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面对皇帝巨细靡遗、刨根究底的追问,萧君默的回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却无一露出破绽。最终,他还是凭借过人的智慧和胆魄一一跨越了这些生死关?隘。
此刻,随着盘问的结束,萧君默才蓦然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了。
“萧爱卿,”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平定了齐王叛乱,有大功于朝,朕本欲擢升你为中郎将,不过今日你又献上了《兰亭序》,再立一功,朕决定给你一个更高的官职……”
李世民故意停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出了那个官名。
萧君默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尽管之前早已料定自己很可能会被破例提拔,可一下子擢升到如此高位,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楚离桑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心甘情愿地与冥藏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可事实正是如此。
眼下,在青龙坊这座大宅的后花园里,纷纷扬扬的雪花把一切景物都染成了凄惶的白色。楚离桑一动不动地坐在亭子里,望着这片白茫茫的世界怔怔出神。
她想起了娘,想起了小时候跟娘一起在尔雅当铺的后院堆雪人的情景。她记得娘每回都能堆起一个又大又漂亮的雪人,可她堆的雪人却总是歪歪扭扭、丑陋不堪。那时候她多么渴望自己快快长大,有一天也能堆一个比娘的更大更漂亮的雪人。去年冬天——也是她跟娘在这个世界上过的最后一个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娘突然来了兴致,就来拍她的门,邀她到庭院里堆雪人。当时她正和绿袖躲在屋里说悄悄话,对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几个年轻郎君评头论足,被娘打断了,便有些不耐烦。她把门拉开一条缝,意兴阑珊地说:“娘,我长大了,不想玩那种幼稚的把戏?了。”
她记得当时娘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然后就笑着说:“对,桑儿长大了,娘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娘说完这句话后伸手想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了。
她讨厌人家摸她的头。
娘怔住了,手僵在半空。她急着想跟绿袖继续刚才的话题,便忙不迭地把门又关上了。然后她和绿袖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说到开心处两人都咯咯大笑。她不知道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当然也无从知道娘走的时候,心里是否带着一种深深的失落和感伤。
那时候她和娘在一起,经常会有不耐烦的感觉,因为她觉得娘老了,听不懂坊间最新的笑话,更不懂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当然更不可能像绿袖一样跟她聊一些私密的话题。所以,她记不得自己给娘甩了多少次脸色,类似堆雪人这样当面拒绝娘就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谈不上有什么愧疚之情。
然而此刻,无边的愧悔和内疚却强烈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多么希望时光倒流,让她把每一次甩给娘看的脸色,都变成灿烂的笑容,再把每一次对娘的拒绝,都变成开心的应承;哪怕只给她一个瞬间,让她能够抱着娘说一声“对不起”也好,这样她的心就不会如此疼痛了……
泪水不知何时爬了楚离桑一脸。
绿袖站在一旁轻轻帮她抹眼泪:“娘子,你是不是……又想主母了?”
