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房价近几年上涨厉害,但老平房位置过于偏僻,拆迁价格上不去。

  平房前的空地上坐着不少人,大家手捧一次性纸杯在喝水,见到林温,邻居奶奶欣喜:“是温温呀!”

  林温上前叫她:“奶奶。”

  邻居送上热茶,林温和周礼道谢接过,跟他们坐一块儿,主要是听他们讲拆迁的事。

  有人想提高价格,有人觉得狮子大开口不好,林温不参与提议。

  板凳矮,坐着得曲腿,人的视线也跟着低,周礼喝了几口茶,忽然注意到林温的腿,他皱了皱眉,低声说:“带我看看你家。”

  林温坐得无聊,闻言跟邻居奶奶说了一声,她就带着周礼溜了。

  打开平房门,林温领人进去。

  进门先是厨房,厨房往里是客厅和卧室,房子之前一直出租,两个月前租客才走,里面卫生打扫得很干净,家具还剩床和书桌,这两样都是林温家的,所以租客带不走。

  周礼听林温描述过这间老房子,但耳听不如眼见,他难得起一回好奇心,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可惜过去的东西都没了,看不出什么花样。

  林温指着床边上的书桌说:“我小时候站在书桌上拍过一张照。”

  二十年前的照相机不是家家都有,林父同事带着相机来做客,林父就把林温抱到了书桌上。

  林温虽然不喜欢自拍,但那张照片她倒很喜欢,三四岁的她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裤,留着蘑菇头,对着镜头拍手笑。

  可惜那张照片后来夹在相册里,因为粘连的缘故,破损了。

  现在房子要拆迁,林温生出不舍,她上前摸了摸桌子。

  周礼说:“你现在再拍一张。”

  林温说:“我又不能站上去……”她讲到这里,忽然住口。

  果然,周礼掐着她腰,将她一把提溜上书桌。

  “……我就知道!”林温坐在书桌上说。

  周礼拍了拍她的大腿:“你知道什么?”

  林温今天淋了雨,洗过澡就换了身家里的衣服,穿得是短袖和牛仔短裤,露出了两条腿。

  林温低头看向自己的腿,才发现靠近膝盖的位置,有几道明显的手指印淤痕,还很对称。

  看样子是被周礼握住腿时掐出来的,但她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林温脸轰一下着火了。

  她竟然在人群里坐了这么久,万一有人看得懂……

  林温用力拍了一下周礼,周礼笑着说:“有没有带遮瑕?”

  “我怎么会带遮瑕。”

  “那就在这里待一会儿,等着消下去。”周礼摸着她的腿道。

  林温踢他,周礼猛将她两腿分开捞起,挂在手臂上。

  “啊……”林温差点坐不稳。

  怕周礼乱来,林温转移他的注意力,问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大一开学迟去了三周,那三周你去了哪里?”这件事是袁雪当初吐槽周礼时说的,林温问这个问题,换句话就是——

  九年前江洲火车站,她抛下周礼落跑之后,留下周礼一个人。

  周礼坐着火车,又去了哪里?

第64章

  周礼分开林温双腿,站得离书桌更近,他小臂垫在林温大腿下,手搭住桌子,根本没费力。

  林温双手撑在两侧,她背后是面白墙,房子卫生再干净,也难掩历史痕迹,白墙上有灰色的划痕、斑点,还有钉子钉过的小洞眼,洞眼被铅笔画成了太阳,边上有一只卡通小狗,大约只有拇指这点大,铅笔印记极淡,不靠近看,难以发现。

  周礼没马上回答林温的问题,他看着小狗,问林温:“这是你画的?”

