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喃一顿,不好意思,一旁林清野在他对面懒洋洋地坐下来,指尖捏着杯水:“我烧的。”

林冠承本意是想借此夸夸许知喃,没想到竟然是林清野烧的,顿时吃惊,吃惊过头还笑出了声,诧异问:“你烧的?”

林清野扬眉:“嗯,试试?”

“那是得试试。”

林冠承拿筷子夹了一个,底下用手兜着,一口咬下去立马有肉汁和油渗出来,糯米饭上也包裹着浓浓的牛肉和酱汁味,很好吃。

林冠承白手起家,从前也只是个农村里出来的穷小子。

只不过后来事业蒸蒸日上,掌握的金钱权力越发多,生活起居出行也都被佣人和助理安排得妥妥帖帖,精致健康昂贵。

他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这样子的味道了。

也再次明白了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不了解。

他的确和大多数的富家小孩儿完全不一样,生活的圈子也完全不同,林清野身边朋友基本没有一个是他生意上好友的孩子。

林清野不饿,也没动筷子,靠在沙发上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今天早上正好经过,想着也好久没见你了,过来看看,是不是还挺打扰你们的?”

许知喃摆摆手:“没有没有。”

林清野侧头看她一眼,她嘴角沾了烧麦的肉汁,他扯了张餐巾纸在她嘴角抹了下:“我这挺好的,你也能放心了。”

林冠承看向许知喃,笑道:“现在是放心了。”

这次过来的确是临时起意,也不好继续打扰这两孩子,吃完早点后又随便聊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目送林冠承离开后,许知喃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林清野倚在一旁看她,好笑问:“有这么紧张吗?”

许知喃愤愤瞪他一眼:“我都快紧张死了。”

“谁会不喜欢你。”

“……”

许知喃被他说的不好意思,鼓了鼓嘴,“谁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呀。”又问,“你要过去了吗?”

“嗯。”

林清野走回到她身边,俯下身,和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鼻尖碰了碰,“走了。”

公寓里剩下许知喃一人,她不是个会觉得冷清无聊的人,忙了会儿自己的事便去了刺青店。

只是今天腿根还是泛酸,这都几乎已经成她的日常困扰了。

从前大学时倒还好,虽然每次结束的第二天也会酸痛,可那时林清野有自己的事要忙,她也要上课,不算太频繁。

而今两个人都住一块儿了,林清野又是个随性不受束缚的性子,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于是许知喃便要承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负担。

先前林清野拼命克制自己的时候她还总胡思乱想猜是为了什么,现在反倒是开始怀念那时候的时光了。

他们的确契合,身体能够享受,可是她心理上实在是没法承受林清野那无所禁忌、没皮没脸的各种举动。

每次脸上都烫得跟火上烤似的。

到刺青店,等了没一会儿昨天找她的那个客人便到了,于是直接开始纹身。

她要做一个胸口和小腹位置的纹身图案,这两个位置要将上衣脱掉。

许知喃做好准备工作,戴上帽子口罩,将屏风和围帘拉起来。

她将转印纸贴到她皮肤上,过了会儿揭下:“你看一下这样子纹上去你满不满意?”

顾客对着镜子照了照:“可以,挺好,纹吧。”

许知喃坐在工作床边,低头认真工作。

“对了,你今天晚上什么事儿啊?”客人忽然问。

“要去参加音乐节的。”

“林清野?”

“嗯。”

她一下子激动,人就要坐起来,许知喃吓了跳,差点落错针,她激动道:“你是抢到票了还是后面的啊?”

