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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你年轻时候当过大户人家的丫鬟!他夸你能耐呢!”

  二牛是这么理解的。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明明此时还是九月里, 天气是逐渐转冷了, 但似乎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杨冬燕不稀得搭理这傻子,她扭头将小杨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杨氏委屈啊, 她干啥事儿就要挨骂?你儿子招惹你了,你就直接上手揍他啊!儿子生下来是用来干啥的?还不就是拿来出气的吗?

  其实,换个场合,杨冬燕还真会收拾二牛。可这会儿不是在外头吗?当这外人的面收拾儿子, 这肯定不合适。

  也因此,杨冬燕用了个迂回政策,痛骂了一顿小杨氏,然后由气不过的小杨氏反手掐了二牛。

  二牛很苦,但二牛不说。

  等好不容易度过了无聊又疲惫的旅程,他们终于赶到了省城。

  说起来,这还是大牛他们头一次来省城。事实上,撇开外人闵秀才不提,老魏家这边,也就只有杨冬燕、方氏并窝头来过了。

  在杨冬燕的指点下,马车停在了他们家新置办的院落前。

  这就是包车的好处了,不然要是搭便车的话,最多也就停在车马行,回头还得另外找人帮忙扛东西。

  不过,令人头疼的是,偏就是他们到达省城之际,天上开始飘小雨了。雨势是不算大,但着实让人烦心。

  为了尽快将东西搬进去家里,杨冬燕索性多给了马车夫钱,让帮忙一起搬东西。方氏和小杨氏也没闲着,闵秀才也主动帮忙了,费了两刻钟时间,总算安顿了下来。

  杨冬燕招呼方氏去灶屋生火烧水,再做些简单的饭菜过来,她本人则邀请闵秀才在自家歇一晚再走。

  闵秀才特别不好意思,昨个儿刚说了人家老太太像丫鬟,今个儿就要留宿……他的脸皮绷不住。

  不过,在窝头的挽留下,他还是硬着头皮留宿了。老魏家这边房舍不算太多,好在给窝头准备的厢房宽敞得很,闵秀才强烈要求跟窝头同住,也省得再折腾了。

  他们赶到省城时,就已经是傍晚了。九月的太阳落得快,等差不多安顿好了,天色就暗了下来。索性这边啥都有,杨冬燕将方氏使唤得滴溜溜的转,又让她烧水做饭,又叫她拿油灯的,衬得一旁的小杨氏特别傻。

  到底有外人在,小杨氏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现一下的,当下主动请缨要求干活。

  “你去干啊!”杨冬燕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扭头就高声喊方氏,“大牛媳妇!二牛媳妇说她想干活,你给安排安排。”

  没问题啊!!

  方氏不光给小杨氏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还给猪崽指派了活儿,看着俩妹妹。

  猪崽悲伤的凝视着俩妹妹。

  哪怕已经到了新家,她还是跟活在梦里似的。她记得很清楚,还在村里那会儿,她奶就跟她说过了,等下次搬新家,她的吃食就要跟猪小妹的运动量挂钩了。

  这代表着什么?

  肯定不能是猪小妹活蹦乱跳了,那就只能是她要饿死了。

  本来想着,他们家好久才搬一次家,咋说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结果还没等猪崽松口气,就、就……

  搬家了。

  不行,她要努力一下,可不能就这样认输了!

  猪崽冲着熟睡中的猪小妹伸出了邪恶的双手,她并不是想把妹妹戳醒,而是直接将猪小妹抱了起来,竖着放到了地上。

  “啊?”猪小妹就算再能睡,被人强行提溜起来脚朝下放在了地上,那还是能醒过来的。毕竟,站着睡觉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熟练掌握的技能。

  “咱们到新家了。”猪崽用一种异常沉痛的口吻说道,“来,姐姐带你去参观一下新家。”

