庭应激地抖了抖睫毛,低垂下去,目光从手机屏掉落在被单上。

陆文谨慎地问:“瞿老师,你在想什么?”

瞿燕庭没有作声,屏幕暗下去,叶杉躺在床上从梦里惊醒,他爬起来,坐在桌前拿出一张泛黄的旧信封。

近景扫过,两张电影票躺在斑驳的掌心,瞿燕庭动了动嘴唇,不知是迟滞的回答,还是忽然想说话了。

“我爸在电影院工作,是放映员。”他说,“我小时候经常陪他上夜班,看了很多电影,年纪小看不懂,下班回家他抱着我坐在葡萄藤下,像讲故事那样给我讲明白。”

陆文想象得出画面,说:“所以你很小就喜欢电影了?”

瞿燕庭“嗯”了声:“我经常说,电影里的人好厉害啊,我爸告诉我,他们都要听导演的,导演才是最厉害的。从那一刻起,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