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凶焰迫人 抗婚悲弱女

   良言解困 妙计出迷途

  正当龙剑虹与张玉虎情意相投、喁喁细语的时候,凌云凤与霍天都却为了何去何从的问题,生了很大的意见。

  霍天都一心以为事情完了,凌云凤便可以跟他回去,哪知道还有风波,当凌云凤说出,想邀他再一同去向七阴教主索取贡物之后,霍天都甚是不悦,冷冷说道:“云凤,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凌云凤双眉一竖,费了很大的劲才抑下了怒气,反问道:“怎么?我哪些话不算数了?”霍天都道:“你说咱们联剑打走了乔老怪之后,你就与我回转天山!”凌云凤道:“我记得说的是将乔老怪打败后,也就是说要打得乔老怪逃回老巢,不敢再来骚扰咱们的时候,那时咱们才可以安心离开朋友们。现在乔老怪可并没有认输,还并未算得是将他打败呀。”霍天都冷笑道:“我以为是当场赶跑了便算,你却要那样子才算将他打败……”凌云凤插口道:“给朋友帮忙就应该帮忙到底,怎可以半途而废?”霍天都“哼”了一声,说道:“你我若不回去专心练剑,只怕这一生也没有打败乔老怪的希望。”凌云凤道:“最少咱们现在也可以阻止他作恶,免得群雄多受损伤。刚才不是试过了吗,只要你不怕他,纵然胜不了他,最少也可以打个平手,这样就大大的帮助了周大哥他们。”霍天都双眼朝天,意殊不屑,淡淡说道:“我苦心学剑,指望的是自成一家,你却要我给什么金刀寨主作打手,我仅仅是个作打手的材料吗?”

  凌云凤气往上涌,再也按捺不住,道:“请你出来帮忙,你却当作辱没了你?真是岂有此理。帮周大哥他们劫了贡物,便可以援助义军,让他们吃饭穿暖,在北方抵御鞑靼和满洲的入寇、在东海抵御倭寇的进侵,你便权充打手那还有什么不值得呢?”霍天都道:“我不想做什么大英雄大豪杰,这些保国安民的大事,你不用与我商量。”凌云凤冷笑道:“我知道你鄙薄所谓一时的‘英雄豪杰’,你要做一派宗祖,你要的是万世之名。但我问你,倘若咱们成了亡国之民,纵许你我高隐天山,不受骚扰,但眼看普天下的百姓都在受苦受难,你纵然练到了剑仙的那一流地步,却又有什么意思?”霍天都默然不语,凌云凤又说道:“再说这里有咱们的好朋友,于承珠姐姐的师父、张丹枫张大侠他就曾帮忙过你,指点过你一些武功的诀窍,你这几年才能够参透上乘剑法的道理,这固然是由于你的苦学与聪明,但张丹枫指点的功劳,你似乎也不该一笔抹煞吧?如今他的两个弟子就在这里,难道你忍心不帮助他们,让乔家老怪把他们打死打伤?你这样做,我且不用大道理压你,首先你就对不起张丹枫。”

  霍天都避开凌云凤迫视的目光,淡淡道:“你不用絮絮叨叨了。你说要帮他们到底,这个‘底’有限度没有?是不是你也要我随着他们,一生在江湖中厮混,到头来一事无成?”凌云凤道:“人各有志,我岂敢勉强你改了志向。但最少咱们这次得帮忙到底,即是说帮他们取得了北方各省的贡物之后,咱们才可以回转天山。”霍天都道:“只怕到了那时,又生出了什么风波,你又要缠着我了。”

  凌云凤忽地感到一阵辛酸,那不是简单的生气,而是深沉的悲哀,神色黯然,望着她的丈夫道:“天都,原来你把我当作绊脚的绳索吗?你放心,我求你的仅仅是这一次了。”霍天都怔了一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云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云凤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不想再做你的绊脚石罢了。”霍天都道:“咱们是患难夫妻,终生伴侣,我想你早日回转天山,也是为了你好。”凌云凤淡淡说道:“多谢了。”霍天都道:“好啦,这一次我听你的,等会儿就与你们一同去,你心中舒服了吧?”凌云凤道:“天都,我不是孩子了,你不用像小时候一样,一会儿逗我生气,一会儿又哄我欢喜。你这次愿意帮忙,我感激得很,往后的事,咱们将来再慢慢说吧。”霍天都见她神情颇为奇异,而且不吵不闹,反而对自己客气起来,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阵寒意,隐隐感到了分离之兆。

