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II-倾我今生
文案:
他离她近了一些,她被迫仰起头来看他。他的面庞还笼罩在昏暗里,模糊不清,唯有那对摄人心魄的眼眸,似怒还痛的凝胶在她脸上。
就是这双眼睛,整整折磨了她六年,她爱过,恨过,如今想要摆脱,竟不可得!
她说:“到了这份儿上,我已经没别的要求,只想要一份安定平和的生活。我希望我接下来的日子能过得和没有遇见你之前一样…你,就不能满足我吗?”
他说:“我承认,我自私、霸道,有时还很浑,可是,我要你知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两个同样执着别扭的人,最终谁能拗得过谁?

第一章
如果不是亲身走进来,戴轶舫很难想象这样一带繁华的市区还隐藏了如此幽深的一条弄堂。沿着曲径朝里走,两边是粉墙黛瓦的老式民居,令他颇为惊异,房子已然老旧,在这片寸土寸金之地,竟然还没被圈拆了用来盖出几栋摩天高楼。
到了尽头,方看到左手凹进去一块开阔地,油绿的草坪延伸到祠堂一般的门前,抬眼看,一块大黑的烫金匾额,绘着遒劲的草体,被遮蔽在浓密的绿荫里,仔细端详,才分辨出依稀就是“滋生堂”三个字。
堂侧绕过一条静谧的护城河,河畔一排老槐树垂下长长的枝条,偶尔有碎叶或花瓣跌入水中,随波流淌。
原来这茶馆竟是枕河而居,真正一块闹中取静的地方。
步入门内,入眼先见露天的雕栏玉砌,木桥,石山,地方虽小,却真是费了心思,颇有姑苏园林的味道。四面人声皆无,只闻得清澈的流水声,他转首望去,石山处挂下一小片瀑布,清凉宜人。
戴轶舫兴趣盎然的步过木桥,低头看,水中点缀了几片荷叶,婷婷的枝干上,晚放的花苞尚紧紧裹着,几尾红鲤穿梭其间,于不经意中流露出闲适。
其实布局说不上来有多精致,但戴轶舫久居国外,猛然间置身于如此纯正的古楼画舫般的中式建筑内,不能不觉得欣喜。
还是有服务生的,一律的唐装旗袍,与茶馆的气氛相得益彰,从堂内含笑而出,问明了客人,遂带他前去赴座。
这茶馆想必是年代久远的古宅改造过来的,从外头望进去,只觉得光线极为昏暗,走进来,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亮光从一排排雕花木门的空隙漏进来,柔和而不刺眼。房梁挑得甚高,三面均有活门,夏末的熏风穿堂而过,仿佛被凭空冰镇了一回,拂到面上,竟是丝丝清凉,根本无需空调。
宽阔的深褐色方桌前,早已端坐了一位女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一头乌发在脑后看似随意的挽了个髻,却是恰到好处。一身宝蓝色的真丝套裙,衬的皮肤愈加白皙粉凝。
戴轶舫呆了一呆,因为没想到约见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子,含辞未吐,气若幽兰。他骨子里还是喜欢传统的古典美女,于是越发感到惊艳,幼时读过的一句诗词赫然浮上心头,“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只觉得贴切无比。
正胡思乱想间,那女子一眼瞥见他,立刻放下手上的瓷杯,起身相迎,笑起来明眸皓齿,“是戴先生吧?”
一向应对自如的戴轶舫此时也不免有些失神,讪讪一笑,回复了一声,“在下戴轶舫,孔小姐准时得很啊。”
孔令宜待他入座,才微笑着解释道:“邵董临时有急事要耽搁一会儿,嘱我跟您打声招呼,应该就在路上了。”
戴轶舫含笑点头,并不介意。
孔令宜见他脑门上微微起汗,不禁讶然,“戴先生是走来的?”
