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献帝初平年间,张鲁率众攻占汉中、巴郡等地,开始实施政教合一的统治。他号称“师君”,为天师道最高首领,又是最高行政长官;初入道者称“道民”;入道已久、信道精深者任“祭酒”,各领部众;领众多者称“治头大祭酒”。张鲁以“治”为单位,在其统治区域内,设有二十四治;各治不置长吏,以祭酒管理军政,同时为一治道民之本师。

这个意外发现让萧君默不禁有些兴奋,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张鲁时期的天师道,就是一个庞大、严密且带有神秘色彩的组织,既然王羲之家族及其本人都信奉天师道,具有这样的历史渊源,那么继天师道之后创立秘密组织天刑盟,于他而言便是驾轻就熟、顺理成章 之事了……

正沉思间,李恪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他身边。萧君默乍一抬头,猛然吓了一跳。

“喂,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怎么走路都不出声呢!”萧君默叫了起来,以此掩饰内心隐隐的慌乱——虽然他知道李恪不见得能窥破什么,但还是感到了不安。

李恪看了看一片狼藉的书卷案牍,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萧君默,却一言不发。

萧君默忽然觉得此时的李恪有些陌生,而此时李恪的想法正与他如出一辙。

李恪把萧君默送回了太医署的小院里,却一直定定地看着他,就是不走。萧君默故意哈欠连天,李恪却视而不见。萧君默实在忍不住,便道:“你不会是懒得回亲仁坊,今晚想跟我挤一张床吧?”

“告诉我,关于王羲之和《兰亭序》,你都知道些什么?”李恪正色道。

“王羲之还用问?千古书圣啊!《兰亭序》也不用说呀,天下第一行书嘛!”萧君默只能装傻。

“别跟我装傻充愣!我知道,你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李恪一屁股在床榻上坐下,“你要是不说,我今晚就不走了。”

“不走就不走呗!”萧君默满不在乎,索性往床榻上横着一躺,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还闭上了眼睛,“不过,我睡觉可会打呼噜,据说声如闷雷、连绵不绝,你要是不在意,那就一起睡吧。”

“谁想跟你一起睡?”李恪一把扯掉他的被子,沉声道,“本王跟你说话呢,给我起来!”

萧君默睁开眼看着他,无奈一笑,坐了起来:“你到底想干吗?你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了?”

“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休想睡觉!”

“就算你是皇子,是堂堂亲王,可你也没权力不让人睡觉吧?”

“不信我有这权力,你就试试!”

萧君默瞪了他一眼,索性又躺了回去,翻身背对着他。

“来人!”李恪突然高声一喊,门外两名亲兵立刻应声跑了进来。李恪道:“你们俩听好了,给我齐声高唱军歌,现在就唱,越大声越好!”

两名亲兵一愣,面面相觑。

萧君默暗暗苦笑。

“唱啊!愣着干什么?”李恪提高了声音。

两名亲兵迟疑了一下,小声唱了起来:“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大声点!”李恪厉声一喝。

两名亲兵慌忙振作起来,开始渐渐放开声音:“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这就是《秦王破阵乐》,大唐第一军歌,曲风威武雄壮。两名亲兵刚开始还找不准调门和拍子,李恪便帮他们打起了节拍,还轻声领唱。这两个家伙瞬间找到了感觉,从第二句开始便放声高歌,歌声居然高亢嘹亮,把萧君默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萧君默索性扯过被子,把头包了起来。

李恪斜着眼看他,一脸得意。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两名亲兵扯着嗓子唱到了最后的高潮部分,声音大得简直要把屋顶都掀了。

李恪在一旁悠然自得:“第二遍,接着唱!”

萧君默忍无可忍,翻身坐起,哭丧着脸道:“行了行了,我服你了,让他们走行吗?”

