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燕兰庭点头:“嗯,毒是皇后下的。”

  岑鲸刚还想除非是剧情杀,老天爷要男主角病死,女主角也没办法,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官方cp自己崩了。

  岑鲸艰难地问:“皇后为什么这么做?”

  燕兰庭:“因为后宫女人太多,她发现比起依靠皇帝的宠爱,还不如依靠自己。”

  要不是皇后娘家就岑奕一个靠谱,朝堂的局势怕是会比现在更加复杂。

  燕兰庭懒得多说那对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夫妻,就把话题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虽然内容极力简化,可岑鲸毕竟也是当过宰相的,自然能听出燕兰庭现在的势头,怕是比她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活到现在而不是像她一样被皇帝除掉,全因她当初的目的就是引皇帝忌惮,让皇帝除了自己。

  可燕兰庭不同,他是认真在牵制皇帝,决不允许皇帝有一丝一毫反杀自己的可能。

  燕兰庭说着说着,突然停下声音,走到岑鲸面前,握住了岑鲸放在颈侧的手,说:“别挠了。”

  “啊?”岑鲸总算发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挠脖子。

  至于为什么,很显然,她又被蚊子咬了个包。

  她拿出江袖给的药膏盒,试图把药膏盒打开,却因为江袖手劲太大,拧上盒子的时候太用力,导致她怎么拧都拧不开。

  燕兰庭把药膏盒从岑鲸手中拿走,轻轻一下就拧开了。

  但他没有把膏药盒还回去,而是在岑鲸面前蹲下,丝毫不顾被弄脏的衣摆,用手指沾了药膏往岑鲸脖子上抹。

  岑鲸作为岑吞舟时,就已经习惯了燕兰庭的靠近,因此也不觉得燕兰庭的举止突兀,还乖乖地仰起了下巴,让燕兰庭给自己涂药。

  燕兰庭一边涂,一边续上刚没说完的话——

  “前些日子我与长公主打压沈家太过,皇后便减轻了毒药的剂量,让皇帝能亲自上朝,好制衡我与长公主。”

  可皇帝久离朝堂,又受药物影响变得性情暴虐,能下什么好决策,左右不过就是恶心他与萧卿颜罢了。

  关键的问题在于,皇帝把岑奕召了回来。

  岑奕是燕兰庭弄走的,皇帝召他回京,意思再清楚不过,就是要让岑奕跟燕兰庭打擂台。

  皇后指望着岑奕能看在他本该姓沈,又是自己娘家弟弟的份上帮自己一把,自然也对这项决定乐见其成。

  燕兰庭倒是不担心自己,他只担心岑鲸——

  “我能识出你的身份,他说不定也能,若是叫他知道你死而复生,恐怕……”

  话音戛然而止,燕兰庭转头,看向他来时的小路。

  岑鲸不如会些武功的燕兰庭,她连脚步声都没听见,还是燕兰庭转头她才意识到什么,跟着扭头一看,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江袖,以及她身旁的云息。

  夏天的第一声蝉鸣,突然就响了。

  尖锐刺耳的声音伴随着闷热的夏风,堪称最糟糕的夏季套餐,置身其中,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容易心生焦躁,坐立难安。

  岑鲸不确定这俩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确定这俩都听到了什么,为免不打自招,岑鲸选择沉默,先看看他们的反应。

  若是什么都没听到,那最好,自己只需要解释,为什么堂堂宰相会给她一个小官家的表姑娘涂药就行了,大不了被扣一顶与燕兰庭有私情的帽子。

  可惜一切并未能如岑鲸所愿,云息和江袖都听到了燕兰庭最后的那句话。

  江袖还是懵的,云息的反应快些,但也是相对江袖而言。在岑鲸跟燕兰庭眼里,他是愣了很久,才做梦似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发飘地问出半句:“什么意思?什么叫……”

  死而复生?

  最后四个字,云息确定自己说出了口,却不知为什么,根本听不见声音。

  像是害怕被听见,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至于是谁死而复生。

  能同时牵扯上燕兰庭和岑奕的,还能有谁?

