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乾坤说道:“我看你也不必在这里看守了,这点银子你拿去,随便找个地方避一避吧。你已经是尽忠职守,很对得住主人了。”

  老家人谢过了笑傲乾坤,说道:“恩公,你打了萧家的教头,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在街上露面。”

  笑傲乾坤笑道:“别处不去,萧家我恐怕还是要去一趟的。”

  当下,笑傲乾坤向那老家人问了萧家的住址,便即离开。外面有几个鬼头鬼脑的人正在窥探,见他出来,一哄而散。

  笑傲乾坤不理他们,独自在街上行走。不过他也不想白天就去萧家,心中思忖:“李长泰托我将他的遗言带给西夏国主,这个昏君肯不肯听是他的事,我却不能负朋友之托。”

  到了王宫外面,只见宫门紧闭,外面连一个守门的卫士都没有。只是在墙头的箭垛上,隐隐可以看见露出来的弓箭。卫士紧张守备的情形不难想象。

  笑傲乾坤哑然失笑,心想:“李安全(西夏国主)只想保自己的安全,畏敌如虎,胆小如鼠,他连宫门也不敢打开,当然是不敢随便接见外人的了。回去和清瑶商议了再说。”

  笑傲乾坤返回所住的客店,走了一会,发觉似乎有人跟踪,笑傲乾坤不动声色,到了冷巷,突然回头抓着他们,冷笑说道:“你们跟我做什么?”给他抓着的是两个獐头鼠目貌似流氓的人。

  那两个人叫苦不迭,开头还在抵赖,后来吃不过苦头了,只好承认是想抢笑傲乾坤的东西。

  街上劫案之多,多如牛毛,这两个人直认抢劫,料想笑傲乾坤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笑傲乾坤心中有数,揪住他们不放,说道:“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抢的?快说实话,否则叫你们吃苦头。”一个说道:“你老这件长衫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说道:“我有三天没吃饭了,你老可否施舍两个小钱?”

  笑傲乾坤冷笑道:“你们倒是说得可怜。”把那个向他讨衣裳的贼人所穿的袍子一揪,那件袍子是布面皮里的,笑傲乾坤笑道:“你穿的是皮袍却要我的粗布长衫?”反手“啪”的一下打了另一个贼人一记耳光,说道:“你满面红光,竟敢说三天没有吃饭!”

  那两个人叫苦说道:“小的是不合贪心,不过也没有抢着你老的东西,你老就高抬贵手吧。”

  笑傲乾坤道:“你说实话,我就放你。你们是不是萧家的人。想要的恐怕是我这柄宝刀吧?”

  那两个人面色大变,一个说道:“什么萧家,我们的同伙可没有姓萧的。”一个说道:“小人其实只是小偷,可不敢弄刀弄枪。你这柄刀送给我我也不要。”

  这两人大耍无赖,一时间笑傲乾坤是拿他们没法,心里想道:“看来多半是萧家的人,但没有凭据,万一不是,我施严刑迫供,那就冤枉了他们了。”

  正自踌躇,忽听得马靴踏地的“拓拓”声,一队士兵正从街上经过。那两个贼人立即大叫道:“有人抢东西呀,快来救命!”他们竟然贼喊捉贼!

  笑傲乾坤当然不会害怕一队士兵,但若给他们解回官衙审问,可是麻烦,他又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些士兵打个落花流水,无可奈何,只好先求脱身。

  笑傲乾坤气得七窍生烟,把那两个贼人像小鸡般提起来,摔他们个发昏二十一,这才一溜烟地上了屋顶逃跑。兵士们大叫:“捉飞贼,捉飞贼呀!”当然也只是虚张声势,胡嚷一通而已。

  笑傲乾坤急着回去见蓬莱魔女,不过,他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心想:“这两个小贼脓包之极,料想只是给萧家作耳目的人。若要抢我的宝刀,萧家应该派本领更高的人来。”笑傲乾坤断定了他们是想要跟踪,可就不能给他们发现住址了。于是兜了两个大圈,这才回到客店。此时已是二更的时分了。

  店主人开门接他进来,埋怨说道:“你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刚才有公人查店,你不在这儿,我很费了一番唇舌,还花了十两银子茶钱,这才没事。”笑傲乾坤把两锭元宝送给店主人,说道:“我不能累你破费,这二十两纹银你收下吧,这里每晚都有人来查夜的吗?”

