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诧异不已,说道:“公孙奇诬陷你杀了她的姐姐,她对你已是含恨在心,纵然你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她又怎能信赖你呢?”蓬莱魔女笑道:“此事我早已向她解释清楚,水落石出了。”耿照道:“她的姐姐端的是何人所杀?我怀疑是玉面妖狐,不知可对?”蓬莱魔女道:“对了一半。另外还有一个凶手,正是她的姐夫。”当下将桑白虹被害之事告诉了耿照,接着说道:“她姐姐临终之时郑重嘱托我照顾她的妹妹,生怕她上了公孙奇的当,如今我已然遇上了她,你说我怎能将她抛开不管?难道要让她再落在公孙奇的虎口之中吗?”

  耿照这才明白蓬莱魔女何以对桑青虹如此之好,耿照本来就是个心地纯厚的人,尽管他心中另有所属,并不喜欢桑青虹,但桑青虹对他的种种好处,尤其是今番救了他的性命,他还是非常之感激的。此际,他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禁为桑青虹洒下同情之泪,深感她的命运坎坷,觉得她很是可怜了。心里自思:“即使我与她只是普通朋友,也应该去向她慰问,何况她还是我救命恩人?”于是就答应了蓬莱魔女,一同回去接桑青虹。

  两人脚程迅疾,不多一会,已回到原来的地方,蓬莱魔女道:“桑家的四个老仆如今在我的山寨里安身,我打算助她将来恢复桑家堡的基业。”但桑青虹已经不在那儿,想必是进屋去了,但见那间房子大门紧闭,蓬莱魔女便叫耿照上去拍门。

  虽说已同意与桑青虹会面,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不知她可肯原谅我?我该如何措辞呢?”他拍了几下大门,里面毫无反应,蓬莱魔女叫道:“青妹,是我回来了!”仍然没有回声,蓬莱魔女甚是奇怪,心里想道:“我已和她说得清清楚楚,马上就回来接她的,她难道又已走了?还是出了意外?”再叫两声,不见答应,蓬莱魔女只好破门而入,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果然已是没有半个人影!蓬莱魔女的一番好意固是落空,耿照的惶惑心情刹然间也为恐惧所替代了?桑青虹是出了意外,还是她不愿再见耿照呢?她到哪里去了?

  桑青虹到哪里去了呢?这儿需要交代一下。

  且说蓬莱魔女离开桑青虹之后,桑青虹怅怅惘惘,回到房中,思如潮涌,蓬莱魔女揭破她姐姐被害真相,这事太过出她意外,她还不能完全相信,心道:“我不能听她片面之辞。我必须找着一个桑家堡的旧人,才能加以证实。”她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恰巧就有一个桑家堡的旧人来了。

  这个人乃是孟钊。孟钊是公孙奇的心腹,担任他的“记室”(即书记),在桑家堡的时候,他曾对桑青虹大献殷勤,颇有非份之想,桑青虹不理睬他,后来他又勾搭上桑青虹的贴身侍女碧绡。桑青虹对他,一向都很讨厌,听得丫鬟禀报,不觉皱起眉头道:“这小子来做什么?”丫鬟道:“孟钊哭丧着脸,说是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当面禀告小姐。不过,小姐,你若是不喜欢见他,那我就叫他滚吧!”

  桑青虹虽然讨厌孟钊,但她此时正想找一个桑家堡的人探听消息,心里想道:“这小子虽是我姐夫的心腹,但也不妨问问他,且看他对我姐姐之死,又是如何说法?”便道:“也好,你就叫那小子进来见我吧。”

  孟钊踏进房间,桑青虹还未曾开口问他,他就先哭了起来,说道:“二小姐,请恕我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主母,她,她已经死了。”桑青虹淡淡说道:“你就是为了此事来给我报讯的么?”孟钊见桑青虹并不如何伤心,登时露出了非常惊诧的神色,讷讷说道:“二小姐,这事你、你早已知道了么?”桑青虹道:“你不用管我是否知道?如今是我问你,你只须回答我的问话!”孟钊垂下手道:“是。小的正是为了此事,来给小姐报讯!”桑青虹问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差你来的?”孟钊说道:“是有人叫我来的,但即使那人不是这么吩咐,我也会想到要来给小姐报讯的。”桑青虹冷笑说道:“差遣你来报讯的那个人,他自己早已来过了。好吧,你如今给我说实话,他……”桑青虹正要盘问孟钊,好拿他的口供来与公孙奇的说话对照,话犹未了,孟钊忽地颤声叫道:“二小姐,你说什么,那个人,她、她怎能来到此间见你?她是早已到了坟墓里去的了!”桑青虹吃了一惊,道:“你说的是谁?不是你主人差遣你来的么?”孟钊道:“是主母差我来的!”

