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拿到第一周的拍摄通告,强度比想象中小得多,但余孝卿和涂英这种电影演员都了解,不是“一天只拍一场戏”,而是“一场戏能拍一天”。

陆文储备了两箱功能性饮料,为大夜做准备,好在酒店离拍摄的地方不太远,早上可以多睡宝贵的十分钟。

拍摄分ab组,瞿燕庭带a组,b组主要拍渲染镜头。第一场戏在镇上的火车站拍摄,景和物都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保留了民国时期的老广州风情。

这场戏需要几十名群众演员,选角导演在车厢门口清点人数,安排群演上车。仙琪扮演的陶素宜已经做好妆发,在凉棚下候场。

任树抄着大喇叭全场调度,喊道:“男一号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陆文躬身让造型师喷完最后一次定型发胶,大步走过来,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孟春台生于古玩世家,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他自幼耳濡目染习得识宝的本事,却误入赌途,落得倾家荡产,家败人亡。

盛传,孟老爷子临终前,曾交给孟春台一样传家宝贝。之后债主、匪患、亲朋,各人心怀鬼胎,都盯上了孟春台这个败家子。

斡旋藏身,直到战事吃紧,孟春台离开北平南下,到广州投奔远房舅舅唐德音,却不料舅舅更是老奸巨猾……

后来遇见交际花陈碧芝,一次偶然的契机,孟春台意识到在动荡的时局下,东躲西藏根本无济于事,他需要真正的藏身。

瞿燕庭正和灯光组长说话,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陆文,说:“准备拍摄。”

陆文登上火车,在拥挤闷热的车厢靠窗坐下,紧紧抱着一只皮箱。先过戏,各组就位正式开机。

蒸汽火车缓缓驶入车站,孟春台格格不入地坐在车厢中,杂乱的环境和周围粗鄙的语言都令他不适,厌烦地扭脸望着窗外。

鸣笛声响起,乘客们蜂拥下车,孟春台被陌生人推搡时忍不住啐了句脏话,很快,天南海北的方言在车厢里爆发争吵。

孟春台护着皮箱,脸上挨了一拳也无法还手,乡民早看他这个少爷打扮的人不顺眼,趁机揍了他一顿。

等车厢逐渐走光,孟春台拎着箱子从桌下爬起来,他碰了碰嘴角,流血了。想起曾在北平风光的日子,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如今要受一群乡巴佬的欺负。

舌尖顶着脸颊呼了口闷气,孟春台把领带抽紧一些,下了车。月台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广州湿热的风一阵阵吹来。

孟春台穿着一套深棕色英式西装,敞着怀,露着马甲勒出的腰线,一路颠簸,挺括的面料留下褶痕和污渍,皮鞋的尖头也磨花了一块。

他掏出雕花怀表,低头时乌黑的发丝落下一绺,狼狈地搭在额前。

不远处,陶素宜站在一缕阳光底下,蓝色的阴丹士林旗袍轻轻摆动,她矜持得不敢上前,鼓起勇气喊了声“表哥”。

孟春台觉得婉转耳熟,抬头望了过去。

上次见是三年前,在北平,陶素宜印象中的孟春台倜傥风流,好不得意,和面前这个狼狈落拓的样子仿若两人。

孟春台走近,打量这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表妹。

监视器中的画面十分养眼,落魄公子清纯佳人,能遐想出许多种故事,但瞿燕庭只要他写的那一种,无情地喊道:“停,第四幕再来一条。”

之后,瞿燕庭握着喇叭:“不过,再来一条。”

“走第三条。”

“再来。”

“打起精神,再来一条。”

“不行,重来。”

片场的氛围趋于凝重,所有人都见识了瞿导的严格,这一幕戏不知不觉磨到中午,广州八月份的午间暑气蒸腾,演员的妆都花了。

剧组助理搬来盒饭,瞿燕庭开恩道:“先吃饭吧,吃完再拍。”

陆文的衬衫完全汗湿了,换上短裤背心,钻到导演的大遮阳伞下乘凉。太热了,他端着盒饭没胃口吃。

没多久,仙琪卸了妆过来,主动说:“导演,给我说说戏吧。”