李恪呵呵一笑,这才把两名亲兵打发了出去。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萧君默没好气。

李恪看着他,缓缓道:“父皇自登基之后便开始苦心搜求《兰亭序》真迹,此后千方百计找到了王羲之后人智永和尚的弟子辩才,接着便发生了震惊朝野的甘棠驿血案;现在你这个办案人、玄甲卫高手,竟然遭到那个叫冥藏的所谓江湖势力刺杀,差点丢了小命;这几天,我几乎把长安城翻了个个儿,可就是找不到那个杨秉均;今日,你又在秘阁待了大半天,几乎把东晋一朝的史料都翻烂了。你难道想告诉我,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偶然发生的,背后什么关联、什么秘密都没有吗?”

萧君默看着李恪,一直在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他。

论交情,两人早已亲如兄弟,自己没有理由向他隐瞒;但论身份,他是堂堂皇子、魏王李泰的兄长,自己却是身负杀父之仇的人,迟早要找李泰报仇,而且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营救辩才父女,转眼就会变成朝廷钦犯,又怎么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

权衡再三,萧君默最后只好隐瞒了一部分,说出了另外一部分。

他隐瞒的部分是:父亲盗取辩才情报被魏王所害一事;父亲与魏徵在天刑盟中的真实身份;无涯舵、羽觞、孟怀让的事。除此之外,他把自己对冥藏、玄泉现有的了解,天刑盟的接头方式和暗号,以及今天查到的有关王羲之和兰亭会的秘密、“一盟十九舵”的推断,还有《兰亭序》真迹可能藏有关键秘密等,都一一告诉了李恪。

李恪听得瞠目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回你该满意了吧?”萧君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听见外面已经敲响了四更梆子。

由于萧君默隐瞒了一半事实,所以另外一半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难免令人生疑。李恪便产生了类似疑惑,于是一口气提了好几个问题。

“你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够了。”萧君默道,“至于我是怎么查出来的,你就不必多问了。”

李恪想了想,点头笑笑:“好吧,反正你们玄甲卫向来喜欢故弄玄虚。”

萧君默忽然想到什么:“这些事你可以告诉圣上,但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为何?”李恪不解。

“我们玄甲卫向来喜欢故弄玄虚,所以这个你也不必问了。”

李恪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还有,我劝你,若你想把这些事告诉圣上,最好也以匿名密奏的方式,别由你自己去说。”

“这又是为何?”李恪越发不解。

“据我所知,圣上对有关《兰亭序》的事都很敏感,尤其当这些事跟夺嫡之争搅在一起的时候,就更敏感。”萧君默看着李恪,“你又是皇子,倘若圣上发现你知道得太多,就会对你产生猜忌和防范,这对你没好处。”

萧君默起初并不知道皇帝对此事是何态度,但李世勣偶尔会对他透露一些消息,加之辩才和楚离桑被抓入宫后,萧君默自己也有了些判断,所以对李世民眼下的心态了如指掌。

李恪有些佩服地看着他:“想不到你这人还深谙权谋啊!”

“我对吴王殿下您如此忠心,还把这么多秘密都告诉了您,是否可以跟您讨一些赏呢?”萧君默打着哈欠道。

“没问题,你说!”李恪很爽快,“看是要钱帛还是要美女,随你挑!”

萧君默皱眉:“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俗?”

李恪笑:“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哪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这些我当然喜欢。”萧君默道,“但眼下并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

“第一,我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请殿下开恩。”

李恪又笑:“准了!还有呢?”

“第二,明天就放我回家。”

李恪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住笑,板起脸道:“这我可得跟太医商量一下,他们说放才能放。”

萧君默苦笑:“这不就是吴王殿下您一句话的事吗?”

“就算放你回家,你也得好好给我待着养伤,别又东跑西颠,再碰上刺客可没人救你了!”

萧君默心头暗喜,脸上却懒洋洋的:“是,遵命。”接着又小声嘀咕,“跟个老太婆似的,啰里啰唆……”

“你说什么?”

“我说多谢殿下关怀,萧某感激涕零。”

“这还差不多!”

