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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庭轩想着什么,有些不解:“你刚才说要我帮忙,可吴某也只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如何帮你?”

周禄贵诚恳地望着他:“吴先生,这个忙您一定帮得了,在整个伊阙县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吴庭轩越发困惑。

“吴先生,我知道,您不仅是品鉴书画的大行家,本身的书法造诣也极为精深,所以……”周禄贵迟疑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道,“所以我想请您,依照王羲之的笔迹,将这幅《十七帖》重新临写……”

“万万不可!”吴庭轩猝然一惊,“官府之中能品鉴书法的大有人在,况且今上本身就是一位书法高手,朝中能人更是不胜枚举。这么做,一定会被识破的!”

“先生误会了。”周禄贵笑笑,“我怎么敢做这种欺君罔上的事?就算我敢,我也万万不能拖先生下水啊!”

吴庭轩蹙紧了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想好了,我一介穷书生,断断无法与官府抗衡,只能把真迹交出去。所以,我请先生临写此帖,并不是要给皇上看,而是要给家父看的。”

吴庭轩终于恍然:“你是说,用临本瞒住你父亲,让他以为真迹还在?”

周禄贵沉重地点点头,眼中又浮出了泪光:“家父原已病重,若再失去他视同生命的这幅墨宝,他定然承受不住打击,所以,小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先生成全!”

吴庭轩闻言,心中颇为感动,但同时却想着什么,面露难色:“周郎,我也想成全你的一片孝心,问题是,虽然我在鉴赏古字画方面略有心得,但个人在书法上实无造诣,恐怕……恐怕无力担当此任啊!”

“先生过谦了。”周禄贵恳切道,“小生回伊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您还是略知一二的。以您的书法造诣,莫说一个小小的伊阙县,就算放眼整个洛州,也罕有比肩之人。”

吴庭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周郎切勿听信外间传闻,那都是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东西……”

“吴先生,”周禄贵直直地看着他,“请恕小生直言,去年秋天,洛州刺史杨秉均为母做寿,请您写的那幅贺寿帖,应该不是无中生有的东西吧?”

吴庭轩一怔,顿时无语。

想起此事,吴庭轩仍然颇为懊悔。他自从十六年前来到伊阙开了这家尔雅当铺后,便一直没写过一个字,但前年春节却心血来潮,一时技痒难耐,便写了一副春联贴在了当铺门口,不料却被偶然经过的洛州刺史杨秉均一眼看上,连声赞叹他的字有王右军之神韵,遂于其母八十大寿之际,硬逼着吴庭轩写了一幅贺寿帖,从此吴庭轩工于书法的名声就传开了。

见他蹙眉不语,周禄贵赶紧道:“吴先生,小生之所以提及您的旧事,实在是救父心切,并非有意唐突,还望先生谅解!”

事已至此,吴庭轩也无法再隐瞒了,只好苦笑着摆了摆手:“我并无责怪周郎之意。的确,吴某年轻时也学过几年书法,但只是对行楷稍有涉猎,比如你刚才提到的贺寿帖,便是以行楷书写。至于像《十七帖》这种典型的草书,吴某却素未深研,又如何帮你呢?”

“先生又过谦了。”周禄贵笑道,“仅凭一对春联的寥寥数字,便能写出右军行楷之神韵,如此大手笔,我相信草书也定是卓然可观的。”

吴庭轩闻言,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不知周郎想过没有,即便我有本事帮你写这个临本,可令尊赏玩此帖多年,必已熟识王羲之笔迹,万一临本被令尊瞧出破绽,岂不是弄巧成拙,反倒害了他?”