瞿燕庭本想让她缓一下,吃完饭再说,既然来了便应了一声,正好节目组的摄像师在拍摄,他就利用对方的镜头。

陶素宜是个读过书的聪慧女子,哪怕羞涩胆怯也要表现得克制大方。她在三年前便对孟春台产生情愫,所以早早来月台上等,见到孟春台天翻地覆的样子,既惊喜也难过。

“你急着和他相认,但又怕他不认得你了,在这种情绪下喊出那一声表哥。”

这一幕会给特写,也就是盯着镜头演。瞿燕庭坐在椅子上,紧并双腿,唇也牢牢闭着,暗自用双手揪住长裤的侧边,像女人揪住素色的旗袍。

他身子一动不动,待镜头推近,瑞凤眼微微睁圆,看着“孟春台”磨损的洋装皮鞋出神,看着“孟春台”挂彩的嘴角凝噎,细小的表情会在银幕上放大。

陆文拿着矿泉水在一旁围观,这是无需对手的对手戏,瞿燕庭此刻对着镜头假装的他柔肠百转,无声倾诉一腔朦胧的爱意。

他捏紧瓶身,生出一股砸碎镜头站到那人面前去的冲动。

瞿燕庭只吃了两口的排骨面坨了,陆文退出伞下,没使唤助理,径自跑出了月台。车站附近有当地人开的饭馆,他挑了家生意最红火的。

一回头,发现摄像和编导在跟,陆文说:“老天爷,你们大中午也不怕中暑啊?”

编导问:“你不吃盒饭吗?”

“我给瞿老师买。”陆文嘀咕着看墙上的餐牌,“瞿老师不吃鱼虾海鲜,牛肉饭吧,再来一碗凉茶。”

编导说:“上午拍摄不太顺利,压力大吗?”

陆文点了餐,回答:“刚开机嘛,要找一下状态,我还ok。”

编导又问:“开播以来你和瞿导有一些传闻,你知道吗?”

陆文坦诚地说:“知道一点。”

编导:“那你是什么样的态度?”

陆文摊手:“我都亲自来给他买饭了……大家自己体会吧。”

编导便大胆一些:“网友开玩笑说,你的理想型瞿导很符合,你要不要趁此机会澄清一下?”

陆文道:“谣言一拥而上,澄清无人问津,算了。”

编导打圆场:“所以类似的揣测毫无根据。”

牛肉饭打包好了,陆文拎上走出饭馆,可能热蒙了,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毫无根据”是什么意思。

陆文停下来,问:“观众是不是很好奇我和瞿导的关系?”

编导回答:“是,你能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吗?”

从第一次被偷拍至今,也挺久了,遮遮掩掩照样引发诸多猜测。陆文负手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背景是饭馆的门脸,整个画面很有社会新闻的感觉。

全世界大概都不信。

但他头脑发热,确确实实地出了柜——

“我十分喜欢瞿老师。”

第 104 章

给仙琪讲完戏, 瞿燕庭将剩的半瓶矿泉水喝掉,拿起筷子, 翻了翻涨成一坨的排骨面。余光里人影晃动,他偏头看见陆文跑过来。

“你去哪了?”瞿燕庭问。

陆文钻入伞下, 坐小板凳上, 说:“给你买饭去了, 别吃面条了。”

瞿燕庭抽一张湿巾给他擦汗, 然后端起牛肉饭扒了一口, 味道不错, 但天气太热了, 他没什么胃口。

“喝凉茶开开胃。”陆文说, “多少吃点。”

瞿燕庭挖了一大勺, 喂过去:“一起吃吧。”

节目组吃饭去了, 其他工作人员都四散开休息,周围无人。陆文倾身吃掉那一勺, 懒得拆筷子, 就让瞿燕庭偶尔喂他一口。

从筹备到开机, 时间快得禁不起计算,瞿燕庭说:“节目是不是快录完了?”

