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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苏枝儿被吓了一跳,然后被口水呛到,使劲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声音隔着口罩,有点闷。

  屋内又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枝儿想,哑巴也是会咳嗽的吧?是吧?

  “我最恨别人骗我。”靠坐在榻上的男人闭着眼,黑暗中,他的声音清晰又冷戾。

  “你最好做一辈子的哑巴和瞎子。”

  不然呢?就让她变成真哑巴和瞎子?

  苏枝儿吓得裹成球。

  那边,房门口传来小和尚的声音,“郡主,吃药了。”

  呜呜呜,她不想吃药,她想出去。

  苏枝儿连滚带爬地滚下床铺,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着记忆朝门口跌撞着过去。

  她要回自己的屋子,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苏枝儿跌撞着摸到门,却怎么都找不到缝。

  缝在那里?这里这么黑,她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到。

  苏枝儿使劲摸,使劲找缝,使劲掰。

  “饭菜也放在这里了。”

  小和尚的声音再次传来,苏枝儿手下动作一顿。

  嗯?

  为什么声音好像是从对面传来的?那她现在站在哪里?

  手指轻挪了挪,苏枝儿摸到一个东西,软绵绵的,她伸手捏了捏,掐了掐,指尖磕碰到什么。

  “滚。”

  是大魔王的嘴,呜呜呜。

  -

  苏枝儿缩着指尖,又摸着地往另外一面爬。

  她摸到墙壁,蹲在那里不敢动了。

  完全看不到,她怕自己又摸到不该摸的,被剁了爪子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屋子里很冷,没有炭盆,就连她睡得那个床估计都是临时搬进来的,上面的被子薄的要死,完全不是人盖的,而且她的假貂和衣服都不在。

  好冷。

  除了冷,苏枝儿还饿。

  她猜测现在应该已经是早上了,只是里面挂满了黑布,一点光都不透。

  “咕噜噜……”肚子发出声音,这种事情是不受控制的,苏枝儿臊得面颊通红。

  她饿了,他不饿吗?

  小娘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一阵窸窣声响起,然后,那盏小小的,极其寒酸的小油灯就亮了。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榻上起身,走到了那盏小油灯边。

  小油灯被他点亮,散发出极其浅淡的,微弱的光。

  周湛然的脸被光色衬得更加苍白,他点完灯又躺了回去,像个沉溺于吸du的瘾君子,半点没有生气。

  苏枝儿试探性地起身。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她立刻要走,想起自己的瞎子设定,便开始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没摸到什么东西遮挡眼睛,就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露出一条细细的缝,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

  打开。

  没有人阻拦她。

  苏枝儿面露欣喜,她掀开食盒盖子,里面的饭菜都冷了,苏枝儿拿起一个素包子,拉开口罩,咬了一口。

  唉,包子还是要热热的才好吃啊。

  苏枝儿偷偷朝里面望,男人背对着她,像是已经睡了。

  苏枝儿拿起另外一个素包子,又是小心翼翼地挪,挪到那盏可怜的小油灯下,把包子隔空放上去。

  能不能烤热点?

  -

  当肖楚耀往礼王府送完信回来给自家主子禀告的时候,就见那位长乐郡主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古怪东西,正哆哆嗦嗦地站在小油灯边……烤包子?

  肖楚耀:……

  不得不说,看到这位长乐郡主,总是让肖楚耀想到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是自家主子苦苦追寻了半年之久的人。

  或许就是这份熟悉感,才是这位长乐郡主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烤包子的原因吧?

  肖楚耀想到这里,下意识去看他家主子。

  似乎心情不错?

  男人蹙眉看来,眉间凶戾不减,只一个眼神杀就把肖楚耀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肖楚耀:……他错了,心情很凶。

  苏枝儿看到肖楚耀,正想打招呼,她想到自己的瞎哑人设,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为了防止她乱说话,苏枝儿赶忙蹲下来闭着眼睛拉开口罩缝隙把包子塞进去啃。

  肖楚耀:……好假的演技,可这位郡主似乎觉得自己演的非常可?