  店主人接过了元宝,眉开眼笑,一五一十地告诉笑傲乾坤道:“是呀,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自从风声吃紧之后,街上的劫案多如牛毛,官府早已无暇理了。盗贼都无暇理会,查夜的事情那就更少了。尤其小店在这条小巷,油水不多,平时都很少公人到的。今晚的查夜,还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呢。”

  笑傲乾坤道:“他们可有啰唆我的娘子没有?”

  店主人悄声说道:“这次查夜的公人,对男客特别认真,对女客却没怎样啰唆。那个队长特别向我打听一个人——”说至此处,把眼望着笑傲乾坤,带点“卖弄”以及“讨好”的神气,引笑傲乾坤发问。

  笑傲乾坤道:“哦,他们向你打听的是何等样人?”

  店主人道:“他们问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南方口音的汉人在小店投宿。”

  笑傲乾坤心头一动,神色不变地笑道:“哦,他们打听的这个人倒是有点像我呢!”

  笑傲乾坤笑得坦然,店主人毫无怀疑,跟着笑道:“是呀,我就是因为怕惹麻烦,所以他们问起我你是什么模样的客人之时,我就说你是一个中年胖子。他得了我的茶钱,也就没再怎样啰唆了,问到娘子之时,只是问了几句。当然,我知道他们要捉的人绝不会是你这样豪阔的相公的。不过,总是少惹麻烦的好,你说是吗?客官,你不怪我把你说成一个大胖子吧?”说罢哈哈大笑。

  笑傲乾坤情知店主人是得过了他的好处才替他瞒的,当下笑道:“你应付得很好,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最怕招惹麻烦。”当下再打赏了店主人十两银子,便自回房。

  笑傲乾坤轻轻扣门,低声道:“清瑶,我回来了。”听不到里面的回答,笑傲乾坤大为奇怪,推开房门一看,房中灯火未灭,却是不见蓬莱魔女在内。

  笑傲乾坤心想道:“难道是清瑶等得心焦,出城去找寻我了?还是她也碰上了什么事情呢?”他知道蓬莱魔女轻功在他之上,与其出去找她,倒不如在房中等她,免得彼此找寻,反而错过。“清瑶比我机智得多,想不至于出事。”笑傲乾坤心想。

  等了大约一炷香时刻,忽觉微风飒然,一条黑影穿窗而入,果然是蓬莱魔女。

  蓬莱魔女道:“你回来了,见着李长泰的家人没有?怎么宝刀还在你的手上?”

  笑傲乾坤笑道:“我的说来话长,先说你的。你为何溜了出去?”

  蓬莱魔女道:“查夜之事,你知道了没有?”

  笑傲乾坤道:“店主人告诉我了,多亏他的打点,据说对你并不怎样啰唆。”

  蓬莱魔女道:“他们是想盘问我的,却给我使个巧计打发了。”

  笑傲乾坤道:“哦,什么巧计?”

  蓬莱魔女道:“我不耐烦受他盘问,把一根尘丝藏在指甲缝里,用长袖来作遮掩,悄悄一弹,尘丝刺着了他的麻痒穴,哈,这一下他可难受了。”蓬莱魔女想起那人哈腰缩背,愁眉苦脸,浑身像打摆子一般不住颤抖的怪样子,兀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蓬莱魔女笑过之后,说道:“那人忍不住的发痒,却不知是我捣的鬼,看来他可能是以为自己突然间得了什么怪病,于是慌里慌张的就哈腰走了。”

  笑傲乾坤笑得打跌,说道:“幸亏你这么摆布了他一下,要不然他虽然得了店主人的银子,只怕也还是啰唆你的。”

  蓬莱魔女说道:“我打发了那班人之后,回到房中,等了许久,还不见你回来,正自心焦,忽地闻到一股异香。”

  笑傲乾坤道:“是有人对你使用迷香?”