“家父年事已高,且抱病在身,眼神已大大不如往日。我想,以先生的大手笔,定不会让家父看出破绽。”周禄贵很执拗地坚持道,“所以,只要先生尽力而为便可,至于与真迹能像到几分,倒也不必强求。”

吴庭轩眉头深锁,似乎极为矛盾,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吴某自十六年前移居此地,便发誓不再写一个字了。为刺史杨秉均写帖一事,实属迫于无奈,绝非出于吴某个人意愿。所以,还请周郎谅解吴某的苦衷,此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回轮到周禄贵沉默了。他把头耷拉下去,显得失望已极。

气氛几近凝固。

“既如此,那小生也不便强人所难了。”周禄贵站起来,给吴庭轩深鞠一躬,“叨扰先生多时,小生深感抱歉,这就告辞。”

吴庭轩起身,回了一礼,眼中颇有些不忍,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周禄贵神色黯然,抱着那只黑布帙袋慢慢走了出去。吴庭轩怔怔地目送他离去,心中五味杂陈。忽然,他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只见楚离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定定地看着他,眼圈有些泛红。

吴庭轩一惊:“桑儿,你……你怎么在这儿?”

楚离桑直视着父亲:“爹,您自小便教我,做人要以义字为先,救人急难,扶危济困,乃是做人的本分,可您刚才……”

吴庭轩把目光挪开:“不是爹不帮他,而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无非是临写一幅字帖而已,到底有多复杂?”

“桑儿,你也知道,爹十六年前便已封笔,为刺史写帖只是被逼无奈。所以这一次,爹不会再破例了。”

“为什么?”楚离桑蓦然提高了声音,“您为什么就不能再破一次例?”

吴庭轩想着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这是爹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再问了!”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楚离桑气急,追上几步,大声道:“爹!您这么做是无情无义、见死不救!这不是我认识的爹!”

吴庭轩一震,停住了脚步。

“桑儿,不能这么跟你爹说话!”楚英娘从花厅的边门走了进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厉目光看着楚离桑。

楚离桑越发委屈:“娘,您不知道,刚才爹他……”

“我都知道。”楚英娘冷冷地打断她,“方才那个年轻人的话,我也都听见了。”

楚离桑一怔:“那就是说,您的想法也跟爹一样,是吗?”

楚英娘沉默不语。

楚离桑点点头,凄然一笑,转身走出了花厅。

楚英娘和吴庭轩对视一眼,却相顾无言。

楚离桑离开花厅后,就把自己反锁在了闺房里,中饭和晚饭都没出来吃,任凭楚英娘和绿袖在门口百般相劝、好话说尽,她却始终躲在房中一声不吭。

当天傍晚,吴庭轩从外面匆匆回到尔雅当铺,和楚英娘在卧房里悄悄商议了大半夜。次日一早,吴庭轩便又出门了。楚英娘随即来到楚离桑的闺房门口,让绿袖先下去,然后叩响了门扉:“桑儿,把门开开,娘有话跟你说。”

屋里照旧一片沉寂。

“桑儿,你爹改变主意了。”楚英娘平静地说,“你不想听听吗?”

屋里立刻传出楚离桑翻身下床的声音,紧接着是珠帘被猛然拨开的哗啦啦的响动,然后脚步声咚咚咚地传来,最后房门呼啦一下打开,露出楚离桑三分憔悴七分惊喜的脸。

楚英娘在心里一声长叹。

楚离桑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娘,你们决定帮他啦?”

楚英娘点了点头。

楚离桑大喜,猛地抱住了母亲:“我就知道,您和爹都是那么善良的人,你们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楚英娘没有说话,苦笑了一下。

母女俩拉着手,并排坐在闺房外间的绣榻上。

“你爹昨日下午去找了菩提寺的方丈,把情况都问清楚了,那个年轻人所言之事,确属实情。”楚英娘道。

“当然了!那个呆子本来就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撒谎骗人呢?”楚离桑开心地说,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了嘴。

楚英娘看着她:“原来,他就是那个‘呆子’!”

楚离桑正想编个谎,楚英娘抬手止住了她:“你不必再隐瞒了。其实,你背着娘做了什么,娘都知道。”

楚离桑装糊涂:“娘,您说什么呢,我哪有背着你做什么了?”