陆文“嗯”一声, 按照寻常真人秀的体量一周前就可以结束了, 但开播以来反响火热,节目组想尽可能多拍一些内容,所以录制到了现在。

瞿燕庭咕哝道:“除了第一期比较僵硬尴尬,后来还挺顺利的, 也没出什么岔子。”

陆文有点心虚,他刚刚对着镜头语出惊人,把编导都惊呆了,主动保证会好好剪辑和后期。不过说都说了,就那么着吧。

午后继续拍摄,演员需要不停地补妆,打光也要重新设计,这场孟春台和陶素宜重逢的戏码整整拍了一天。

瞿燕庭掌握绝对的领导权,但对各工作组的意见非常重视,任何细节不容马虎,严格又专业地把控着每一帧的效果。

黄昏前收了工,a组回酒店休息,瞿燕庭独自去b组监工,晚上回酒店加班,检查白天拍摄的渲染镜头。

剧组按常规分配,演员和工作组居住的楼层分开,陆文在七楼,瞿燕庭喜欢安静,在八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孙小剑太清楚自家祖宗的德性,在房间寸步不离地监视陆文,才开机第一天,总不能传出男主角深夜进导演房间的绯闻。

第二天,a组在古镇上一幢气派的宅邸拍摄,黎明下了点雨,融合了南洋风格的老建筑更具历史的厚重感。

陆文即将和余孝卿拍第一场对手戏,角色情绪比较平,因此不必太紧张,一早对戏的过程也很轻松。

他不了解的是,瞿燕庭亲自参与了排戏,将男一男二的戏份尽量按故事发展的顺序拍摄,给他最大限度熟悉、沉浸和消化的时间,以减轻压力。

现场调度完毕后,瞿燕庭握着对讲机,一声“action”在客厅内有淡淡的回音。

孟春台从车站到了唐宅,他脏破的西装和气派典雅的宅邸似乎格格不入,仆人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毕竟唐德音的家里还没出现过这么寒酸的客人。

不过孟春台很从容,被管家领到洋式的客厅,站定后粗粗扫了一圈。镀金的烛台和香薰瓶,都是法国货,地幔钟的雕花是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桌上的咖啡壶是纯银雕花,来自大不列颠。

满屋子奢侈的舶来品,孟春台都认得,玩儿过,甚至玩腻了赏给一帮酒肉朋友。可惜他已经潦倒了,既没物件儿,也没朋友。

孟春台带着骄矜的傲和败落的卑,牵动凝血的嘴角,叫了一声“舅父”。

唐德音穿着件淡色的长衫端坐在皮沙发上,眼底滑过一丝嗤嘲,三年前远上北平,这位孟少爷浑不把他放在眼里,被母亲催着才叫了声舅舅。

如今虎落平阳,看来懂得了人遭难时,最不打紧的便是骨气。

唐德音抬眸只剩一片慈爱,应道:“快坐,这时局从北平颠簸到广州,得掉层皮,好歹是平安抵达了。”

孟春台在一旁落座,说:“百般无奈,要叨扰舅父。”

“哪里话。”唐德音拍拍他的膝头,手上的翡翠扳指异常惹眼,“脸上怎的受了伤?”

孟春台在北平已是多方势力的猎物,东躲西藏好不窘迫,却仍留着少爷的面子,万不肯承认在车站被一伙乡民压了一头。

陶素宜静静立在一旁,替他说:“表哥被人欺负了。”

唐德音立刻吩咐管家,叫白俄医生过来一趟,并命令仆人好好照顾孟春台。安排妥当,他问:“可还记得素宜?”

孟春台垂着眼睫,点了点头。

唐德音说:“她一直记挂你,昨日便求我去车站接你回来。”

陶素宜羞涩地别开脸。她的父亲是唐德音的胞弟,在南京做军官,已杳无音信多时,而母亲在一年前病故。除了唐德音这个亲大伯,唯一的亲人是远在旧金山的外祖。

唐德音似乎很心疼孟春台,叫管家拿来备好的银元和银票,说:“这些钱你拿去零花,明日叫裁缝来量尺寸,西装长衫多做上几身,以后缺什么就跟管家开口。”

孟春台自小只知挥霍,但也明白寄人篱下的处境。他曾听母亲说唐德音是商会会长,颇有名望和地位,有数不清的铺面、码头和贸易公司。

他道:“舅父,可给我随便安排一职,我不能吃白饭。”

“你有上进心是好的,但不急。”唐德音欣慰地说,“初来乍到,先把精气神养一养,四处散散心。”