  林温不知道周礼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墙壁,说:“嗯,是我六岁的时候画的。”

  母亲逼她学画画,她三四岁就已经拿起蜡笔。书桌墙上一直挂着父亲当兵时的照片,林温记得那回即将搬去新房子,父亲取下相框,把钉子也拔了。

  林温将要上小学,新买了铅笔盒和铅笔,她看到墙上的洞眼,爬上凳子,顺手就拿铅笔在洞眼四周描了一圈波浪,把洞眼变成太阳,又在太阳边上画了一只小狗。

  后来房子出租,租户在这位置贴了一张明星海报,她的童年画作隐藏了十八年。

  林温平常没有需要画画的场合,连袁雪也不知道她会这个。

  她第一次在周礼面前画画,应该就是几个月前刚下载剧本杀app后,她在里面玩“猜画”,画了一道天妇罗,陌生的玩家老大哥还夸她“妹子专业啊”,但周礼当时并没有任何反应。

  林温现在想来,感觉似乎周礼早知道她擅画,所以他才没一点表示。

  周礼确实早知道她会画画。

  周礼收回视线,看着林温道:“你那天在火车上落了一张画,没想起来?”

  九年时光漫长,周礼早就没法再对自己当年的情绪感同身受,但情绪淡了,记忆却犹新。

  周卿河被带走,他母亲远在国外,以前他家中也是空的,但那一回的空,更像是他周围所有一切都被清空了。

  林温说孤独的感觉很恐怖,他倒不觉得恐怖,他只是有些空落落的,觉得无趣,没有目标,即使他身边狐朋狗友一堆。

  最后一次见完北阳市的律师,周礼心生一股灭顶的烦躁和厌世,他不想说也不想动,直到他一脚踹翻机场闹事的中年男人,他才在暴力中寻找到一丝发泄口。

  再后来……

  大约是在电闪雷鸣的高空中,他被林温死死掐住了手,那只手纤细白皙,软小无力,林温的指甲在他手背揿出了一个小凹印,他在这渺小的力道之下感受到了一点点疼,以及应有的求生欲。

  人还是得活着。

  他把小林温带下了飞机,又在餐桌上诱惑“乖小孩”逃学,接着在酒店杂物房,他又鬼使神差地对她说“我可以带上你”。

  他不是个好心肠的人,但也许是小林温的“语重心长”和“高瞻远瞩”让他觉得有趣,又或者是她歪着脑袋擦头发的样子挺可爱,她讲话也过于温柔,人又太容易满足。

  而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这个暑假,他一个人太久了,他不想再那么空落落,所以他才想带个人。

  周礼找到了事做,比如支使人,比如给人辅导初三课本。

  林温数学不行,做不到一点就通,但她听话好脾气,大多时候温温柔柔,偶尔使点小机灵,一会儿静得像画,一会儿又好像画中人活了过来。

  他想这小朋友要是个男生就好了,她坐在他的下铺睡着了,他又不能让她直接跟他睡床。

  周礼躺在下铺,盯着小林温的后背。林温穿着T恤趴在桌子上,露出了一小截后腰,周礼扯了扯她的T恤,将她遮住。

  整个暑假周礼长久失眠,但那晚在火车上,他躺在林温背后,难得睡得沉,被林温叫醒,他看着林温那张小小的脸,天马行空地想到,家不方便回,记者都跟苍蝇似的,他那些朋友家里不适合带小朋友去,他最好租一套两室的房子,小朋友要是觉得逃学三天不够,她可以留久一点。

  周礼计划着回到宜清之后的种种事情,假寐的时候他敏感地察觉到林温打量他的视线。

  他去了洗手间,看着镜中那张络腮胡的脸,他摸摸胡子,想着火车到站后他得去买刮胡刀。

  但当他离开洗手间,看到空落落的座位,以及轨道边上,追赶着火车,叫着他什么的逃兵时,他瞬间推翻了他之前所有莫名其妙的计划。

  “影后”跑了,他始终还是得一个人。

  平房还没断电,卧室里开着一盏小灯泡,灯泡质量不好,闪跳了好几下。

  周礼在闪跳的光线下说:“你掉了一幅画在地上,一面画着姜慧和她儿子,一面写着字。”

