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桑看见父亲的痛苦之状,心中大为不忍,随即想明白了什么,平静地对父亲道:“爹,女儿还能和您见上一面,已经很知足了。您不必为难,该怎么做,您自己决定,不要因为女儿改变初衷。”

辩才看着她,眼泪悄然流了下来。

李世民闻言,顿时有些不悦,但隐忍未发。

辩才忽然想到什么:“桑儿,你娘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楚离桑眼睛蓦地一红,慌忙掩饰道:“娘很好,她在伊阙,跟绿袖在一块儿呢,您别担心。”

辩才一脸狐疑,一直紧盯着她。楚离桑越想掩饰,泪水却越发汹涌,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辩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腿一软,颓然坐了回去。李世民暗暗一笑,给了那几个宦官宫女一个眼色。那几人当即抓着楚离桑的胳膊,强行带她离开。

楚离桑一步三回头,脸上爬满了泪水,但很快便被带了出去。

大殿里变得一片静寂。李世民看着辩才,忽然叹了口气,道:“法师,本来朕也不想告诉你,怕你太过伤心,但事已至此,似乎也没必要再隐瞒了。尊夫人,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在甘棠驿……遇难了。”

辩才一脸木然,仿佛没有听见。

“法师,尊夫人已经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你难道还忍心看着你女儿步她后尘吗?”

辩才依旧置若罔闻。

“法师,你一直劝朕遵循黄老的清静无为之道,以无事治天下,不要追查《兰亭序》之谜。可你想过没有,冥藏、玄泉这些人,会因为朕的清静无为就安分守己吗?他们会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朕如果不全力追查,铲除他们,还会有多少大唐臣民会跟你一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佛法慈悲,以救度众生为己任,可法师身为佛子,难道忍心袖手旁观,任由这些凶徒祸乱天下、荼毒苍生吗?”

李世民一番话说完,大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辩才仿佛一具已然坐化的遗骸,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赵德全满心忧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皇帝,不知该怎么办。李世民却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眼中闪烁着一种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光芒。

许久,辩才的嘴唇终于嚅动了一下。

赵德全赶紧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辩才的嘴唇又嚅动了一下。

赵德全终于听清,脸上顿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李世民似乎丝毫不觉得意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御榻上,淡淡道:“德全,他说什么了?”

赵德全赶忙趋前几步,惊喜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回大家,法师说……他饿了!”

李世民的表情出奇地沉静,只说了两个字:“传膳。”

萧君默刚从李世勣值房中出来,没走多远,桓蝶衣便从一棵树上突然跳了下来,把他吓了一跳。

“都是堂堂玄甲卫队正了,还这么顽皮,也不怕弟兄们笑话!”萧君默道。

“除了你,谁还敢笑话我?”

萧君默端详着她:“跑了趟伊阙,晒得这么黑!”

桓蝶衣一惊,下意识捂着脸颊,嘟起嘴:“讨厌!好几天没见了,一见面就不说好听的。”

“我说你晒黑了,又没说你不好看。”萧君默笑,“其实黑一点更好看,你没听说过黑美人吗?”

桓蝶衣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言不由衷。”

“你这人可真难伺候。”萧君默道,“说你黑吧,你就说我不说好话;说你黑了好看,你又说我言不由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了。”

桓蝶衣乐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那就不说了,陪我逛街去。”

“且慢且慢!”萧君默扬了扬手里的卷宗,“我有活干了,可没空陪你。”

“什么活?我看看。”桓蝶衣伸手就要去拿。萧君默赶紧躲掉:“事关机密,无可奉告,要问问师傅去。”

桓蝶衣气得瞪了他一眼。

萧君默笑了笑:“要看也成,那你得跟我说说,你这一趟都有什么见闻。”他其实一看到桓蝶衣就想打听楚离桑了,只是怕她多心,只好绕了个圈子。

桓蝶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想打听什么?”

“我不想打听什么,就是听你随便说说。”

“骗人!”桓蝶衣道,“我知道,你是想打听伊阙那个小美人吧?”

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萧君默想着,只好装糊涂:“什么美人?”

“别装蒜!老实交代,你跟那个楚离桑是不是有点什么?”

“有什么?你这话简直莫名其妙!”

“我看得出来,那个小美人对你有意思。”

天哪!这都能看得出来?!萧君默心里有些慌了,强作镇定道:“你别瞎说,楚离桑现在是朝廷钦犯,你这么说不是害我吗?”

“要不是对你有意思,她怎么会说要来长安找你呢?”

萧君默一怔:“她真这么说了?”