孟春台作罢,感激地道谢后,随老仆去见白俄医生处理伤口,陶素宜放心不下,踌躇地跟着一起去了。

唐德音抚弄翡翠扳指,待脚步声走远,对管家说:“好生伺候孟少爷。”

这场戏比预想中拍得顺利,有余孝卿镇场,大小演员的状态都不错。接下来的一周主要是陆文和仙琪的对手戏,两个人的默契度越来越高。

戏份分主次,前期的感情戏相对轻松,瞿燕庭导得也不费劲,站在旁观的角度看陆文“谈恋爱”,感觉还挺新鲜的。

孟春台在广州安顿下来,本以为要看人脸色生活,不料唐德音待他极好,隔三差五便让管家塞一笔银票给他。

孟春台又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但经历一场家破人亡,他的性子变得沉闷,也惧怕这样的日子有一天会消失。

幸好有陶素宜,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孟春台备受陶素宜的照顾和体贴。他知道这个情窦初开的表妹爱慕他,而陶素宜也给予他独一无二的慰藉。

孟春台是风流惯了的,在北平城捧过名伶,追过舞女,纠缠过师范女学生,跟他有绯闻的大小姐们更是数不胜数。

今朝落魄,没想到还有个表妹喜欢他,上天也算待他不薄。

陶素宜想让孟春台开心起来,带他四处散心,逛花市,吃糖水,看最新的电影。其实都是些女孩子家的消遣,孟春台并无兴趣,但很乐意陪陶素宜一起做。

同学约陶素宜郊游,她带着孟春台一起去,一群年轻男女说说笑笑,孟春台难得高兴,给陶素宜吹了一段口琴。

乐器会后期配音,陆文却真的吹出一支悠扬的曲子,前几晚收工,他背完剧本一个人练的。

这幕戏在公园拍摄,现场收音,连小风扇都不能使用。瞿燕庭鬓角汗湿,盯着监视器中孟春台吹口琴的特写镜头,喊停时嗓音热得发黏。

休息五分钟,任树拧开大水瓶子,打趣地说:“醋了吧?”

瞿燕庭反应了一会儿,否认道:“怎么会。”

任树灌了几口,粗犷地一抹嘴:“狡辩什么,眼都看直了。”

“难道我拐弯看你啊?”瞿燕庭整理凌乱的导演台本,“热死人,懒得跟你抬杠。”

任树乐道:“我这是好意提醒,你要注意调整心态,这才纯恋呢,等拍到**的,我怕你承受不了。”

瞿燕庭笑骂:“你烦不烦。”

收工时天色还亮着,陆文快被衬衫西裤捂晕了,换完衣服踩着人字拖,见瞿燕庭拎着包等在一棵大榕树下。

周围的工作人员还没走光,陆文踱过去,问:“瞿导,今天还去b组么?”

明早四点开工,今晚要早点休息,瞿燕庭回答:“不去了,下班。”

古镇上的巷道复杂狭窄,宽街有剧组拍戏不方便行车,所以车辆都停得很远,陆文拿过瞿燕庭的包,一并慢腾腾地往外走。

等没什么人了,陆文从兜里掏出一枚车钥匙,说:“瞿导,带你兜风去不去?”

瞿燕庭想不出怎么兜,但马上点点头,道:“去。”

公园的铁栅栏底下停着辆老式自行车,陆文走过去开锁,把包挂车把上,长腿一抡跨坐上去,然后耍帅地捏捏车铃铛。

瞿燕庭好笑道:“你哪弄来的自行车啊?”

陆文说:“我管《烽火女儿情》剧组借的,快上来。”

瞿燕庭跑去坐上后座,单臂环住陆文的腰,骑上街,t恤鼓动灌满温热的晚风,猛地一颠,他叫了一嗓子。

“怎么啦?”

“没事,硌得屁股疼。”

“吓我一跳,以为你把脚塞车轱辘里了。”

“你当我小孩儿么?”

进组以来,他们俩还没机会单独相处,更别说这样放风,瞿燕庭紧紧抓着陆文的t恤,拍摄时他没吃醋,只是这些天看得见摸不着,他单纯地有点想对方。

瞿燕庭仰头问:“每天收了工都干吗?”

“看剧本,健身。”陆文拧转身子告状,“孙小剑一直监视我,我都快被他盯出抑郁症了!”

