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奇歪斜着眼大笑道:“哦,原来你是打这门邪主意。青虹不要你了是不是?”

  孟钊道:“正是呢。青虹说我把内功心法私授与你,她要想杀我呢。大哥,你能不能给我挽回?”

  公孙奇道:“据我所知,还不只是青虹要杀你吧?”

  孟钊道:“是啊,江湖上有一班自称侠义道的人也意欲得我而甘心,大哥,我唯有托庇于你了。”

  公孙奇道:“你大概也知道对方是人多势盛,连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吧?”

  孟钊给他说中了心事,但他也知道公孙奇是在用说话试探自己,当下说道:“大哥练的那两大毒功,已经大功告成了吧?”孟钊恃着一点小聪明,也想与公孙奇勾心斗角。

  公孙奇道:“唔,你问这个干嘛?”

  孟钊道:“小弟是意欲为大哥分劳。大哥,你练成了桑家的两大毒功,天下无人能敌,自是不用担忧。但那班江湖上的侠义道毕竟是人多势盛,大哥,倘若有一个忠心于你的人做你的助手,不更好么?小弟只恨本领不济,所以,所以想请大哥加恩……”

  公孙奇道:“哦,原来你也想学这两大毒功?”

  孟钊道:“大哥从前似乎也曾答应过小弟的,只要大哥练成了那两大毒功,可以转授小弟。”

  公孙奇打了个哈哈,说道:“不错,不是你提醒,我几乎忘了。是呀,我还未曾酬谢你的功劳呢!”

  孟钊道:“小弟并无索酬之意,只是想为大哥分劳。望大哥明鉴此心。”

  公孙奇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很好。你这个主意打得真是不错。你倘若也练了那两大毒功,咱们就都是天下第一高手了。有两个‘天下第一高手’同在一起,哈哈,还何须恐惧敌人,咱们是更可以横行天下了!”

  孟钊听出公孙奇语气不对,连忙说道:“小弟决不敢想与大哥比肩,只是,只是——”

  话犹未了,公孙奇已打断他的话道:“只是为了你对我一片忠心,要为我分劳是不是?你这几句话我听得多了,就不知你是否真的忠心?孟钊,你现在是桑家堡的半个主人,和我称兄道弟,与往日大大不同啦!你还是一样对我忠心么?”

  孟钊满面通红,连忙说道:“这都是主人提拔之恩,当日也是主人要我改口相称的,其实孟钊并不敢高攀。”

  公孙奇笑道:“这只是小事一件,只要你对我忠心,兄弟相称又有何妨?但我要知道你是否忠心,我可要试一试你了。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孟钊心惊胆颤,却不能不硬着头皮道:“但凭主人吩咐,赴汤蹈火,孟钊不敢推辞。”

  公孙奇面色一端,说道:“好,你给我把这丫头杀了!”指头指着珊瑚。

  孟钊大吃一惊,讷讷说道:“这,这个还请主人三思。她是你师妹的心腹侍女,留下她用处不更大么?”

  公孙奇道:“怎样对付柳清瑶,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说把这丫头杀了,你听不听我的吩咐?”

  孟钊浑身直打哆嗦,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杀她!她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她又决不能伤害及你,何必杀她?”

  公孙奇面色陡变,冷笑说道:“果然一试便试出来了,你是个首鼠两端的小人!”

  孟钊颤声道:“主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奇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应该明白!你到这里做什么?不就是要背叛我吗?嘿嘿,老实对你说吧,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饶是孟钊如何奸狡,掩饰得好,这一下也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面色登时唰的变成了白纸一般。其实公孙奇不过是吓吓孟钊,试探真伪的,并非真的听见他们说话。

  公孙奇一看他的面色,便知所料不差,于是“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孟钊,你以为我真的已是到了众叛亲离,日暮途穷的境地,非你做我帮手不成么?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练成了绝世神功,我即将开宗立派,我还有金国的新国师神驼太乙做我的靠山。”

  孟钊颓然说道:“我知道你取得了桑家的内功心法,那是再也无需我了。”

  公孙奇狞笑道:“不错,你到现在方才明白,已经是太迟了。哼,哼,你也不想想我公孙奇是何等样人?我若不是要用你去骗取桑青虹的内功心法,我岂能与你这厮称兄道弟?还让你做了桑家堡的半个主人?”

  公孙奇声色俱厉,眼光中已是隐隐透出杀机,孟钊忽地也冷笑道:“公孙奇,你以为你当真已练成了绝世神功么?”

  公孙奇手掌已经扬起,听了这话,不由得怔了一怔,手掌停在半空,不敢向孟钊拍下,说道:“孟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多大的武学造诣,能够知道我的功夫是否练成?”

  孟钊淡淡说道:“不错,我的武学造诣极差,但我却知道一个你所不知道的诀窍。”

  公孙奇厉声道:“什么诀窍?”