  最小的那个是不用管的,才几个月大小呢,再说搬家的时候是将摇篮一起搬过来的,这会儿猪小小妹正睡得喷香呢。

  也因此,猪崽牵着猪小妹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外面在下雨。

  这就很尴尬了。

  二进院子是属于平民住的,换言之,住得起的也就是省城的普通老百姓。也因此,房舍谈不上有多好,更没有那些三进四进院子才有的抄手游廊。

  ——反正他们家没有。

  本来,三只小猪是被安置在堂屋里的,就等着开饭呗,吃完喝完再回屋睡觉。可这会儿猪崽非要拽着猪小妹参观新家,结果走出堂屋一看……

  屋檐下噼里啪啦的落着雨,且瞧着雨势比方才刚到那会儿还要略大一些,庭院里的地面上都积了好些个小水洼,衬着这夕阳西下略显昏暗的背景,有一种如诗如画的惬意感觉。

  “看!外面在下雨!”猪崽大声逼逼。

  看到了呀,然后呢?她可以回去睡觉了吗?猪小妹感受不到的,她就是一脸没睡醒的懵。

  “小妹你看那边!”猪崽一手指向东厢房,窝头那屋的门大敞着,他正跟闵秀才一起收拾整理,“那是咱们大哥的屋!”

  “大哥那屋旁边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屋!”

  “还有这边,是咱们爹娘的屋,我和你……”猪崽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仿佛方才她奶在简单粗略的介绍个人屋子的时候,没算上她和猪小妹?

  顿时,猪崽一个激灵,蹲下来跟猪小妹平视,态度严肃神情悲壮的道:“咱俩没地儿住!”

  猪小妹:……

  有没有人能过来救救她?

  尽管没办法在不淋雨的情况去各屋转悠,但其实真想逛的话,还是有地方去的。

  很快,猪崽就拖着猪小妹去了耳房里。

  东耳房是杨冬燕的房间,其实她本来是想住西耳房的,想到是猪崽和猪小妹都还小,爹娘就在隔壁可能更好一些。但事实上,经历了县城里的事情后,她就放弃了。

  是啊,住西耳房的确离二牛和小杨氏更近了,但同样的,也离猪小小妹更近了。那孩子太小了,正处于屎尿不知,外加半夜莫名哭泣的阶段。

  为了自己的睡眠质量考虑,杨冬燕最终选择了东耳房住人,西耳房搁东西。

  两头已经会走路的猪,就这样将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还垫着脚尖贴着墙,紧挨着屋檐底下躲雨,成功的混到了厢房去。

  等杨冬燕粗略的收拾好东西,去灶屋帮忙,又跟方氏和小杨氏一起端着菜打着伞,从灶屋出来往堂屋去时……

  就看到猪崽在新家里大鹏展翅,而一旁的猪小妹则是满脸的懵逼。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哟,猪小妹没坐在椅子上睡觉啊!”杨冬燕还挺新鲜的,毕竟她很少看到清醒了的二孙女。

  方氏招呼猪崽:“去把你哥喊来,该吃饭了。”

  小杨氏用一个母亲的直觉,表示猪崽肯定又要搞事了,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要收拾孩子啥时候都行,还是先顿热乎的吧。

  只这般,饭菜上桌了。

  尽管杨冬燕说了一切从简,但毕竟这是搬到新家里的第一顿饭,咋能真的从简呢?反正尽可能的往好了做,然后明天才算是真正的乔迁宴。

  结果第二天还是下雨,阴雨绵绵的。

  没奈何,方氏只得依了杨冬燕,也别搞那些大排场了,就打着伞出门买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当然还有不少肉,路过小酒馆时,还添了一小坛子酒。再就是,她买了一挂鞭炮。

  生活就需要仪式感。

  在方氏的坚持下,一家人重新走了一遍搬家路程,假装这是他们第一天搬家。

  其他人倒还好,连闵秀才都相当得配合,假装自个儿昨晚住的是客栈,还抽空去买了一包果子回来,装作是上门恭贺乔迁的宾客。

  杨冬燕:……你们高兴就好。

  也有人不是很高兴。

  猪小妹啊,她觉得搬家一点儿也不好,先是坐车累得慌,都没能好好睡觉。之后是到了新家,她的胖姐姐抽风了,拽着她在新家里蹦跶。好不容易能睡觉了,结果天才蒙蒙亮,她又被拽起来了,这次还直接被拽出了家门,假装昨晚没住过。

  “吃啊!你吃啊!多好吃的肉肉啊!”猪崽给猪小妹挟了一筷子肉,哄她赶紧吃,“你快点儿吃,吃完了姐姐带你出去玩。”

  猪小妹:……!!!

  还要出去玩?还不让睡觉?