瞿燕庭锤他的背:“你仔细看路!”

渐渐骑到风景区,天气的原因游客很少,每家小店都空荡荡的,两个人正好渴了,在一间冰室门口停下来。

店面不大,陆文和瞿燕庭挑了离风扇最近的一桌,要了杨枝甘露和椰子冰淇淋,脸对脸地吃。

许多演员来拍戏都光顾过这家店,墙上贴着一大片留影,陆文说:“好像每个学校附近都有这种店,我中学的门口就有。”

“我也是。”瞿燕庭道,“有一阵子天天去。”

这可是搞对象圣地,顾拙言和庄凡心就经常在这种地方约会,陆文问:“你跟谁啊?”

瞿燕庭反问:“那你跟谁?”

陆文说:“铭子他们啊,有时候也请乐队喝饮料。”

瞿燕庭笑道:“我是去打工。”小吃店是他的首选,有时剩的材料不能隔夜,老板就会留给他,他带回家给阮风做好吃的。

椰子味的冰淇淋在舌尖化开,陆文忍不住幻想:“如果我放学去喝奶茶,遇见你在打工,会不会发生什么故事?”

富家子对穷学生一见钟情,之后每天都去吃冰淇淋,等下了班,在夜色里护送对方回家。某一天,穷学生在冰淇淋里塞了纸条,说“我也喜欢你”。

陆文没边儿地做梦,脸上流露出傻笑。

瞿燕庭思忖片刻,说:“我高二,你刚小学毕业上初一,谁想跟你发生什么故事。”

“靠。”陆文如梦方醒,扫兴地说,“我初一就可帅了!”

从冰室离开,陆文载瞿燕庭沿着海边公路兜了一圈,回到酒店天已经黑了。

进了电梯,瞿燕庭刷卡按八楼,等陆文也要刷的时候他伸手盖住按钮,主动说:“今晚去我那儿吧。”

那一层住着导演组和摄影组,任树在隔壁,陆文想想就刺激,欲拒还迎道:“合适吗,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瞿燕庭想说“你装什么装”,念及在冰室的对话,说:“看在你可帅的份上,还等我下班,那我就……”

叮,电梯门在三楼打开,两名剧务从餐厅打包了晚饭,打招呼进来:“瞿导,陆老师。”

瞿燕庭颔首,等电梯门合上,四个人安静地看着数字跃升。

忽然,陆文欠揍地问:“瞿老师,你就什么啊?”

瞿燕庭真想给他一脚,硬着头皮说:“就明天的戏份……帮你补补课吧。”

八楼到了,瞿燕庭先出去,陆文紧随其后,还刻意地掏出剧本,等梯门关闭,两名剧务在门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什么,明天陆老师的戏……”

“没记错的话……是床戏吧?”

第 105 章

凌晨三点半, 片场一阵忙碌,各组在准备半小时后的拍摄。

化妆刷在脸上轻扫, 陆文闭着眼,喝完一瓶浓缩咖啡依然觉得很困, 弄好妆发, 他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孙小剑拧开风油精, 说:“闻闻。”

陆文凑上去吸吸鼻子, 顿觉提神醒脑, 他在瞿燕庭房间过的夜, 一早开工怕被人撞见, 孙小剑提前去叫他起床。

怪不好意思的, 他主动道:“助理跟这儿就行, 你回酒店再睡会儿吧。”

孙小剑半宿没合眼, 在房间看录播球赛到两点多,才上八楼敲门, 他没好气地说:“你折腾得累不累啊?好歹挑个不用早起的日子吧?”

陆文推卸责任:“都是瞿燕庭非叫我, 我哪敢忤逆他。”

“你装个屁。”孙小剑心烦道, “赶紧候场去吧,前脚和现实对象过夜, 后脚和银幕情侣拍床戏, 真有你的。”

陆文麻利起身,离开化妆间上三楼,走廊挤满了人,灯光和美术忙得脚打后脑勺。他溜边儿站着, 手里拎着一份酒店餐厅的菠萝包。

仙琪也上来候场,冲他笑,问:“今天几场戏啊表哥?”

“通告单上两场,不知道会不会加。”陆文回答,答完顿了一拍,“你用替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