  云息定定地看着岑鲸,仔仔细细地,观察岑鲸那张脸。

  这一次他抛弃了“岑鲸不可能是岑叔,自己不该把一个陌生姑娘当成他”的固有想法,试图从岑鲸身上找到岑吞舟的影子。

  样貌必然是像的,可无论是神态,还是遇事反应,都和他记忆中的岑吞舟有所出入。

  所以到底……

  云息毕竟跟岑鲸接触的少,江袖则不然,她想起自己跟岑鲸相处时的种种细节,包括岑鲸刚才睡醒后见到她的反应,让本就不愿接受岑吞舟已经死掉的她在回过神后,越过云息快步走到岑鲸身侧,蹲下身,和云息一样专注地看着岑鲸,声音颤抖地问——

  “是你吗?”

  询问出口的瞬间,眼泪没忍住溢出眼眶,落下后沾湿面纱。

  岑鲸对上江袖的泪眼,因为对方不是系统的攻略目标,系统没办法告诉她江袖是否像当初的燕兰庭一样已经确定了答案,所以她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

  她轻轻地反问了回去:“什么?”

  江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摇着头,固执地说道:“我不信,一定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们?”

  岑鲸默默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一叹——

  好累,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这一叹,直接把云息的眼泪给叹掉了,得到回应的江袖更是直接抱住了她,哭得不能自己。

  一旁的燕兰庭见此,站起身说:“我到外面替你们看着。”

  他收起药膏盒,朝通往外面的小路走去。

  江袖哭个没完,岑鲸扛不住,燕兰庭又跑了,她只能向慢慢走到江袖身后的云息求助——

  “救我。”

  云息闻言嗤笑出声,好不容易擦干的眼泪又流了满面,哑着嗓子又哭又笑地送了岑鲸一句:“活该。”

  可话说完没多久,他也跟着蹲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泪根本擦不完,他不愿让岑鲸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模样,索性蹲下,把脸埋进手臂里,安安静静地哭

  岑鲸无语望天,却只看见头顶茂密的枝叶,随着夏风轻轻晃动。

  这都什么事儿啊……

  岑鲸无奈地等了许久,等江袖哭声渐歇,她拍了拍江袖的肩膀,示意江袖放开自己。

  江袖不舍地松开手,眼睛红通通地看着岑鲸,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你怎么、你怎么能瞒着、瞒着我呢……我就知道、我说怎么那么熟悉……云息还说不是你、他个傻子他、他知道什么……我就不该听他的……我就……嗷!”

  江袖被身后抬起头的云息扯了头发。

  在外向来风度翩翩的云息此刻就像回到了过去,既幼稚又招人讨厌,不许江袖在岑鲸面前揭自己的老底。

  江袖的情绪还未彻底平息,被那么一刺激,当即就反扑回去,跟云息打成了一团,哪有半分在人前喊他“公子”的恭敬模样。

  岑鲸等他们俩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开口喊停,让他们都收敛点,免得闹出太大动静,让自己的马甲一掉再掉。

  两人听话地住了手,各自起身,收拾衣着头发,江袖还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新的面纱换上。

  岑鲸看他们收拾好,自己也准备起身。

  结果手刚扶上墙,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的两人就同时向她伸出了手。

  岑鲸稍一停顿,把手从墙上收回,放到了他们俩的掌心,借着他们的力道站了起来。

  “燕大人呢?”江袖先前都哭傻了,根本没注意到燕兰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出去把风了。”云息说完,又转向岑鲸,态度有点不自然,大概是还没能适应小姑娘身份的岑叔:“你们也太不小心了,燕大人也是,连个人都不带,要来的不是我和江小袖,你们打算怎么办?杀人灭口吗?”

  江袖稍微替燕兰庭说了句话:“但要不是燕大人没带侍卫,你也不会跟过来。”

  云息:“……啧。”

  三人一同朝外走去,岑鲸语气不见波澜,问:“你说,你们是因为明煦没带侍卫,所以才找过来的?”

  江袖吸了吸鼻子:“嗯,燕大人刚遭遇刺杀,不带侍卫就独自离席,云息担心他出事,就跟到了这附近,碰巧又遇上我,这才撞见你们。”

  “哦。”岑鲸想了想,又问:“那天端午,你们为什么会去玉蝶楼?”

  “因为……”江袖终于意识到什么,她看向云息,发现云息也是一脸惊疑不定。

  岑鲸:“因为什么?”