  同样的在树林里面,一样的鸟语花香,张玉虎与龙剑虹这一对,和霍天都与凌云凤这一对,心情却是大大不同。

  张玉虎这时也正谈到凌云凤,说道:“霍天都的剑术,在当今之世,除了我师父之外,就该数到他了。我一向替凌姐姐欢喜,谁知他们的志趣却是大不相同。”龙剑虹笑道:“有你们替凌姐姐撑腰,霍天都还敢欺负她么?”张玉虎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鼓励他们夫妻吵架,只是想挫折一下霍天都的气焰。”龙剑虹笑道:“承珠姐姐和我都是与你说笑话的,没有谁说你想要他们夫妻吵架。我觉得你的用意很好,若然真的帮凌姐姐创立了一派剑术,那不只是替她出气而已,说不定在武学上也可以平添异彩啊!”张玉虎道:“那么,待这次事情过后,我就与你互相琢磨,看看咱们的武功和剑术有什么可以取长补短的地方。”龙剑虹笑道:“这敢情好。但愿咱们不要弄到像他们一样,本来是共同钻研剑法的,却暗中要较量起来了。”一说之后,立刻发现不妥,不觉满面通红。

  这时,于承珠所要知道的事情,早已向褚元打听清楚,扬声笑道:“你们这两对小口子的话谈完了没有?”

  霍天都与凌云凤从左边的林子里走出,张玉虎与龙剑虹从右边的林子里走出。于承珠一声“你们这两对小口子”,霍、凌,张、龙两对都当作是于承珠取笑他们。凌云凤以为于承珠听到了他们的吵架;龙剑虹以为于承珠听到了他们的情话,都觉得怪不好意思。

  于承珠何等聪明,一瞧他们四个人脸上的神色,早已猜到了八九分,心中既为凌云凤难过,又替张玉虎欢喜,她当然不便说破,当下一笑道:“七阴教主落脚之处,我已向褚香主打听清楚了。她们住在熊耳山北面的董家堡中,离这里不过六七十里。”张玉虎道:“董家堡是不是毒砂掌董牧的地方?”于承珠道:“不错,便是此人。七阴教主是使毒的高手,董牧大约是要向她领教,所以深相结纳。不过,我料董牧未必敢和咱们作对,咱们此去,且给他几分情面。”凌云凤道:“事不宜迟,便请姐姐发号施令。”于承珠说道:“多谢霍大哥帮忙。好在丐帮弟子消息灵通,董家堡的布置,褚香主事前亦已知道一二。咱们此去先礼后兵,假若乔老怪不来,就不必劳烦霍大哥出手了。”霍天都一想,于承珠虽然是请自己去作“打手”,但却是指明了和乔北溟一对,对手也还不算怎样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心中舒服了几分。当下大家聚拢起来,先听于承珠说到董家堡去索取贡物的计划。

  且说阴秀兰夺得马鞍,和母亲回到了董家堡,一路上思潮起伏,既恨张玉虎的无情,又怕乔少少的迫婚,心中不知所以。

  回到住处,七阴教主从女儿手中接过马鞍,掂掂重量。哈哈笑道:“这马鞍沉重异常,内中必有实物。”阴秀兰道:“咱们要实物又有什么用?”七阴教主道:“咱们要创立七阴教,这实物正好拿来作经费。咱们将来还可以起一座宫殿,收容普天下孤苦无靠的女儿。”七阴教主的用心其实不坏,只是性情乖僻,行事也不管是非,加上善于使用毒药毒物,故此在江湖上露面不久,便被人当作了邪教看待。

  阴秀兰道:“只怕要了这批货物,咱们终日不得安宁。”七阴教主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物事,说道:“你这话也说得是。咱们射毙的那匹马是大宛马种,只怕就是乔家父子的坐骑,张玉虎这小子还不怎么,乔家父子可是难惹,何况日前厉抗天又来提过婚事,这事情是有点麻烦。”阴秀兰本来有点意思,想劝母亲把马鞍归还张玉虎,可是她又深恨张玉虎的无情,是以心中迟疑不定,姑且先试试母亲的口风,不料她母亲却因此想到了乔家父子,听口气竟是对他们甚为惧怕,阴秀兰的心上登时抹过一层阴影。