  孟钊道:“当然是桑家内功心法的诀窃了。你不知道这个诀窃,你练成了那两大毒功,必将身受其害!”

  公孙奇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孟钊此言不知是真是假?按我练功的迹象而论,我自信已到了正邪合一的境界,可以消除后患的。但他既然有此一说,我也姑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顿然间公孙奇狰狞的面孔换上了一副笑容,哈哈笑道:“孟贤弟,真有你的,佩服,佩服!咱们现在好好谈吧。”

  孟钊道:“你要知道这个诀窍,那也容易。你把练毒功的方法告诉我,待我练成之后,我再把那个诀窍告诉你。”

  蓬莱魔女在密室里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暗骂:“这两人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公孙奇是大恶,孟钊是小奸而已。”她本来准备在紧要的关头出去救孟钊的,此时她以为公孙奇在孟钊威胁之下必将就范,而孟钊此人也不值得她的同情,因此也就放松了戒备了。

  不料结果却是大大出乎蓬莱魔女意料之外。

  蓬莱魔女心念未已,只听得公孙奇哈哈笑道:“孟贤弟,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手。很好,很好,我答应和你做这桩买卖了。”笑声未了,突然一掌击下!

  这一掌不但是大出蓬莱魔女意料之外,连孟钊本人也是绝对意想不到。只听得孟钊大叫一声:“公孙奇,你好狠!”胸口已是给公孙奇的掌力震裂,和身倒在血泊之中。

  公孙奇闪电般地撕破了孟钊衣裳,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得意之极,冷笑道:“不出我之所料,你果然有一份副本,嘿嘿,什么内功心法的诀窍,我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吗?”

  但出乎公孙奇意料之外,孟钊在临死之前,虽然力竭声嘶,却也冷笑起来:“公孙奇,你错了!这个诀窍你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了!终有一日,你将走火入魔,受尽诸般痛苦,比我死得更惨百倍!嘿嘿,哼哼,哈哈!”

  如哭如笑,声声惨厉,裂人心肺,饶是公孙奇恶胆包天,也不禁为之毛骨悚然,他在又惊又怒之下,一脚踢开孟钊的尸体,骂道:“你捣什么鬼?好呀,你变了鬼恐吓我吧!”

  就在这时,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一同从密室里跑了出来,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孟钊被公孙奇打了一掌又踢了一脚,早已气绝了。

  笑傲乾坤将折扇一张,向公孙奇扑去,蓬莱魔女则奔向珊瑚,这是他们在密室里商量好的,一个攻敌,一个救人。

  公孙奇衣袖一拂,把笑傲乾坤的折扇引开,倏地一个转身,又迎上了蓬莱魔女。蓬莱魔女这时正要抓着珊瑚,给公孙奇掌力一震,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说时迟,那时快,公孙奇已是先把珊瑚抓着。

  笑傲乾坤挥扇点他背心大穴,公孙奇也早已拔剑出鞘,反手一剑,解了他这一招。随即把珊瑚当作一面盾牌,向前面一推,喝道:“柳清瑶,你敢动手,尽管刺吧!嘿嘿,你们躲在暗处想暗算我,我早已知道了!”

  原来他们在密室里虽然屏息呼吸,但在刚才公孙奇与孟钊彼此勾心斗角之际,蓬莱魔女初意是准备也救孟钊的,故此到了紧张之际,就不自觉的手摸剑柄,发出了些微声息。公孙奇已经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听觉极其灵敏,些微声息,他便立即察觉。

  公孙奇是个非常阴险的人,一察觉屋中伏有高手,便故意装作与孟钊妥协的神气,以作缓敌之计,然则突然将孟钊打死,叫他们来不及抢救。公孙奇之所以如此,这是因为他一来恼恨孟钊反叛自己,二来他是料定孟钊抄有一本桑家内功心法的副本的,孟钊说的那个“诀窍”,若果是真有的,也必然在这副本上可以找到。但孟钊临终时说的那一段话却是他意想不到的。公孙奇此时的本领可以胜得过蓬莱魔女或笑傲乾坤,但同时对付两人,他却还未有把握。正是:

  兔死狗烹何足惜?枭雄辣手不寻常。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弱女飘零遭毒手

  英雄奋起斗魔头

  此时公孙奇拿着了珊瑚当作盾牌,已是有恃无恐。蓬莱魔女投鼠忌器,见公孙奇把珊瑚推到面前,只好慌不迭地连忙收剑,公孙奇哈哈笑道:“柳清瑶,你既不念同门之义、往日之情,那就上来动手吧!”

  蓬莱魔女骂道:“公孙奇,你还算是个人吗?你用毒掌打伤你的父亲,如今又来欺负一个武功远不如你的女子。这算是什么行径?”

  公孙奇冷笑道:“你们才是打的如意算盘,你们想我把珊瑚放开,好让你们将我置于死地,哼,哼,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嘿嘿,你们说我不是英雄,你们又何尝算得好汉?你们一个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一个是名闻天下的大侠,却要以多为胜,这又是什么行径?好呀,有本领的咱们就一个对一个,决个荣辱死生!”