楚英娘没说话,站起身走进了闺房的里间,片刻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皱巴巴的衣物,赫然正是楚离桑乔装所穿的那件青色圆领袍衫。

楚离桑登时傻了眼,半晌才低声骂道:“该死的绿袖!”

“你别骂绿袖。”楚英娘把衣服放在一旁,坐了下来,“她一直守口如瓶,嘴严着呢!是娘自己发现的。”

楚离桑尴尬地笑笑:“您……您是怎么发现的?”

楚英娘却没有笑,而是正色地看着她:“桑儿,你是把娘当成了瞎子和聋子,还是当成了傻子?”

楚离桑低下头,小声嘟囔:“瞧您说的,我怎么会呢……”

“这几年,你早把娘的武艺偷学了六七成了,你别以为娘不知道;这身行头,你也置办了大半年了,从后头翻墙出去更不下十次八次,这娘也知道;还有,二月十九那天,你偷偷去逛庙会,回来时来不及换衣服,用被褥把自己包得满头大汗,娘也都知道;另外,那个‘呆子’你早就在外面认识了,否则你也不至于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娘说得对吗?”

楚离桑目瞪口呆,竟不知该说什么。

“桑儿,娘今天说破这些,并不是要责骂你。娘说过了,女大不由娘,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像你这样?只要你别太出格,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娘今天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揭破了也无伤大雅,比如你的事情;但世上还有一些秘密,却是……却是不可去触碰的。”楚英娘看着楚离桑,“娘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楚离桑若有所思道:“您指的,是爹封笔的事吗?”

楚英娘不语,算是默认了。

“爹这次是不是为了我,才破例帮那个周禄贵的?”楚离桑想着昨天对父亲的态度,心里不免有些自责。

楚英娘笑着摸摸她的脸:“你爹这么做,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他向来心善,对于周氏父子的遭遇,心里还是很同情的。”说着拉起楚离桑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了。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娘,”楚离桑为难地摸了摸肚子,“我……我吃不下。”

楚英娘诧异:“你都几顿没吃了,怎么会吃不下呢?”

楚离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半夜,我让绿袖到灶屋去弄了些吃的,这会儿还胀着呢。”

女儿原来是这么闹“绝食”的,楚英娘嗔怪地白了她一眼,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长安的皇城位于太极宫之南,是大唐中央衙署所在地,百僚廨署列于其间。

刘洎是门下省的副长官,办公地点在皇城北部承天门街的东侧。门下省的主要职责有二:一是对中书省草拟的诏敕政令进行审核,然后交尚书省颁布执行,查有不妥者,可封还中书省重拟;二是审验百官章 奏,交中书省进呈皇帝,查有不妥者,亦可驳回修改。

这日上午,刘洎正伏案处理政务,书吏忽然来报,说工部尚书杜楚客来访。

刘洎心中微觉诧异,命书吏迎客,同时稍稍整理了一下书案上凌乱堆积的卷牍。这几日,刘洎在审读中书省下发的诏敕时,一直在留意有没有关于魏王入居武德殿的内容,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今天杜楚客忽然到访,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刘洎这么想着,刚一起身,杜楚客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思道兄,外面春光烂漫,你也不出去晒晒太阳,整日伏案,对身子不好啊!”

刘洎拱拱手,笑道:“山实兄这一来,刘某便觉春光满室,顿感神清气爽,去不去外面也无所谓了。”

二人对视了一下,同时发出朗声大笑。

不管心里怎么看对方不爽,这种表面的哈哈还是要打的。刘洎一边请杜楚客入座,一边对书吏道:“给杜尚书看茶。”

“不必了。”杜楚客道,“我说几句话就走。”

刘洎越发相信自己刚才的直觉了。他示意书吏退下,然后看着杜楚客:“山实兄是不是想说武德殿的事?”

