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明天看看还会不会烧起来,就算退烧了也要再去一趟医院的。”

“嗯,知道了。”

“这么晚了,谁送你回来的啊,小顾?怎么没让他进来……”

“不是啦。”许知喃打断她的话,“是我另一个同学。”

好在许母也没有多问,叮嘱她赶紧休息便先上楼了。

许知喃洗漱完回到房间,刚才在医院里睡了会儿,车上又打了个盹,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了。

她点开微信朋友圈看了眼,又有许多朋友帮她点赞了,评论里一水的都是鼓励加油,许知喃统一回了个谢谢,又点进链接看。

票数已经多了两百多票了,只不过先前和前一名差得多,依旧维持在第七名。

许知喃关了手机,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佛经打开。

心就这么重新静下来,念了半小时的佛经,她才发现方才手背上的输液贴都还没揭去,中间一点渗出来的血迹。

许知喃撕掉,手背原先粘着输液贴的那一块地方比周围白一些,一个浅浅针孔印,血已经停了,看上去像是颗朱砂痣。

她将输液贴丢进垃圾桶。

方才坐了许久,她捏着脖子仰头按了按,又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

视线扫到窗户外,又蓦然一顿。

林清野那辆车还在,很扎眼,黑色跑车。

他车窗开着,半截手臂搭在窗沿,指间捏着支烟,青白色的烟雾飘飘荡荡地从车里扬出来。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从她进屋都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还没走?

她在楼上瞧了会儿,林清野似乎是对视线有所察觉,居然仰起头也看过来。

许知喃指尖一顿,不再看了,起身拉上窗帘,上床睡觉。

林清野数不清自己抽了几支烟。

直到许知喃房间关了灯他才收回了视线。

回想起刚才她平静又决绝的跟他说,但是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林清野自嘲勾唇,后背靠在车座上,人都显得有几分颓唐。

他在初遇许知喃的冬夜有多卑微,后来拥有许知喃的时候就有多骄傲,如今他又被打回原样了。

他下颌微抬,闭上眼,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冬夜,在他摔门离家前跟傅雪茗的争吵。

他的亲生母亲,傅雪茗,歇斯底里地将各种难堪的词砸在她身上。

她让他滚出这个家。

她说他是祸害、是杀人犯。

她满眼都是厌恶。

许知喃说的“他好可怜”并没有说错,只是那时候的他不肯接受。

她当时清澈的眼睛看着暗处的他,让林清野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他好像一条狗啊。

林清野喉结上下滑动,可再睁眼时又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而后他拿起手机,点进许知喃的朋友圈,复制好投票链接,退出,点进刺槐乐队的聊天群。

这个群里平时他们三人经常聊天,林清野很少说话,如今参加了《我为歌来》后就更加少了。

晚上十一点半,林清野发了一条信息在群里。

[林清野:网页链接]

[林清野:投个票。]

作者有话要说:难过归难过,老婆的票还是要投的。

第25章

收到林清野信息的时候关池、季烟、十四正在一块儿约着吃夜宵, 关池还带上了自家老婆一起。

三人手机齐刷刷“嗡”一声, 看完信息后,面面相觑片刻, 十四吃惊道:“什么情况, 咱们队长居然是打算要正正经经地逐梦娱乐圈了吗,还带自己拉票的?”

季烟点进链接:“……不是,好像是逐梦前女友。”

关池和十四的手机页面也终于加载出来,赫然跳出了个刺青页面,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个情况?投谁?”

季烟已经将页面滑下去找到许知喃,给他们看了眼:“除了平川之光还能投谁。”

她说着, 食指一点,给许知喃投了一票。

关池和十四也纷纷给她投票,关池又复制转发给他老婆,一桌人都各自投了一票。

十四依旧是一脸懵:“队长怎么突然往群里发这个了,他们俩不是早就闹掰了吗?”

“闹掰了也能复合啊。”季烟说。

“他俩复合了?!”十四震惊道, “队长压根跟复合这词挂不上钩吧,居然还吃回头草?”