“是啊,巷子窄,的士进不来。”说着从桌上抽了纸巾,拭了拭汗。
孔令宜抿嘴一笑,“那您定是让司机哄了,有另一条路可以进来,不用下车走的。”
戴轶舫愣了一下,才呵呵笑道:“无妨,步行过来,风景也是相当好――孔小姐很会挑地方。”
“哪里,是邵董选的,他偶然随朋友来过一次,觉得不错。本来,我是建议他直接请您去公司,他说办公室太过正式了,聊起来不尽兴,一定要在外面,结果让戴先生好找。”
孔令宜边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替他斟茶,戴轶舫此时已经恢复了自如,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畅,笑吟吟道:“这么有意思的地方,如果没人介绍一定不会知道,即使费点脚力也是值得的。”
孔令宜将斟好的茶杯恭谨的递到他面前,“明前的龙井,夏天喝很解暑。”
戴轶舫道了谢,忍不住低首啜了一口,果然好茶,悠淡的茶香中隐约还含了一丝薄荷的清凉。
“戴先生在国外住久了,不知道喝不喝得惯?也许咖啡更合适,只是在这种地方,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我还是喜欢茶,每年回国都会带一些过去。”戴轶舫品着茶,悠然道。
孔令宜很自然的把话锋转了过去,“听说戴先生是MIT的工科硕士,又在KGL做了十年,真是不简单!”
戴轶舫素来沉稳,只是笑了一笑,但能被她这样的女孩夸赞,还是忍不住高兴。
“虽然在KGL干了这么长时间,接到国内企业咨询的case还是第一次,你们邵董想得相当长远。”
孔令宜嫣然一笑,“他常说,不进则退,目前公司涉及的领域又比较杂乱,不成体系,所以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有所整合。”
孔令宜言谈举止,进退分寸把握得相当好,既不让人觉得生疏,又不会有套磁的误会,显然在商界锻炼已久,但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不到,不得不令戴轶舫刮目相看。
不过就一盏茶的工夫,孔令宜似乎分了下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脸上立刻浮起一丝微甜的笑意,对戴轶舫说:“邵董到了。”
戴轶舫不免惊诧,因为这女孩与邵云之间的默契,他心生好奇,不知那位素未谋面的邵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一位助理。
孔令宜起身向外迎去,他也不觉尾随其后。
滋生堂的后门其实是一块区域不小的停车场,稀稀落落停了几部车。邵云正从其中的一部里出来。
炙热的日头下,只见他剃了极凉爽的板寸头,一件雪白的T-shirt,米灰色长裤,穿着随意,又不失风度。皮肤微黑,但清爽的着装反而令他看起来有种健康的美感,实际上他并不胖,反而是略略显瘦的,也许因为身材较高的缘故。
戴轶舫之前跟他有过接触,但主要是通过电话和网路。印象中,邵云应该是个相当沉稳练达的中年人,此时见了,有些吃惊,因为没想到这位邵氏的掌门人竟然如此年轻,还颇为英俊。他的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孔令宜,倒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邵云一眼瞧见了他们,立刻微笑着快步过来,他的笑容毫无保留,十分纯正,近乎有些-无赖,戴轶舫被自己脑子里跳出的这个词汇吓了一跳,而邵云的手已然向他伸来,他赶忙迎了上去。
“想不到邵董如此年轻有为,想不到啊!”戴轶舫这话真是发自肺腑的。
邵云坦然的握了握他的手,打量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咨询专家,没有客套的回复几句恭维话,只是笑意更深。
落座前,邵云还是问了一句,“这里还可以吗?”