  此言一出,桑青虹更是吃惊,连忙问道:“什么,是我姐姐叫你来的?”孟钊道:“正是。你姐姐临终之时,咽着泪嘱咐我,要我务必给你送讯……”桑青虹心道:“我姐夫这么说,蓬莱魔女又这么说,如今连你这奴才也这么说了,哼,想你不过桑家堡的一个奴才。我姐姐会让你接受她的临终遗命?”心里既不相信,口中也便冷冷说道:“我姐姐嘱咐了你什么?”孟钊道:“主母要我把她被害的真情告诉你!”桑青虹道:“是给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害死的不是?”她只道孟钊与公孙奇同一鼻孔出气,说话也必相同,哪知孟钊却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桑青虹喝道:“那么是谁?”

  孟钊嗫嗫嚅嚅地道:“我,我不敢说。”桑青虹道:“为何不敢?”孟钊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桑青虹喝道:“信不信是我的事,快说!”孟钊身躯颤栗,忽地似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杀主母的凶手,不是别个,正是主人!”说罢,冷眼偷觑桑青虹的神色。

  桑青虹对这消息并不感到突兀,但因为孟钊是她姐夫的心腹,这消息从孟钊口中说出,桑青虹却不能不感到惊奇,脸上露出一片惶惑的神色。

  孟钊连忙说道:“主母就是怕你不信,她有一件信物给我,请你过目。”说罢拿出了一只玉钏,这是公孙奇给他妻子的聘礼之一,桑白虹经常戴着的,桑青虹自然认得,当下接了过来,问道:“我姐姐是在什么情形之下给你的,她和你又说些什么?”

  孟钊流下了几滴眼泪,哽咽说道:“这是主母临终之时交给我的。她说她与那贼子已是恩断义绝……嗯,这‘贼子’二字指的就是主人了。我不敢以下犯上,我只是转述主母原来的言语。”

  桑青虹道:“我正是要听我姐姐原来的言话,你无须忌讳,快说!公孙奇他杀了我的姐姐,还怕什么叫他贼子?”

  孟钊接着说道:“主母言道,她、她与那贼子已是恩断义绝,这个玉钏,她是绝不愿再戴着它,让它陪同入土了。因此,她把玉钏除了下来,一来是不愿睹物伤情,二来也好拿与我给你作个信物。你看这玉钏上还有你姐姐的血渍!”

  倘若孟钊单单凭着这个玉钏,桑青虹还未必会相信他,因为他是公孙奇的心腹,也可能是公孙奇交与他的;但如今孟钊是拿了这个玉钏来指证公孙奇是杀人凶手的,公孙奇绝不会差他来指证自己!因此尽管桑青虹初时对孟钊极是怀疑,到了此时,却不能不相信了他的说话。她哪里知道,公孙奇杀妻的事实是真,但孟钊的说话却仍然是假。这玉钏是桑白虹在气愤之下,摔出窗外,给孟钊拾获的。

  孟钊拭了泪珠,接着说道:“小的多承主母信赖,粉身碎骨,不足图报,赴汤蹈火,亦所甘心!主母要我与你设法给她报仇,如今就听二小姐的吩咐了。”桑青虹道:“且慢,我有事还要问你。”孟钊道:“二小姐还不相信么?你姐夫表面对妻子恭顺,实在已是处心积虑,早已想谋杀你的姐姐了!”桑青虹道:“我不是说这个。据你说,我姐姐临终是你在她身边,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孟钊道:“哪有别人,就是小的一个!”桑青虹道:“但我却听得有个人说,她当时也在我姐姐身边,她却没有提到你。”

  孟钊道:“你说的这个人,想必是蓬莱魔女了?”桑青虹道:“不错。我听到的是:我姐姐临终之际,只有蓬莱魔女在她身边。”其实还有桑家那四个老仆当时也是在场的,但刚才因为蓬莱魔女无暇与桑青虹细说,是以桑青虹未曾知道,便以为只有蓬莱魔女一人。

  孟钊眼珠一转,作出惊惶焦急之状,说道:“二小姐,你可曾上了蓬莱魔女的当?”桑青虹问道:“上什么当?你不是说,我的姐姐不是蓬莱魔女所杀的么?”孟钊道:“可是这魔女却另有用心。我将当日的情形说出来,你也可以想得到她是什么用心了。”桑青虹道:“好,你说吧!”

  孟钊早已打好腹稿,当下说道:“这事还得拉远一点来说。不错,你姐姐并非蓬莱魔女所杀,但却也不是与蓬莱魔女毫无关系。你的姐夫与蓬莱魔女是师兄妹,他表面和妻子十分恩爱,其实心中暗恋的却是这个师妹。二小姐,这你可想不到吧?”

  桑白虹素来多疑善妒,生前为了窥破她丈夫暗恋蓬莱魔女之事,已不知和公孙奇吵斗过多少次了,作为桑白虹的妹妹,桑青虹当然是知道的。她听了孟钊的话,“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了。公孙奇就是为了这个魔女,这才对我的姐姐下了毒手的!可是据我所知,蓬莱魔女却不似喜欢他呀?”孟钊道:“你姐夫是色迷心窍,他怎知道他这师妹后来会那样待他?他只是片面单思,便对妻子下了毒手,我想他如今也应该是后悔莫及了。”桑青虹打断孟钊的“评论”,说道:“蓬莱魔女后来怎样对他?闲话少说,你只是说当日的情形吧!”

