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北溟击退张、龙二人之时,霍天都与凌云凤的双剑也跟着紧紧刺到,他们没有刺中乔北溟,却刺伤了厉抗天,厉抗天的独脚铜人刚刚挡着了凌云凤的长剑,就被霍天都的剑尖戳中了他的小腿上的“阳陵穴”,一条右腿登时麻木不灵。

  乔北溟冒险突围,本来就是为了救厉抗天,这时见厉抗天受了重伤,又惊又怒,铁拐一抡,荡开凌云凤刺来的一剑,左掌在厉抗天背上的“愈气穴”一拍,喝道:“没用的东西,给我先滚回去。”厉抗天给他一拍,右腿的筋脉登时轻松,知道可以免于残废,但暂时却不能再战了,对主人十分感激,当下趁着乔北溟替他抵挡强敌之际,立即冲出屋子。张玉虎正在运用瑜伽气功,调元养息,龙剑虹一人自是不敢拦阻。

  乔北溟正想交代几句话,便即脱身,但霍、凌二人缠得极紧,急切之间摆脱不开。过了片刻,张玉虎恢复精神,与龙剑虹联手再上,四人分占四个方位,把乔北溟围得风雨不透。乔北溟心道:“若不豁出性命,只怕就要阴沟里翻船了。”蓦地一声大喝,着着抢攻,一根铁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每一招都是凶猛之极的杀手。龙剑虹功力较低,几乎给他迫得透不过气来,但仍然奋勇争先,仗着轻灵的身法伺隙击敌。四人中以霍天都功力最高,但他却被乔北溟的威势吓着,心中不无惧意。张玉虎叫道:“老贼已是强弩之末,不必怕他。”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乔少少的啸声,乔北溟正在紧急关头,哪敢运气传声,遥相应答?他听到儿子的啸声,又惊又急,咬实牙根,蓦然间一张红脸隐隐透出黑气,霍天都心头一凛,叫道:“小心!”话声未停,乔北溟大喝一声,掌杖兼施,带起一股阴凉的寒风,势如排山倒海,但听得“咔嚓”一声。霍天都的长剑竟被他折为两段,但凌云凤的剑尖也点中了他腰间的“维道穴”。霍天都长剑一断,不敢再上,乔北溟立即趁这个空隙,逃出去了。正是:

  多行不义必自毙,终见魔头走麦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联剑御魔 鸳鸯悲折翼

   消兵弭祸 姐弟入京都

  霍天都取出一朵天山雪莲,分开四瓣,给各人服下,拭汗说道:“好厉害!”张玉虎感到遍体生寒,将雪莲嚼下之后,胸中方才舒服,甚为诧异,问霍天都道:“这老贼用的是什么功夫?”霍天都道:“这是乔北溟从白教喇嘛的密典中练出来的‘修罗阴煞功’,好在他还未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要不然刚才那一击之威,你我焉能抵挡?”张玉虎曾听黑白摩诃谈论过“修罗阴煞功”,据说这是一种极厉害的邪派功夫,源出印度,传到了西藏之后,经由白教喇嘛的一位大师悉心研究,练到了最高境界,可以伤人立死,因此便定名“修罗阴煞功”,修罗是梵语中“恶魔”的意思,喻其厉害。想不到乔北溟练有这种功夫,怪不得他刚才那一掌拍出,会带起一股阴冷的寒风。

  凌云凤笑道:“你总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的‘修罗阴煞功’虽然厉害,但却是最为耗损真力,何况他还没有练成,断断不能运用这种功夫,连发三掌。以你我的内功修养,拼着再受一掌,致多也不过大病一场。刚才他已经被我一剑刺中了‘维道穴’,你若敢与他拼命,再上去用大力金刚手击他一下,他纵不死,武功也定要废了。”

  霍天都摇了摇头,笑道:“好贤妻,你倒说得轻松,叫我拼着大病一场,我不是怯懦,可是我还要保重身子创立天山剑法呢。”凌云凤本来要与他斗口的,但见乔北溟已被打跑,也就算了。她心中想道:“你难道以为我不爱惜你么?你若能把乔北溟的武功废掉,果真大病的话,我必定衣不解带,终日侍候在你身边。”这话她放在心头,未有说出,不过想到此处,眼中不禁对霍天都露出一片柔情。

  霍天都满心欢喜,笑道:“乔家父子终于被我们打败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凌云凤听出他的意思,乃是要自己跟他回转天山,遂笑道:“你急什么,就是要走也得先见一见于承珠姐姐呵。”