  整个乔迁宴上,猪小妹都保持着震惊脸。等吃完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娘收拾碗筷去洗涮了,她本人却被她姐拽出了家门。

  不不不,不出门,外面很危险,宝宝不出门。

  然而没用。

  杨冬燕袖了钱站在门外,本来想等着猪崽出来的,结果就看到猪崽把猪小妹给拽出来了,顿时奇道:“你拽她干啥?回头走到半路上睡着了咋办?我可不抱她。”

  猪小妹疯狂点头,对呀,拽她干啥?她要回家睡觉!

  “走走,奶赶紧走啊!你放心好了,我会管着小妹的。”猪崽信心满满的道。

  行叭。

  杨冬燕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牵起猪崽的手,就往街面上走。

  省城这边,无论春夏秋冬都非常得热闹。跟乡下地头,一碰上农忙就没人是截然不同的。不过,热闹归热闹,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的热闹跟自己无关。

  生活水准太高了。

  杨冬燕已经在省城待在两个多月了,实在是太清楚省城和乡下地头的差距了。这么说吧,在礁磬村,哪怕手头上没有一文钱,也依旧能活下去的。

  要喝水就去井边挑水,要洗衣服就去河边,想吃口菜去菜园子里摘,自家没有的也能跟村里其他人家换着吃。后院里养着鸡,想吃鸡蛋或者想吃肉都成。衣裳也可以自家纺线织布。

  总之,没钱也能活。

  但搁在省城里,却是处处都要钱的。

  就不说旁的,单就是喝水好了,因为水井以及河边都离住家远得很,要么就大老远的去担水,要么就去街面上找卖水的车。类似的还有柴禾,连引火的枯枝烂叶也要花钱买。

  在省城里过日子,才需要真正的精打细算。

  不过这跟杨冬燕没啥关系,她就是出来买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再就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收女学生的学堂。

  没曾想,这趟出门倒是让她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明个儿乡试就要放榜了。

  乡试放榜日并不是固定的,且还比院试那些要晚上许多。据说是为了谨慎起见,会由专门的阅卷官批卷,最后还会由主考官复核。再就是排名次的问题,谁中谁不中,前头要紧,最末几位也一样要紧。

  科举的诸多考试之中,乡试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当然难度也是最大的。

  “回家去,让你哥明个儿一早去瞅瞅,万一中了呢?”杨冬燕打听清楚是明个儿放榜后,兴冲冲的拽着俩孙女回家去了。

  虽说是没抱太大的希望,可事有万一,对吧?

  梦想一般都挺美的。

  第二天,不光窝头去看了榜,杨冬燕也跟着去了,还有跟屁虫似的猪崽,以及好梦再一次被惊扰的猪小妹。

  相较于老魏家这边拖家带口的往贡院去,闵秀才就一人。他心态还算不错,直道能考上一等秀才就已经是撞大运了,一气考上举人这种事儿,想都不敢想。

  兴许是因为完全不抱希望,闵秀才还给大家讲了个榜下捉婿的笑话,说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

  猪崽就很稀罕,还隐隐有些担心:“奶啊,万一有人来抓我哥咋办?”

  杨冬燕低头看了看比自己还矮的窝头,沉默了一瞬后,让猪崽尽管放心:“榜下捉婿,捉的是俊俏的小郎君,又不是拍花子抓小孩子拿去卖。”

  窝头:……

  这就很扎心了。

  不过事实上,榜下捉婿这种事儿更像是奇谈,极少有人能有幸亲眼目睹。反正这回完全没有,他们只顺利的到了贡院门口,此时的榜单还未贴出,倒是聚集了不少人。

  问题是,有些人看着就不像是读书人,脸上也没有激动难耐,倒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杨冬燕看了看自个儿这一群人,突然发现自己没立场说别人。

  他们这些人啊,除了闵秀才看着是人模人样的,其他就是纯粹来瞎凑热闹的,包括窝头。

  这会儿其实已经天光大亮了,只是不知道这榜单啥时候贴,杨冬燕心说经验害死人啊,院试放榜那天,她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过来的,那会儿人家早就放榜了。

  就听旁人说起了最新的消息。

  “你们知道这回的主考官是谁不?是堂堂孟源孟翰林呢!”

  多数人都是一脸的没听说过,但几乎下一刻就露出了恍然大悟与有荣焉的表情:“噢噢,原来是孟翰林啊!”

  杨冬燕:……装!继续装!老娘装腔作势的时候,你们还在比较谁尿得远呢!

  等等!