  江袖呐呐道:“燕大人让我们去。”

  燕兰庭说端午节人多容易生乱子,提醒他们到玉蝶楼看看,他们本不想去的,可云息的爷爷云伯很听燕兰庭的话,就硬是把他们撵过去了。

  后来遇见岑鲸,被岑鲸那张脸震撼太过,他们就忘了这事。

  他们遇见岑鲸是因为燕兰庭,发现岑鲸就是岑叔,也是因为燕兰庭,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岑鲸加快脚步越过他们,朝外面走去。

  期间岑鲸抬头,往附近找了找,发现走到小路中段,便能看见不远处三层高的望安庙。

  她目力不及从前,却也能看见寺庙第三层有人,那人正对着白府,手里还拿着弓箭。

  若寻来的不是云息和江袖,很难说会不会刚踏上小路,就被一箭射死。

  岑鲸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系统念燕兰庭资料的声音——

  【工于心计,城府极深】

  岑鲸在小路尽头看到了那抹鸦青色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朝着那人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

  “燕兰庭。”

  岑鲸的声音不算大,语气也不凶,甚至可以说是平平,但造成的效果,却跟家长喊犯错小孩的全名没差。

  听见这声音,一向稳若泰山的宰相大人没有马上回头,像是猜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沉默的背影透出几分心虚。

  跟着岑鲸出来的江袖和云息则像两只听到了猫叫的小耗子,熟悉的恐惧爬上后背,让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身,连推带搡地催着对方往里退,赶紧往里退!

第30章 “可是吞舟,我想你活着。”……

  燕兰庭缓缓回身,表情不似往常那样平静,甚至连直视岑鲸都做不到。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岑鲸不想再动,就对燕兰庭说:“过来。”

  燕兰庭默默迈开步子,走到了岑鲸面前。

  岑鲸作为岑吞舟时就比成年后的燕兰庭矮半个头,如今装在十五岁的身体里,身高更是只到燕兰庭胸口。

  但就双方眼下的气势而言,显然是岑鲸更胜一筹,压得燕兰庭把头都低下了。

  岑鲸满腔的询问,在精力即将耗尽的疲惫下化作简单的八个字:“别让我问,自己交代。”

  燕兰庭微微侧头,语气中透着迟疑:“你还是……问一下吧。”

  万一他会错意,把岑鲸还没发现的事情给抖落出来就不好了。

  岑鲸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背着我干了多少事?”

  燕兰庭的目光下意识掠过岑鲸腰间,在那个圆鼓鼓的香囊上停留了一瞬:“也没多少。”

  岑鲸没有捕捉到那一瞬的停留,更没有力气再跟燕兰庭周旋下去,索性抬手,指向自己身后。

  在她身后不远的拐角处,江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燕兰庭由此确定岑鲸发现了什么,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嗯,是我故意引他们过来的,也是我让他们在端午那日去玉蝶楼,他们若再聪明些,问问玉蝶楼的掌柜,便会知道长乐侯家的姑娘在端午节订上的三楼雅阁,原是我定的,正‘巧’赶在长乐侯府的下人过来预订时退掉,才又被订了出去。”

  燕兰庭那句“若再聪明些”,明显触怒了江袖跟云息,让躲在拐角处的他们俩又走了出来,只是依旧原地站着,没敢靠太近。

  “还有……”燕兰庭没有半点糊弄岑鲸的意思,自觉把相关的安排都交代了:“即便你不曾来这,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过来,白家这次乔迁买了不少下人,除了听风,还有几个也是我的人。”

  岑鲸:“若来的不是他们,你打算如何?”

  燕兰庭果然看了眼望安庙的方向:“我安排了人看着。”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新宅子不宜见血,若有旁人靠近,最多射箭警示,不会真的伤人,你放心。”

  事情理顺了,岑鲸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做?”