楚离桑强颜一笑,握住绿袖的手:“我们去堆雪人吧。”
不消片刻,一个漂亮的雪人便立在了后花园的雪地上。绿袖拿来两枚黑色的围棋子给它当眼睛,楚离桑捡了一根弯弯的小树枝做它微笑的嘴,正想再给它安上一个鼻子时,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掌心里摊着一颗鹅卵石。
“那时候你娘堆雪人,鼻眼都是我帮她找的。”
王弘义站在一旁微笑道。
楚离桑面无表情地接过那颗石子,摁在了雪人的脸上。
“桑儿,你知道吗?”王弘义把那个“鼻子”又摁紧了一点,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堆雪人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跟你娘一模一样。”
从齐州到长安的一路上,王弘义跟楚离桑说了很多话,几乎都是关于虞丽娘?的。
他带着一半欢笑和一半泪水,回忆了无数琐碎的往事。而就是这些碎片般的东鳞西爪的回忆,帮楚离桑拼凑起了母亲青春时代的完整模样——那是母亲从来未曾告诉过她的,却在王弘义的讲述中渐渐生动和清晰了起来。
楚离桑明明知道,王弘义是在用亲情的绳索对她进行温柔的捆绑,而她之前也明明打定了主意,一有机会便要从他身边逃离,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王弘义的讲述仿佛拥有强大的魔力,自始至终牢牢吸附着她,让她不仅忘记了逃脱,甚至还听得如痴如醉。
就这样,她不知不觉便跟他一起回到了长安,并随他住进了青龙坊的这座宅?子。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直到此刻,楚离桑依旧没有逃跑的打算。
除了还想听到更多与娘有关的事情外,她隐隐察觉似乎还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正在令自己逃跑的意愿渐渐消散。
她因这样的发现而不安,甚至有些愤怒和自责。可奇怪的是,原本坚定的意愿依旧像战场上的溃军一样无可挽回地瓦解了。
楚离桑为此苦思多日,终于在几天前豁然省悟——这份情愫其实就是血缘,就是无论她对王弘义多么深恶痛绝都无法割断的血脉亲情!
其实,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王弘义在她心目中的“恶人”形象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尽管楚离桑一直告诉自己,这是由于对母亲的思念而导致的“爱屋及乌”,并不等于对王弘义的印象已经改观,可她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每一次讲述母亲的故事时,王弘义的笑容和泪水都是无比真诚的,以至一次又一次感染并打动了她。所以在内心深处,楚离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认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和恶棍了。换言之,楚离桑其实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这个父亲,尽管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把这个称谓叫出口。
“桑儿,雪下大了,回屋吧。”王弘义柔声道。
“冥藏先生……”楚离桑为自己竟然能平静地叫出这个称呼感到惊讶,“你一直希望我能留在你身边,现在我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两个条件。”
王弘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你说!别说两个,就算是二十个、二百个,爹都会答应你。”
“第一,不要再为难萧君默。”
“这个容易。”王弘义笑道,“只不过,我不为难他,就怕他会来为难我?啊。”
“这你放心。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我会劝他,让他不要与你为敌,纵然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至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甚好!”
“第二,我虽然暂时寄你篱下,但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一概不准干涉。”
“当然,当然。”王弘义满脸堆笑,“你是我女儿,又不是犯人,爹怎么会干涉你的自由呢?”
“我说的自由,是包括我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你也不得阻拦。”
“离开?”王弘义一怔,“桑儿,你别忘了,现在朝廷还在到处通缉你,你可不能随便出门。再说了,爹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离开爹,又能去哪儿呢?”
这几个月,楚离桑一直足不出户,她根本不知道,萧君默在齐州立功后,早已上表奏请朝廷,赦免了他们两个和辩才、米满仓、华灵儿。现在大街小巷的布告榜上,早就没有了他们五人的海捕文书。王弘义其实也早已从玄泉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可他当然不会把这事告诉楚离桑。
“不管怎么样,总之你别想留我一辈子。”楚离桑板着脸。
“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王弘义赶紧赔笑,“爹只是替你的安全着想。倘若你指的是终身大事,那日后要是碰上合适的机会,爹自然要帮你物色一位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我不是指终身大事。”楚离桑冷冷道,“不过真要谈婚论嫁,也无须你来替我操心。我想找什么样的郎君,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是,爹只是表个态罢了,不是要替你做主。”王弘义感觉自己一辈子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可无论如何,只要楚离桑愿意跟他说话,他就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了。“桑儿,爹也知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行了。”楚离桑打断他,“我再说一遍,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楚离桑扔下这句话,便带着绿袖离开了后花园。
王弘义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过心里却没有一丝不悦。因为楚离桑能答应他留下来,就足以让他感到万分欣慰了。至于楚离桑对他的恨意,只能用时间、耐心和亏欠了她二十多年的父爱去慢慢化解,眼下王弘义也不敢奢望太多。
“娘子,你既然恨他,咱们为什么不走?”