  七阴教主望了女儿一眼,缓缓说道:“秀兰,你不如就答应了乔家的婚事吧,乔家父子武功盖世,这头婚事也算是不错的了,你今年十八岁了,早早完婚,也好有个着落。”阴秀兰气红了脸,叫道:“妈,你分明是惧怕乔老怪,不惜卖掉女儿讨他的好。还说不错呢!怎么不错?姓乔的那小子油头粉面,家里又已先有了两房姬妾,这样的男人会是好东西吗?”七阴教主道:“那么咱们叫他遣散那两房姬妾就是了。”阴秀兰怒道:“他这样的为人,以后你保得他再不讨吗?何况,有姬妾也还罢了,他俩父子横行霸道,根本不是好人,我绝对不嫁到他们乔家去。”七阴教主道:“他们横行霸道,可并没有碍了咱们呀。他们固然不是正人君子,咱们也是被人目为邪教的呀!”阴秀兰冷笑道:“依你说来,倒好像是门当户对的了?”七阴教主讪讪说道:“最少,他们的武功的确是世上无双!”阴秀兰道:“武功好到极点又怎么样?你以前的那个师父武功不好吗?你又为什么常常咒骂他?”七阴教主本来是赤霞道人的徒弟,她年轻的时候险些受了恶师的污辱,这才逃出师门的。这件事令她伤心痛恨了几十年,想不到女儿听得她暗中咒骂,如今突然间揭发出来。七阴教主唰的一下面白如纸,颤声说道:“好,好!从今之后,我再不管你的婚事。”阴秀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倒母亲怀中,哽咽说道:“妈,我说错话了。咱们只怨命苦,都受男人的欺负。”七阴教主软了下来,抚抚女儿的头发,忽地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目中有人,我也知道乔家这头婚事勉强得很,就可惜,可惜——别人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咱们高攀不上。”七阴教主本意是劝女儿死了对张玉虎这条心,阴秀兰一听,登时又羞又气。刚刚收了的眼泪又再夺眶而出,摔开她母亲的手,叫道:“我什么人也配不起,我这一生什么人也不嫁。”

  七阴教主道:“兰儿,你何苦生这样大的气?做妈的没有不想你好的道理,但做妈的处境也实在为难,你就不谅解你的妈妈吗?好吧,今天咱们暂且不说,你好好的思量之后,咱们再商定怎样应付乔家。”阴秀兰心乱如麻,对母亲既是抱怨,又觉可怜,叫了一声:“妈呀!”又再扑到母亲怀中。

 

  正在两母女相对无策的时候,七阴教主的一个女弟子前来报道:“那位厉先生又来求见教主了。”七阴教主怔了一怔,低声说道:“兰儿,你先回房间歇息。嗯,这个马鞍你也先拿去藏起来吧。”

 

  阴秀兰走开之后不久,便见厉抗天哈哈大笑,提着独脚铜人走上堂来。

  七阴教主心中忐忑不安,只好上去迎接。厉抗天哈哈笑道:“教主,我给你报喜了。”七阴教主道:“喜从何来?”厉抗天道:“给你送聘礼来啦!”七阴教主道:“这,这——这慢慢谈吧。”厉抗天道:“这份聘礼,敢夸世上无双,就是皇帝娶正宫娘娘,也没有这样丰厚!”七阴教主道:“我们不敢贪图厚礼,且待谈妥之后,再送过来也还不迟。”厉抗天哈哈笑道:“这份聘札教主早已收到了,咱们明人不说假话,难道还要推辞婚事吗?”

  七阴教主吃了一惊,道:“什么聘礼?”随即恍然醒悟,正待说话,厉抗天已先说道:“我家少主人昨夜走失了一匹坐骑,如今已打听明白,是教主截获了。”七阴教主道:“恕我不知,这马已经射毙。”厉抗天道:“这匹马算不了什么,那只马鞍内中可藏有北五省的贡物。”七阴教主道:“我此次北来,本是想助你们一臂之力,保护贡物的。如今我既是在无意中获得贡物,自不敢据为己有,改日我亲自送还便是。”七阴教主毫不饰辞遮掩,可算得委屈求全,她但愿送回贡物,便可以免受迫婚,心中也就安然了,虽然她对于那批贡物,其实也是颇为不舍。