杜楚客笑笑:“难怪魏王殿下对你如此看重,思道兄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刘洎也笑了笑:“山实兄谬赞了,我也就随便一猜。”

杜楚客凑近,压低声音道:“殿下让我跟你知会一声,圣上已决定在下月初一的朝会上正式下旨,宣布这件事。”

刘洎大为诧异,心里一算,离初一也没几天了,倘若真如杜楚客所言,为何中书省直到现在还密不透风,一点迹象都没有?

“殿下是让你专程来跟我说的?”刘洎有些狐疑。

“没错。殿下凡有喜事,不都急着跟你分享吗?”杜楚客道,“殿下还说了,他入居武德殿后,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让你帮着筹划筹划。”

“请转告殿下,刘某自当尽力。”

“那好,我话带到了,这就告辞。”杜楚客拱拱手,仍旧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慢走,恕不远送。”刘洎看着杜楚客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在杜楚客告诉刘洎这件事的同时,李泰也正在魏王府中对萧鹤年提及武德殿之事。

不过,李泰的说法却与杜楚客截然相反。

他告诉萧鹤年:“父皇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让我入居武德殿了。”

萧鹤年很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肯定是太师入宫诱使皇上主动说出了武德殿的事,并且成功地进行了劝谏。

萧鹤年心中暗喜,表面却做出一副懊恼之状,陪着李泰长吁短叹。

李泰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

尽管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李泰相信,不出三天,自己一定会知道内鬼是谁。因为,他释放的这两条消息都是假情报。如果到时候“黄犬”传回来的是杜楚客告诉刘洎的消息,那么内鬼就是刘洎;反之,内鬼就是萧鹤年。

第五章 玄甲

吴庭轩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完成了对王羲之草书《十七帖》的临写。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临写之前特意静坐了一个时辰,眼观鼻,鼻观心,直到胸中洒洒、心境澄然,一切俗情杂念皆摒弃尽净,才铺笺挥毫、从容落墨。

一百零七行,九百四十三字,仿佛就在一瞬间一挥而就。

自始至终,吴庭轩都感觉自己完全处在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戛然收笔的一刹那,身体是几近虚脱的疲累,心魂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酣畅之感,如上九霄,如登极乐。

已经好多年没有如此淋漓尽致的体验了。写完临本的这一刻,吴庭轩觉得与其说是自己在帮周氏父子,不如说是他们给了他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让他重新做回年轻时的自己。

“周郎,你必须答应我,这个临本,除了你和令尊,不能让任何人见到!”

决定帮周禄贵的时候,吴庭轩向他提出了这个条件。

周禄贵自然是喜出望外,满口答应。

此刻,吴庭轩的心中虽仍不免惴惴,但一想到周禄贵那么真诚的眼神,他还是告诉自己:这个年轻人肯定会信守承诺的,只要临本一直秘不示人,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临本写完后,吴庭轩又花了一天时间进行裱褙、做旧等。第三天一早,他就让店里那个叫大壮的伙计,把几可乱真的临本送到了周禄贵的手上。

周禄贵千恩万谢,连声表示过后会亲自登门拜谢。

“拜谢就免了!”大壮没好气地道,“我们掌柜说了,只要你打起精神,谋个正经营生,能够安身立命,好好奉养你父亲,便是对他最好的答谢了。”

周禄贵忽然笑了笑:“那是自然!请转告吴先生,周某再去拜会他的时候,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

大壮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走出菩提寺,大壮才蓦然感觉,方才那个落魄书生的笑容似乎有些诡异,至于诡异在什么地方,却也说不上来。

上午巳时三刻左右,魏徵的马车进入了东宫。

今日,魏徵的心情颇有几分喜悦。因为就在刚才,萧鹤年在忘川茶楼把一则最新情报告诉了他:皇帝已经收回成命,不打算让魏王入居武德殿了。

魏徵没料到皇帝会这么快就接受他的谏言,自然喜出望外。他决定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同时再多跟他讲讲如何修身进德,以尽快改变皇帝和朝野对太子的不良印象。

太子照例在丽正殿西厢书房接待了魏徵。

此时,一双眼睛正隐藏在书房后门对面的小竹林中,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差不多在魏徵从前门进入书房的同时,一道淡青色的身影也从东边回廊迅疾走来,一闪身就没入了书房后门。

竹林中的那双眼睛倏然一亮。

刚一落座,魏徵便把皇帝收回成命的消息告诉了李承乾。

“这么快?”李承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师是如何让父皇回心转意的?”