  蓬莱魔女道:“不错。而且是天下最厉害的一种迷香。那是魔鬼花的香气。”

  笑傲乾坤诧道:“难道是太乙这老贼也来到了这儿了。”

  蓬莱魔女道:“我起初也这么想,于是我装作昏迷的样子,倒在床上,想引他进来,出其不意地便可伤他。谁知那人机灵得很,人不进来,暗器先打了进来,这一来我可不能不追出去和他动手了。那人不是太乙。”

  笑傲乾坤说道:“我也想得到不是太乙,太乙是知道你有天山雪莲的,天山雪莲能解魔鬼花之毒,他明知无效,怎会对你使用。而且以这老贼的武功,房中只你单独一人,他自视甚高,想来也还不屑于使用迷香。但不是太乙,却又是谁呢?”蓬莱魔女道:“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他见我已经发觉了他,立即就跑。我未能和他交手,便给他溜了。”

  笑傲乾坤说道:“以你的轻功也追不上他?”

  蓬莱魔女道:“我穿窗而出,他已经跑进一条巷子,这里不是大街,狭窄的横街冷巷纵横交错,我路不熟,给他几个巷子那么一兜,就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了。”

  笑傲乾坤心想:“虽然如此,但这人躲得过清瑶的追踪,本领也很是不弱了。”

  蓬莱魔女道:“你今晚遭遇又是如何?”

  笑傲乾坤讲了在李家的所见所闻,蓬莱魔女听得很仔细,听完之后,如有所思。

  笑傲乾坤道:“你可是发现什么疑点?”

  蓬莱魔女道:“萧家的人为什么对李长泰的那柄佩刀如此看重,必欲得之而后快?”

  笑傲乾坤铮铮地弹了两下,赞道:“端的是一柄宝刀!”蓬莱魔女说道:“宝刀确是宝刀,却还未能解释我心中的疑问。”正是:

  一刀叠见风波起,烽火危城破案难。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七回

  宝刀藏秘滋疑窦

  锦帐囚人叹贵妃

 

 

 

  笑傲乾坤忽道:“你听得出来么?这响声有点奇怪!”蓬莱魔女道:“什么奇怪?”笑傲乾坤又在刀背上挣挣弹了两下,说道:“如果刀柄是实心的,响声应该稍微重浊,不似现在的轻清。”原来笑傲乾坤妙解音律,他从制作乐器的原理省悟是个空心的刀柄。

  蓬莱魔女说道:“这样微妙的差异,我可是分别不出。”笑傲乾坤道:“咱们立即便可打破疑团,借你的剑给我一用。”在刀柄上轻轻一划,开了一道裂缝,拿灯火一照,剑柄果然是空心的,中间有香骨般大小的细长孔道。

  蓬莱魔女道:“里面似乎藏有东西。”用绾发的玉簪插进去一撩,将那东西挑了出来,却原来是一根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蒙文。笑傲乾坤会说蒙古话,蒙古文他却是一个也不识。

  笑傲乾坤道:“这纸条咱们先收好了;待救出黑白修罗,再去找萧护算账。”

  笑傲乾坤日间游荡之时,早已打听了天牢的所在。两人计议已定,便即夜探天牢。

  西夏的天牢围墙高逾三丈,却也难不到华、柳二人。墙头上并无守卫,两人上了墙头,只见院子里有几个狱卒,没精打采地巡逻。笑傲乾坤悄声道:“想是因为外间风声太紧,本来应该是防守森严的天牢,他们亦已无心于尽忠职守了。这倒是咱们劫牢的好机会。”蓬莱魔女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多所杀伤。”拂尘一甩,飞出几根尘丝,那几个狱卒给尘丝刺着穴道,登时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跳下墙来,做声不得。

  华、柳二人迳自进去,踏入内院,发现有间房间灯火未灭,里面传出嘈嘈杂杂的人声。

  “蒙古的大军听说已经过了冷水滩,珪州也已丢了。蒙古的骑兵快得像旋风,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京城早已失陷,满街都是鞑子了。”

  “明天就来?那是不会这样快的!不过,京城失陷,总是几天之内的事了!”

  “是呀,咱们可得趁早打点后路才是。莫不成当真要给这班死囚陪丧么?”

  “逃又逃得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