  孟钊道:“那一日晚间,我忽被哨声惊醒,匆匆跑出去察看,只见杨大叔、何大叔他们一共四个人向主母所住的那幢楼房的方向跑去。我知定是出了事情,我受了桑家厚恩,自是不能坐视,便也跟着他们跑去。不料我还未追上他们,他们也还未曾赶到,就在园中那个荷池前面,便碰上主人了。奇怪的事突然发生了,我知杨、何、萧、李这四位大叔都是你们桑家几十年的老仆人,不料主人却突然向他们四位痛下杀手,哎呀,将他们全都打伤了!”

  孟钊说得活龙活现,不由得桑青虹不信,她大惊之下,叫起来道:“好狠毒的公孙奇!唉,这四个老仆对我姐姐忠心耿耿,我姐姐叫他们前来救助,却累他们受了横祸了!快说,后来怎么样?这四位老人家可是都丧在那贼子手下了?”孟钊道:“第二件奇怪的事接着发生,临时来了救星,这四位老人家虽是受伤,却幸得保存了性命。”桑青虹道:“是谁救了他们?”孟钊道:“是蓬莱魔女!”

  桑青虹刚刚得过蓬莱魔女的救助,虽然两人仍是格格不入,但心里对她已是多少有了几分好感,便道:“这魔女倒是有点儿侠义心肠,她不耻她师兄所为,救了咱家这四位老仆,那也并不奇怪。”

  孟钊叹了口气,说道:“二小姐,你若是这么想,那就错了。”桑青虹道:“难道这魔女是别有用心?好,你说下去吧,后来怎样?”孟钊叹过了气,接着说道:“蓬莱魔女现身之后,把主人打得大败而逃,主人中剑受伤,逃出桑家堡。蓬莱魔女也不去追赶他,却独自走上主母的楼房。”桑青虹道:“哦,这么说,她是曾经和我的姐姐见过面。”

  孟钊道:“不错,但主母临终的时候,却只是小人在她身旁。”桑青虹道:“那时你也跟她上去?”孟钊道:“不,这些事来得太过意外,我不明底细,怎敢露出行藏?主人伤害那四位大叔之时,我匿在假山石后,吓得呆了,直到蓬莱魔女走了之后,我才敢出来。”桑青虹道:“哦,蓬莱魔女只是进去一会,便又走了?”孟钊道:“大约是半炷香的时刻,蓬莱魔女便匆匆走了。看情形她是去追赶主人。”桑青虹道:“别把那贼子再称作主人了。”孟钊说道:“是。小人称呼惯了,一时改不了嘴,请二小姐宽恕。”桑青虹道:“那魔女走了之后,你怎么样?”孟钊道:“我知道定是出了事情,那魔女走了之后,我便上楼去探望主母。我未经传唤,私自闯进主母的房间,实是无礼得很,但那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桑青虹说道:“没人再追究你这些小节了。快说下去吧,那时我的姐姐如何?”

  孟钊又挤出了两滴眼泪,哽咽说道:“可怜主母已是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幸亏她知道我一向对她忠心耿耿,对我还能相信。她一见我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叫我在她的身边坐下,叫我不可白费力气救她,只许我听她说话。”桑青虹心道:“大约是我姐姐伤得太重,已知回生乏术,故而急着交代后事。但她却怎么这样相信孟钊?”

  孟钊接着说道:“主母将她遭受主人,不,遭受那贼子毒手之事告诉了我,嘱咐我两件事情,要我牢牢记着转告你的。”桑青虹道:“哪两件事情?”孟钊道:“一是给她报仇,二是要你当心,不可上了蓬莱魔女之当!”桑青虹道:“哦,姐姐怕我上当?蓬莱魔女有什么可疑之处给她看破了?”孟钊道:“据主母说,蓬莱魔女见了她之后,就声言给她报仇,但却要向她索取你们桑家的武功秘笈。”

  桑青虹心想:“我道蓬莱魔女有如此好心,原来如此。她也是像她师兄一样,觊觎我桑家的绝世武功。”连忙问道:“我姐姐可曾上了她的当?”孟钊说道:“主母老练精明,她知道那么嘱咐你,她自己还能上当?她当时假装昏迷过去,蓬莱魔女在她身上搜不出什么武功秘笈,便拿了那个哨子走了。”