第二十章 入局

李泰自从被父皇一番训诫之后,便不敢再涉足栖凰阁了,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苏锦瑟,索性便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府邸,让她住进了后花园的春暖阁。

苏锦瑟颇为感动,每日为李泰鸣琴鼓瑟、引吭而歌,俨然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惊艳绝尘、风情万种的可人儿,让李泰一度忘记了她其实是冥藏的养女、秘密组织天刑盟的重要成员。直到这天日暮时分,苏锦瑟未经李泰允许,便将一个人暗中带进魏王府,才让李泰蓦然记起了她的真正身份。

苏锦瑟暗中带进来的这个人,一身妇人装扮,头上戴着帷帽,遮住了脸。当他卸下伪装之后,李泰才看清,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右手的手腕缠着绷带,左眼上戴着一个黑眼罩,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莫名的阴鸷和凶险。李泰看着他,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寒意。

“锦瑟,你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领到府里,竟然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殿下放在眼里了?”李泰阴沉着脸,口气极为不悦。

“请殿下恕罪,实在是事出有因,奴家来不及向您禀报,只好自作主张了。”苏锦瑟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满脸堆笑道,“不过,他也不算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他是我父亲手底下的老人了,日后正是要为殿下效死力的。”

李泰闻言,这才脸色稍缓,瞥了对方一眼,冷冷道:“自报家门吧。”

那人趋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说起在下原先的身份,您一定不陌生。”

李泰又抬眼打量了他一下,这才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别跟我绕圈子了,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乃前洛州刺史杨秉均。”

李泰一听,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腾地一下便从榻上跳了起来。

这个人便是甘棠驿一案的要犯,父皇下死令要捉拿的十恶不赦之徒!而且前几日刚刚在白鹿原刺杀萧君默未遂,现在正被玄甲卫全城搜捕,可苏锦瑟竟然把他大摇大摆地领到了自己面前!

李泰整张脸因惊怒而扭曲,指着杨秉均,一时竟说不出话。

杨秉均却毫无惧意,仍旧镇定自若地拱拱手道:“杨某突然出现在殿下面前,是有些唐突和冒昧,不过正如方才锦瑟姑娘所说,杨某此来,是要为殿下效死力的。说白了,杨某现在就是殿下手里的一把刀,虽然刀上沾着血,看上去有点不祥,但终究还是一把锋利的刀,对殿下还是有用的。”

李泰惊怒未消,一把推开了苏锦瑟,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杨秉均:“你确实是一把刀,可你这把刀现在却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一个堂堂亲王,岂能窝藏你这种罪大恶极的凶徒!”说着把脸转向苏锦瑟,“锦瑟,要么你现在立刻把他带走,本王就当没见过他,要么本王立刻命人将他拿下,你自己选吧!”

苏锦瑟和杨秉均交换了一下眼色,旋即淡淡一笑:“殿下,您对此事一时难以接受,奴家可以理解。不过,奴家相信,您不会把事做绝的。”

李泰大声冷笑:“你们都快把本王逼到绝地了,本王为何不能把事做绝?”

“殿下,请恕奴家说一句实话,眼下,您和奴家,还有我父亲、杨秉均,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把他拿下,对您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

“一派胡言!”李泰冷笑不止,“本王凭什么跟你们是一条船?本王现在完全可以把你们全都抓了,交给父皇,说不定父皇还会赏赐我呢!”

苏锦瑟也冷冷一笑:“是吗?殿下这么说,是否过于乐观了?就算您把我们都抓了,交给圣上,可圣上就会相信您是清白的吗?就算我们这些人都恪守江湖道义,不反咬您一口,但圣上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您和我们私下交往已非一日两日了,殿下自己觉得,您有把握洗清所有的嫌疑吗?”

李泰登时语塞,张着嘴说不出话,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苏锦瑟,你这分明就是讹诈!都说最毒莫过妇人心,看来你是成心把本王往火坑里推啊!”

“殿下这么说就不公平了!”苏锦瑟眉毛一扬,“当初您来栖凰阁,是奴家逼您来的吗?后来奴家约您跟家父见面,也说了让您自由选择,可您最后来了,难道也是奴家逼您的吗?就算现在奴家住在您的府里,也是您主动来接奴家的,可曾是奴家逼您?从头到尾,自始至终,这一切都是殿下您自己做的决定,怎么这会儿变成是奴家推您入火坑了?!”