  苏.奥斯克小金人.枝儿啃了一个冷冰冰的包子,肚子里稍微有点存货,就想着要出去了。

  她不知道太子把她留在这里是干什么。

  他应该没有认出她,不然她的脑袋怕是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苏瞎子径直要出门,被肖楚耀拦住。

  “郡主恕罪,等三日过后一定会将您完完整整送回礼王府。”肖秘书一向是替自家主子擦屁股的。

  哦,不只是是擦屁股,他还会帮忙处理尸体。

  苏枝儿不听不听,她猛地下蹲要从肖楚耀抬起的胳膊下钻出去,被肖楚耀迅速抓住破绽,用脚拦住。

  苏枝儿:……

  苏枝儿蹲在那里,缩成球,不说话,也不看他。

  肖楚耀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那是他从苏枝儿住的厢房里拿过来的。

  因为苏枝儿中毒突然,被送过来也突然,临时住下来更是突然,所以她的厢房里基本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衣裳。

  行叭,总算能暖和点了。

  苏枝儿气哼哼的接过肖楚耀递给她的东西裹在身上,谨记人设的她还把裤子套在了身上,这样才显得她十分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

  肖楚耀:……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苏.一个人展示的舞台.枝儿:美滋滋JPG。

  苏枝儿沉溺了一下自己的天才小脑瓜,然后甩着胳膊上的裤脚就滚上了床榻。

  反正出不去,不如先咸鱼。

  滚着滚着,苏枝儿的裤袋子里掉出来一个什么东西,苏她摸了摸,嗯?是她的眼罩。

  她把眼罩戴上去,眼前瞬间黑漆漆一片,只剩下眼下一条缝隙,能看到路。

  这样装瞎子真的更方便了耶。

  “郡主,您没喝药?”肖楚耀眼尖地看到了放在门口的药碗。

  苏枝儿:……肖秘书你管这么宽的吗?太平洋是你家?

  “郡主,喝药吧。”肖楚耀亲自把药端进来。

  苏枝儿听到这声喝药,自动脑补了武大郎下场。

  好吧,是她多虑了。

  苏枝儿犹豫着捂住口罩,然后想起那张芝麻饼脸悬赏单,又释然了。

  虽然释然,但苏枝儿还是保持着几丝警戒心。

  她背对着男人,拉开口罩一角。

  药热的时候难喝,冷的时候更加难喝,苏枝儿捏着鼻子往下灌也灌不下去。

  “呕……”

  被苏枝儿吐了好几口苦药汁的肖楚耀无奈,只能道:“我让人替郡主重新煎一副药吧。”

  苏枝儿趁机道:“饭菜也热一下。”

  肖楚耀:……

  他真是第二次见到能在自家主子面前如此无畏无惧,大吃大喝的女子了。

  -

  苏枝儿终于吃上了热菜热饭,还是托肖楚耀的福。

  她啃着热包子,直觉热泪盈眶,那眼泪都快从眼罩里面流下来了。

  吃完包子,捏着鼻子喝完药,苏枝儿看着房门重新被关上,然后她又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嗯?为什么?

  为什么会上锁?

  “殿下,属下晚上再来。”

  肖楚耀伺候完郡主就走了,并且忘记了自己前来的初衷是禀告自家主子事情已经办成,只等礼王府那边回应。

  苏枝儿一脸懵逼地坐在她的小床床上。

  为什么要把她跟他锁起来?

  啊不对,锁得好像只是小花,她似乎是顺带的。

  苏枝儿又歪着躺下去。

  她身上暖和了一点,肚子也吃饱了。

  人吃饱了就犯困,苏枝儿迷迷糊糊睡过去。

  你别说,整个屋子乌漆嘛黑的真是太适合睡觉了。

  苏枝儿一觉睡醒,刚刚把眼罩摘开一只眼睛,又迅速盖回去。

  榻上的男人一动未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苏枝儿想,他是不是没吃饭?

  人不吃饭大概能活半个月,可是不喝水的话,估计最多只能撑一个星期了吧?

  苏枝儿没看到小花起来喝水,他就像是个雕塑般,没有了喝水吃饭的欲望,仿佛早已辟谷,只等羽化登仙。

  哈,又不是修仙文。

  苏枝儿心里涩涩的,从前的小花也挑食,可如果是她递给他的,他会乖乖吃。

  还被她养出了奶膘。

  可现在呢?连肉都快没了,哪里来的奶膘?