  孟钊编造的那个长篇故事有真有假,两三成真,七八成假,正因假中有真,而且合情合理,连每一个小节都照顾周全了,等于给桑青虹心中的疑问一一作了解释,不由得桑青虹不信!桑青虹心里想道:“怪不得那哨子到了她的手中,原来是我姐姐曾在遭难之时吹过那个哨子召集仆人,蓬莱魔女那样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了这哨子的用处,并牢牢记下了如何吹法了。哼,这魔女虽然不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用心却也是奸险无比!”孟钊的厉害就正在此等地方,他并不把蓬莱魔女完全说成坏人,却使得桑青虹自然而然地在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对蓬莱魔女生了恶感。

  此时桑青虹心上只有一个疑团,她望了孟钊一眼,淡淡说道:“孟钊,公孙奇一向把你视同心腹,何以你不帮他,反而效忠主母?”孟钊突然满面通红,现出忸怩的神态,嗫嗫嚅嚅地说:“奴才不敢说。”桑青虹道:“为什么不敢说?”孟钊道:“我、我、我怕二小姐你听了,生、生气,我、我担当不起!”桑青虹道:“我只要你的真话,决不怪责你便是,你放胆说吧!”孟钊低下了头,轻声道:“奴才的心事二小姐想必也约略知道了?奴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明知道是得不到的,但只要能为我敬慕之人稍尽一点心意,我此生也是可以无憾了。而且主人虽是待我好,我总是桑家的仆人,我只知道要效忠主母和你二小姐。主母她、她也是知道,知道我这个心事的。奴才这点痴心,求小姐鉴谅,小姐你若生气,打我,骂我,杀了我,我都甘心领受!”

  桑青虹杏脸飞霞,有几分着恼,但也有几分欢喜,要知她刚刚受了耿照的冷淡,正在感到羞辱,心中也正是对耿照由爱生恨,失意非常的时候。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个男子,将她视作天人,对她倾慕备至,虽说这人是个下人,但却也多少满足了她的自尊。何况孟钊出身也并不低微,他是名武师之后,还曾经是珊瑚的情人,而珊瑚正是桑青虹当作情敌的。少女的心理就是这样奇妙,桑青虹本是对孟钊殊无好感,但他来得正是时候,话又说得恰到好处,桑青虹听了,反而对他起了怜悯之情,同时又为珊瑚的旧情人对她如此倾倒而骄傲,因此尽管她还是不爱孟钊,但对他已是改了观感,不似从前那样讨厌他了。

  桑青虹似喜似嗔,看了孟钊一眼说道:“多谢你对我两姐妹忠心耿耿,有一些话本来不是你应该说的,我也不怪责你了,以后不可再说。”孟钊道:“奴才知道。奴才不过是表明心迹而已。”

  桑青虹道:“你这次对我桑家立有大功,你本来是我姐夫的记室,亦非一般仆人可比,以后可不必再自称奴才了。你年纪比我大,我应该叫你一声孟大哥。咱们彼此以平辈之礼相待。”孟钊大喜,却仍然作出惶恐的神气说道:“这不是折杀了小的么?奴才不敢!”桑青虹道:“孟大哥,你再客气,那就是与我见外了。改过称呼,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孟钊垂手说道:“是。桑、桑姑娘。”

  桑青虹问道:“孟大哥,那四个老仆人呢,是否还在桑家堡?”孟钊道:“那四位大叔都给蓬莱魔女带走了。”桑青虹道:“哦,带走了?她是什么用心?那四个老仆人又怎肯听她的话?”孟钊道:“她救了这四位大叔,又声言要给咱家的主母报仇,他们当然是依从她了。她是什么用心,我不敢妄自猜测。”桑青虹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一个人说这话市恩于我家老仆,看来也无非是想将来并吞咱们的桑家堡,最少也是要桑家堡归附于她。”孟钊道:“对,主母也正是这样想的。”

  桑青虹沉吟不语,孟钊说道:“本来这魔女武功高强,她觊觎桑家堡基业与武功,不惜与她师兄反目,要为你的姐姐报仇,你也可以假手于她,报这大仇的。只不过这代价却是太大了。”桑青虹忿然道:“咱们自己设法报仇,决不受她恩惠,也免得受她挟制。我也告诉你实话吧,这魔女刚才来过了,她还想要我跟随她呢。”当下将刚才发生之事,大略告诉了孟钊,孟钊道:“桑姑娘,你可愿跟随她么?”桑青虹想起蓬莱魔女是去追寻耿照,而耿照又正是与珊瑚一路,越想越不是味儿,心道:“莫说这魔女别有用心,即使是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跟随她,看着她的丫鬟与耿照卿卿我我,我好好一个桑家堡的主人不做,难道却要做她的侍女么?”妒火中烧,立即咬牙说道:“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跟随这个魔女。孟钊,如今只有你是忠心于我的了,你可得给我出个主意,教我报仇。”孟钊见桑青虹完全堕入他的算计之中,大喜过望,但神色仍是丝毫不露,说道:“小的本领低微,只怕帮不了小姐什么忙。幸亏主母早有指点,而又机缘凑巧,如今却是有个报仇的法子了。”桑青虹道:“我叫你不要再自称小的了。孟大哥,有何妙法,你快说吧。”孟钊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桑青虹道:“桑姑娘,你看这是什么?”桑青虹打开一看,立即就叫起来道:“这是我爹爹的笔迹。”