季烟又想起那晚上听到林清野口中的那声阿喃,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应该也不太恰当。”

十四莫名松了口气:“没复合?”

“是没复合, 现在这情况, 应该是队长单方面想复合。”

关池:“……”

十四:“……”

季烟:“我今天去医院碰上平川之光了, 给队长发了条消息, 本来正跟节目组一块儿吃饭呢,二话不说就赶过去了,这会儿说不定是陪她打完针刚刚送人回家吧。”

“都送人回家了肯定得复合了吧。”十四觉得, 相较于林清野单方面想复合未果,还是已经复合比较容易接受。

“我觉得还有的磨呢。”季烟说,“这平川之光从小到大估计她父母都把她护得很好吧,头一回看清队长这型号的混蛋,哪有这么容易原谅。”

她很没良心地笑,舔了下嘴唇,“第一次受骗嘛,总得印象深刻些。”

季烟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只觉得像许知喃这样的虽然看着软,但实则也固执,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第一次在林清野身上栽是意外,第二次基本就不可能了。

十四对她这套说辞似懂非懂,又问:“你怎么今天去医院了?”

“哦,腿有点痛,教舞蹈教的。”

十四:“没事吧?”

“没事儿,我本来已经骨头闪了呢,结果就是拉筋伤着了而已,没什么问题,估计太久没有这么练过了吧。”季烟搓搓脑门,叹口气,“赚钱难啊。”

关池发了张烧烤摊的照片到群里。

[关池:让我老婆也投票了,队长,一块儿来吃个夜宵吗?]

[林清野:我过来太远了,你们吃吧。]

[关池:不过啊,我看那个投票,平川之光还跟前面的差挺多票的,就我们几个投也没用啊。]

[林清野:嗯,我发朋友圈了。]

关池一口酒差点直接喷出来,其他人也凑过去看,随即打开朋友圈,果然第一条就是林清野发的。

林清野的朋友圈和他那个有几百万粉的微博一个德性,从来不发东西。

一点进去就是空旷旷的一条投票链接。

林清野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立马引起众人回复。

十四怔愣道:“还真是转性了啊。”

一旁关池老婆并不了解其中纠葛,只随口问了句:“你们不帮忙转发吗?这个许知喃也算是你们嫂子吧?好像已经快超过第六名了,说实话,她这个第七名比第六名好看太多了吧。”

从前十四倒是也叫过许知喃嫂子。

但那是随口的称呼,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喊什么平川之光,叫全名又很奇怪,于是干脆就叫嫂子。

可他从来没真把许知喃当成过嫂子,无非就是自家队长的一个女朋友而已,还是随时可能会被换掉的那种。

现在看来,局势似乎是完全大变了。

“我操。”十四盯着那条朋友圈低骂了句脏话,跟季烟说,“咱俩之前不是还当人家面打赌哪个女生会先去跟队长告白来着吗,被队长知道了得被揍吧?”

季烟哼笑一声:“瞧你那德行。”

话虽这么说,就连林清野也转发了,他们没有不帮忙的道理,纷纷转发。

他们这一群人微信里别的没有,朋友很多,而且多是些平时爱混的朋友,还真能形成一传十十传百的辐射效应。

许知喃对这些毫不知情,已经进入睡梦中。

林清野直到看到她的排名上升到了第五名才驱车离开,堰城这个大都市市中心的夜生活喧嚣热闹一直持续到夜里两三点,和许知喃家附近简直像两个完全不同的城市。

林清野对这类夜生活没有兴趣,直接往公寓方向驶去。

他走的是近路,路窄,在距离公寓一个路口的地方突发一起追尾,两辆跑车撞在一块,红色阿斯顿马丁撞黄色保时捷。

两个车主站在路中央,大概是在等交警和保险过来处理。

只不过这两辆车这么横亘在中间,想要开过去是不可能了。

这已经理离公寓很近,只需穿过一条小巷,林清野懒得再掉头,索性把车停在一旁的路边车位,拿上口罩和帽子便下车。

小巷寂静无人,方才下了半小时的小雨,雨点从屋檐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林清野拉下口罩,点了支烟。

在青白烟雾中忽然再次见到那个满头银灰白发的女人,先前也在这遇到过的那个女神棍。

她这儿的物件倒是比从前更丰富了,破木桌旁还立了根杆儿,杆上一面红底黄边的旗帜,上面写着“占卦算命”。

林清野站在原地片刻,呼出口烟,提步走到她桌前。

女神棍连头都没抬,张口便道:“你怎么又来了?”