  林温记起来了,那是一张草稿纸,她看书实在看不进,所以画起了东西。

  她画了姜慧和大宝,其实还画了周礼,但只来得及打了个轮廓,所以她只画了周礼的身形,那张纸被她夹在课本里,大约是她下火车时太着急,纸掉了出来,她没察觉。

  火车哐哧哐哧前行,追火车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周礼捡起掉在座椅底下的纸,看了看人物画。

  姜慧和大宝被她画得很像,他在这张画里只是一道影子。

  白色纸张透光,另一面有字。

  周礼翻过面,看到一段手写的文字,字迹很清秀,内容不知道摘抄自哪本书。

  「不管你现在向世人呈现的是什么样的自己——

  是尖酸强硬,还是和蔼可亲,或是高度紧张、尴尬窘迫,我知道最好的“你”一直都在。

  当你和那些让你觉得舒服放松的人在一起,或是独自享受孤独时,你的自我就会浮现出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周礼盯着这段文字看了许久,一直看到下一站。如果这纸是在桌上而不是地上,他可以当这是那人临跑前给他的留言。

  周礼把纸揉成团,扔进了乘务员的垃圾车里。

  下一站是南林站,离宜清市还有将近三小时的车程,他提前在南林站下了车。

  周礼漫无目的的在这座陌生城市闲逛了一下午,看到了这座城市的某所高中。

  那家伙是在江洲站下的车,她应该是江洲人,江洲镇属于南林市,她说她要考到市高中。

  一座城市的高中有好几所,也不知道她打算考哪所高中。

  晚上周礼随便找了一间酒店住下,第二天,他想他该找一份工作。

  就像那小家伙说的,逃学应该要有规划,他不打算再花家里那些钱。

  他在南林市的某所初中附近蹲守到了一些家长,成功得到了一份补习家教的工作,先免费试用一节课。

  初三学生新学期课业重,人蠢还不听话,周礼不是个好脾气的,教了三天他就走了,换到下一家。

  下一家的学生聪明过头,总是挑战,按理周礼最喜欢这种挑战性,但他厌恶聒噪,越教越烦。

  第三个学生人不蠢,也听话,但却过于听话了,像个牵线木偶。

  三个礼拜,大学半个月的军训结束,开学也一周了,周礼在南林市没能找到一个合他心意、能让他静下心来的学生。

  最后一天,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说她在国外找到了新的伴侣,圣诞节前她不会回国,让他尽快返校。

  而周卿河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

  “后来我就回学校了。”周礼说,“谁告诉你我逃学了三周,袁雪?”

  “嗯,袁雪说的。”林温道。

  周礼讲述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跟说别人的故事似的,林温静静听完,莫名像被人掐了一下嗓子。

  林温忘记她先前还怕周礼胡来,她手不再撑着桌子,而是改搂住周礼的脖子。

  林温搂得死紧,周礼顺手抱着她,带着点微笑,温声问:“怎么了?”

  林温靠在他肩头喃喃:“如果我当时没有逃跑,会怎么样?”

  周礼想了想道:“那我们也许没可能,你当时才多大,何况我那个时候脾气坏的很。”

  那是他最糟糕最不成熟的时候,进入大学,他觉得情情爱爱全是狗屁,他的生活充斥着数不尽的烦躁和戾气,一点小事就能把他点着,打架斗殴成为他唯一的宣泄途径。

  最后一架他是跟肖邦打的,肖邦不知道从哪买来一根狼牙棍,对着他一顿猛抽。

  他徒手打架没输过,但狼牙棍他打不过。

  林温闻言,从他肩膀离开,皱眉摸摸他脸颊。

  周礼看着好笑,鼻贴鼻地跟她说:“还有一种可能。”

  “嗯?”

  “你早就‘死’了。”

  “什么?”