戴轶舫点头称赞,“不错,很幽静,的确适合深谈。”
两人都心领神会的大笑起来。
孔令宜适时的引身欲退,对邵云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先回公司了。”
邵云闻言点了点头道:“好。”
戴轶舫含着笑意对她投去深深一瞥,孔令宜并未觉得,她拾了椅子里的手袋,朝两个人礼节性的一颔首,转身欲走,邵云蓦地唤了她一声,“令宜。”
孔令宜扭头不解的望着他。
“谢谢!”他只是简短的说。
孔令宜朝他笑笑,并未客气,径直走了。
戴轶舫冷眼旁观,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一丝异样,正回味着,邵云却已经直入主题。
“这么千里迢迢的把戴先生请来,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电话里聊起来不是很方便,所以,我希望能够和你面谈。”
戴轶舫立刻恢复了常态,迅速理清思路,在专业领域中,他是相当敏捷和自信的。邵云花重金将他从美国请来,自然不能令他失望。
“邵董,我明白您的意思,关于邵氏的出路…我认为还是该从目前的优势着手分析,性急不得。”
孔令宜并没有马上回公司,她转道去了就近的购物中心。
六楼的儿童天地有个史努比专柜,邵云的女儿萌萌最近迷上了这只会思考的狗。
今天是萌萌六周岁生日,邵云忙到没时间买礼物,于是托付给了她。本来可以让总秘室的女孩子去跑一趟的,孔令宜想到自己刚好出来,于是决定亲自去买,也可以放心一些,某些地方,邵云相当挑剔。
出样的史努比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柜台服务生见她俯头逐个扫过去,便热情的上来询问。而她只是淡淡一笑,依旧埋头寻找。
最后选了一款短绒毛造型,雪白的身体,穿了件白底蓝碎花的马甲,是今年的新款。个头不小,邵云特别嘱咐的,他很宠女儿,尤其是离婚之后,孔令宜看得出来。
在收银台结完帐,她转回去柜台拿了东西,正准备离开,耳边却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正在软声细语的说着话。
“萌萌,你的绒毛玩具已经很多了,不如妈妈给你买套书好不好?你现在是个小学生啦,多读点书将来才有出息哦。”
孔令宜心头微微一跳,忍不住扭头瞄了一眼,果然是她。
苏曼芝携了萌萌的手,站在柜台旁循循善诱的相劝,但似乎效果不大。萌萌一脸的不乐意,手指在货柜玻璃上来回弹跳,说出来的话却是和玩具毫不相干的。
“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呀?过了今天,我都七岁了…你和爸爸都在骗我…”
孔令宜没有听清苏曼芝的回答,她本能的不想跟曼芝打照面,尤其是现在,手里还抱着即将送给萌萌的玩具,于是加快脚步匆匆走了。
可是思绪纷飞,并不肯就此揭过。
她依稀觉得曼芝适才的声音有些软弱和无奈,回忆起从前在公司,曼芝可是邵俊邦手下相当干练的一员女将,工作方面强硬得连丈夫都不肯忍让的人,如今却俨然成了一个贤妻良母,对着女儿唯唯诺诺,可惜为时已晚。
生活总是在开着人们的玩笑,越是努力和在意,就越容易遭遇失败。站在下行电梯的台阶上,孔令宜几乎是断然的下了这样的定论。
可是心里又有些迷惘,如果真是这样,是否意味着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就可以获得幸福?
她不清楚。
多年前她就放下了争强好胜的心,凡事听天由命,可至今没有抓到幸福的衣角。
第二章
太阳西斜,室内的光线开始微弱下去,服务生打开了几盏顶灯补充亮光。
灯光映衬出邵云陷入沉思的脸,如同一尊俊美的塑像。
“戴先生的意思是,邵氏…必须要割肉?”他的脸上是犹疑的神色。
目前邵氏集团共有三大块业务组成,首当其冲的是地产开发――邵氏的赚钱机器;其次是酒店业,这是地产开发带来的直接副业,做得也很不错,这当然跟F市是一个旅游城市有莫大的关系;第三大块就是传统的机械加工行业,但已日益萎缩和没落,靠着原有的几台机器和一帮越来越没紧张感的员工,仅能接一些纯加工型的单子,利润微薄不说,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也不见得有所提高,技术含量太低了。除此之外,还有些零星业务,比如物流,餐饮等,都是父亲和叔叔当权时兴之所致拉起来的,因为运营方面还撑得住,又没人大刀阔斧的整合过,所以迄今为止仍保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