李泰傻眼,彻底无语,只好颓然坐了回去。

杨秉均在一旁暗自冷笑。

东宫丽正殿,李承乾、李元昌、侯君集三人在说话,都面露喜色。

“殿下,您此次能逢凶化吉,正应了古人所说的‘王者不死’!”侯君集道,“如此看来,殿下实乃天命所归,这大唐天下迟早是您的,谁也别想抢走!”

“这次还是多亏了太师及时劝谏。”李承乾道,“否则,我这太子位怕是不保了。”

“我倒不这么看。”李元昌道,“虽说他魏徵劝谏有功,对殿下还算忠心,这个情咱们是得领,但废不废你,终究还是得皇兄拿主意。倘若皇兄真的想废,他魏徵劝谏有用吗?我看他说破天去也是白搭。”

李承乾沉默不语。

“王爷这话不错。”侯君集道,“魏徵这老头,平时卖弄唇舌还行,若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关头,他能顶什么用?”

“侯尚书,”李承乾岔开话题,不愿再谈魏徵,“我上次交代你去办的事,可有进展?”

侯君集嘿嘿一笑:“殿下所托,老夫岂能不尽心?我都安排好了,过几日,我便带人来拜见殿下。”

李承乾有些惊喜:“这么快?”

“这次称心的事闹得这么大,眼看魏王就要图穷匕见了,老夫岂敢不快!”

“是冥藏吗?”李承乾问。

“殿下,您可知当年王羲之邀集一帮世家大族,在兰亭会上干了什么事?”侯君集不答反问,且一脸神秘。

“兰亭会?世人都说是一次曲水流觞、饮酒赋诗的文人雅集,不过您既然这么问,看来是另有隐情了?”

“殿下果然聪明!”侯君集笑道,“王羲之当年和谢安、孙绰、桓伟这帮大士族,借着兰亭诗会的名头,暗中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称为天刑盟。”

李承乾记得,自己安插在魏王那边的内线,传回的消息中便有“天刑”二字,只是不知它竟然是王羲之创立的秘密组织。“侯尚书,那据你所知,这天刑盟与冥藏的势力是何关系?”

“冥藏只是天刑盟的主舵,天刑盟总共有十九个舵,除冥藏舵外,下面足足还有十八个舵!”

李承乾一惊,下意识和李元昌对望了一眼,李元昌也是惊诧不已。

“看你的意思,打算引见的定非冥藏,而是另有其人吧?”李承乾问。

侯君集大笑:“跟殿下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没错,此人并非冥藏,而是东晋大名鼎鼎的宰相谢安之后人——谢绍宗!”

“这个谢绍宗也是天刑盟的人?”

“没错,当年谢安、谢万兄弟,在兰亭会上成立的分舵,名为羲唐,谢绍宗便是如今羲唐舵的舵主!”

“既是世家大族之后,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李承乾略加沉吟,“那便依你,尽快带他来见一见,是否可用之人,等见了面再说。”

“请殿下相信老夫的眼光,老夫与此人打交道已有多年,一直相交甚契,只是不知道他还有这层隐秘身份。这个谢绍宗虽是江湖之人,但满腹经纶、足智多谋,此次老夫为了完成殿下所托,便出言试探,想让他引见一些江湖朋友,他这才自曝身份。殿下想想,能与老夫相交多年却始终深藏不露者,可是等闲之人?”

李承乾笑笑不语。

李元昌插言道:“侯尚书,请恕我直言,是不是等闲之人,得由殿下说了算,能不能与此人共谋大业,还是得由殿下来决断,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你说对吗?”

侯君集撇了撇嘴:“当然。老夫不过是替殿下着急,想着尽快把刀磨利,先发制人,早定大业而已!”

“尚书一片赤诚,我岂能不知?”李承乾淡淡笑道,“我心里其实也急,何况我最近得到消息,魏王也已经在磨刀了,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行差踏错。所以,要选何人来用,必须慎之又慎,容不得半点差池。”

侯君集闻言,顿时有些惊诧:“魏王已经先下手了?”