  周礼将她掐进怀,含着她嘴唇说:“早就被我干死了。”

  “……”

  灯泡嗞嗞响,周礼手伸进她衣内。

  渴求得狠了,爆发后就没了底线,欲望肆无忌惮,周礼呼吸粗重。

  两人姿势危险,按理林温应该“逃”,但此时此刻,林温不想再瞻前顾后,她遵从自己内心,双腿将人夹紧。

  周礼托起她的臀,将她扣向自己,暗哑道:“我再给你掐几个印好不好?”

  掐几个印,鱼目混珠,搅乱视线。

  林温咬他,毫无威胁力地细声道:“你敢!”

  周礼笑笑,撞她一下:“那就试试看。”

  灯光嗞嗞忽闪,林温在错乱的光线中倒在了书桌上。

  “温温,你在不在里面啊?”

  邻居奶奶突然敲门,声音从厨房传到客厅,再传进卧室。

  房子隔音效果这样差,林温捂住嘴,翻身坐了起来。

  周礼朝大门方向看了眼,说:“进不来。”

  林温整理衣服,红着脸小声道:“你快穿好……”

  周礼没好气地亲了她几口,才把皮带系回去。

第65章

  林温调匀呼吸,走到门口开门。

  邻居奶奶刚要调头去其他地方找人,见门开了,她笑着对林温道:“我就说嘛,你应该还在家里,怎么那么久才开门啊?”

  林温撒谎说:“我刚才在打电话,所以没听见声音。”

  “难怪呢。”邻居奶奶道,“对了,他们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都快吵起来了,我让他们晚上回去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明天给出结果,你看呢?“

  林温随意:“好,听您的。”

  邻居奶奶又说:“还有啊,张奶奶你记不记得?你们家还住这里的时候,你妈妈经常跟张奶奶一块儿织毛衣。”

  林温问:“是住在前面那片的张奶奶吗?”

  “对对对,就是她。”邻居奶奶说,“张奶奶昨天晚上走了,今天他们家办酒,问起你爸妈呢,我说你爸妈旅游去了,你今天正好回来,你晚上一块儿去吃个饭啊。”

  林温不由想起在来时路上,经过危房时见到的纸扎和灰烬。问了邻居奶奶,邻居奶奶点头说:“没错没错,就是他们家,这不是没地方烧纸,在那里烧,不会影响大伙儿么。”

  林温应下了,回到屋中,她把这事告诉周礼。

  周礼已经恢复如常,他倚靠着书桌,正低头回复手机信息,闻言他问:“在哪吃?”

  林温道:“就在这里搭棚。”

  张奶奶是喜丧,她的儿女经济条件都不怎么好,但也想尽量风风光光送走老人。

  来的路上周礼问过那些房子有没有住人,林温指给他左边的房子还有人住,张奶奶家就住那片,房屋前面有条河,棚子搭在河边上。

  因为离得不远,两人和邻居们一道步行过去。林温向邻居们打听了一下,随众包了一个三百元的帛金。到了地方,她将帛金交给张奶奶的大女儿,抱歉说明她父母没法过来,跪拜完逝者,她和周礼一道去了河边,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天已经黑了,河边蚊虫多,黄色的灯光下蚊虫肆意乱飞。

  林温中午只吃了半个杂粮煎饼,她饱得快,饿得也快,肚子早就开始叫,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又低头,左手往自己右腿一拍。

  虫子没拍着,她挠了挠被叮咬的部位,痒得有点受不了,不确定刚才的是蚊子还是什么虫子。

  林温提醒周礼:“有虫子,你当心。”

  周礼一直在回复手机信息,抽空看她一眼,他没理林温的话,只将林温的动作看进了眼中。

  周礼道:“被咬了?咬就咬了,正好给那几个指印打掩护。”

  林温没好气道:“你再说!”