  且说于承珠将乔少少杀退之后,抢回那个马鞍,在手中一掂份量,便知其中藏有宝物,心中亦是欢喜无限。当下便和褚元等人,赶回董家庄,走到中途,便碰见了霍天都等一行四众。张玉虎远远看见她手中提着马鞍,喜得又跳又叫,抢着迎接,于承珠将马鞍交给他,笑道:“小虎子,你可以去交差了。”接着对霍天都道:“霍大哥,今日全仗你的大力帮忙,咱们一同赴金刀寨主的庆功宴去。”霍天都眉头一皱,意欲推辞,凌云凤已先笑道:“庆功我不敢当,这场宴会却是非去不可。听说金刀寨主的妻子是你师母的好朋友,又是当今之世的女中英杰,我还未认识她呢。好,好,咱们现在就去。”

  霍天都心中极不乐意,但凌云凤已先答应,他也只好依从。他打定主意,只待庆功宴一过,便一定要凌云凤随他回转天山。

  金刀寨主周山民早已得丐帮弟子的报讯,听得于承珠等一行人来到山上,便即打开寨门迎接。于承珠与张玉虎上前以晚辈之礼见过,说道:“怎敢有劳叔叔玉趾亲迎。”周山民笑道:“我不是迎接两位侄儿,我是迎接抢到贡物的有功之人。可惜你师父不来,若他知道了你们今天立下了这等大功,不知该多高兴呢!”于承珠道:“我和小虎子是仅供奔跑而已,这次劫得贡物,全是霍大哥和凌姐姐的功劳。”周山民与霍天都见过,备道仰慕之忧,又一再道谢,霍天都却是冷冷淡淡的不大说话。

  有个女人笑着嚷道:“是于姑娘来了么?哈,长得越发漂亮了!你师母怎么不来?”正是周山民的妻子石翠凤。她一把拉着于承珠,问长问短,于承珠介绍凌云凤与龙剑虹给她认识。她更是高兴,说道:“我早就听过凌姑娘大名了,你们这些姑娘真是一个强似一个,难得又是姐妹般的亲热,直叫人羡慕,这次来了,一定要多住几天。”于承珠笑道:“我师母常常提起你老人家,你们年少的时候,不也是像姐妹般的亲热么?”石翠凤哈哈笑道:“岂止姐妹般的亲热?她还是我的第一任丈夫呢!”于承珠的师母——女侠云蕾,少年时候,曾经女扮男装,娶过石翠凤为妻,这个故事凌云凤她们早已知道,大家都笑起来了。石翠凤说道:“我和你师母交杯结拜的情景,历历如在目前,晃眼间却原来已过了二十年了!我听你叫这声‘老人家’,我心都酸啦,真是岁月催人,不知不觉儿女都长大了。”于承珠笑道:“伯母,你哪里说得上老呵?还是像当年做新娘子的时候一样漂亮。”石翠凤笑道:“小鬼头,油嘴滑舌,你见过我当年做新娘子的模样么?那时你还在吃奶呢!”于承珠笑道:“我没见过。可也听我师母说过呵。她说可惜不是男子,要不然才不会把你让给周叔叔。”

  石翠凤一来,气氛登时热闹起来,大家说说笑笑,走入聚义厅,各路英雄,都已在座,大家听说霍天都他们打败了乔家父子,得回贡物,都大声欢呼。周山民道:“且看这马鞍里藏的是不是贡物?”于承珠拔出宝剑,将马鞍割破,但见宝气珠光,耀人眼目,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周山民请各人坐好,说道:“天下各省的贡物都已劫齐了,多谢各位帮忙,我先敬各位三大杯!”饮过了酒,又道:“这次劫夺各省贡物,特别要多谢三位英雄,一位是张玉虎、一位是凌云凤、一位是龙剑虹,他们的功劳最大。最后还要特别多谢这位霍大侠!”