林清野一顿,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指了指“占卦算命”的旗子,淡声:“你这是干什么的,我就是来干嘛的。”

女神棍笑了声,摇着头:“小后生心无敬意,算了也无用。”

上回倒是还为了五块钱的算卦钱拿了二维码让他扫。

林清野从兜里摸出钱包,抽了一张红色的一百块钱放到她桌上。

女神棍看了眼钱,伸手拿好,对着一旁杆儿上支着的电灯泡照了照,似乎是在验明真假,而后揣进兜里,这才看向林清野。

“我上回跟你说,你姻缘不顺?”女神棍被那张百元大钞收买了。

“是。”

她屈指弹了弹钞票:“我看你事业倒是很顺,前途无量,不必费心。”

林清野:“不抽签?”

“不用,你这人不信神,抽了也没用。”女神棍幽幽道,“想要化解姻缘之劫,很简单,你得心诚。”

林清野没说话,她继续道:“不仅是对神佛心诚,更重要的是你要对你那位姻缘心诚,真心待人方得始终,这点你得明白。”

“我上回还跟你说,你心魔太重,损人不利己,该想办法破除。”

林清野静了静,问:“那要是破不了呢?”

深夜寂寂,林清野人高腿长,身形落拓,站在这样一个算命摊儿前面,对面坐了个皱纹满面、神神道道的老太婆,画面看着很诡异。

“破不了,那你也得跟你那位姻缘和盘托出,我说了,真心待人方得始终。”神棍摆弄着签筒,发出些声音,“何况,你的有缘人是位福泽深厚的虔诚之人,能够点化你。”

可惜他那位有缘人压根都不打算再见他了。

林清野自嘲地笑了声,准备离开。

“对了。”神棍叫住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纸包:“当然,也可借外力,我看在你有缘人的面子,今天就把这粉包卖与你。”

林清野垂眸看,认出来,这就是上回她想要用五百块钱卖给他的所谓秘方。

“多少钱。”

“不二价。”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下,“一千块。”

林清野哼笑一声,不太正经:“你这物价涨得够快的啊,几天价格就翻倍了啊。”

神棍埋怨地瞪他一眼,食指一指:“你这是大不敬!”

因为她这句话,林清野忽然想起从前。

自从酒吧遇到的第一晚之后,两人加上了微信,可许久没有联系,直到某天他给许知喃发去一条信息,问她在哪。

许知喃回复:怎么了?

过了两分钟,她又发来一个定位,是郊区的一个寺庙。

[林清野:去那干嘛?]

[许知喃:去大师那拿些佛经。]

林清野扬了下眉,几分诧异:你还信这些?

[许知喃:嗯。]

[许知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仗着当初是许知喃对他说的会对他负责,慢悠悠回复:今天见一面吧。

[许知喃:好的,你是有什么事吗?]

就聊了这么几句,许知喃已经问了三遍他有什么事,他都能相信这会儿的许知喃抱着手机回复得有多拘谨。

林清野故意逗她:培养一下感情啊。

那头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又回复:好的,那就去图书馆可以吗?

神他妈去图书馆培养感情。

林清野往后靠了靠,手举着手机:不可以。

许知喃打着商量的语气:那你去哪里比较方便呢?

林清野当时正坐在工作室的桌前编曲,本想让她直接来工作室,只不过想着小姑娘戒备心重,估计不敢,于是改口。

[林清野:去酒吧好了,今天下午有个活动,一点钟。]

[许知喃: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野”的舞台打造的很漂亮,圆台前还有一个T台,当时白天就被一个模特活动租了场地,有一场T台秀。

由于白天酒吧一楼会有零散散客,两人直接去了原本白天封闭的二楼包厢,外面半透明的帘子挡着,底下看不到上面的景象。

许知喃对T台秀没什么兴趣,又不知道该聊什么,林清野也全然没有什么要主动找话题的意思,她便从书包里拿出本佛经,摊开看。

那还是林清野头一回见这个年纪的人看佛经,诧异地眯了下眼,问:“这是什么?”