  燕兰庭早先明明很配合她咸鱼,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燕兰庭决定把她的身份暴露给云息和江袖,若不弄清楚燕兰庭这么做的原因,她担心对方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更多的人。

  燕兰庭眸底微暗,顿了片刻才道:“你能听懂雀笛。”

  岑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心想能听懂又如何,她跟禁军副统领周通关系不错,凭她过去的社交能力跟酒量,从周通那学会雀笛暗号,简直再容易不过。

  可当对上燕兰庭逐渐沉静压抑的双眼,岑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

  五年前上元节,那群围杀她的禁军就是用雀笛相互联络。

  她从扶摇楼一路走到宫门口,耳边都是他们用雀笛通知同伴目标走到哪,距离宫门还有多远的声音。

  心虚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岑鲸。

  但她又想,或许燕兰庭说的不是这件事,毕竟那晚燕兰庭不在,怎么可能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如此清楚。

  结果燕兰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的正是五年前的事情:“驸马拿下禁军后,我借他的手调查过五年前上元节那晚发生的事情,那晚皇帝调用禁军两个都的人马,最后伤者过半,却无一人身死。”

  “我想不明白,以你的武功,既然能挫伤百来人,为何一个死的都没有。”

  “后来周通又跟我提起,说他曾在酒桌上教过你如何听雀笛暗号。”

  “我本不信,一是周通当时喝醉了,根本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教过你。二是那晚要杀你的禁军便是用雀笛相互联络,你要是真的能听懂雀笛暗号,听见声音就该知道宫门口等着你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去送死。”

  “直到你被挟持那天,我想见你,想起周通的话,就找驸马要了一只雀笛……”

  燕兰庭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找驸马借了一支雀笛,洗净擦干,来到医舍附近的楼梯旁,吹了几个短促的声音,意思是:楼梯,见一面。

  随后他就在原地等着,既想要岑鲸出现,又希望岑鲸不要出现。

  最后岑鲸来了。

  一直围绕在他心底的疑惑也终于有了答案——

  上元节那夜,岑吞舟知道有什么在前方等着自己,她接受了那样的结局,愿意装样子反抗一下,然后去死。

  所以她只是伤人,没有杀人。

  “我不追问你当初为何一心赴死,反正你也不会说。”燕兰庭看着岑鲸,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可是吞舟,我想你活着。”

  “我想你在这世上多些牵绊,好好地活着。”

  燕兰庭的话语,让岑鲸陷入了沉默。

  燕兰庭几乎都说对了,至少表面上来看是对的。

  她一心赴死。因为这是她的任务,只有死了,给反派岑吞舟的人生画上句号,她在现代的父母姐姐才能好好地、健康地活着。

  她故意不杀禁军。因为她本该死在易安山,后来任务出了差错,才导致皇帝不得不动用禁军来杀她,那些围杀她的禁军本就不该死,总不能因为她想演一场戏就让那些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重生以来,因为身体不好,许多人都希望岑鲸能好好活着。

  面对他们的期盼,岑鲸每次都会乖乖应下,从不提及自己的想法。

  唯独这次,为了避免燕兰庭继续扒她马甲,她在长久的沉默后决定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五年前我非死不可,如今,倒是没什么所谓。”

  能活着,就好好活着,不能活着,也不强求。

  “所以我不会故意找死,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岑鲸回头看了眼云息和江袖,他们听到了燕兰庭的话,知道岑吞舟是自愿赴死,脸上满是震惊和迷茫。

  岑鲸转回头,对燕兰庭说:“也不用再给我找什么牵绊。”

  燕兰庭:“好。”

  因为燕兰庭答应的太过干脆,岑鲸有些不敢相信:“当真?”

  “当真。”

  对于岑鲸,燕兰庭一直都很好满足,只要岑鲸不是自己想死,并愿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活着,他就愿意不再违背岑鲸的意愿,想办法给岑鲸创造出一个允许她好好活着的环境。

  两人协商完毕,岑鲸也耗尽了精力。

  她松懈下来,脑子都是空的,一时想不到自己接下来要干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家还在办宴席,于是越过燕兰庭往外走:“我先回去了,陵阳县主还在等我。”

  燕兰庭转身看着她离开,云息和江袖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但因为岑鲸方才那句“不用再给我找什么牵绊”,让他们在燕兰庭身后停下脚步,不敢再跟。

  他们甚至不敢开口询问岑鲸是不是不要他们了,心里只剩惊惶无措,直到——

  岑鲸想起什么,折回来跟燕兰庭讨要江袖之前给她的膏药。

  方才燕兰庭从里头出来的时候,顺手把膏药也带走了。

  拿回膏药,岑鲸又问那俩小的:“云伯可在京城?”