  笑傲乾坤剑眉一挑,沉声说道:“好,公孙奇,你把珊瑚放了,我与你单打独斗!”

  蓬莱魔女斥道:“公孙奇,你可知道我与谷涵是受了师父之命清理门户的,你是奸人逆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讲江湖上的规矩?”

  公孙奇冷笑道:“柳清瑶,我不与你斗口,你要与华谷涵联手杀我,那也行呀,只要你有本领。但只怕你们杀不了我,你这侍女的性命先要赔了。”

  蓬莱魔女骂了一声:“无赖!”但却也无奈他何,只好说道:“你把珊瑚放了,我们也就放你!”

  公孙奇笑道:“这样交易倒还公平,但我怎能信过你们,好,你且待我想想。”

  笑傲乾坤道:“不行!瑶妹,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公孙奇,你不是说要一个对一个么?我接受你的挑战,你放不放珊瑚?”

  公孙奇大笑道:“华谷涵,还是你有几分英雄气概,好,你既有胆与我单独较量,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这厮的武功比起两个月前在首阳山之时,又高了许多了。看来他说的已练成了那两大毒功,并非假话。嗯,只怕谷涵一人单斗,打不过他。”

  蓬莱魔女心意踌躇,正想说话。笑傲乾坤已经说道:“公孙奇,你把珊瑚放了。我姓华的说话算数,绝不会要清瑶帮手,你可以放心。”要知笑傲乾坤是个傲骨嶙峋的侠士,公孙奇既然说出要单打独斗的话儿,他即使没有把握取胜,也绝不能甘心退缩,让他耻笑。

  蓬莱魔女深知笑傲乾坤的性格,他一言既出,那就是无可阻拦的了。因此当笑傲乾坤说话之后,公孙奇问她:“柳清瑶,你怎么说?”蓬莱魔女也就立即说道:“我也是这么说,你把珊瑚放了,我不插手就是。”

  公孙奇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华谷涵你与我上这山顶一决雌雄。”

  蓬莱魔女道:“且慢,你把珊瑚放回来,让我验过有否受伤。倘若你暗下毒手,我可不能与你甘休。”

  公孙奇说道:“好,你我既然不能互信,那么就先小人而后君子,把话都交代清楚,再行动手吧。这半山上有座亭子,我把珊瑚放在这亭子中,柳清瑶,你待我们到了山顶才许上来,但却不许越过这座亭子。珊瑚我可保她毫发无伤,只是却要你替她解开穴道。你若耽误了解穴的时间,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用的是家传的点穴功夫,我知道你是学过我家的独门解穴手法的。”

  原来公孙奇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他的独门重手法点穴功夫,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解开,身体才毫无损害。倘若过了一个时辰,就有残废的危险。珊瑚被他点的穴道,已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这么一来。他在半山那座亭子放了珊瑚之后,蓬莱魔女就必须马上上去给她解开穴道,而要解这样的重手法点穴,至少也得半住香时刻。公孙奇自忖在这时间之内,他已经可以把笑傲乾坤置之死地,那时即使蓬莱魔女不守信约,要来夹攻,亦已迟了。

  笑傲乾坤猜到他的心思,冷笑说道:“公孙奇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既答应与你单打独斗,岂有中途反悔,再与清瑶联手攻你之理?”公孙奇笑道:“我知道你是大侠身份,一诺千金。但在我来说,总是多加提防的好。反正你们只是要回一个安然无恙的珊瑚,我没伤她分毫,那就是已经履行诺言了。”

  笑傲乾坤冷笑道:“谅你现在也不敢以毒掌伤她。好吧,瑶妹,咱们就照他说的办。”蓬莱魔女知道笑傲乾坤的脾气,心里想道:“华哥是绝不会要我帮手的了。他在光明寺学了我师父与我爹爹几种专门用来对付公孙奇的功夫,公孙奇的毒掌虽然厉害,也未必就伤得了他。”蓬莱魔女急于要回珊瑚,当下也就不在这小节上纠缠了。

  公孙奇在半山的亭子放下珊瑚,便与笑傲乾坤一同上山。待到蓬莱魔女赶到那座亭子,他们也已上了山顶了。蓬莱魔女一面用本门内功替珊瑚通解穴道,一面在亭子里遥观山顶上的搏斗。

  只听得公孙奇哈哈一笑,说道:“来吧!”双手一搓,掌心登时有如涂了一团浓墨,笑傲乾坤嗅到腥臭的味道心里也暗暗吃惊。

  笑傲乾坤气沉丹田,玄功内运,说道:“我不想占你便宜,你先发招。”公孙奇哈哈大笑道:“笑傲乾坤果然名不虚传,骄傲得紧!”大笑声中,一掌拍下。笑傲乾坤折扇一张,扇面迎上他的毒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