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周日,没有课,宿舍这群夜猫子都还没睡觉,灯已经熄了,这会儿正在聊天。

姜月决定考研,这个点还亮着盏台灯看书,赵茜则躺在床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话,宿舍另一个成员阮圆圆不在。

听到开门的声音,赵茜从床上探出脑袋,黑发垂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月一抬眼就见到她那头悬在半空中的头发,当即惊叫一声:“赵茜!你吓死人了!”

赵茜也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尖叫吓了跳:“你才吓死人了!”

许知喃重新合上门,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赵茜:“你可算回来了阿喃,这都这么晚了,你那什么客户啊,纹身图案明天不能改么,偏偏要让你开夜工,回来多不安全啊。”

许知喃放下书包:“圆圆也不在啊?”

赵茜哼一声:“她不回来才好呢,她要回来了我和月月聊天还得顾及她,聊得都不痛快。”

阮圆圆家住的离学校很近,周末经常回家住,也因为有公主病,之前跟赵茜、姜月吵过几次,相处的不愉快。

许知喃也属于赵茜、姜月同一阵营,只不过她脾气好,倒从来没有对阮圆圆真正拉下脸过。

许知喃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刚踏出卫生间便听到她们话题的核心——林清野。

林清野作为学校红人,现在大四要毕业了就更加成为话题,就连学校论坛里也飘着好几条关于他的高楼。

赵茜:“我听说阮圆圆好像打算要在林清野毕业之前跟他告白来着。”

姜月:“真的假的啊?”

“我也是听说,她不是喜欢林清野好久了吗,咱们刚大一那会儿她不是还说她选择来平川大学就是因为林清野。”

将近三年过去,姜月不记得这事:“啊?”

“嘿你这脑子,平时考试成绩这么高,怎么这个都记不住。”

姜月不满道:“不是啊,她难道高中就认识林清野了吗?”

“废话,你也不想想林清野是什么时候火的,我看咱们大学的女生就你不知道了。”

姜月哼一声:“阿喃肯定也不知道。”

突然被cue的许知喃正整理完东西准备上床,握着爬梯的手紧了一下,而后才继续爬上床。

两人聊得正起劲,赵茜给姜月科普了一番林清野的成名史。

林清野16岁组了刺槐乐队。

乐队一共四个人,除了主唱林清野外,还有鼓手关池,键盘十四,贝斯手季烟,三男一女。

他们四个都是堰城七中读书的,七中也是当地所有高中升学率一本率最低的高中,以差乱出名,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能考上平川大学。

像许知喃则是一中,90%以上的重点率。

18岁那年,林清野因为一首《刺槐》突然爆火,但这个火也仅仅是因为歌,当时的娱乐圈,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清野这个名字,也没人见过他。

就连金曲奖颁奖典礼上,他都没有出现。

许知喃爱看书,知道国内外许多作家都会有代表作比作家名字更有知名度的例子。

当时的林清野就是这样。

《刺槐》火了,林清野的名字却无人问津。

直到有个娱乐记者去了“野”——刺槐乐队驻唱的酒吧,当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在这样豪华的大都市,跟其他酒吧相比,生意很冷清。

那个视频拍下了林清野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

他跟娱乐圈内所有塑造的人设都不一样,他身上有股很独特的气质,能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扬,恣意,痞坏。