  江袖赶紧回道:“在的!”

  云息看起来比江袖沉稳,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的肉里:“还住在水云居,一直没搬过。”

  岑鲸点点头,反应迟钝地缓了半拍,才说:“下个旬休日,你们若是有空,就带我去看看他。”

  江袖:“好!”

  云息手上卸了力道,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正好这些年水云居换了不少人,你回去让他们认认脸,以后便不用我们带了。”

  岑鲸像是没听出云息用了“回去”这个词,又好像听出来了却没在意,应了一声:“嗯。”

  云息这才展颜而笑,俊美的容貌足以令天地为之倾倒。

  岑鲸却是看惯了他这张脸,挥挥手离开,往女席的方向走去。

  回到女席,陵阳县主已经彻底喝醉了,一看到岑鲸,抱着岑鲸就不撒手,谁劝都不管用。

  岑鲸又累又困,也就由着她抱,直到宴席散后,陵阳县主府上来人接她,才好不容易把她从岑鲸身上扒拉下来。

  宴席一散,岑鲸就回自在居睡觉去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差,在青州也不是没有过因为太劳累而病倒的先例,所以她回屋洗了手脚脸,换上寝衣就往床上爬,盖好被子后还不忘让自己院里手巧的丫鬟帮她打个络子装小木球。

  那丫鬟问她:“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岑鲸困得不行,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过了半晌,迷迷糊糊地说:“紫色的吧。”

  说完岑鲸就睡着了——她是这么以为的。

  梦里她梦到了很多人,有给她研墨唤她“老爷”的乌婆婆,有坐在树上喊她“滚”的萧卿颜,有没大没小抱怨她不肯好好休息的江袖,有不知道多少次逃家又被她给逮回来的云息……

  出现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些岑鲸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人,也出现在了这场梦中。

  画面最后停格在五年前的燕兰庭脸上,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的青年在她面前低着头,为她细心包扎手背的伤口。

  挂满花灯的扶摇楼就在他们身旁,燕兰庭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时,灯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金黄色的暖。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岑鲸的记忆里,他没能把话说出口,便有人过来将他叫走了。

  但梦里不同,梦里没有人来叫走燕兰庭,所以她听到了燕兰庭想要说的话,他说——

  “吞舟,我想你活着。”

  岑鲸醒来,感受到了早晨才会有的清新与凉意。

  窗外吹来微风,枝头雀鸟轻鸣,伴着竹枝扫帚扫过粗粝地面的声响,传入岑鲸耳中。

  陌生的环境让岑鲸过了几息才想起这里是新家。

  她动作缓慢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但身体好像很久没动过了,就算伸了懒腰,还是很不得劲。

  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等岑鲸想起睡前的记忆,耳边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你终于醒了!!!】

  岑鲸心底升起几分不妙,果然,她听到系统说:【你都昏迷三天了!!】

  昏迷……三天?

  像是为了验证系统的说法,外间传来开门声,以及白秋姝的抱怨:“换了几拨御医都没用,一个山野大夫,到底行不行啊?”

第31章 叫岑什么船来着,我不记得……

  名叫挽霜的丫鬟端着刚煮好的药踏进屋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秋姝的问题,只能轻声提醒:“三姑娘,老爷和夫人都说了,御医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小点声,担心被人听了去。”

  白秋姝:“知道知道。”

  说话间,两人绕过屏风,不约而同地朝床上看去,这才发现岑鲸不仅睁开了眼睛,还换了个睡姿,此刻正侧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她们。

  “阿鲸!”白秋姝一个箭步蹿到岑鲸床边,激动不已:“你总算醒了。”

  挽霜也加快脚步,把药放到床边的小桌上,高兴地说:“太好了,奴婢这就去把姑娘醒来的好消息告诉夫人。”

  白秋姝:“娘出门上香去了,你先把那个大夫……不是,把神医叫来,再给阿鲸看看。”

  刚还叫人“山野大夫”,这会儿又成“神医”了。

  挽霜应下,不过片刻那大夫就被领进了自在居。

  那大夫一身素白色的长衫,个子不算高,面容清秀中透着点怕人的怂气,看着不太像是从“山野”里闯出来的大夫,更像是谁家埋头苦读,社交能力为零的小书生。

  但在大夫来之前,白秋姝已经跟岑鲸介绍过,这位大夫是陵阳县主离京游玩路上,在一个小山村里捡的,正是陵阳县主早前在席上跟岑鲸说过的那位“看着不错才招进府,但医术着实不错”的小大夫。