  负责点收贡物的天雷剑殷梅阁道:“关内十七省连上蒙古和回疆各藩王送来的贺礼,共是二十二份贡物。其中有七份是张玉虎所劫得的,有七份是这位龙小姐所劫得的。这位龙小姐大家未见过吧?嗯,她这七份贡物早已遣丫鬟送上来了。龙小姐是凌女侠的结拜姐妹,凌女侠主持西北各省的贡物,这次全靠她俩夫妇,才把乔老怪打跑。”众人哄然喝彩,纷纷向霍天都夫妇、张玉虎、龙剑虹四人敬酒。张玉虎向龙剑虹微微一笑,说道:“咱们的赌赛,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

  于承珠道:“有一件事要向大家讲明,本来还有一份云南省的贡物的,是我们夫妇私自放走了。因为保护贡物的那位铁镜心,当年曾对我们义军有过很大的功劳。这份贡物算在我们的名下,等下分配贡物之时,请少分我们一份。”各路英雄大半知道铁镜心当年助义军脱困之事,何况又碍着叶成林与于承珠的情面,大家都没话说。

  周山民笑道:“铁镜心这小子最重名声,这次咱们让他在京城大大扬名,总算报答了他当年的一番恩德了。虽然用这种方法报答,我个人仍是不大赞同,不过,既然放走了他,也就算了。”歇了一歇,又笑道:“这次除了云南省的那份贡物之外,其他各省的都劫来了,可是事情还未了结,麻烦还留着呢!”劫了贡物之后,群雄如释重负,人人都在作回家的打算,忽听得周山民说还有麻烦,纷纷问道:“乔老怪给打跑了,官军也杀退了,还有什么麻烦?”

  周山民道:“这个麻烦不是敌人给我们的,是一些武林朋友给我们的。”太湖寨主柳泽苍嚷道:“给我们找麻烦的,还够得上朋友么?”周山民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顿了一顿,眼光望向于承珠说道:“于女侠,我不是说你,你别多心。云南省的算是例外,可是其他各省的也有许多托了人来说情,有好几位来说情的,还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呢。名字我不必说出来了,你们看这该怎么办?”河南老武师范子朋最为暴躁,首先嚷道:“这次各省保护贡物的人,人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拉起交情来,人人都有交情,谁叫他们替皇帝卖力,出了事情,这才各处请托,前来求情。哼,哼,若讲情面,各省的贡物都退回好了。咱们拼了性命为的什么?”洪泽湖寨主蒋平根也嚷道:“不错,咱们拼了性命为的什么?天下珍宝,只让皇帝老子一人赏玩,咱们的兄弟,就不用吃饭,不用穿衣么!铁镜心因为对义军曾有恩德,放过了他,也还罢了。其他的什么武林前辈,对咱们的事业置身事外,这回却来求情,哼,哼,不知道他们懂不懂得惭愧!”

  武当派的长老七星子也在座中,他的师侄孤云道人与屈九疑保护湖北省贡物,被张玉虎所劫,他本来也是想求情来的,这时眼见群情汹涌,每一句话都似利箭一般刺他。七星子禁不住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想道:“幸亏我听了于承珠的劝说,求情的话还没有向金刀寨主说出来,要不然,今天我这块老面皮可不知往哪里去放?”

  霍天都与凌云凤坐在一个角落,悄悄说道:“你瞧他们大叫大嚷的这股神气,好像他们的什么事业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事情,谁若置身事外都要受他们的讥笑。好在我这次也出了一点力量,要不然可真不敢坐在这里。”凌云凤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冷淡得令人可怕,这一瞬间,凌云凤忽然感到丈夫好像一个非常陌生的人一样,她费了很大气力才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冷冷说道:“在你看来,你的天山剑法才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事情吧?”霍天都感到了妻子话中棱角,颇觉伤心,说道:“你要我像他们那样疯狂,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么?那样的英雄有什么意思?死了之后,他们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后世?云凤,你真不应再和他们混下去了。再混下去,心似平原放马,易放难收,你就要满足于什么‘女侠’的称号,只顾闯荡江湖,终将一事无成的了!”话未说完,忽见凌云凤的头扭过一边,好像根本就不要听他说。霍天都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中,他们两夫妇准得又大吵一场。

  于承珠在闹哄哄的声音中站立起来,说道:“各位英雄,请听我一言,劫贡物是为了义军,这和江湖一般的劫镖大不相同,有些人想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请托武林前辈来向我们求情,这个情面是讲不得的。除非是对我们义军有好处的,即是说,不要那份贡物比要了利益更大的,那才可以讲情。”柳泽苍瞪眼说道:“于女侠,你们夫妇做的事情,我一向佩服,这话我却不大明白。”

 

  于承珠道:“举例来说,不要云南省的贡物,不单单是为了铁镜心对我们的义军曾有恩德,也因为铁镜心是沐国公的女婿,云南大理的段澄苍早已自立为王,他是赞同我们的事业的,若然将来天下纷乱,我们在大理也可以保有一角基地。为了段澄苍的缘故,我们要笼络沐国公,不让沐国公兴兵打大理。为了拉拢沐国公,我们才放过铁镜心。这是一个例子。”周山民想了半晌道:“到底是你的师父深谋远虑,刚才我所说不赞同的话,现在收回。还有什么例子?”