绿袖随着楚离桑转过一个月亮门,走进一座幽静的小院落,忍不住问道。
楚离桑忽然止住脚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苦笑了一下:“咱们现在还能去哪儿?”
“天地之大,哪儿不能去?”绿袖不服,“我就不信,离开这老头咱们就活不了了。”
“是啊,咱们到哪儿都能活……”楚离桑依旧望着天空,喃喃道,“可是,我要是走了,萧郎找不到我怎么办?”
绿袖眉头微蹙:“这么久都没有萧郎的消息了,他能不能回长安都不好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你?”
“会的,他一定会回来。”楚离桑回过头来,目光笃定,“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醉太平酒楼的雅间里,李恪、尉迟敬德、孙伯元三人坐着,气氛沉郁。
数月前,李恪得知朝廷要打压士族的消息后,便再三暗示孙伯元赶紧把盐业生意盘掉,以免遭受重大损失。孙伯元虽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一来他的盐场规模都很大,短时间要找到出得起价钱的下家并非易事,二来盐业利润着实丰厚,孙伯元终归有些舍不得,便心存侥幸,所以几个月来只盘掉了一部分规模相对较小的盐场,其余大部分都没动。
结果,就在一个多月前,朝廷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对他名下的数十家盐场开刀?了。
有唐一代,盐业与铜铁一样,允许公私兼营。不过与此同时,大唐律法也明文规定:“山泽陂湖,物产所值,所有利润,与众共之。其有占固者,杖六十。”也就是说,朝廷虽然允许民间私营盐业,可一旦发现“占固”,即占山固泽的私人垄断现象,便视为非法,可处以“杖六十”的刑罚。而要判断某私营盐业是否属于“占固”,其标准、依据和解释权自然全都操在官府手中。
此次,由长孙无忌主导的这场打压行动,本来便不是单纯的整肃经济之举,而是出于“打压士族”的政治动机,所以各州官府接到朝廷敕令后,便不分青红皂白,纷纷以涉嫌“占固”为由,仅以市场价一到两成的价格,强行将孙伯元名下的盐业通通收归官营。于是几乎在一夜之间,孙伯元辛苦大半生攒下的家业便化为乌有了。
有个别州县甚至还发出了缉捕令,准备逮捕孙伯元并施以“杖六十”的刑罚,所幸尉迟敬德四处奔走、上下打点,才把人给保住了。但那些被朝廷巧取豪夺的数十口盐井和盐池,则任凭尉迟敬德如何施展手段,终究一口也没能讨回。
“我尉迟好歹也是开国元老、当朝重臣,没想到这回竟被长孙无忌玩得这么惨!”尉迟敬德恨恨道,“我这张老脸算是没处搁了,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啊!”
“敬德叔也不必这么说。”李恪劝慰道,“谁都知道,朝廷这回干的事情,表面上是长孙无忌主导,实际上还不是奉了父皇旨意?父皇想做的事,又有谁能阻?拦?”
尉迟敬德苦笑长叹,不作声了。
“此次多亏了敬德兄,才保住孙某一命。”黯然良久的孙伯元终于开口,“敬德兄这回的损失,我一定会设法补上……”
“你打住!”尉迟敬德眉头一皱,满脸不悦,“我说老孙,你把我尉迟看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让你弥补我的损失?”
尉迟敬德在孙伯元的盐业生意中占有两成的干股,这些年一直充当他的官场保护伞,自然也没少分红。
“不不不,敬德兄误会了。”孙伯元连连摆手,“我不是这意思……”
“不是这意思就闭嘴。”尉迟敬德没好气道,“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老孙都血本无归了,我尉迟若还惦记那几个铜钱,那我还算人吗?”