  孟钊道:“你再打开看看。”桑青虹看了几页,越发惊诧,手指颤抖,几乎掌握不牢。心道:“这莫非是我爹爹的那两大毒功秘笈?!”原来这毒功秘笈由他的姐姐桑白虹保管,她也从未见过。桑白虹是怕她不知利害,见了要练,所以根本就不让她看。

  桑青虹正在惊诧,孟钊已然说道:“二小姐,这是你爹爹的毒功秘笈,你当然是知道的了。要给你姐姐报仇,可就得指望它了!”桑青虹其实并不知道这秘笈是真是假,但她认得是她爹爹的笔迹,书中写的又正是练那“化血刀”与“腐骨掌”的法门,她哪里还有半点疑心,当然就以为这是她爹爹所传的那本毒功秘笈了,哪想得到是孟钊与公孙奇串通了伪造一本假的骗她?

  桑青虹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这毒功秘笈,你从何处得来?”孟钊道:“主母曾向我提及这毒功秘笈,说是已给公孙奇抢去,但他不知桑家的内功心法,最多不过练得五六成功夫,但这五六成功夫己足以称霸武林,无人能敌了。所以若要制他,除非是桑家的人也练这毒功秘笈,练到十成功夫,那么以毒制毒,便可以制他死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便伪装仍是忠心于主人,跟随公孙奇这贼子。”桑青虹道:“哦,你是从公孙奇那里偷来的?”孟钊道:“幸亏这贼子对我毫不起疑,终于给我得手。”这一番话说得令桑青虹半信半疑,但是孟钊本来是公孙奇的心腹,他说是用尽心机盗取来的,却不由得桑青虹不相信了。

  桑青虹说道:“孟大哥,你冒了性命之危,给我桑家盗回了秘笈,大恩大德,请受我一拜。”孟钊装模作样地叫道:“这、这、这岂不折杀了小人了?”还礼之后,说道:“桑姑娘,你得回这毒功秘笈,想来咱们是可以无须借助外人之力,便可报仇了?”桑青虹迟疑片刻,说道:“我爹爹曾有遗命,严禁我们姐妹练这两大毒功。唉,但事到如今,我要给姐姐报仇,也只得、只得……”原来桑青虹之所以迟疑,还不仅是为了她父亲的遗命,而是因为练这两大毒功太过危险,她虽然识得桑家的内功心法,心里也着实害怕。怕自己功力未到,稍一不慎,便要反遭其害。

  她话犹未了,孟钊忽地“扑通”跪倒,桑青虹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孟大哥,你这是干嘛?”孟钊道:“二小姐,我对你是一片忠心,不知你可肯把我当作自己人一样?”桑青虹道:“你如此苦心为了我们姐妹,我对你当然是推心置腹,绝无见外之意!”孟钊道:“只要二小姐相信小人,小人也就不避嫌疑,大胆说了!”正是:

  一计不成生二计,可怜孤女总难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秘笈甜言谋大利

  金圈铁笔斗名山

  桑青虹道:“你有话但说无妨,我还能不信你么?”孟钊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小姐对小人如此推心置腹,小人就是肝脑涂地,亦是心甘情愿的了。想这两大毒功非同小可,听说老主人当年就是因为练这两大毒功,以致走火入魔的。小姐千金之躯,实是不宜尝试,不如由小人冒一冒这个险,倘若侥幸练成,由我破那贼子的毒掌,小姐从旁便可伤他。小姐当不至于疑心小人是意欲骗取桑家这两大毒功吧?”桑青虹呆了一呆,心道:“原来我所顾虑的他早已想到了。难得他对我竟是这样死心塌地,甘愿为我牺牲。”要知孟钊是先把“毒功秘笈”交了给她,然后才提出代她练的,桑青虹自是不会怀疑他企图骗取武功。

  桑青虹呆了一阵,忽地紧紧握着孟钊双手,说道:“孟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你。有个秘密,你也许还未知道,我爹爹晚年已想出了法子消除练这两大毒功的祸害,给我们留下了一套内功心法。不过,我也得对你说实话,这是未经过实际试验的,成与不成,我也不敢说确有把握,不过,懂得这套内功心法,练那两大毒功,成功的机会总是大得多了。我、我本来不想你代我冒险的,但我又不想违背我爹爹的禁令。唉……”孟钊连忙抢着道:“小姐你肯给个机会让我为你效劳,这是小人天大的福气!莫说还有练成的希望,即使当真有杀身之祸,小人曾蒙小姐青眼,也不枉了这一生了!”桑青虹听了孟钊这番“痴情”的话,不禁大为感动,紧握着孟钊的双手,说道:“孟大哥,难得你有这番好意,我也不想辜负你的心事,那你就代我练吧。你练功之时,我和你作伴。我将这套内功心法传授给你。”说罢,将那本“毒功秘笈”又交回给了孟钊,孟钊大喜过望,接过“秘笈”,说道:“小姐,多谢你对我如此信任,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桑青虹低声道:“孟大哥,你别再小的小的自称了。从今之后,我是把你当作哥哥看待。要是能报了姐姐的大仇,我、我一定不亏负你的。”说到此处,双颊晕红,言语中己有事成之后,以身相许之意。孟钊禁不住心中怦然而动,几乎就要把实话说了出来,但随即想道:“公孙奇厉害无比,我若背叛了他,立有杀身之祸。何况桑青虹也并非十分美貌,她给我的好处也没有公孙奇给我的多,我跟随公孙奇练成了绝世武功之后,何愁找不到比桑青虹更漂亮更本事的妻子!”