“是啊侯尚书,”李元昌道,“所以你刚才说先发制人,其实也已经说晚了。”

侯君集越发惊讶,想着什么:“殿下,您安插在魏王那边的内线,到底是何人,消息可靠吗?”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却不说话。

李元昌抢着道:“侯尚书,你这个问题不该问吧?”

“为何不能问?”侯君集有些不悦,“老夫已经把身家性命都交付殿下了,难道殿下还要防着老夫吗?”说着便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却不动声色。

“侯尚书,你这话就不好听了,什么叫防着你呢?殿下做事,自有他的安排,岂能事事都公开来说?”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了。”侯君集拉下脸来,霍然起身,似乎要走的样子。

李承乾眉头一皱,不得不笑道:“侯尚书少安毋躁,咱们既然要在一起做大事,我怎么会瞒着你呢?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就算你不提,今晚本来也是要让他与你见面的。”

侯君集转怒为喜,拱了拱手:“殿下如此气度,才是真正做大事之人!不像某些人,装模作样,故弄玄虚,令人大倒胃口!”说着瞟了李元昌一眼。

李元昌急了:“哎我说侯尚书,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李承乾凌厉地瞪了李元昌一眼。李元昌无奈,只好悻悻闭嘴,强行把一肚子火压了下去。李承乾又对侯君集笑了笑,然后扭头朝着后面的屏风道:“二郎,出来吧,跟侯尚书打个招呼。”

侯君集大为好奇,不知这“二郎”到底是什么人。

片刻,从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个面目俊朗、神色略显倨傲的华服青年。

侯君集顿时睁大了眼睛:“杜二郎?!”

李承乾安插在魏王身边的内线,正是杜如晦之子:杜荷。

魏王府春暖阁中,李泰面如死灰,坐在榻上发愣。

苏锦瑟和杨秉均交换了一下眼色。杨秉均会意,当即开口打破沉默:“殿下,杨某虽然来得有些仓促,但毕竟为官多年,还是懂得一些往来之道的,所以今日,杨某并非两手空空,而是给殿下准备了一份礼物。”

李泰连眼皮都不抬,根本不理他。

苏锦瑟见状,笑了笑,走到李泰身边,挨着他坐下,伸手要去揽他的胳膊。李泰把手一缩,往一旁挪了挪,仿佛在躲避瘟疫。苏锦瑟又是一笑:“殿下,您一个堂堂亲王,难不成真被他杨秉均给吓着了?”

李泰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东西!本王能被他吓着?”

杨秉均闻言,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

“既然不是,殿下又何必这样呢?奴家看您生气,心里比您还难受!”苏锦瑟说着,再次伸手挽住了李泰的胳膊。李泰动了动,却没有再躲开。

“本王是在纳闷,怎么认识了你们之后,羊肉没吃到,就先惹了一身臊呢?”苏锦瑟咯咯笑着:“杨秉均今天就是给您送肉来的,可您偏不听他说,奴家又有什么办法?”

李泰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肉?”

“那您得问他了。”

李泰这才把脸转向杨秉均:“说吧,你给本王带来了什么礼物?”

杨秉均矜持一笑:“殿下可能不知道,其实杨某一个月前便来到了京城,闲来无事,就帮殿下做了件事情。”

“帮我做事情?”李泰一头雾水,“什么事情?”

“殿下交游广阔,朋友众多,杨某担心殿下交到什么损友,便暗中帮殿下鉴别了一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本王!”李泰一听就怒了,“本王跟什么人交朋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殿下息怒。”苏锦瑟劝道,“干吗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李泰怒气未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本王兜圈子!”

杨秉均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谨遵殿下之命,杨某这就‘放’!殿下方才说,跟什么人交朋友,无须杨某操心,一般而言,这么说当然没错,可问题是,万一殿下交到的朋友,是东宫派来的人呢?”

李泰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万一殿下交到的朋友,是东宫派来的人呢?”

李泰惊得站了起来:“你是说,我身边有东宫的细作?”

杨秉均点点头。

“快说!是什么人?”

“杜如晦之子,杜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