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道:

“我姓屈,草字寒山。”

铁星月笑道:

“哈哈哈!你就是屈寒山,一定能屈能伸,耐暖耐寒了!”

这几句话,简直匪夷所思,也不知铁星月的小脑袋,怎么会联想到那里去了?众人都按捺不住,屈寒山却依然笑道:

“你又是谁?”

铁星月认真地道。

“我叫铁星月!”

屈寒山摇摇头道。

“没听说过。”

铁星月怒道:

“铁星月啊!铁星月你都没听说过,就是那个潮州屁王铁星月啊,跟那个福建铁口邱南顾齐名的呀!”

屈寒山呆了半晌,道:

“还是没听说过。”

铁星月骂道:“小邱,小邱这厮没听说过我的大名,那一定不认识你了,真是孤陋寡闻…。”

屈寒山不笑了,道:

“你在桌子上,要不要下来?”

铁星月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赶紧道:

“等一下才下来,现在不下来较安全,有什么事?”

屈寒山淡淡地道:

“因为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你若要下来我就等你下来才问,你若不要下来我就现在问。”

铁星月一昂首道:

“那你现在问吧!”

屈寒山冷冷地道:

“你和你的朋友,事先完全没有通知,就潜入了‘一公亭’,而且还闯进筵席来,一拳打伤了我的客人,踢翻了我的首饰,更站在我吃酒的桌子上,踩碎了饭碗,要我抬头跟你说话——。”

屈寒山顿了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所以你最好给我一个公平的交代:——否则,你也会受到公平的礼待,我会打扁你的鼻子,把门牙嵌在你的额头上,教你把耳朵挂在眼盖上,你——相不相信?”

铁星月相信。

铁星月活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来。

他在韩江上,打过鳄鱼;景阳冈上,踢过老虎;更在京城大道上,揍过仗势欺人的朝廷大官。

这些他都没有怕过,甚至与武功厉害过他数倍的高手如阎鬼鬼等交手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

但是屈寒山说了那句话后,他却感到一阵寒意,笼罩了心头,他着实感到害怕,就算是现在屈寒山恢复了笑容,他还是抹不去心中的惊惧。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幸亏这时萧秋水已冲了出来。

萧秋水跃出来之际,其他一旁的人正在纷纷喝骂铁星月:

“哪来的莽夫:敢在‘一公亭’闹事!”

“一来就打人!你这小子欠揍啦?”

“谁敢对屈大侠如此不礼貌,活不耐烦吗?”

这些人七嘴人舌的在说话,只有一个人平平淡淡他讲了一句话,就比这些声音都有力量。

“三十年来,没有人敢对屈大侠如此;屈大侠只要一句话,老夫一定第一个出来。”

这个人把话这么一讲,无疑已判了铁星月的死刑讲话的人是“观日剑”康出渔。

他对自己儿子被打的事一字不提,却变成为屈寒山不平而战。

萧秋水知道一切都在逆境之中,他即时说了一句话。

“屈大侠!我这位铁兄弟之所以这么鲁莽无礼,皆是因为攻康出渔所害!”

这一句话一出,大家都静了下来。

康出渔盯着萧秋水,长髯无风自动,冷冷地道:

“你既然挑上了我;我只好奉陪了。”说着返手,缓缓拔出了剑。观日神剑,一个人在劳山观了十年日出,十年日落,才创出来这一套与傲阳齐平的剑法,正是众人都渴切要见识的。

观日神剑,岂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所能抵受得了的?!众人心中都是这样想。

忽听一个声音道:

“慢着,是怎么一回事,也让他说说。”

说话的人是屈寒山。屈寒山这么一说,康出渔的剑便拔不出来了。

萧秋水忙长揖,向屈寒山行大礼拜道:“晚辈浣花萧秋水,拜见屈老前辈。”

屈寒山笑道:“快别多礼。西楼兄可好?还有亭外的小弟妹们、也请一起现身进亭吧!”

——萧秋水脸上一热,知道屈寒山早已觉察亭外有人,甚至连来人的年龄也知道了。

唐方、左丘超然、马竟终一齐现身。

屈寒山道:“这位姑娘,步法最轻,看来又是暗器高手,可是近日江湖中以轻功见长的唐门女侠,唐方女侠?”

唐方粉脸飞红,抱拳揖道:“晚辈唐方,拜见屈大侠。”

屈寒山笑道:“另外一位,想必是萧少侠的要友,项先生与雷老兄的高足左丘少君了;还有一位,腰马沉稳,不知是不是马老弟?”