  孟源?孟翰林?

  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杨冬燕还想再听听看,心说既然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应该会帮着科普一下吧?结果,那些人装逼装过了头,一副孟翰林名扬九州人人皆知的架势,愣是没人帮着解说。

  就很气!

  “闵秀才你知道那个主考官孟翰林吗?”杨冬燕只能扭头问旁边的闵秀才。

  “倒是知晓一些,据说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当年还是以状元入仕的。”闵秀才知道的不多。

  其实是因为他先前光顾着准备院试了,乡试纯粹是来都来了,顺便考一下吧。也因此,他完全没打听乡试主考官的情况,仅知道的一些消息,也是那会儿住在客栈里,无意间听人提了几句。

  “对了!这里头倒是有个趣谈,据说那位孟翰林年轻时候俊美无双,在殿试上,皇上都打算点他为探花郎了,结果因为他的文章实在是分外出彩,最终还是点为了状元。据说那一届,是极少有的,状元容貌胜过探花的。”

  这在这时,贡院门口忽的一阵骚动,却是差人出来贴榜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帮你们捋一下人物关系。

  孟源孟翰林有个妹妹嫁到了永平王府,生下了一个熊孩子名叫刘侾,就是曾经(重音)杨冬燕最疼爱的孙砸。

  PS:孟翰林就是被杨冬燕曾经鄙夷过的,考上了状元还比她家蠢儿子低半阶的倒霉状元→_→

第072章

  南陵郡, 永平王府。

  乡试的成绩出来了,对比那些需要一大清早就去贡院门口等着差人贴出榜单的平头百姓,身在王府的好处还是有很多的。譬如说, 可以提前透些口风,起码能知道自家孩子是否在榜。

  当然, 改成绩是不可能的, 最多也就是比旁人提前那么半个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知晓消息罢了。

  不过事实上,永平王府今年就没费劲儿去打听。

  刘侾啊!那个混蛋小子放弃了乡试,马不停蹄的抛弃了父母,溜到了北方。

  倒是他舅舅孟源奉命前往北方地界当乡试主考官,半月前派了人送了封信过来,称他在济康郡遇到了刘侾,将人逮住后,又怕这孩子再度逃跑,便决定等主持完乡试后,带刘侾前往已故永平王爷、王妃的故乡祭拜吊唁。

  倒霉孩子是逮住了, 但错过的乡试却不可能再有。

  乡试是必须在户籍所在地的省城考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认为自家的家乡难考, 而特地跑去其他偏远的地界考试。

  当然, 像永平王府这样的勋贵,自是可以不遵守这样的规矩。事实上, 刘家祖上是实打实的北方人, 只是从先帝赐下府邸、爵位之后,他们就一直留在了南陵郡。自然, 儿孙的科举也都是在南陵郡考的。

  可这并不代表刘侾就能随意的换地方考试。

  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在他舅舅当乡试主考官的这一届下场考试,完全是因为他舅舅被分配去了北方地界。

  完全不搭边的,自是无需避嫌。

  这也是为什么孟源在发现倒霉外甥开溜后, 没有第一时间押他进考场的缘故。又因为送回南陵郡也赶不上乡试了,他只命人将这倒霉孩子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关在城郊的庄子里,等他主持完乡试,再亲眼监督这熊孩子祭拜先人,最后押送回南陵郡。

  反正就挺不容易的。

  可就算这一届的乡试,永平王府没人下场,但是吧……

  是没人下场,但有鬼啊!

  刘二老爷作为一个科举出仕的读书人,尤其他还曾经在乡试上失败过一次,只愈发的惦记此事。

  一方面,他是希望老太太一举考过的,毕竟老太太要是再落榜,指不定搞出什么事儿来。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太扯淡,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还曾乡试落榜呢,老太太满打满算的,过世也才七年啊!

  短短七年时间,从大字不识一个,就顺顺利利的考上了举人?

  倒是谈不上嫉妒,只是心里十分不好受,仿佛自己是个大傻子。

  大傻子刘二老爷心情特别复杂,知情人也罢,不知情的简直就是一头雾水。心说侾哥儿也没下场考试,您这副做派是搞什么名堂啊?