音乐节前排的座位票都是需要抢票的,价格不贵,但特别难抢,全凭手速和运气。

之前在B市的那场音乐节拍摄视频播放量节节攀升,氛围极好,大家都纷纷后悔没有去,于是便把目光都聚焦在了第二站的堰城音乐节。

前排座位票一放出来就秒空,不过本就是宣传性质,露天音乐节,大家都可以去,只不过距离远点儿。

“我是座位票。”许知喃说。

“我靠,你这手速也太神了吧,我身边也有追林清野的朋友,压根抢不到,连黄牛都没抢到。”

许知喃也不说自己那票其实是额外的,笑了笑,只应道:“对啊,运气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谢敬和林清野的事儿?”客人忽然问。

谢敬是如今娱乐圈中新起的一个男团队长,最近因为一档综艺热度也同样很高。

许知喃倒不关注除了林清野以外的娱乐圈新闻,只不过也经常能听到来她店里的追星女孩儿谈及这个名字,这才有些印象。

她拿着纹身笔的手一顿,抬眼:“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

许知喃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这俩人最近都太火了,粉丝遇到点儿事就容易起摩擦,跟他们两个本人倒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粉丝怎么了?”

“之前谢敬在机场的时候被一群人误认成是林清野了,因为带了口罩帽子墨镜之类的嘛,他俩的身高体型又差不多,就被一群女孩儿追着喊林清野的名字,然后谢敬的粉丝就觉得不尊重人家,毕竟也是最近很火的嘛,反正现在两家粉丝就吵起来了。”

许知喃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之前也没听林清野说过。

“那有什么影响吗?”她问。

“影响倒是没什么,反正也跟林清野和谢敬本身无关嘛,而且现在粉丝群体里头这种情况挺常见的,经常就闹出些什么事儿来。”客人又问,“你一个都能抢到音乐节座位票的人居然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我都听我那些个小姐妹们说过呢。”

许知喃低着头,继续沿着线条刺青:“我工作忙,很少看这种。”

“也是。那你今晚多拍点林清野的近照呗,我到时候给我朋友发去,肯定羡慕死你。”

许知喃笑了笑:“行啊。”

“我这个还要多少时间?不会让你来不及去吧?”

她看了眼时间:“时间应该正好,再三小时估计就好了。”

最后按时在音乐节开始前结束刺青,许知喃摘了口罩,叮嘱了些刺青后一周的注意事项。

送走客人,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将束起的马尾也放下来,披散开,已经及腰的长度,像海藻一般掐着窄腰。

刚准备出门,店里忽然又来了个人。

于是许知喃又耽误了半小时,音乐节晚上八点准点开始,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她连饭都来不及吃,急匆匆地赶过去,可又堵车严重,好不容易到露天体育馆,来听音乐节的人特别多,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许知喃还是头一回见这阵仗,上回在B市时还没这么夸张,丢进人堆里后简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里头的音乐声澎湃,刺激着耳膜。

偏偏她还个子矮,周围一圈儿还都踩着高跟鞋,荧光棒和灯牌高举着,许知喃就是踮着脚都看不到林清野,只能听到声音。

她在人堆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检票口。

她将票一从包里取出来,周围一圈人便纷纷投来惊羡目光。

检票叔叔看她一眼:“怎么有票还来这么晚啊?”

“路上临时有事儿耽搁了。”周围嘈杂,她得喊着才能让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检票叔叔在票上盖了个戳,将她放进去。

许知喃抬眼看,其实过了这坎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这是有座的票,但那样的气氛下压根没人坐得住椅子。

刺槐乐队从前在酒吧唱得了抒情歌,也玩得了摇滚,烘托气氛对他们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整个场的气氛比演唱会还炸。

大家都晃动着手里的荧光棒,齐声合唱。

大家随着音乐晃动,早已经不管自己的座位在哪了。

许知喃估计自己肯定找不到票根上的座位了,便也就随便往人堆里一站。

前排挤不进去,她远远站着,远处舞台上的林清野其实也只有小小一个,却被荧光棒簇拥着,仿佛众星拱月。

刚才在检票叔叔那拿了根荧光棒,许知喃将开关打开,也高高挥舞着。

她性子好静,从前追星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簇拥在粉丝群中挥舞着荧光棒。

可她看着台上耀眼的林清野,她便觉得她也只是这其中极其普通的一个粉丝。

眼里都是他。

也因为他心跳加速。

周围是山呼海啸的声音。

他稍做一个动作,她耳边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跟着他。

这就是林清野。

许知喃来得晚,到的时候音乐节就已经进行到一半,一共只有七首歌,中间夹杂些互动,整场音乐节耗时不长。

大家意犹未尽,结束时分还都纷纷自发合唱着专辑里的歌。

林清野转身,准备下台。

这时忽然前排响起一阵骚动,像是刚刚点燃的火星,霹雳啪啪地声音范围逐渐扩大,爆炸开来,嘈杂声带到后排。

许知喃站得远,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几个粉丝已经骚动开:“我靠!有病吧!”