孙伯元大为动容,冲尉迟敬德拱了拱手。
“孙先生,盐场的几千个兄弟,你打算如何安置?”李恪关切地问。
孙伯元的主营生意是盐业,不过名下尚有不少赌肆、当铺、酒楼、田庄等。他略微沉吟,叹了口气道:“少数跟随我多年的兄弟,倒是可以转入别的行当,可大部分年轻后生,委实是难以安置了,只能发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各寻活路去。”
李恪知道,孙伯元的手下都不是一般的伙计,而是天刑盟九皋舵成员,如今迫于无奈把他们遣散,无异于在自毁长城。可见遭遇这番打压,孙伯元最难承受的还不是经济上的惨重损失,而是势力上的极大削弱。
想到这里,李恪也颇有些无奈,只能缄默不语。
“殿下,如今这形势是越来越不妙了。”尉迟敬德打破了沉默,“我这回为老孙出头,估计已经被圣上和长孙无忌盯上了,日后怕是不宜再跟殿下私下见面,否则必会连累殿下。”
“我也得到消息了。”李恪眉头深锁,叹了口气,“已经有朝臣把我跟你,还有承范叔过从甚密的事捅给了父皇。接下来,咱们是得格外小心,不能再被人抓住把柄。”
“眼下魏王失势,东宫肯定会把矛头转向殿下,不知殿下可有应对之策?”孙伯元问。
“以不变应万变吧。”李恪微微苦笑,“目前的朝局云谲诡波,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与其轻举妄动,不如等别人去破局,咱们再后发制人。”
孙伯元点点头,然后想着什么,欲言又止。
李恪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道:“孙先生有话尽管说。”
孙伯元又犹豫了片刻,才下决心道:“殿下,经此重挫,孙某已然元气大伤,加之手底下那么多兄弟的活路,也得重新计议安排,是故……孙某打算先回一趟老家,把这些麻烦事处理一下,而后再来为殿下效力,不知……”
李恪当即明白,孙伯元这是迫于朝廷压力想要退出了。虽然颇觉遗憾,但自己也不好强人所难,便笑笑道:“孙先生不必为难,该办什么事就去办。我这边自有主张,你就放心回去,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跟我说。”
孙伯元面露赧然之色,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孙某如此半途而废,实在是愧对殿下!”
李恪一摆手:“先生切莫这么说,要说‘谢’字的应该是我,去年抓捕姚兴和杨秉均,若无先生鼎力相助,我又岂能如愿?”
孙伯元苦笑:“那只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对了孙先生,你离京之前,派人到我府上一趟,我想送先生一份薄礼,略表寸心。”李恪决定赠他一笔重金,一来答谢他的相助,二来也是帮他渡过眼前难?关。
孙伯元一怔,慌忙摆手:“不不不,这我绝对不能收……”
“先生切勿推辞。”李恪正色道,“你再推辞,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孙伯元大为感动,只好郑重地抱了抱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对过暗号后,孙朴推开门,只见李道宗大步走了进来,面带喜色对李恪道:“殿下,萧君默回朝了。”
李恪转过脸来,原本暗淡的眼眸蓦然射出了一道光芒。
此前他已得知萧君默平定叛乱、被父皇赦免的消息,所以早就在翘首期盼他的归来,今天终于等到了。
萧君默走出承天门的时候,看见李恪正站在宫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去年初夏,李恪就是在这里送走了萧君默。
两个男人互相朝对方走近,相距三步开外站定,然后四目相对,寂然无言。
许久,李恪才冷冷道:“我以为你死了。”
“阎罗王看我不顺眼,不收我。”萧君默一脸风轻云淡。
“你这人太不讲义气。”
“你指的是我不告而别吗?”
“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那是迫于无奈。”
“你为什么要救辩才父女?”
“因为良心不安。”
“你撒谎。”
“你爱信不信。”
“你不就是被那个楚离桑迷住了吗?”
萧君默一笑:“你若硬要这么说,那我倒想问问,就算是又怎么样?”
“我替你不值。”
“值不值,难道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吗?”