  殊不知,还不如他倒霉儿子下场考试呢,甭管是否考中,他都能坦然面对。

  可偏生还是他家老太太……

  还是已经变成了鬼的老太太……

  刘二老爷的心情,可比九章算术复杂太多太多了。甚至在南陵郡的乡试中举名单公布当天的晚上,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连台词都安排了两套。一套是用于老太太中举后的恭贺之词,另一套当然是安慰了。

  总之,他认为甭管梦到了啥,他都能保持淡定。

  没啥的,不就是恭贺/安慰自家那已经过世多年却咬牙就是不肯投胎转世的老太太吗?

  然而,刘二老爷啥都没有梦到。

  就那种连着两三天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美好感觉。

  还是刘二太太提醒了他,说阴曹地府不一定跟咱们这边的日子对上吧?就算是在阳间,每个郡城的放榜时间也不一定是一样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刘二老爷放下心来,用更成熟的心态面对这人世间的沧海桑田。

  然后他就做梦了。

  梦里,老太太还是当初病逝前的模样。说真的,再没有谁跟他似的,亲娘都走了七年了,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这要是哪天,老太太来阳间走走逛逛,他保证自己能一眼就认出来。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开麦。

  哦不,是开骂。

  这次甚至完全没提到他哥永平郡王,而是从一开口就点了名,骂的就是他,刘老二、刘诰这个小王八蛋、兔崽子!

  刘二老爷全程懵圈脸。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剧情走向真的不太对啊,难道不是只有两条岔道支线吗?一条预示着乡试通过,老太太考取了举人功名,继续认真研读,来年开春参加会试。另一条当然是象征着失败,但这不要紧,失败是成功他娘,多试几次,总能成功的。

  本来刘二老爷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是哪个结果,他都提前预备了台词。

  可谁能告诉他,怎么这个剧情就变成了老太太冲着他破口大骂了?

  更气人的是,假如老太太还活着,挨骂就挨骂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横竖老太太忘性大,通常都是出过气就彻底翻篇了的。

  可老太太她人没了啊!

  考虑到这一点,刘二老爷不得不强打精神,在梦中认真聆讯挨骂的同时,还要从这海量的骂人词汇之中,挑选出重要且有用的信息,以此来找出真相。

  这已经不是苦不苦的问题了,是连哀悼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夜“好”梦。

  次日醒来时,刘二老爷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比平日里大了一圈。他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昨个儿的梦境,不多会儿,他就找到了关键词。

  老太太真不愧是死了都还不忘读书的,肚子里的墨水是比生前多了一些,连那么深奥的话都会讲了。

  那句话是:养不教父之过。

  可就是这话,在刘二老爷的脑海深处回荡着,他想啊想,想破脑袋都没想通,老太太究竟在表达什么意思。

  偏此时,刘二太太来寻他了,见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当下了然:“梦到老太太?可是吩咐了什么?”

  “倘若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养不教父之过,你觉得她是想说什么?”刘二老爷诚恳的发问道。

  话音刚落,刘二太太瞬间变成了呐喊脸。

  “侾哥儿闯祸了?我大舅说他要去拜祭老太太,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混账事儿?天呐!!……还好还好,老太太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在梦里骂了老爷您。”

  刘二太太惊悚过后,就是满脸的庆幸,连声念叨着老太太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她一定会好好收拾自家那个混账儿子的。

  再看刘二老爷……

  哪怕是饱读诗书的大儒,也没办法用言语描述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儿子闯了祸,他亲娘怒骂他一宿,他夫人却觉得无比庆幸。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

  同样的疑问,也在杨冬燕的心中激荡着。

  窝头落榜了。

  闵秀才也一样。

  这其实是在预料之中的,其实说白了,哪怕都是科举考试,童生试跟乡试的差距是很大的,甚至考的就不是一方面的知识。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提前有针对性的进行研读,直接下场考试的结果……

  还用问?

  考不上才是正常的。

  窝头并没有失望,闵秀才也一样。当发现自己榜上无名之后,俩人还有商有量的,决定明个儿就去省学那头碰碰运气。

  作为一等秀才,理论上来说,闵秀才被省学录取的可能性会较高一些,但假如考虑到年岁的,已经二十八岁的闵秀才,还真就未必比得上窝头。

  反正就去试试呗,被录取最好,不行就再去其他官学瞧瞧。省城那么大,各个书院多得很,多跑几处总归会有着落的。

  等他俩商量完毕,就发现杨冬燕傻了。

  窝头有些纳闷:“奶?奶!奶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没考上举人啊?我接下来会好好学的,下回再认真考!”