“说实话,此事老夫也觉得有些意外。”魏徵微笑道,“老夫不过是谏诤了几句,没想到圣上这么快就做决定了。”

李承乾若有所思,却不由自主地瞟了一下屏风。

魏徵看在眼里,微觉诧异,但也不点破,而是若无其事地与太子谈起了修身进德的诸多要旨。李承乾尽力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实则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屏风后面这个淡青色的身影显然也不耐烦了,又勉强听了几句之后,便悄悄转身,从后门溜了出来。

突然,这个人差点撞在一个锦衣华服的人身上,抬头一看,李元昌正背负双手站在面前,后门两旁的回廊上则站着十几个东宫侍卫,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方才躲在竹林中监视的人,正是李元昌。

“小翠,这就要走了?干吗不多听一会儿?”李元昌笑吟吟地道。

这个叫小翠的宫女自知插翅难逃,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此时,李承乾和魏徵也一起绕过屏风,走到了小翠的身后。

看着这一幕,魏徵不用问也全明白了。这个小翠显然是魏王府的细作,而他之前与太子在这里的多次谈话,肯定都被这个细作一一禀报给了魏王。

李承乾蹲在小翠面前,用一根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小翠,当细作好玩吗?”

小翠的面孔早已因恐惧而扭曲。她只能拼命摇头,说不出话。

“既然不好玩,干吗还做?”

“殿下,奴婢自知难逃一死,但是……”小翠在绝望中竟然平静了下来,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但是,请殿下念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分上,赐奴婢一个全尸吧!”

“行,我成全你。”李承乾笑着道,“我这人心软,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女人。”说着,李承乾的右手猛然掐住了小翠的喉咙。

随着手劲慢慢加大,小翠的面孔变成了绛紫色,眼球渐渐凸出,四肢开始不停抽搐。

“殿下,这个人不能死。”背后传来魏徵淡淡的声音。

李承乾冷笑不语,手劲反而加大。

“殿下,死人毫无价值,活人才有用。”魏徵的声音依旧平静。

李承乾仍然没有松手,但眼中却现出了犹豫之色。片刻后,他忽然把手松开。小翠一下瘫软在地,趴在地上不住干呕,大口大口喘气。

李承乾起身,静静看着地上的小翠。他知道,魏徵的意思,是想利用小翠进行反间。

此刻,魏徵表面上静如止水,心中却已是波澜万丈。

东宫既然藏有魏王的细作,那就意味着上次他跟太子的谈话,早已被魏王掌握了。但魏王却不知消息是何人走漏,是故肯定会向萧鹤年等嫌疑人释放假情报,以此确定走漏消息的人。假如今天没有逮着小翠,让她再次把情报送出去,那么魏王立刻便知道这两次消息都是萧鹤年泄露的,萧鹤年必死无疑!

想着这些,魏徵的后背不禁一阵阵发凉。

好悬!

这一天午时刚过,李泰在后花园的春暖阁小寐,刚迷迷糊糊睡过去,杜楚客就轻轻把他叫醒了。

李泰半睁睡眼,不悦道:“跟你讲过多少遍了,午休时不要吵我……”

“殿下!”杜楚客一脸喜色,“‘黄犬’刚刚传回消息,内鬼现形了!”

李泰顿时清醒,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是谁?”

“您猜猜?”杜楚客笑着道。

李泰莫名火起,盯着他:“你再不说,信不信我把你从这楼阁上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