  “那我少说多做。”周礼道。

  林温刚想歪,周礼就把手伸到了桌下,挠了挠她腿上微红的一块地方,随意道:“你继续吃。”

  林温被咬的位置在右大腿的右侧,左手不方便挠,用右手的话又没法吃饭。

  林温咬了下筷子尖,继续吃着自己的,周礼一边看手机,一边替她挠痒。

  过了一会儿,林温说:“好了,你吃吧。”

  被叮咬的包肿得又红又大,不像是蚊子干的,周礼用指甲替她磕着包,这样更能消痒,他手机上有正事,邮件才写到一半,不想中断。

  周礼右手打字,左手还在给她磕包,他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说:“你喂我一口。”

  张奶奶家请来了几位和尚念经作法,乒乒乓乓像是敲锣打鼓,老邻居们吃得兴高采烈,喝酒谈天仿佛过节。

  林温在喧闹杂乱中夹了一只灌汤包喂给边上的人,不忘提醒:“小心有汤。”

  周礼张嘴吃了。

  别处都吵吵闹闹,他们这块却极安静,一个一心二用,一个自己吃几口,再喂边上一口。

  饭后两人慢慢往回走,林温走出一段距离,还回头望向河边的棚子。

  周礼问:“还看什么?”

  林温说:“我在想他们刚才说,以后就是新开始。”

  喜丧是好事,张奶奶已经九十多岁了,走时没有痛苦,她的家人刚才发言,说张奶奶将会有新的开始。

  林温又望向前方的那片房子,老房要拆迁了,过去的都将过去,以后也将有新的开始。

  “你知道郑老太太有一个文件夹吗?”林温忽然问。

  周礼想了想,说:“记了一堆人的那个文件夹?”

  “对,就是那个。”林温道,“那个文件夹还写了名字,叫《岁月神偷》,老太太说这是她最喜欢的电影。”

  电影里的爸爸是个鞋匠,做了一双鞋,一只脚合适,一只脚不合适,妈妈怕卖不出去,就说鞋子半边难,亦有半边佳。

  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人生时好时坏,就是如此。

  那天郑老太太坐在电脑前,看着她罗列的一串人名,说道:“都说岁月是最大的小偷,会偷走美好,我却觉得不对。岁月要偷什么,看得其实是你有没有守护住你想要守护的。坏人坏事能激励我,好人好事才能成就我,不忘前者,守护后者,有难亦有佳,这样走到最后,人才算真正长大成熟,也会格外懂得满足和珍惜。”

  林温对周礼道:“我明白这些话的字面意思,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完全认同,也不想去体会。谁都希望只有好的,没有坏的。”

  但她的生活在平淡又不那么平淡地过了几个月之后,前几天她翻出了这部她从前看过的电影,又看一遍,似乎忽然就体会到了那段话。

  林温的大腿已经不痒了,她踩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一步难一步佳,前方就是那辆停了一个半月多,依旧还能打着火的奔驰车。

  她今天特别开心,格外满足,也想狠狠珍惜。

  她看了眼稳稳当当,仿佛归处的车子,站到周礼面前,对他说道:“你去港城的那天是第一十天,我们现在重新开始计时啊。”

  今晚无星无月,周围也没路灯,只有四周房屋隐约流泻出微弱照明。

  但周礼想,眼前就是最亮的烛灯了,也是最强烈的诱惑。

  他搂住人,拍了拍她屁股,低声说:“你是不是记晚了?”

  在他的时间里,不是刚刚的现在,而是一早的今天,8月31日。

  周礼亲吻着她。

  第十二天的时钟在不断走动,他们在半小时后回到家,这一晚他们没再做,相拥着聊天、亲吻,在第十三天来临之前,他们都睡着了。

  第十三天,林温在被摆弄当中醒来。

  周礼发现林温家但凡小卧室,放的都是小床,宜清市的阁楼里,床是一米二。江洲镇的这间次卧,床是一米三。

  宽了一厘米,对他来说还是不够,林温差点掉下床,被他及时拖了回来。

  手机微信响了一声,是周礼的,但周礼没管。

  野兽清早只想进食。

  林温毫无招架之力,周礼有了经验,今天比昨天更要命,林温哭到后来都快失声了,气若游丝只剩小半条命。

  两盒东西用剩了最后一片,周礼这才把枕头从地上捞起来。靠着枕头,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遍微信内容。

  他把惨兮兮的林温搂进怀里,亲了她一口,问她:“你公司里有没有假期?”