  苏枝儿看着桌子上那个崭新的食盒。

  她的那份已经吃完了,这份是小花的。

  肯定已经冷了。

  冷了一定就不好吃了。

  他现在不吃饭,说不定胃也不好,那就更不能吃冷的了。

  苏枝儿的思绪开始放飞,突然,男人动了。

  她赶紧盖好眼罩。

  男人从榻上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哦哦,喝水。

  苏枝儿仰着小脑袋,用眼罩缝隙偷窥男人的动作。

  作为经过皇家贵族学院专业礼仪培训过的太子爷,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言说的贵气。

  苏枝儿不自觉被他的动作吸引。

  她看着那水珠顺着男人细薄的唇角往下淌,略过脖颈,浸湿衣襟。

  画面安静到沉默,像是无声的默剧。

  在这样的气氛下,男人身上的戾气似乎消散,透出另外一股,魅惑的,孤独的,寂寥的冷。

  深邃而浓厚的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无法言语的黑暗痛楚,无边的寂寞,将他压在这个窒息的世界里。

  没有人会信任他,关心他,爱他。

  明天是折磨,是恐惧,是全身都抗拒的存在。

  周湛然放下茶杯,一转身,猩红的眸子正对上苏枝儿那只悄悄从眼罩里露出来的眼睛。

  她还戴着那个遮住大半张脸的古怪东西,可正是因为那个东西,所以格外突出她那只眼睛。

  眼罩歪斜着,虽只露出一只眼,但那眼睛澄澈干净,像永远不会被弄脏的银河星光。

  男人眸色一暗,朝她走去,双眸之中的猩红浅浅印入苏枝儿那只眼中,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凶兽盯住的猎物,只剩下颤抖。

  男人的指尖又触到了她的眼睛。

  从眼罩的缝隙里伸进来,缓慢拉开。

  苏枝儿的心跳狂跳,她用力闭上眼,企图躲避男人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睛上面的束缚霍然一松。

  苏枝儿却还是不敢睁眼,她等了等,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面前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只有一个抢了她的眼罩戴上,重新躺回了榻上的疯子强盗。

  苏枝儿:……

  行叭,仿佛捡回一条命。

  眼罩没了就没了,她还能再做,命没了可没有第二条。

  苏枝儿安慰完自己,就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那边,男人躺在榻上,依葫芦画瓢,小巧精致的眼罩戴在他脸上,更衬得他五官出众而精致。

  只是他的表情太冷,冷到像是北极冰。

  用绸缎缝制出来的眼罩软绵绵地压在他的鼻梁处,他呼吸之际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那是最上等的熏香料,只有皇室才能用。

  男人略显烦躁,抬手要揭开眼罩,却在指尖触到时又顿住。

  耳罩刚刚从少女脸上摘下,暖融融的,带着温度。

  男人动作一顿,手缓慢放下。

  心中的排斥和暴虐并未展现出来,反而像是被意外抚平了一些。

  可男人的眉心却越皱越紧。

  -

  男人难得才能睡着。

  这半年来,他一向是浅眠。

  这个眼罩似乎真的不错,让周湛然陷入了一段难得的深度睡眠,只是没有一会儿,他就被一个声音吵醒了。

  “咔嚓咔嚓……”

  男人烦躁起身,朝噪音制造点看过去。

  幽暗小油灯下,小被子拱起,里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小老鼠在偷食。

  男人伸手揉了揉额角,眼罩被他扯下扔在榻上,他赤脚起身,气势汹汹的过去,猛地一下扯开小被子。

  被子里,困得眼睛打架却依旧在啃小米饼的苏枝儿猛地一惊抬头看去。

  男人阴沉着脸,一副睡眠不足想要杀人的样子。

  苏枝儿颤抖着,口罩上面被她剪了一条缝,小米饼就从这里塞进去。

  气氛诡异而尴尬以及恐怖,苏枝儿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

  她哆哆嗦嗦的把沾着自己牙印和口水的小米饼呈了上去。

  活像个抢劫的小媳妇。

  周湛然低头,看着那个被咬出了一个月牙形状的小米饼。

  -

  小米饼是苏枝儿意外从衣服口袋里找出来的。

  这个东西容易上火,王氏一向不让她多吃,她就只能藏在衣服口袋里。这里藏一点,那里藏一点,反正冬天不容易坏,最关键的是不用自己洗衣服,脏了都不怕!

  苏枝儿没想到肖楚耀给她送过来的衣服里还有两块。

  她饿得睡不着,只能起来啃米饼。

  苏枝儿自认为自己声音很轻,还怕打扰大魔王休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吃。

  可没想到,大魔王依旧闻声而来,而且似乎因为一块小米饼就想杀了她!!!