却又清冷如皎月,难以靠近,若即若离。

视频一出,瞬间火爆网络,在当时可以称作是现象级。

林清野有个微博,是当时颁奖主办方特意给他建的,还弄了实名认证,只是他自己从来不发那些内容。

那天之后,微博粉丝就从原本纯粹的9万歌粉飙升至百万粉。

偏偏那个微博至今都没发过一条内容,也算是一个奇观了。

连带着“野”也一举成为堰城最火爆的酒吧。

林清野的突然爆火,带动了圈内各种资本向他伸出橄榄枝,数不清的音乐制作人、节目制作人、经纪公司都来找他,可都失望而返。

他虽没答应进入娱乐圈,但却因此进了平川大学。

金曲奖的奖杯很有含金量,也因为《刺槐》是林清野个人写词编曲演唱,平川大学的保送通知书也只发给了他一个人。

乐队的另外三人成绩吊车尾,后来索性没再读书,好在火了之后酒吧为了留住他们这些财神爷,报酬给的非常丰厚。

他依旧会有新歌出来,免费发在音乐APP,每首播放量都是顶级,评论破10w,但从来不发专辑,也没参加过任何节目。

粉丝们对他愈发好奇,又没有新鲜物料,于是去扒他的任何相关资料。

原本是想扒自家宝藏哥哥这清新高洁不沾染任何铜臭气儿的背后还有什么萌点,结果却是扒出了成串的黑料。

还是实打实的黑料,洗不白。

因为是视频——

一段打架视频。

林清野穿着七中校服,神色淡漠冷戾,拳头一下一下地往地上那个男生身上砸,像是没有知觉和意识,满脸淡漠。

视频的最后,是地上的男生咳出了一口血,再然后,视频就忽然断了。

这是一段发在七中贴吧里的视频内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林清野的风言风语,总结起来就是虽然长得帅,但也是个狠起来不要命的可怕人物。

人红是非多。

林清野火爆网络还没半个月,又开始被许多人批评讽刺,可粉丝们不信茬。

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当年的视频前因后果都不能了解,不能仅靠这些下断言,何况,她们哥哥都没有进入娱乐圈,所以也不应该那样被骂。

如今四年过去,林清野已经大四,依旧坐拥几百万粉丝,尽管批评嘲讽不绝,但也能称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算是一棵百年难得一见的常青树。

不需要浇水施肥,始终果实累累。

“所以啊。”赵茜下了结论,“那会儿可是林清野最火的时候,阮圆圆就是那时候因为他填的大学志愿。”

姜月:“可是她这么告白人家能答应吗?虽然阮圆圆是长挺漂亮的。”

“废话,当然不可能了!”赵茜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再漂亮有我们阿喃漂亮吗?”

“那还自取其辱啊?”

“这叫不给自己留遗憾,毕竟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嘛。”赵茜说完这句,又忍不住笑了声,“不过林大佬能不能毕业也不一定。”

“怎么了?”

“我们那个近代史课,林清野之前应该是挂了,这学期跟我们一个班上课。”

姜月很茫然:“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所以才说不一定能毕业嘛,压根没来过!要是再挂的话估计就要延迟毕业了,我估计这是咱们学校第一个因为近代史课不能毕业的。”

许知喃躺在床上,顿了顿,将被子拉过头顶,点开手机找到和林清野的聊天框。

[许知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课要期末测试,你别忘了去。]

她又默读了一遍短信,发出去。

赵茜和姜月聊的愈发深入,就连姜月也感慨一句:“我觉得真正喜欢上林清野的女生也挺惨的,感觉他那个样子,没有女生可以抓住他。”

许知喃发完信息,等了十来分钟,他也没有回复。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摁灭手机放到枕头下,闭眼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阿喃:我能抓住

第4章

送许知喃回寝室后,林清野便一个人往工作室方向走。

路上又接了一通电话,队里的女贝斯手季烟打来的。

“喂,队长,你在哪儿呢?”季烟问。

林清野叼上烟:“怎么了?”

季烟:“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咱们买了夜宵,现在在工作室呢,你来不来?”

“回来路上。”

“行,等你啊。”

走回到工作室,刚一打开门林清野就被十四丢过来的抱枕差点砸个满怀,他接住,重新丢回去:“干嘛呢。”

十四哎哟一声:“队长,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你人,干嘛去了,这么神秘。”

刚才在烧烤摊看许知喃急着要回寝室,林清野也没怎么吃,他踢开椅子,在桌子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灌了半杯,淡声:“送人回了趟宿舍,关池人呢。”

“这不是快结婚了,回家陪老婆去了。”十四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眉毛往上一抬,打趣道:“送你们平川之光啊?”

林清野似笑非笑的:“嗯。”

“不愧是咱们队长啊。”十四捏起酒瓶子跟他碰了下,“不过那个许知喃长得是真的漂亮,忒纯,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的都不一样。”

他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季烟蹬了一脚:“你他妈骂谁呢!”

十四愣了下,随即笑了:“谁敢讽刺你季大美女啊!别瞎对号入座又把锅扣我头上啊!”