“楞严经。”她一本正经。

“……”

“这玩意儿——”他手伸过去,拎起书页一角,“看着不晕么。”

他提着书丢到旁边沙发上,许知喃目光紧紧跟着书,像是只看着自家猫崽子被提走的小母猫。

“还疼吗?”

“什么。”她还看着沙发上的那本佛经,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林清野也不多加解释,笑了下,只不过笑声意味不明,噙着点玩味和坏笑。

许知喃愣两秒,懂了,脸也跟着唰得通红,跟声控感应似的,她视线往下垂了垂,黑睫轻颤着,然后起身挪到沙发旁,把那本佛经重新抱进怀里。

“你这样是大不敬。”她低着头说。

林清野收回思绪,看着那神棍,再次走上前,抽出手机:“你的二维码呢?”

神棍哼笑:“你当你买下来就不是大不敬了吗!”

“那你卖不卖。”

她抽出那张二维码拍在他面前:“我有什么可不卖的,神佛也是要有香火钱的,不诚亏的是你自己。”

似是被林清野那态度给弄恼了,女神棍的态度也不太好。

林清野在输指纹通过转账时还在疑惑,自己明明知道这神棍一会儿五百一会儿一千的肯定是在骗人,也不可能真去吃这连有毒没毒都不知道的粉末,可还是宁愿将这一千块钱打水漂。

付了钱,女神棍又从兜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在牛皮纸上写下:温水送服,一气服下,心魔即断,姻缘速来,天灵地灵。

她将粉包放到林清野手心:“欢迎下次光临。”

“……”

就这连扇门都没有的破摊儿,也敢说光临。

在这破摊儿上耽搁了些时间,林清野回到家时已经很晚。

他洗了个澡,腰间系了条浴巾走到镜子前。

身上肌肉线条匀称流畅,有力量感,但不过分贲张,正属于大家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肩上水珠没擦干,顺着落拓利落的线条滑下来。

林清野侧了点身,看背上右侧肩胛骨上的文身。

那支药膏后来又抹了四五次,已经消炎,前些天还结了痂,最近痂皮已经脱落了,应该是恢复好了。

支楞起的肩胛骨上是漂亮流畅的行书字体刻下的阿喃。

不得不承认,许知喃的刺青手法的确很好,即便是中规中矩的两个字,在她手法下依旧有着不寻常的美感。

林清野一只手臂撑在洗手台上,方才洗澡时弄湿的几绺额前碎发垂着,他打开手机。

自他发了那条朋友圈后很多人都帮忙转发,虽然初心并不是帮忙,而是凑个热闹,毕竟难得看到林清野主动对一个女生做出些什么来。

他那条底下已经很多人评论,他懒得再看那些调侃的话,直接点进那条链接。

许知喃的排名已经从第七名升至第五名,离第四名的距离也只差四十来票。

他想,在背上纹了“阿喃”也的确算不上什么代价。

他的阿喃,以后也许找她刺青都要排队预约,算是他赚了。

因为打了针又吃了感冒药,许知喃这一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被徐振凡接二连三的短信震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打进卧室里,她半眯着眼打开手机。

[徐振凡:妹妹!!!你他妈的第二名了啊!!!]

[徐振凡:你这波转发也太他妈厉害了吧!!果然,大家还都是有眼光的,冲冲冲!下个目标就是第一名!!!]

许知喃愣了愣,点开链接,这回居然都不用往下滑,直接就在第一页就找到了自己。

票数跟昨晚相比简直是指数增长。

许知喃自然知道自己朋友圈的水平,即便也有几个朋友帮她转发,可也不可能到如今这个水平。

她退出网页,再次点进朋友圈,往下滑了些,便赫然看见了林清野的名字。

“……”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个新闻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