桓蝶衣眉头一皱:“被我说中了吧?看来你对她也有意思。”

“冤枉!”萧君默大声道,“我是被你的话绕进去了,她跟我毫无关系,来找我干吗?”

“她说要来找你算账。”

“这不就对了嘛。”萧君默道,“我抓了她爹,她恨我,所以她要找我算账。要说她对我有意思,也只能是这个意思。”

“这可不一定,女人的话往往是反着说的。”桓蝶衣道,“她嘴上说恨你,其实心里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萧君默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饶了我吧,我得赶紧干活去了,要不师傅准会骂我。”说着撒开双腿,忙不迭地跑远了,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桓蝶衣哼了一声,跺了跺脚。

萧君默走进刑房的时候,看见刘兰成的两只手被铁链高高吊起,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脑袋耷拉着,似乎已昏死过去。罗彪等三四名玄甲卫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坐在一旁呼呼喘气,显然连他们都打累了。

看见萧君默,众人赶紧起身行礼。萧君默摆摆手:“怎么样了?”

“这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罗彪抹了一把汗,“什么都不说,可把弟兄们累坏了!”

萧君默看着刘兰成奄奄一息的样子,道:“把他放下来,伤口处理一下,再去弄几样好菜过来。”

刘兰成闻言,居然抬起眼皮瞥了萧君默一眼。

罗彪一怔:“您是说真的?”

萧君默仿佛没有听见,又道:“再问问他,喜欢喝什么酒,赶紧去给他买。”

“这位兄弟够意思!”刘兰成居然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我做人一向够意思。”萧君默笑着坐了下来,“刚好饭点也到了,今晚我就陪你喝几盅,咱们好好聊聊。”

罗彪等人都愣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

刘兰成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瞪着罗彪道:“老子要喝郎官清,快去买!”

罗彪大怒,操起鞭子又要冲上去。

“罗彪,你还嫌自己不够累吗?”萧君默淡淡道,“照我说的做,做完了跟弟兄们都下去歇着。”

夜幕降临,皇城东南隅的太庙被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

一队值夜的武候卫沿着太庙的北墙走来,经过十字街口,向西边走去。

片刻后,从安上门街北面迅速走来一个身影。此人通身黑甲,在夜色中几乎咫尺莫辨。他走到安上门街的十字路口时,突然向左一拐,然后贴着太庙北墙一路向东急行。看样子,此人很熟悉武候卫的巡逻时间和规律,所以能轻易避开巡逻队。

约莫疾走了一炷香工夫,这个黑甲人大致判断了一下所在的位置,然后放慢脚步,心里开始默数右手边的梧桐树,数到第九棵时,他停住了脚步。

这里距第十棵梧桐树大约两丈远。黑甲人前后观察了一下,确定周遭一个人都没有,才清了清嗓子,低声念了一句:“虽无丝与竹。”

黑暗中什么回应都没有。

黑甲人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句回话:“玄泉有清声。”声音低沉喑哑,显然经过了刻意掩饰。然后,一个黑影从第十棵梧桐树后绕了出来,却停在原地。

黑甲人躬身一揖:“见过玄泉先生。”

“你来迟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保证可以听见彼此说话,又不至于看清彼此面目。

黑甲人忙道:“对不起先生,方才……方才属下被派去买郎官清了。”

“郎官清?”

“是的先生,萧君默一来就说要请刘兰成喝酒,姓刘的又指名要喝虾蟆陵酒肆的郎官清,所以属下就……”

玄泉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啰唆,沉声道:“找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刘兰成。”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什么。

黑甲人下意识要走过去,忽然想到规矩,赶紧止步。

一阵夜风吹来,梧桐树叶沙沙作响,玄泉就在树叶声中悄然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黑甲人又照规矩等了一会儿,才走到第十棵梧桐树旁,蹲下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颗蜡丸。

黑甲人把蜡丸掰碎,看见里面藏着一卷小纸条。纸条展开,有一指来宽,两寸多长。黑甲人离开树荫,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看见上面用工笔小楷写着十来个字。

黑甲人在月光中抬起头来,赫然正是于二喜。

刑房内,萧君默和刘兰成隔着同一张食案对面坐着,案上摆满菜肴。

于二喜站在一旁,提着一只漆制酒壶,要帮二人斟酒,那张小纸条就夹在他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

萧君默一抬手止住他:“不必了,我来。”

于二喜一怔,忙道:“怎么能让将军斟酒呢?还是让属下来吧。”

萧君默冷冷地看着他,不想再说第二遍。

于二喜尴尬,连忙把酒壶放下,同时松开右手的指头,那卷小纸条旋即掉在刘兰成的腿边,但刘兰成浑然不觉。

“刘都督,这是正宗虾蟆陵酒肆的郎官清,你可得细细品尝,别辜负了我们萧将军一番好意。”于二喜说着,给了刘兰成一个眼色。刘兰成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上一瞥,看见了纸条,随即把腿张开一些,挡住了纸条。

“二喜,你是不是买一趟酒就醉了?”萧君默道。

“没有没有,将军说笑了。”

“既然没有,何故多话?”