许知喃侧头问:“怎么了吗?”

那女孩儿盯着手机,屏幕里应该是一个粉丝群页面,信息迅速跳动着往上滑动,她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好像有人朝舞台上砸东西了!还不知道砸了什么呢,搞什么啊,不会是混进来的什么黑粉吧?!有毛病,这么难抢的票进来搞破坏?!”

女孩儿直接化身祖安人,一边骂一边按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地打字。

许知喃吓了跳,踮着脚去看舞台上。

林清野看着没什么事,距离远她也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前排持续骚动着,很快保安也都过来了。

音乐节最终在保安的疏散中结束。

林清野一下台许知喃就给他打了电话:“刚才怎么回事呀?”一接通她便问。

他却不急,还悠闲问了句:“你晚上过来了?”

“嗯,后来过来的,我怎么听到有粉丝说有人往台上丢东西啊,你没受伤吧。”

“没有,放心,我在休息室,你现在过来吧。”

许知喃是跑过去的,一推门进去季烟三人也在,也愤愤不平地在骂这事儿。

许知喃直接绕到林清野旁边,什么话读没说,先围着他转了圈,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没受伤,林清野张着手臂任由她“搜身”,检查完了还淡笑着问了句:“怎么样,没骗你吧?”

许知喃这才放心了点,但一看林清野那样子,又觉得有点生气,都有人朝台上砸东西了,怎么他还能这样漫不经心的。

季烟划着手机:“这事儿已经上热搜了。”

十四:“那女的谁啊?!”

#林清野新专音乐节被丢东西#热度逐渐攀升,底下评论数也涨得迅速,其中一条飞快被点赞顶到前排。

季烟看了一遍那条评论的解释:“好像说那个人是谢敬的哪个大粉,也没买票,傍晚乘人多检票混乱的时候偷偷混进来的。”

许知喃想起下午刺青店那客人跟她提及的。

“为什么,就因为机场的那个事吗?”她觉得难以理解。

“看这评论的意思应该是的吧,好像这大粉年纪还小,经常在微博上发些煽动言论,也有很多谢敬粉丝看不惯她的,反正就是个脑残粉,就这么点破事居然还能闹着这些东西来。”季烟啐一声,“傻逼玩意儿!”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问了句:“她砸的是什么啊?”

“鸡蛋。”十四回答,语气不屑,“让她砸还砸不准呢,碎在台上来,没碰到队长哪儿。”

关池:“幸好只是鸡蛋,不是什么锋利的能伤人的东西,不然这事儿性质可就严重了,不过这回也算是长个教训了,以后门口光检票可不够,还得注意一下大家都带什么东西进来了。”

他们几人还都在庆幸着幸好只是鸡蛋,许知喃已经替林清野委屈得不行了。

她原来还猜也许是喝完了的空矿泉水瓶,没想到竟然会是鸡蛋。

要是真砸在林清野身上,那该有多狼狈。

现在哪儿还有用鸡蛋砸人的啊!

许知喃只在古装电视剧里头看到过被押送的犯人被丢鸡蛋,现在林清野却被这样对待。

季烟三人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还在慷慨激昂地辱骂丢鸡蛋的那个女孩儿,林清野注意到,走到她旁边,拍了下她脑袋:“怎么了?”