屈寒山凭步法就把唐方、马竟终的身份认了出来,铁星月听得心里一寒,马上就从桌于上走下来,恭恭敬敬向屈寒山行了一个大礼,道:

“屈者爷,待会儿您要不要杀我都没关系,但您侠名盖世,虎威震天,我老铁是知道的,刚才对不住,现在来向您行个礼,赔个不是,待会儿您还是打我,也没关系,我赔礼不是叫您待会儿不要打我,这点您记清楚了。”

萧秋水怕铁星月义胡乱说话,忙接着道:

“屈前辈,适才的事,确是小辈等不识礼节,鲁莽无规,前辈待会儿要处罚我们,我们当然听命,只不过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是因为这位康神魔…”

康出渔变了脸色,怒道:“胡说!——”

屈寒山却挥了挥手,道:“怎么回事?说下去。”

萧秋水立即便道:“康出渔是权力帮派出来的奸细!”

这一句一出,大家都怔住了。

康出渔怒道:“你含血喷人!我搏杀权力帮,与武林同道抗暴时,你还没有拔剑之力呢!”

旁边一名中年人,一身黄袍,脸容阴砺,手上都戴着一轻薄的手套,道:“屈公,我认为对这种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确无必要听下去。”

“九指擒龙”江易海也道:“听他胡说下去,只是诋毁了康先生的人格。”

屈寒山点点头,道:“萧少侠,这种指认权力帮的事,不是可以道听涂说的,除非你有证据,否则不可以乱讲。”

萧秋水急道:“屈前辈,事实确属如此。康先生原在四川成都浣花剑庐,权力帮来袭,家父、康先生与唐大侠,朱大侠都共同抵御,而他却是卧底,暗杀了唐大侠、大伯和张前辈!”

屈寒山目中神光暴射,道:“此事当真?!”

屈寒山身侧一名独脚持镔铁杖大汉却道:“不见得,权力帮围攻萧家剑庐一事,怎地我不晓得?当今武林同道也不晓得?而我昨天才从桂林浣花剑派出来,他们也无丝毫所闻,难道就只萧少公子一人知道?!”

那黄衣戴手套的汉子在一旁又加了一句:“究竟他是不是萧秋水,都很成问题。”

康出渔忿然道:“他倒是萧秋水,如假包换,但他是浣花萧家最不负责任、散漫爱闹、不识尊卑的家伙,西楼兄对这个劣子也颇头痛的很!”

萧秋水怒道:“你人脸兽心,谋刺不遂,家父与朱大侠饶你不杀,你还有面子说我!—

—”

那黄衣大汉怒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康先生如此说话!”

铁星月忽然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老大这般无礼!”

黄衣大汉“嘿”了一声,道:“我是‘暗器三十六手,暗桩三十六路’屠滚,你听说过吗?”

萧秋水等一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铁星月却未听过,照插说道:“屠滚?屠猪屠牛屠羊倒是有听说过,屠滚是什么东西?”

屠滚大喝一声,屈寒山却一摆手,屠滚强自忍下;铁星月径自道:

“你穷叫什么?你以为我怕你呀?小邱,怎么你还不快过来,一齐来踉这屠滚蛋对骂!”

萧秋水却一把拉走他,低声疾道:“切莫如此!小邱我叫他保护马大嫂,不准出来;这人是屠滚,暗器与布阵皆是一绝,功力绝不在唐大侠之下,切勿在此时招惹他!”

铁垦月忿忿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就是看此等人不顺眼!”

一中年文士轻摇折扇,道:“萧老兄的劣子,我倒是听说过。”折扇霍地张开,上书“天马行空”四字。

屈寒山沉吟了半晌,道:“萧少侠,你对康先生的指责,要有真凭实据啊!”

萧秋水道:“屈大侠,康出渔是权力帮的走狗,我和这位唐家姑娘,都可以证实。”

屈寒山看了看他们,终于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你们太年轻了…”

——太年轻,也太没有名气了,这样子讲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萧秋水急道:“屈大侠,请先把此人拿下,三日内,我可以请家父及朱大侠来辨明!”

中年文士捂扇一反,赫然竟是“天马行地”四个写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字,冷冷地道。

“可惜我们不能因为你现在的一句话,就把康先生白白地留住三日。”

忽听一人大声道:“我可以证明!”

说话的人是马竟终,他因紧张而连声音都抖起来,但仍高声喊道:

“我可以证明,他一直向我施威胁,昨天又使我谋害萧少侠等,以惮成都浣花剑派危急之事不外传,并以杀我妻儿来迫我就范。”

康出渔怒道:“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