  杨冬燕回过神来,但眼神却还是直勾勾的,她指了指旁边的人,问窝头:“我方才听到他们在说啥保康,还有啥十三年……窝头啊,这是啥意思啊?”

  “保康十三年。”窝头下意识的接了一句,随后看向榜单,指着上头说,“今年考中的就是保康十三年的举人,朝廷规定他们必须参加来年的会试,会试地点在国都南陵郡,大概是在说尽快赶路吧?怕过完年再去会来不及,再晚一些可能会遇到大雪天。”

  杨冬燕:……

  她就听了个前面,随后脑子一片空白。

  保康啊,这个她是知道的,是皇帝的年号啊!她死的那一年,是保康六年。而在位的就是本朝第二位皇帝,人称保康帝。

  还有国都南陵郡……

  杨冬燕脑子里嗡嗡嗡的响,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所以说,她不是借尸还魂到不知道啥犄角旮旯的世界去了?她甚至都没有离开这个国家,只是从南方到了北方?

  这信息量还是蛮大的。

  “奶?奶!”这回不是窝头喊了,而是猪崽,“奶你咋了?哥!都是你没考上举人,瞧把奶给气的!”

  窝头一脸愧疚的低下了头:“嗯,都怨我不争气,没考上举人。”

  这一幕就很令人牙疼。

  因为他们方才在看榜单,压根就没离开贡院范围,哪怕都这会儿了,身边还是有不少读书人凑到前头看榜,以及闲聊。

  听到窝头的那番话,周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闵秀才赶紧示意大家走人,等走出了贡院范围后,那种弥漫在周遭的尴尬气氛才总算是消退了,他开口劝了几句,大意是乡试很难的,考不上也是正常的。

  猪崽和猪小妹都拿眼看他,看得他头皮发麻,最终闭了嘴。

  好在,这会儿工夫,杨冬燕略微有些缓过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嘛,她是借尸还魂,还能挑地方不成?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旁的事情,也别那么计较了。

  再一个,在一张地图上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回头她就可以告诉儿子们,等着啊,等老娘考上状元,得空了去瞧瞧你们!

  才这般想着,杨冬燕就被人拽了一下,差点儿把她拽得一踉跄。紧接着,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阵狂风吹过,直接将她吹得灰头土脸,一点儿都不夸张的说,那就是尘土“噗”的一下,全糊在了她的大脸上。

  闵秀才一脸的心有余悸:“省城这边不是不让策马游街吗?怎么那么胡来?差点儿就出事……”

  话还没说完,方才那条道上就又飞驰过好几匹马,速度倒是不如前头那个快,但以前连着数匹马飞驰而过,造成的尘土飞扬甚至远胜之前那个鲁莽的骑马人。

  显然,前头的人是在跑,后头的则是在追。

  因为后头的人一面快马加鞭的追赶,一面还大声嚷嚷的类似于别跑停下来之类的话。

  “这是在抓贼?”闵秀才脑洞大开,因为已经有了前头的惊吓,后头倒是没造成太大的问题,起码他们这一行人都退到了路边,让那些骑马追赶之人快速通过。

  杨冬燕全程面无表情,只要是她站的位置特别好,角度也很棒,愣是用她的大脸承受了两拨尘土。

  甚至因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还呼吸了一大口气,眼下嘴里都是土。

  气到头顶冒烟。

  没等杨冬燕破口大骂,第三拨人赶到了。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还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候长相格外俊美的中年人。

  “给我追!必须给我把人追到!刘侾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这次就算你爹不收拾你,我这个当舅舅也要教训你!”

  孟源气得浑身发抖,跟此时的杨冬燕有的一拼。

  在他的号令之下,不光自己的亲卫追赶了上去,不久之后连郡守大人都惊动了,派出衙役从各处围追堵截,誓要将永平王府的小少爷追回来。

  因为涉及到了官府,好些街面上闲逛的人都被迫退到了路边,亲眼看着一群群的人从自己跟前经过,想回家都没办法。偏生今个儿还是乡试放榜之日,就算自家没读书人的,也不妨碍大家伙儿过来凑个热闹。因此,毫无意外的这一片全给堵了。

  不过,看完全程的人还是不多,毕竟这个得碰运气,尤其是有幸目睹永平王府小少爷策马狂奔英姿的……

  只有杨冬燕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