第35章

  大魔王当然不会稀罕苏枝儿的小米饼,他动了动指尖,眸中涌起黑浪,似乎想要掐死她。

  苏枝儿迅速扔掉小米饼钻进被子里,不敢冒头。

  “咔哒”一声,男人的脚踩过小米饼,重新回到榻上。

  捡回一条小命的苏枝儿从小被子里偷偷露出一只眼,心疼万分地看着自己被踩成渣渣的小米饼。

  可惜了。

  -

  没有了小米饼的快乐,苏枝儿变得不太快乐。

  再加上那蘑菇毒实在是厉害,因此苏枝儿躺在床铺上浑浑噩噩,冻得发抖。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苏枝儿享受惯了十几个丫鬟的精心伺候,现在再度堕入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境况,难免就有点手忙脚乱。

  第二天天亮了,素斋送来的时候苏枝儿没胃口,等她有胃口了,小食盒里面的饭菜又冷了。

  大冬天的,苏枝儿不想吃冷食,她选择睡觉。

  没有了王妈妈的嘘寒问暖,苏枝儿就像是个小废物一般没有了生活自理能力。活生生躺了一天后,她又开始想呕吐了。

  可是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又吐不出来。

  苏枝儿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努力掩盖自己不舒服的事实。

  屋内的小油灯似乎又要暗了,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暗暗计算着晚饭什么时候送过来,她可以趁着那个时候去外面呕吐一下。

  苏枝儿强忍着恶心躺在那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吐!

  呕,更恶心了。

  小娘子窸窸窣窣的滚来滚去不歇停,本就烦躁的周湛然额间暴戾之色突起。

  正在此时,房间门被敲响,一道苍白和蔼的声音响起,“殿下,郡主,老衲前来诊脉。”

  一屋子里两个病人,一个疯子,一个中毒,老和尚说完,就自己开锁进来了,完全没有主人家没说进,就不能进的自觉性。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老和尚身后是晨曦的光。

  苏枝儿看到老和尚,就像看到了新希望。

  她努力朝老和尚暗示,不是同一病种的不应该放在一起。

  老和尚却没有明白苏枝儿的疯狂暗示,只是朝她询问道:“郡主觉得眼睛不舒服?”

  苏枝儿:……没事,就是有点抽疯。

  她觉得再跟男人关下去,她也会疯。

  “郡主可有好好吃药?”济源大师先替苏枝儿把脉。

  苏枝儿点头。

  济源大师却突然皱起了眉。

  不怕医生笑眯眯,就怕医生突然把眉皱,并且让她想吃什么吃什么。

  苏枝儿忍住自己询问的病情的冲动,等济源大师说话。

  大师道:“不行了。”

  苏枝儿:!!!她只是少吃了两顿饭怎么就不行了?她今天晚上补上还不行吗?

  “毒素未清,还是需要扎针。”

  啊,原来是这件事啊。

  苏枝儿轻轻吐出一口气,扎针就扎针,勇敢枝儿,不怕扎针!

  苏枝儿偷偷的给自己加油打气,并乖巧的自己褪了罗袜。

  济源大师却犯了难。

  “郡主能自己按着吗?”

  苏枝儿也想起了自己的脚会偷跑的事,点了点头,用手按住自己的脚。

  济源大师摊开自己的银针包,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苏枝儿盯着那银针看,她用力按住自己想要逃跑的脚,拼命告诉自己不能逃,然后在银针即将着陆的时候,自己的脚终于还是带着手一起逃了。

  苏枝儿:……

  济源大师:……

  好难哦。

  怎么办呢。

  苏枝儿露出无辜的神色。

  济源大师叹息一声,“郡主,请把脚放下来。”

  苏枝儿呐呐的用手按着脚,把它放了下来。

  她想跟济源大师说,要不你趁着我的脚不注意的时候扎进去?

  可她想起来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济源大师沉吟半刻,朝躺在另外那边拒绝治疗的大魔王开口了,“殿下,不如您来按着?”

  苏枝儿:!!!大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男女授受不亲啊!人类跟大魔王更加授受不亲啊!

  “郡主放心,隔着被褥,不会有肌肤之亲。”济源大师作为一只断绝红尘的秃驴,想法总是如此简单而直接。

  不碰到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