  原来孟钊是与公孙奇串通了来骗桑青虹的。公孙奇老奸巨猾,他早已定下两套办法,第二套由他先来行骗,失败之后,又再利用孟钊出马,实行第二套办法。

  公孙奇聪明绝顶,他得了那本毒功秘笈之后,用心模仿桑见田的笔迹,不消多久,居然给他模仿得维妙维肖,他伪造一本假的秘笈,就叫孟钊利用这本假的秘笈来向桑青虹行骗,不过在假的当中,那练功法门也有两三成是真的,所以桑青虹看了才一点也不起疑。他伪造的秘笈,假中混真,真中渗假,倘若有人依他的法门练功,不过三月就要走火入魔。他将假“秘笈”交与孟钊拿去行骗,当然是为了提防孟钊背叛他了。饶是如此,他还未完全放心,在孟钊临行之时,他又用“化血刀”在孟钊背心大穴拍了一掌,要是孟钊在三个月的期限之内不回来见他,便要毒发身亡。

  孟钊也有孟钊的打算,自从他被珊瑚唾弃之后,他不去仔细想想自己何以被人唾弃的原因,却反而怨恨耿照“抢”了他的情人,但他自知本领低微,决计不是耿照的对手,要报复也无从报起。公孙奇知他心事,答应他若是事成之后,就收他为徒,传他绝世武功。这么一来,孟钊对他自是矢忠不二了,何况他还被公孙奇“斫”了一刀“化血刀”。

  孟钊对桑青虹所说的那番谎话,就是他与公孙奇两人合编出来的。公孙奇情知桑青虹见过了蓬莱魔女之后,他自已是凶手的事实,决计不能再瞒得过桑青虹了,因此索性叫孟钊在桑青虹面前指责他是凶手,这一着果然巧妙无比,骗得桑青虹再也没有半点疑心。

  他们的计划就是由孟钊完全骗到了桑青虹的内功心法之后,就拿去献给公孙奇。这样虽不及有个桑青虹在旁陪练的好,但总胜于得不到内功心法,自己瞎摸。至于孟钊,当他和桑青虹一起的时候,他可以装作练功,其实并不真练,反正桑青虹也未练过这两大毒功,不会知道真假。孟钊可以推说资质鲁钝,这两大毒功复杂深奥,练三个月未见成效,那也是毫不稀奇之事。

  且说桑青虹听信了孟钊的谎话,对他是感激无比,不但答应授他内功心法,而且隐隐有以身相许之意。孟钊大喜过望,诚恐夜长梦多,连忙说道,“虹妹,既然那魔女说过还要回来,那咱们可要赶快离开此地了。”桑青虹嫣然一笑,说道:“孟大哥,你说怎么,我今后都会依从你的。好,这就走吧。”说到此处,忽地顿了一顿,然后问道:“哦,还有一事,未曾问你,碧绢这丫头呢?她不是跟着你的么?”孟钊面上一红,道:“可怜这丫头命薄,她已经病死了。其实我并非有意于她,只因她是小姐的心腹,我才与她亲近的。这些事慢慢我再向小姐详细陈说,如今还是赶快走吧。”桑青虹笑道:“你不必解释,我对你的心事完全明白,我也不会怪你。”

  其实碧绡乃是给孟钊害死的,但桑青虹对孟钊已是样样相信,死了一个丫鬟这样的“小事”,她哪里还会再向孟钊追究?不过主婢一场,也多少有点惋借之情而已。

  桑青虹此时便似飘流在水中的一根芦苇,无可依靠,逐浪随风,但求有人拉她一把,她便心怀感激,视同知己了。因此尽管她还不是真的爱上了孟钊,但却在六神无主的精神状态之中,不自觉地把今后的命运交到了孟钊手上。

  当下,桑青虹携了那两个贴身侍女,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匆匆忙忙的便跟着孟钊走了。

  待得蓬莱魔女与耿照回到这间屋子,已是室空人去!蓬莱魔女叫了一声:“苦也!”说道:“要是让青虹再次落入她姊夫之手,却教我如何对得住她的姊姊?”耿照道:“也许还未走远,咱们再去搜搜。”