“对不起将军,属下这就走,你们慢用,你们慢用。”于二喜赔着笑,赶紧退了出去。

萧君默提起酒壶,给自己的酒盅斟满,然后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却不给刘兰成斟酒。刘兰成不悦道:“萧君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怎么,刘都督看我喝,嘴就馋了?”萧君默笑道。

“你在耍老子是不是?”刘兰成怒了。

“刘都督少安毋躁。”萧君默依旧笑道,“我不是不让你喝,而是要等一等。”

“等什么?”

“等一炷香之后,如果我没有七窍流血,才敢给你斟酒。”

萧君默说得云淡风轻,刘兰成却早已脸色大变:“你是怕有人下毒?”

“不可不防。”萧君默道,“虽说玄甲卫已经是长安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但还是小心为上。”

“要试毒,大可以找一个人来,或者找一条狗来,何必你亲自上阵?”

“找个人或找条狗,就显得我没有诚意了。”萧君默笑道,“都督放心,就算酒里真有毒,方才那一小口,也不足以致命,顶多让我躺上几天。”

“你为了显示你的诚意,就甘愿为我这个阶下囚试毒?”刘兰成颇感意外。

“美酒当前,谈什么囚不囚?”萧君默真诚地道,“都督若真拿我当朋友,就不要再讲这种话。”

刘兰成看着他,目光中不觉流露出些许感激和敬佩。

东宫。夜色漆黑,几名宦官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后面紧跟着一个身穿道袍、体形瘦高的道士。

一行人脚步匆匆,接近丽正殿大门的时候,殿前台阶上信步走下一人,正是李元昌。

李元昌迎着道士走过来,看见对方的样貌后,不禁莞尔:“侯尚书,你穿上这身道服,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啊!赶明儿咱们也上终南山开个道场炼几炉丹怎么样?”

“道士”走到李元昌面前,赫然正是吏部尚书侯君集。

侯君集淡淡一笑:“终南山是落拓失意者待的地方,连老夫都嫌冷清,王爷正当盛年,又怎么舍得这万丈红尘呢?”

李元昌笑道:“我只说炼丹,又没说出家,侯尚书未免太敏感了吧?”

“老夫这两年都很敏感,所以王爷和我说话要小心。”

李元昌一怔,旋即大笑了两声:“侯尚书虽然脱了官服,这赫赫官威可是丝毫未减哪!”

“在王爷面前,老夫岂敢谈什么官威?”侯君集讪讪道,“再大的官,不也是拜你们李家所赐吗?老夫惶恐都来不及,哪敢逞什么官威?”

“尚书此言差矣!”李元昌收起笑容,“您的官是皇兄赐的,可皇兄是皇兄,我是我,不是一回事,请尚书别混为一谈。”

“当然不是一回事!”侯君集笑笑,“否则老夫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易容换服夜闯东宫?这不等于找死吗?”

“尚书今夜是来找富贵的,莫说死字!”李元昌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太子殿下该等急了。”

酒过三巡,刘兰成明显已有几分醉意。

短短半个时辰内,萧君默轻轻松松几番问话,刘兰成就已经把他怎么拿杨秉均的钱,又怎么帮杨秉均到朝廷跑官要官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当然,刘兰成并不是在酒醉的状态下招供。相反,他头脑很清醒。他知道,皇帝既然已经抓了他,他这些劣迹终究无法隐藏,迟早得坦白。但是,他宁可喝着美酒,痛痛快快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不愿在严刑拷打下被人逼问出来。

简言之,萧君默非常了解他这个人的性格,所以使用了最简单却最有效的办法。就凭这一点,刘兰成就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

“萧将军,今晚陪我喝这顿酒之前,你没少做功课了解我这个人吧?”刘兰成睁着惺忪醉眼道。

萧君默一笑:“都督真是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确实,走进刑房之前,萧君默已经仔细调阅了他的全部档案和履历,还走访了几位他在朝中的熟人。说起来,这个刘兰成也很不简单,纯粹的寒门庶族出身,却凭其勇猛无畏和刻苦勤勉的精神,在唐朝的统一战争中屡立军功,从一名普通士兵一步步干到了三品都督。相比于那些凭借家世门第身居高位的权贵子弟,萧君默无疑只敬佩这种人。只可惜他太过贪财,不满足于朝廷给的俸禄,便贪赃纳贿,帮人跑官买官,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刘兰成看着他,竖起大拇指道。

“怎么讲?”