许知喃嘴唇往下坠,露出一个想要忍住却又实在太过委屈的表情,眼尾也往下掉,像狗狗眼,看着实在是可怜。

林清野被她这反应逗下,挑了挑下巴:“我这不是没事吗,怎么还快掉眼泪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许知喃愤愤不平。

其余三人的注意力也被引过来,这还是头一回见许知喃生气。

先前的气愤消退些,变成了对许知喃的好奇。

以前总看她软绵绵的样儿,还以为她压根就不会生气呢。

倒也没哭,但气得脸都微微泛红,然后便见她攥紧了拳头:“现在怎么还有丢鸡蛋的人,她是——”

她在自己的词库里搜索骂人词汇,而后一跺脚,愤然道,“她是野蛮人吗!”

空气中安静下来。

此刻只有许知喃还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中,其他人都被她的“野蛮人”瞬间冲淡了内心的愤怒。

季烟最先笑出来,噗嗤一声,然后便捧腹笑得停不下来,十四和关池也跟着笑。

瞬间休息室内欢乐无穷。

林清野也笑了声,手臂搭在她肩头,还回答了她的问题:“可能是吧。”

季烟笑得更欢,眼泪都出来了,走到许知喃面前,边笑边唤了声:“诶,平川之光。”

“啊?”许知喃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你会骂人吗?”

“……”

“野蛮人这种压根不算骂人,我教你应该怎么骂人啊。”季烟说着,便蹦出一个词,“比如说,贱人。”

许知喃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季烟抬了抬下巴:“你说说看。”

“……”

许知喃抿着唇说不出口。

林清野低笑:“行了,哪儿有你这种还教好学生骂脏话的。”

许知喃这会儿终于知道他们刚才在笑什么了。

一时无语。

王启打来电话问了下情况,结束后他们也没在这多待。

林清野让派来的商务车送关池三人回去,然后便带着许知喃自己开车回了丽嘉大厦。

坐电梯上楼。

林清野方才在舞台上出了不少汗,到家后便直接先去洗了个澡。

他看上去全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可许知喃不行,在他进去洗澡的过程中又拿出手机看网上的消息。

林清野如今粉丝团体壮大的速度很快,网上也已经有粉丝拍到的现场视频出来了。

没拍到丢东西女生的脸,但能看到林清野转身之际视频右下角一个飞过去的东西,砸在舞台地面上,看得出来是一个碎了的鸡蛋。

许知喃看了三遍那个视频,吸了吸鼻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清野对此反应可以那么平静。

但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之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也无所谓,可现在这个不一样了啊,它已经是在真实出现在眼前的事了,为什么他可以一点都不生气。

明明他也不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

反倒是许知喃这个脾气特别好的人越看越气。

其实要是砸的是别的什么她还没那么气,比如矿泉水瓶一类,但鸡蛋就是不行。

大概是林清野也曾经遭受过牢狱之灾,她再一联想到古装电视剧里头被关押送刑的犯人被丢鸡蛋就更加生气和心疼。

尽管她也知道这样的联想也很可笑,可就是忍不住。

浴室里水声停了,林清野套了件白色浴袍走出来,系绳松松垮垮,领口大敞,露出大片沾着水珠的肌肉。

许知喃将手机按灭,侧头看过去:“清野哥,你饿不饿?”

“还好,你饿的话就吃点。”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赶着去音乐节,连晚饭都没吃。

“那就吃点吧。”

“行。”林清野擦了擦头发,毛巾丢到一边,往厨房走。

许知喃跟出去:“我烧吧。”

“不用,你一会儿先洗澡吧,想吃什么?”

“随便,简单点的,要不就面条吧。”

林清野从橱柜里拿面条。

许知喃也没先去洗澡,不舍得放他一人,就站在一旁紧跟着他,他走哪她就跟哪,反倒有些碍手碍脚了。

林清野便差使道:“阿喃,帮我冰箱里拿点青菜。”

她应声,打开冰箱拿出青菜,又忽的视线一顿,看到了那让她深恶痛绝的鸡蛋。

紧接着。

咚一声。

林清野侧头看过去——

许知喃垂着头,垃圾桶里丢着两颗鸡蛋。

她把鸡蛋给扔了。

“……”

林清野这回是真被逗笑了,好奇问:“鸡蛋怎么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