  于承珠说道:“浙江省的贡物,也请发还。浙江巡抚与我们订了三年休战之约,三年休战,我们可以少死许多人,这比得浙江一省的贡物有好处得多!”周山民面上一红,说道:“浙江省的贡物本来插有你们的令旗,是我不明所以,还以为那令旗是偷来的,故此叫人劫了,想不到其中有此缘故!”

  保护浙江省贡物的那两个镖师——屠刚、褚霸,因为周山民怀疑他们的令旗是偷来的,在劫贡物之时,破例的将他们擒回山寨,欲待问明之后再行发放,如今得到于承珠的证明,周山民问群雄意见,其中十之七八赞同发还,周山民便将浙江省的贡物捡出,将屠刚和褚霸连同释放,屠、褚二人喜出望外,向周山民、于承珠一再道谢,周山民索性再卖一个人情,派遣手下护送他们下山。

  这件事情处理之后,周山民笑道:“承珠,你还要替什么人说情么?”于承珠正色道:“我还替许许多多人说情呢。”此言一出,群雄不禁愕然,于承珠笑道:“诸位放心,我的说情与那些武林前辈受请托而来的说情,大大不同。也不会再请周寨主发还任何一省的贡物了。”周山民奇道:“那么,你说的却是什么情?”

  于承珠道:“我刚才说过,咱们这次劫各省的贡物,和江湖上一般的劫镖大不相同,要讲私情,托人讨还,那是不可以的!”群雄叫道:“对呀!”于承珠道:“可是咱们的队伍号称义军,虽然事出必要,但能够避免损害别人,也总得替别人着想。”许多人叫道:“那也对呀!”于承珠道:“这次有许多镖师受各省督抚的聘请,保护贡物,他们不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人,也不一定是存心和咱们作对,可刚好碰上咱们要劫贡物,就叫他们下不了台。”好些人叫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呀!”于承珠道:“那些请托武林前辈向咱们求情的人,我想,不单是为了他们的面子,最主要的恐怕还是为了他们的身家性命,失了贡物,担当不起!”此中关键,人人心中知道,有若干人且是和某些保护贡物的人有关系的,不过为了顾全大局,没人敢说出来。柳泽苍大为不满,嚷道:“于女侠,依你所说,是不是为了顾全他们的身家性命,咱们都将贡物双手奉还?”

  于承珠摇手道:“当然不能奉还。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不必劳动大家,只要几位有胆量的武功高强之士与我一同进京,我有法子要皇帝老儿不敢追究各省贡物被劫之事!”此言一出,群情耸动,有人问道:“是不是来一套留刀寄柬的把戏,威胁皇帝老儿,叫他吃哑巴亏?”“哎呀,皇宫大内,岂比寻常?这套把戏可玩不得!”“不要说进皇宫啦,咱们刚劫了贡物,再到京城,无异自投罗网!”登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于承珠道:“我所想并不是留刀寄柬的把戏,这法子恐防泄露,暂时不说出来。不过,危险之处,却也不在留刀寄柬之下,所以我才说要几位有胆量的武功高强之士与我同去。”七星子首先叫道:“我去!”张玉虎、龙剑虹跟着叫道:“我们也去!”还有几个人嚷着要去。凌云凤回过头来,一言不发,静静的望着霍天都。

  霍天都冷笑说道:“你要我也去么?”凌云凤道:“去不去由你自己,我不求你。”霍天都道:“你说,你是不是想去?是不是希望我和你一同去?”凌云凤道:“不错,我是想去。你能同去。那是最好,要不然你就先回天山。”霍天都叹口气道:“你快要忘记我是你的丈夫了。”凌云凤道:“正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我才希望听到别人称赞你,不但称赞你的剑术,也称赞你的侠义。别人叫你一声霍大侠,我面上也有光采。再说承珠姐姐与我情同姐妹,她现在正需要有本领的人帮助她,难道你好意思让她一人冒险?”霍天都冷笑道:“这里有的是大侠、小侠、英雄、豪杰,用得上我么。没事的时候你嘲笑我,有事的时候却要求我?哼哼,英雄侠士,值得几钱一斤?想不到你隐居天山这么多年,仍有此等世俗之见。你可知道,天下侠客多的是,天山剑法就只是咱们一家!”凌云凤气得面色铁青,这时聚义厅中仍然在此起彼落的争着叫“我去,我去!”凌云凤在这样闹哄哄的气氛中,忽然感到非常寂寞,非常伤心,她对霍天都的怒气反而消失了,但换来的却是一种深沉的绝望与悲哀,连她自己也觉得可怕:“为什么我竟然对天都不生气了?”要知在夫妻之间,生气并不可怕,吵架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忽然发觉自己对对方冷漠,感到绝望之时,那就无可挽回了!