  桑青虹与孟钊早已走小路去得远了,蓬莱魔女在大路上追赶一程,不见踪迹,只得颓然而返,说道:“四野茫茫,却不知她落在何方?说不定她不是落在公孙奇种,而是存心躲避我们,那就更难寻觅了。”耿照也是慨叹不已,但他有更紧要之事在身,却已是无暇抽出更多的时间去寻觅桑青虹了。

  蓬莱魔女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办,权衡轻重,当前最紧要最迫切的一件事也正是要护送耿照,前往临安。于是说道:“青虹之事暂且搁它一搁。我本来也要到临安见辛弃疾的,咱们就一路同行吧。照弟,你可知道朝廷的军官,为什么要暗算你吗?”耿照道:“我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柳女侠这么问,想必已知道内情,还请赐告,以释疑团。”蓬莱魔女道:“内情我也还未十分清楚,不过,那背后主使之人,我已是查出来了。”耿照道:“是谁?”蓬莱魔女道:“是当朝宰相魏良臣和禁军统领王俊。另外还有一个当权太监和他们勾结。这些人处心积虑,要把你置之死地。”耿照骇然说道:“我与这些当朝权贵风马牛不相及,他们何以要谋害我?”蓬莱魔女道:“我也不知其中缘故。但我却知道这些人都是秦桧生前的党羽,推想起来,想必是你父亲那封遗书,惹出了祸来了。”耿照道:“那封遗书我是托辛大哥转托刘锜密呈皇上的。辛大哥决计信得过,刘锜也是一位忠心为国的将军,怎会有失?”蓬莱魔女道:“宫廷黑幕重重,外人实难猜测,且待我到了临安之后,再给你查究吧。”当下将那日她擒获两个追击耿照的军官之事,告诉了耿照,说道:“我迫问了他们的口供,从他们的口供听来,你的处境实在危险得很。你必须小心在意才好。”耿照这才知道蓬莱魔女与他同行,实是存有保护他的用心。大为感激,连忙道谢。

  蓬莱魔女道:“追拿你的这些军官虽是为虎作伥,但念在他们是身不由己,奉命而为,咱们也无谓多所杀伤。”耿照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要算账也只能找幕后主使之人。”蓬莱魔女道:“咱们不走官道,绕过城池,避开关卡,可以从栖霞岭偷进临安。

  计议已定,便即起程,果然一路之上再也没有碰到麻烦,第三日薄暮时分便已踏上栖霞岭。相传岭上多桃花,每当春暖花开,山色如凝霞,是故得名。此时已是初秋时分,桃花当然是不见了,但林木森森,洞壑玲珑,山泉清冽,奇石嶙峋,名山胜景,仍是处处如画,目不暇接。从山上高处望下去,白茫茫的一片西湖,亦已奔来眼底,白堤苏堤就像两条玉带,横贯湖面。蓬莱魔女叹道:“人云西湖风景甲天下,果是不差。怪不得完颜亮这厮起了投鞭渡江之志。”耿照笑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柳永的一首‘望海潮’,写尽西湖景色。但我总嫌它是靡靡之音。料想辛大哥对此湖山,又当有若干新词,可以胜过柳永的了?”蓬莱魔女默念“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一首诗,不觉百感交集,神思惘然。

  两人一面欣赏湖光山色,一面感慨南宋小朝廷贪图逸乐,不思振作,兴致为之大减,正在相对无言,忽听得对面的一个山峰,隐隐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蓬莱魔女皱眉道:“不知是什么江湖人物,在此厮杀,当真是渎犯了名山胜景,咱们过去看看。”这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暮霭含山,两人施展上乘轻功,悄悄从林木之中穿过,到了对面山头,凝眸一看,只见有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正在与三条大汉,打得十分激烈。

  那文士模样的中年人用一对判官笔,对方三条大汉,却用的是一式兵器,左手握短刀,右手拿着一只金钢圈,身材相貌差不多。那文士的一对判官笔盘旋飞舞,点穴的招数奇妙绝伦。但那三条大汉亦是不弱,他们右手那只金钢圈正是克制判官笔的武器,只要给他圈子套着,判官笔非脱手不可;左手那柄短刀,则用作近身搏斗,忽而从圈中穿出,忽而从正面劈来,招数也是武林罕见。蓬莱魔女看得出来,倘若单打独斗,对方那三条大汉,无一是他对手。但如今他们是联手围攻,三柄短刀,三只金钢圈同进同退,配合得妙到毫巅,那中年文士却是不免稍稍屈处下风了。

  耿照道:“这几个人的兵器好古怪,柳女侠可知他们的来历么?”蓬莱魔女这时已看得清楚,脸上现出颇为诧异的神色,说道:“这三个人我不知道,那文士我却认得。奇怪,他怎么也来到此间了?”