“你聪明、细心,又有胆有识,将来肯定官运亨通!”

“官运亨通靠的不是这些吧?”萧君默笑道,“自古以来,好像都是都督和杨秉均这种路子,官运更为亨通。”

刘兰成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后悔了,不能走这条路,宁可戴小一点的乌纱帽,也绝不该走这条路!”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一个寒门子弟能通过个人奋斗做到都督,这么多年得克服多少困难,经历多少挫折,忍受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可最终却因贪恋黄白之物而毁掉一世功业,留下身后骂名,实在可悲可叹!

萧君默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问道:“刘都督当初到吏部买官,找的是现任尚书侯君集吗?”

刘兰成回忆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是前任尚书唐俭。侯君集我没打过交道,至于后来杨秉均自己有没有找他,我就不太清楚了。”

萧君默看着他,知道他没说假话,便示意坐在一旁角落里的书吏记下来。

书吏埋头书案,奋笔疾书。

“侯尚书,这次考功司郎中崔适被捕,你可能会受到牵连吧?”

东宫丽正殿书房中,李承乾问侯君集。

侯君集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小小牵连,恐是在所难免。”

“小牵连?”李元昌忍不住插嘴,“据我所知,这回吏部的案子牵扯的可是洛州刺史杨秉均,是皇兄亲自过问的,一旦牵连,恐怕不会小吧?”

“如果我像个死人一样什么都不做,自然牵连就大。但我侯君集并不是死人,多少还能动几下,所以,请殿下和王爷放一百个心,眼下,谁都还奈何我不得。”

李元昌不太喜欢侯君集阴阳怪气的腔调,于是撇撇嘴,不理他了。

李承乾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就怕你在这节骨眼上被牵扯到。”

“殿下,请看看侯某这只手!”侯君集说着,忽然把宽大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右手的整条臂膀,只见肌肉结实、青筋浮起,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伤疤。李元昌一看,越发嫌恶,赶紧把头扭开。

李承乾诧异:“侯尚书这是何意?”

“侯某这只手,砍过数千颗首级,也被人砍过数十刀,但现在还结结实实地长在侯某的肩膀上!所以,侯某留着这只好手,就是要让殿下用的!在辅佐殿下登上皇位、成就大业之前,侯某怎么能出事呢?”

李承乾这才明白他是在表忠心,当即朗声大笑,拍了几下掌:“侯尚书一片精忠赤诚,令我十分感佩!那么尚书不妨说说,我该怎么用你这只手呢?”

“很简单,手起刀落!”侯君集中气十足地道,同时挥手做了个砍人的动作,“殿下若想让魏王的人头三更落地,我就不会让他活到五更!”

李承乾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露骨,淡淡一笑:“侯尚书,我很欣赏你的忠勇和果敢,不过,魏王和我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虽然他有些事做得过分了些,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不要动刀为好。”

“殿下宅心仁厚,魏王却未必如是。”侯君集道,“想当年,隐太子何尝不是像殿下一样顾念手足之情,其结果便是成了亲兄弟的刀下冤魂,诚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殿下今日,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

“侯尚书既然如此坦率,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李承乾道,“实不相瞒,我也动过武力解决的念头,不过眼下确实不到时候。此外,魏王那边有我的人,据他传回的消息,魏王现在也还不敢走这一步。所以,我们大可以先把刀磨利了,至于什么时候出鞘,还得看情况再说。”

“殿下所言甚是,侯某今天来,就是想跟殿下商议磨刀的事。”

“侯尚书,”李元昌插言道,“据我所知,你在军中有不少死忠的旧部,你所谓的刀,是不是指他们?”

“死忠?”侯君集冷笑,“这年头,还有真正死忠的人吗?侯某是有不少旧部,不过这些人,只能在事后作为稳定大局之用,却不能在紧要关头当刀使。”

“为何?”

“现在的人,个个利字当头,你今夜跟他密谋,他天还没亮就可能把你卖了!”

“尚书说得对。”李承乾道,“眼下朝局复杂、人心叵测,找那些军中将领,确实风险较大,不可不慎。”

“既然军中之人不可用,那么依尚书之见,还有什么人可用?”李元昌问道。

侯君集阴阴一笑:“江湖势力。”

李承乾和李元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