季烟冷哼,掀了他一眼。

林清野拿出手机,正好弹出个低电量通知,他起身走回到卧室,插上充电,又点开躺在微信里的那条信息——

阿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课要期末测试,你别忘了去。

林清野扫了眼,又看了眼时间,没回复,重新摁灭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走出去。

“对了,队长。”十四拎着酒瓶回头喊他一声,“刚才关池让我给你道个歉。”

林清野扬了下眉,烟盒摸出来丢在桌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怎么?”

十四摆摆手:“害,不就是要结婚这事儿吗,他现在就总感觉自己跟叛徒似的。”

关池是乐队鼓手,只不过家里一直反对他干这些不务正业的,早早就给他安排各种相亲想让他回归正常的家庭生活。

后来遇到现在的女友,家里父亲生了场重病,再继续这么莽也的确不合适,于是提出了退出乐队的请求。

虽然叫做刺槐乐队,可实际上只有林清野代表了刺槐乐队,都是他的粉丝。

他们三人的家境也远不如林清野,加上也逐渐长大了,更多要考虑现实生活,不只是关池,要不了多久十四和季烟也没法继续,于是才有了解散的念头。

林清野没什么反应:“结婚挺好。”

季烟:“队长,你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们的。”

十四附和道:“没错没错。”

他们乐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关系很不错,他们三人也的确非常感激林清野。

当初林清野获奖,可是数不清的机会,只不过都是希望他个人的,林清野为了这个乐队便都拒绝了。

三人聊了会儿天。

他们这群人熬夜是家常便饭,也不觉得困,十四和季烟两人还越聊越精神,等离开时已经凌晨两点。

林清野懒得再回公寓,打算直接就在工作室睡,洗漱完坐回到床边,一划开手机就是跟许知喃的聊天页面,刚才直接关了手机,没有退出。

他想起刚才许知喃忍住打瞌睡的模样,笑了笑,依旧没回复。

翌日一早,许知喃是被一个电话震醒的,她眯着眼瞧了眼来电显示。

宿舍里赵茜和姜月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爬起来,套了件外套轻轻推开阳台门出去,接起电话:“喂,妈妈。”

许母一顿:“吵醒你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起。”

“昨天睡的晚了。”许知喃靠在栏杆边,揉了下眼睛,“妈妈,你有事情吗?”

“也没什么,本来想问问你今天要不要回家的。”许母很快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现在快考试了吧,你要是忙的话就待在学校好好学习好了。”

许知喃笑起来,软着声撒娇:“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回去看您的,我一会儿就回家,妈妈。”

挂了电话,许知喃又打了个哈欠,终于是打赢了瞌睡,用力睁了睁眼睛,点开微信。

和林清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凌晨她发过去的那条。

他依旧没有回复她。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黑睫垂下,阳光下在眼底扫下一道弧形阴影,然后缓缓舒出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拉开阳台门再进去,姜月正从床上爬下来,看到她差点吓一跳,气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许知喃轻声说,“你要去图书馆了吗?”

姜月叹口气:“是啊,要做最勤奋的崽,不然怎么考上美院研究生啊。”

赵茜还在睡觉,两人没多聊,拿着牙杯进卫生间后姜月才又问:“阿喃,你成绩这么好,没有想再继续深造的想法吗?”

“没有诶,我不太喜欢理论上的东西。”

“也是。”姜月点点头,“那你以后就开着你那家刺青店啦?”

“应该吧,我还挺喜欢的。”

“那也很好,我看好多顶级厉害的学长学姐毕业就是开个自己的工作室,跟你现在这样也差不多。”姜月感慨一句,“真好,你这连以后找工作都省了。”

许知喃是美术设计专业,开了个刺青店每天也需要帮顾客画不少设计图,勉强算得上专业对口。

两人洗漱完一块儿出门时赵茜还云里雾里地睡着,姜月去图书馆,许知喃去东门搭地铁,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许知喃当初大一刚入校时就在迎新晚会上受尽关注,还被封了个“平川之光”的校花称号,学校不少活动都会请她一个美术系的去主持,又因为脾气好性格好认识了不少朋友。

去地铁站一路上碰上许多人打招呼。

她家离学校远,平川大学本就位于在郊区的大学城,而许知喃家在堰城的另一边。

中途换乘两趟,正好能赶上回家吃中饭。

“妈妈。”许知喃一推开家门便闻到一股菜香。

许母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阿喃回来啦,等会儿啊,饭马上就烧好了,最近忙不忙啊?”