  岑鲸倚在床头,身上套着白秋姝给她拿的外衣,面色惨白虚弱,仿佛说话重些,带出的气就能把她吹倒,但比起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眼下这般显然已经好很多了。

  小大夫头一次看到睁开眼能动的岑鲸,他先是呆了一呆,然后才行了一礼,走到床边给岑鲸把脉。

  把完脉,小大夫松口气说:“已经没事了,按时吃药,再养上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谢谢大夫。”岑鲸躺太久,哪怕已经喝过水,嗓子听起来还是有些沙哑。

  白秋姝:“谢谢你啊,神医。”

  小大夫忙道不敢当。

  他将脉枕收入箱中,之后就该离开了,可他没有动,面上甚至流露出几分犹豫:“岑、岑姑娘。”

  岑鲸:“你说。”

  小大夫鼓起勇气:“你身子骨太弱,虚不受补,所以补药什么的,得少吃,我知道不少药膳食谱,比补药更适合你,你要愿意试一试,我可以把那些食谱写给你。”

  岑鲸就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大夫,她甚至怀疑,自己要是拒绝,对方会不会难受到哭出来。

  想到这,岑鲸不免思考,陵阳县主是不是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小大夫见岑鲸没有回应,果然慌了,说话都开始磕巴:“是、是我唐突了,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

  “自是愿意的。”岑鲸打断小大夫的话,笑着道:“劳烦你了。”

  “不、不劳烦,不劳烦。”小大夫涨红了脸,跑回白家给他安排的客房,替岑鲸默写药膳食谱。

  小大夫离开后,白秋姝盯着岑鲸把药喝完,接着就在岑鲸屋里拿起了笔,说是要给大哥白春毅写封信,告诉他岑鲸没事了,让他在书院里好好读书备考,别太担心家里。

  岑鲸看白秋姝伏在榻桌上挥毫泼墨,等她写完了才问:“你怎么没去书院?”

  白秋姝整个僵住。

  岑鲸:“嗯?”

  白秋姝放下笔,嘴里含糊其辞,半天说不到点上,还试图用“你累不累,要不要再躺下歇会儿”这样的话来躲避岑鲸的询问。

  岑鲸又问:“你闯祸了?”

  白秋姝顿时没了声。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岑鲸轻叹着,慢慢挪动身子往被窝里躺:“我困了,你先回去吧。”

  白秋姝哪里肯走,她看着岑鲸背对自己躺下,从榻上下来跑到床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像只犯了错的大狗狗,伸出爪子扒拉盖在岑鲸身上的被子,呜呜道:“我说了你别生气。”

  岑鲸慢吞吞地在床上翻过身,等白秋姝自己坦白。

  白秋姝小小声:“我前天刚回书院,就和人打了一架,不仅被扣掉一分,还被送回家,说是让我闭门思过,一旬。”

  “怎么打起来的?”岑鲸问。

  这反应比白秋姝预想的好太多了,她爹白志远可是一听说她被书院送回来,二话不说就要拿藤条抽她,她娘也不帮她,非得让她长长记性,要不是她身手好爬上屋顶,早就被打得跟岑鲸一样只能躺床上了。

  白秋姝哼哼唧唧:“骑射课,有东苑的学生嘴碎说你长得不吉利。”

  岑鲸:“……不吉利?”

  白秋姝:“你不是长得像画像上那人吗?叫岑什么船来着,我不记得了,他们说那人死于非命,你像他,就……就不吉利。”

  岑鲸:“然后你把人给打了。”

  白秋姝理不直气也壮:“谁让他们乱说的!”

  “他们?”

  白秋姝又怂了,继续哼哼唧唧:“六个还是七个,都被我抡着月杖揍了一顿。”

  岑鲸:“……”

  难怪当初西苑食堂出现斗殴也不过一人扣一分,轮到白秋姝这不仅扣一分,还得被罚闭门反省一旬,原来她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听白秋姝的用词,好像还是单方面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