“早知道你的命这么贱,当初在白鹿原就不该救你。”
“你那是还我人情,别说得好像我欠你似的。”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李恪冷笑,“只是不知当了大半年逃犯,功夫有没有长进?”
“长没长进不敢说,但跟某人过招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恪眸光一聚:“非逼我出手是吧?”
萧君默笑:“光说不练,怕你不过瘾。”
话音刚落,李恪便已欺身上前,双拳虎虎生风,频频朝萧君默面门招呼。萧君默背起双手,连连躲闪,脸上却带着笑意:“当初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为表歉意,就先让你几招。”
李恪一怒:“谁要你让?快点还手!”说着又是一阵急攻。
萧君默被逼得连退十几步,突然腾身而起,一个急旋绕到李恪身后,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李恪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顿时怒目圆睁。
萧君默呵呵一笑:“是你让我还手的,可别怪我。”
李恪一声暴喝,出招更为凌厉。萧君默这才敛起笑容,全心应对。双方拳打脚踢,你来我往,转眼便打了几十个回合。
大雪依旧在纷纷扬扬地飘落,二人拳脚带起的劲风把周遭的雪花搅得团团飞舞。承天门的守门队正和手下军士无不看得目瞪口呆。队正很清楚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二人关系匪浅,起初还想睁一眼闭一眼,不敢打搅他们,可眼见两人越打越凶,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而且此起彼伏的叱喝之声已经飞进了宫墙,顿时慌了神,连忙带着手下跑过去“劝架”。
“吴王殿下,萧将军,请二位行行好吧!”队正愁眉苦脸,“你们要练拳脚也找个别的地儿啊,公然在这宫门之前打斗,这不是要害死卑职吗?”
两人转瞬之间又过了几招,然后四掌相击,啪地发出一声脆响,各自震开数步,却看也不看队正一眼,仍旧四目相对。
“还以为你长进了。”李恪冷哼一声,“真让我失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是不想让你难堪。”萧君默反唇相讥。
“那你是想再接着打喽?”
“来日方长,你急什么?”萧君默笑,“我千里迢迢回来,你也不给我摆个洗尘宴,太不够意思了吧?”
“也对。那就郎官清吧?”
“这还差不多。”
说完,两人同时朗声大笑,然后相互走近,非常默契地击了一掌,最后肩并着肩,在队正和军士们错愕的目光中走远了。
“这两个家伙,有毛病吧?”一个军士忍不住道。
“闭嘴!”队正回过神来,拍了他脑袋一下,“再瞎咧咧,老子把你舌头割?了!”


第二章 深谋
王羲之的深谋,谋求的绝不是一时或一朝的势力,而是一种掌控历史走向、操纵王朝更迭的可怕力量!
在郎官清酒肆的雅间中,萧君默与李恪痛快畅饮,然后各自诉说了离别后的遭?遇。
萧君默回顾了大半年来的逃亡经历,虽然有意轻描淡写,但在李恪听来却格外惊心动魄,尤其是听到萧君默仅用一天时间便挫败了齐王李祐的叛乱图谋,更是忍不住拍案叫绝。
当然,萧君默并未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他隐去了有关天刑盟的部分,包括自己已然成为盟主的事实。
李恪也讲了自己破获杨秉均案并升任左武候大将军的经过,但同样隐去了与九皋舵孙伯元联手及逐步介入夺嫡之争的事情。末了,他忽然盯着萧君默道:“你这大半年跟着辩才走了那么多地方,就没挖出天刑盟的什么秘密?”
“圣上刚把我盘问了一遍,吓得我汗流浃背。”萧君默抿了一口酒,微微一笑,“怎么,现在吴王殿下打算再审我一回?”
“你要是心里没鬼,又何必害怕?”李恪玩味着他的表情。
“圣上赫赫天威,谁人不怕?”
“去去去,少跟我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就算天塌下来,我看你也不带眨眼?的。”
“呵呵,殿下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