  厉抗天摆手道:“我家主人改了主意,他说与其送给皇帝,不如送给亲家。教主,你收了这份厚礼,立刻便变成天下第一富人,如此好事,往哪里找?不过我做媒人的话也得说在头里,你收了这份聘礼,可也得送回一点嫁妆,礼尚往来,是也不是?”厉抗天到来之时,所说的话,就好像当作婚事已成定局似的,根本不容七阴教主推辞。七阴教主又气又怕,霎时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想道:“要了这批贡物,又结了这样有力量的亲家,对我来说,也不算错。”但随即想道:“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将女儿出卖了么?兰儿可是不肯嫁给他家的呀。”

  七阴教主委决不下,姑且问道:“多谢厉先生做媒,只是我寡妇孤儿,穷门小户,可添置不起什么嫁妆,不知厉先生想叫我办备些什么?”厉抗天大笑道:“我家主人可以将北五省的贡物当作聘礼,难道还会向你需索钱财么?这嫁妆现成得很,请教主将《百毒秘本》抄写一份送过去便是了。”七阴教主心道:“原来乔老怪是垂涎我这点看家本领,我道他有这样好心?”

  厉抗天道:“我家主人等候回复,教主意下如何?”七阴教主道:“容我与小女商量之后,再回复贵主人如何?”厉抗天道:“我家主人随后就来,不敢有劳教主亲移玉趾了。咱们做事最好爽爽快快,教主既欲与我家主人面谈,待我现在就请他们来吧。”七阴教主大吃一惊,忙说且慢。

  厉抗天笑道:“你们两亲家迟早都要见面的,迟一些不如早一些。”七阴教主道:“我总得问过闺女的主意呀,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做父母的也该和她说一说吧?”厉抗天怫然不悦,冷笑了几声,七阴教主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凡事都不忍逆她的意,溺爱过甚,教乔大爷见笑了。”厉抗天听她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再冷笑她,但仍然紧紧迫道:“既然如此,便请令嫒出来,彼此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扭扭捏捏,当面说清楚了也好。”七阴教主一想,事既如斯,就听女儿的主意吧,若她当面回绝,那就只有拼着大祸临头了。于是便差遣一个女弟子,去唤她的女儿。

  且说阴秀兰回到房中,藏好马鞍之后,思前想后,甚是伤心,关上房门,偷偷饮泣。忽地想道:“不如我偷偷出走了吧;免得母亲为难。”但想起母亲对她的钟爱,两母女真可以说得是相依为命,又舍不得分开。还有一点,她和母亲闯荡江湖以来,也曾结了不少仇家,她若是一个人行走江湖,给人认出了她是邪教教主的女儿,难保不被人凌辱?

  阴秀兰思前想后,心乱如麻,兀是打不定主意,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在窗子外面轻轻弹了三下,阴秀兰问道:“谁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是我。”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不像平日的熟人,阴秀兰打开房门,但见门外一个女子微微一笑,侧身闪进,随手便把房门带上,说道:“阴小姐大约还认得我吧?”

  阴秀兰呆了一呆,面色倏地变了,她认出这女子是张玉虎的师姐,散花女侠于承珠,正待拔出佩刀,只见于承珠已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说道:“难得阴小姐独在房中,我正有话要和你谈谈。”语调安详,毫无敌意,阴秀兰不知不觉把抽出的半截佩刀又插入鞘中,冷冷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于承珠道:“厉抗天现在正在外面,你知道了么?”

  阴秀兰面色一阵红一阵青,按着刀柄说道:“我阴秀兰虽然本事低微,绝不受人凌辱!于姑娘,你是特地为了嘲笑我来么?”于承珠道:“阴小姐不要多心,我是帮你来的。”阴秀兰冷笑道:“你来帮我。我害过你们的人,又抢了你们所要得到的贡物,你不恨我,反要帮我吗?哼,哼,你要动手便爽爽快快的将我杀了吧,说这些风凉话干吗?”于承珠笑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已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些事情是乔家父子利用你母亲干的,我恨你做什么?我不愿你上坏人的当,所以才来帮你,你要是不信,那也就算了。”

  阴秀兰瞧一瞧于承珠的眼睛,但觉她的眼光既慈祥、又诚恳,阴秀兰服服帖帖的坐了下来,但仍然用带着敌意的口吻问道:“好吧,就算你不恨我,我总是你的对头,你却干吗要来帮我?”于承珠笑道:“我并不把你当作对头,我是想和你交朋友来的。”阴秀兰冷笑说道:“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天下闻名的女侠,瞧得起我们邪派中人吗?哈,哈,你别骗我啦!你是为那只马鞍来的吧?”