  林温闭着眼睛哼哼:“嗯……”

  “有几天?”

  “年假,七天吧。”林温没什么精神地问,“怎么了?”

  “我想带你去旅游。”

  林温睁开眼。

  她双眸水亮,哭过的眼睛像雨后天空,周礼忍不住又亲她一口,然后道:“覃茳尤最近这段时间会有麻烦,我干脆带你出去逛逛,省得给她机会找事。”

  林温想了想,问:“逛多久?”

  周礼说:“能多久就多久。”

  林温说:“我还有几天调休假,但加一起也不超过半个月。”

  她最近这两个月基本一直都在工作,放假也是无事,调休假就一直攒着了。

  周礼说:“你回头问问能不能请假,能请就再请几天,连着中秋国庆一起放了。”

  林温说:“我试试。”说完就睡了过去,累瘫了。

  周礼好笑,把她放回枕头,让她好好睡到下午。

  下午三点多,他们启程返回宜清市,周礼需要回家收拾东西,他把林温也扯了过去。

  林温在周礼家没换洗衣物,她穿着周礼的衬衫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周礼没碰她,林温恢复了精力,她去公司请假,本来以为困难重重,谁知组长一下子就批了。

  组长解释:“郑老太太来过电话,她是公司大客户,这点小事还不容易,再说你假期本来就多,正好攒一块儿用了,回来记得给我死命工作。”

  林温没想到,她正想要给周礼打电话,就收到了老太太发来的信息。

  老太太问她:“假期批准了吗?”

  林温回复:“批准了,谢谢您。”

  老太太说:“举手之劳,你跟礼仔好好玩。”

  林温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老太太:“您上次指派我出差,也是周礼托您的吗?”

  这个问题,在她当时得知周礼跟郑老夫妇是故交的时候就想问了。

  老太太很快回复:“他是跟我提到过,不过你要是不合适,我也不会真的让你跟我一道出行。”

  林温想起那时的情况,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周礼,周礼也半个月没找过她,她原本笃定地以为下次跟他再见,会是在袁雪和汪臣潇的婚礼上。

  谁知道他早就在这等着她。

  假期批出来了,周礼也不准备多耽搁,他安排了爷爷奶奶和齐舒怡的爷爷奶奶去跟团旅游,他这边打算自驾游。

  晚上在他家中,他问林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林温说:“不如车子开到哪算哪?”

  周礼听她的,又说:“东西南北指一个方向。”

  林温随手一指:“那就东面吧。”

  周礼依旧听她的,将她一把抱起,去房子东面的厨房开车了。

  林温:“……”

  到了属于他们的第十六天,旅途即将开始,出行前林温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

  周礼翻了翻购物袋:“这些路上都能买。”

  林温说:“以防万一,提前买好没错。”

  周礼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又道:“你落了东西没买。”

  林温从塑料袋里拿出他常喝的苏打水:“我给你买好了。”

  “不是这个。”周礼道。

  两人去了边上的便利店,林温眼睁睁看着周礼拿起收银台旁的一盒套、两盒套、三盒套……

  林温按住他,红着脸,压低声音道:“够了,可以再买的。”

  周礼说:“以防万一,提前买好没错。”

  摆在外面的套也就十来盒,周礼索性全要了。

  林温耳朵冒烟,隐藏许久的小火车再次开启了。

第66章

  上午十一点,一切妥当,车向东行。

  九月初,太阳猛烈,林温在车内披了一件防晒衣,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