“还好的,不是很忙。”

许知喃原本想进厨房帮忙,结果一个刺青店的女顾客忽然给她发来了信息,是一张萨摩耶的图片。

许知喃备注只留了个姓氏。

[陈:这是我家Lucky,我想在我手臂上纹个它的纹身,阿喃你帮我设计一下呗。]

许知喃喝了口水,回复:大概多大的?

[陈:不用很大,我胳膊也就那点粗细,10cm那么长就行,可爱点儿。]

[许知喃:可以啊,你把设计要求跟我大概说一下,然后我们约下时间你来店里一趟。]

[陈:能快点吗,我下周约了摄影师拍照,也是临时起意,想纹着我家Lucky一块儿拍。]

[许知喃:这样的刺青恢复就需要一周时间。]

许知喃轻轻蹙了下眉,又回复了句。

[许知喃:不然我先帮你把图片设计起来,满意的话我们下午就纹,可以吗?]

[陈:可以啊!爱你!]

[陈:送你小心心JPG.]

因为临时接了个活,吃完饭后她便拿出画板开始画画。

阿喃专业课成绩很好,设计这类图案不在话下,很快就画出一个可爱的萨摩耶,给那位陈小姐发过去。

[陈:呜呜呜呜呜呜我家Lucky太可爱了!!]

[陈: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它纹到我身上了,阿喃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已经忍不住了!!]

于是敲定下时间。

没法再在家多留了,许知喃起身:“妈妈,我要回店里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啊?”

“有个客人临时要过来。”许知喃笑了笑,“马上学校考完试我就回来陪你了。”

“那你不是还得顾着店里吗。”许母拍拍她肩膀,“别太累了。”

“知道。”

临走前,许知喃走进家里侧门的小间,木桌上供奉着水果糕点,中间是一张黑白照片。

穿着警服,眉目俊朗,正是许父,几年前在出任务时殉职了。

许知喃往香炉里新插上一支香,看着相框里的父亲,轻声说:“爸,我改天再回来看您。”

到刺青店门口时,那位陈小姐已经在了。

烈日炎炎下打了把伞,吊带配工装裤,一段漂亮的花臂,也是从前在许知喃店里纹的,是老顾客了。

“您等很久了吗,抱歉啊我来晚了。”许知喃快步过去。

陈小姐摆摆手:“也没,本来能坐车里等你的,只不过让人先拿去修了而已。”

许知喃从包里摸出要是开门,才发现门把手里卷着一张宣传单。

她拿下来看了眼,红黑两色主调的宣传单,上面几个大字——刺青设计大赛。估计是活动主办方沿街找刺青店统一发的。

她将宣传单重新卷成筒状,打开门锁:“您跟我进来吧。”

宣传单被随手丢在桌上,许知喃戴上手套和口罩:“我先在您手臂上构个图。”

陈小姐将手臂伸出去:“你别说,我发现这刺青真的挺容易上瘾的,明明我上回来的时候还差点疼哭了,现在又忍不住想纹了,怪不得他们那些男人全身上下都是纹身。”

许知喃笑说:“来我店里的很多都是回头客,毕竟选择刺青的人还是少数。”

她迅速画完,拿出纹身机做完消毒准备工作,接通电源,便发出发动机的噪音。

陈小姐皱了下眉:“哎呦,可我听到这声音还是有点怵。”

“来,您手别动,我开始给您纹了。”

小姑娘戴着口罩挡住半张脸,在阳光下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安静又专注,黑睫拢着,看着带墨水的针头一下一下刺进皮肤,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酷。

这玩意儿,刺青师技术好的话起先是不太会有痛觉的,到后面才会被扎得又麻又疼。

陈小姐这会儿还没什么太大感觉,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道:“阿喃,你怎么会当刺青师啊,我看你长得可真不像是干这个的样子。”

“以前跟一个师傅学的,后来读大学以后就在这开了家店。”

“那你高中就学了啊?”

“嗯,那时候我父亲去世了,本来是想赚钱的,没想到后来还挺有兴趣的。”

陈小姐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说了声抱歉后便换了个话题:“不过你怎么自己身上一点都没,我看人家刺青师都是大花臂的。”

“我没什么特别想纹的。”许知喃笑了笑,声线轻柔:“不想以后纹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