  于承珠道:“我先是为你,然后才是为那只马鞍。”阴秀兰嘴角噙着冷笑,好像在说:“果然给我猜中了。”于承珠不理会她的冷笑,柔声说道:“小妹子,你也知道有正邪之分吗?你说说看:什么是正?什么是邪?”阴秀兰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怔了一怔,道:“反正你们这些名门弟子,便算是正派中人。”于承珠笑道:“邪正之分,不是从门户出身来判别的,那是要看他本身的行为,做的事对大多数人有好处的,便是正,对大多数人有坏处的便是邪。就拿这次劫贡物的事情来说吧,我们要劫贡物,为的是千万义军吃饱穿暖,好抵御鞑子和倭寇的进攻,免得他们践踏老百姓的田园,伤害老百姓的性命,这是为了保护多数人的利益;乔家父子想把贡物护送到京,那是为了要扬名四海,将来好压服武林,这只是对皇帝有好处,对他们有好处,和老百姓比起来,他们只是很少的一小撮人。正邪之分,便在于此,你明白了么?”阴秀兰自出生以来,从未曾有人和她讲过这些道理,听了之后,思如潮涌,不觉呆了。

  于承珠说道:“所以是正是邪,全看你自己。你愿意将那只马鞍交给我们呢,还是交给乔老怪,或者你们自己想要?”阴秀兰道:“我不贪图宝贝,当然也不给乔老怪!”于承珠道:“要骗你的是乔老怪他们,不是我们,你明白吗?”阴秀兰低声哭泣,于承珠轻抚她的头发,说道:“你到我们那边去吧,到我们那边去,就不用怕他们了。”阴秀兰突然抬起头道:“不,我不到你们那边去,那只马鞍我交给你,你不用管我,我宁愿一人流浪江湖!”原来她想起了张玉虎对她的无情,虽然她现在已受了于承珠的感动,对张玉虎却仍是耿耿于心。于承珠怔了一怔,随即猜到了她的心意,说道:“好吧,你离开你母亲一些时候也好,免得令她为难。”取出一面小旗,说道:“这是金刀寨主的令旗,江湖上正派的人见了这面旗子,都会把你当作朋友。”阴秀兰收了旗子,想起自己曾伤过金刀寨主的儿子,不觉流下泪来。

  再说厉抗天等了许久,不见阴秀兰出来,动了怒气,冷冷笑道:“我不够面子请你家小姐,还是请我的主人前来,你们自己和他说吧。”说罢突然引声长啸!

  七阴教主不及拦阻,又惊又怒,惊者是乔家父子来到之后,她不知该如何应付,怒者是厉抗天以乔家管家的身份,居然这样欺负她,处处拿乔老怪压她,她好坏也是一教教主,厉抗天竟似丝毫不曾把她放在眼内。

 

  厉抗天啸声才止,便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从园子的角门走了进来。七阴教主气得脸色发青,厉抗天却好生诧异:“怎的来得这般快?”心想主人父子虽在附近的一座山顶,但听到啸声之后赶来,最少也得一顿饭的时刻,心念未已,蓦然听出笑声有异,睁眼一看,只见来的乃是霍天都夫妻、张玉虎、龙剑虹四人,那笑声乃是张玉虎所发。

  七阴教主舒了口气,但立即想到:两方面的人都来了之后,这局面更难收拾了。同时又有点奇怪:这四个人旁若无人的直闯到了董家的后园,董牧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家人弟子也多,怎的却由得这四个人横冲直闯,事先并无发出丝毫警讯?

  厉抗天第一眼瞥见张玉虎和龙剑虹还未觉得怎样,接着看到霍天都夫妇随后而入,可把他吓了一跳,但见霍天都进来之后,一声不发,纯然是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气。原来他早已与于承珠约定,除非是乔北溟亲来,否则不用他出手。

  厉抗天却哪里知道,他见识过霍天都的武功,心中想道:“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待得主人到来,便不怕他们了。”只见张玉虎迈步上前,哈哈笑道:“厉抗天你也在这里吗?你是不是来讨马鞍的?”厉抗天抱拳说道:“数月之间,三次会面,真是有缘得很。你说的什么马鞍呀?”他与张玉虎信口胡扯,目的在于拖延时候,张玉虎“呸”的一声,冷笑说道:“对呀,真是有缘,来,来,来,咱们再较量较量!”厉抗天笑道:“你们刚刚来到,再歇一会,也还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