  霍天都其实也是因为一时负气,故意用挑衅的口吻想挑动妻子和他吵架的,不料凌云凤忽然平静下来,令他大出意外。霍天都怔了一怔喃喃说道:“我不去,我也不许你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管得了这许多!云凤,我是为你好呵,你若还有夫妻情份,趁早与我回去了吧。”凌云凤柔声说道,“天都,我现在真的得好好想一想了,今晚我和你仔细谈谈。现在别说了吧,叫人听着笑话。”

 

  大厅里的声浪渐渐静了下来,周山民道:“有十七位兄弟想和你去呢,承珠,要不了这许多吧?”于承珠道:“要不了这许多。”周山民道:“好吧,那么挑选谁去,由你决定好了。”于承珠道:“反正是明天动身,容我今晚想想计划,看是需要多少人去,需要哪几位去,明天早上我再一个个通知。”

  会议散了,接着是在山寨之中,大摆庆功筵席。七星子找到于承珠,说道:“于女侠,我的两个师侄还在翦长春手中,我是非去不可。”于承珠笑道:“正要借重前辈,当然有你一份。”七星子大为高兴,再找周山民说话去。于承珠在角落里找到霍天都夫妇,她心中正在奇怪:“以凌云凤的脾气,她为什么不争着要去?”待见到他们两夫妇的神情,于承珠一下子就明白了。

  于承珠道:“霍大哥,你不去和金刀寨主喝杯酒么?”霍天都淡淡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这庆功酒我已喝得甚为勉强,怎好挤进你们豪杰丛中?”于承珠笑道:“霍大哥哪里话啊?金刀寨主适才已一再说了,这次劫得贡物,全仗你的大力。”霍天都道:“那是云凤的功劳,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听她的差遣罢了。”于承珠笑道:“夫妻一体,彼此同心,联剑御魔,合创奇功,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霍大哥,你不欢喜应酬,至少也得与我喝一杯饯行酒吧?明日我上京都,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方能见到你们了。想你们也快要回转天山了吧?算是我给你们饯行也好,你给我们饯行也好,且借寨中美酒,咱们痛饮三杯!”凌云凤眼圈一红,欲说又止。于承珠道:“姐姐的意思,我已明白。多谢你的好意,我们人手已够,不敢再麻烦你们两位了。”霍天都还有点担心于承珠开口求他,不便拒绝,听她这么一说,心头的一块大石,登时放了下来,对妻子笑道:“承珠对你真是体贴,这杯酒咱们理该敬她,祝她马到成功。”凌云凤什么话也没有说,举起杯就把酒喝干。

  于承珠斟满了三杯酒,说道:“霍大哥,这一杯我祝你的天山剑法早日练成。”说中霍天都心坎,他立即喝干了,并回敬了于承珠一杯,道:“烦向尊师致意,说我霍某多谢他曾经指点之恩,但愿不负他的期望。”于承珠再斟满了三杯酒,笑道:“这一杯我祝你们夫妇和好,百年偕老。”霍天都举杯喝了,凌云凤却不伸出手来,于承珠道:“凌姐姐,你怎么啦?”凌云凤道:“没什么,我稍为感到有点不舒服。”于承珠道:“不舒服这一杯你也得喝。”凌云凤道:“好,但愿如你所说。”终于勉强的把这杯酒喝了,叹口气道:“哎哟,我想不到这是一杯苦酒!”霍天都正在兴头,听不出她话中含意,笑道:“看来你真怕要去看看医生了,这酒香甜得很,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变苦了?”于承珠再斟满了酒,道:“这第三杯酒,希望我们将来还有再见之日。”凌云凤马上把酒喝干,说道:“现在好一点了,不错,这杯酒很香。”霍天都不大想喝,不过终于也喝了。

  这一晚山寨中直闹到三更,霍天都与凌云凤不待席终,便溜出去。据后来张玉虎说,他那一晚与龙剑虹到树林中散步,隐约听到他们两夫妇好像争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