  耿照问道:“这人是谁?”蓬莱魔女道:“是铁笔书生文逸凡。”文逸凡在江南大名鼎鼎,耿照虽未会过,却也听过他的名字,当下说道:“听说此人倒算得是江南的侠义道,咱们要不要上去助他。”蓬莱魔女沉吟片刻,说道:“且慢。”她心里自思:“当日在千柳庄中,他曾暗中护我,我又曾眼见他与金老怪不和,看来他这侠名不是虚声。论理我该助他一臂之力,但他是江南武林顶儿尖儿的人物,如今他也还未有落败的迹象,我若冒昧上去,说不定他反不高兴。还有一层,他是我‘爹爹’的朋友,我要是给他发现,只怕还有麻烦。”要知蓬莱魔女对柳元甲的身份已有怀疑,柳元甲是否她的父亲,她亦已不敢断定了。因此在水落石出之前,她实是不愿回千柳庄与柳元甲相见,也不想给柳元甲的朋友发现。

  正因为有这考虑,蓬莱魔女就打定了主意,倘若文逸凡打得过那三个汉子,她就不出手了。不过,她也是个善恶分明的女侠,为个人的考虑虽有,究属其次,倘若文逸凡当真落败之时,她是决不肯袖手旁观的。

  蓬莱魔女暗自思量:“这人骄傲得紧,须得用个什么法子助他,才不伤他颜面?”只见那三个汉子功力竟是极高,金钢圈呼呼挟风,沙飞石走,砸到之处,岩石碰上了一点边,也登时石屑纷飞。蓬莱魔女大为诧异,“哪来的这三个汉子,竟与铁笔书生旗鼓相当?以他们此等功力,我用尘尾作暗器发出,那也是难以伤损他们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文逸凡喝道:“萨老大,你找错了人啦,我与你们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年纪最长的那汉子冷笑道:“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笑傲乾坤’潜入江南,我只知道你是和他相熟的朋友,你不助我,自是助他,哼,哼,我还能让你向他通风报信么?”蓬莱魔女突然听这汉子提起“笑傲乾坤”的名字,不禁吃了一惊,心道:“怎的华谷涵在江南也有这许多仇家?嗯,我正要打听他的下落,却不知原来这文逸凡和他也是好友。”对这铁笔书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文逸凡纵声大笑道:“萨老大,你把我文某当作什么人了?我文逸凡又岂是出卖朋友之人!嘿嘿,我倒想喝一喝你们这杯罚酒!”判官笔一紧,左笔横拖,右笔直刺,双笔倏地划了一首圆弧,只听得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他竟是在一招之间,连攻萨氏三雄,迫退了老二老三,右手判官笔又在一招之间,连刺萨老大的七处穴道。蓬莱魔女暗暗赞好,心道:“铁笔书生果然是名不虚传,他的点穴功夫,足可以与武林天骄匹敌。当今之世,点穴功夫胜得过他们的,恐怕也只有我的爹爹了。”

  萨老大阴沉沉地说道:“好个惊神笔法!姓文的,你既立意要喝这杯罚酒,我们也就不和你客气啦!”一声长啸,萨老二、老三两侧袭来,两柄短刀都是从圈中伸出,以金钢圈掩护短刀进攻,近身肉搏,宛如毒蛇吐信,刺铁笔书生文逸凡的双胁。文逸凡知道萨氏三雄之中,老大最强,对这两翼的侧袭,不敢全力应付,当下一笔横胸,滴溜溜一个转身,荡开两柄短刀,身形未定,人已转到萨老大身前,一招“李广射石”,右手笔其直如矢,迁向萨老大插去,萨老大摹地喝声:“撒手!”金钢圈突然抛出!

  耿照看得奇怪,悄声道:“怎么倒是这姓萨的撒手呢?”话犹未了,蓬莱魔女已是“啊呀”一声,叫道:“不好!”急忙跳了出去。

  只见萨老大抛出的那个金钢圈已是套在文逸凡的右手笔上,风车般地急剧旋转,钢铁摩擦,轧轧作响,火星都溅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二老三的短刀又己从两侧刺来,萨老大的那柄短刀亦已当胸劈到!老二老三虽说功力稍低,亦非寻常之辈,文逸凡左手那支判官笔无论如何也要应付他们,而且最少也得用上一半以上的气力。这么一来,他的右手笔已是难以消解金钢圈剧烈旋转所发生的强猛力道!

  他甩不开圈子,手腕也有给金钢圈碰折之虞,无可奈何,只好当机立断,连忙松开了五指,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钢圈仍然是套着那支判官笔,却已飞上了半空!文逸凡不但双笔点穴是门绝技,轻功亦是极高,就在萨老大一刀劈下,间不容发之际,倏地脚跟一旋,身形如箭,向后窜出。他在抛出一支判官笔之后,等于减轻了负担,左手那支判官笔力量大大增强,后窜之时,用力一划,萨老二、老三那两柄短刀也给震落,饶是他们躲闪得快,萨老三的肩头已是被笔尖划过,虽非重伤,也沁出了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