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语真转头看去,付黎说到一半的话停住,“你……怎么哭了?”

  顾语真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全是泪水,才意识到自己哭了,难怪风吹过来,脸上有些疼。

  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迟缓,忽然再也压不住情绪,慢慢蹲下来,眼泪很快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上。

  就算做好了准备,可听到他曾经那么喜欢那个女生,还是会难受。

  付黎反应过来蹲下身,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和李涉谈过吧?”

  顾语真连忙摇头,“不是,我和他只是认识的朋友,我是听到他们说起那些曾经,想到我暗恋的男生,有些难受……”

  顾语真声音都有些哽咽,视线都模糊了,却还是得撇清,她也不想让那个女生多想,让他为难。

  付黎这才知道姜伊说的是真的,当时酒局上,姜伊还是取笑的语气说她刚签的新人,暗恋一个男生十年这件事,没想到……是真事。

  付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柔软不少,“你啊,傻子一个,哪有人暗恋一个人这么久,十年青春啊,都白费了。”

  顾语真四肢都有些僵硬,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泛上来让她透不过气,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其实不在乎白费不白费。

  只要他能得到喜欢的人,也不枉费她现在这么难受……

第24章 就他嚣张吗

  早上阳光照过来,让顾语真有些睁不开眼睛,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自己的眼睛,果然肿了。

  “真真,你和付黎哥被拍了!”小鱼匆匆忙忙过来,拿着手机怼到她面前。

  顾语真听到这话瞬间清醒过来,当即拿过手机,小鱼直接登录的是她的账号。

  提示转发评论点赞私信的红色数字,连续不断地往上跳动,根本没有看的机会。

  顾语真随便点进去一个,长篇大论地骂,有的还攻击她的年龄,说付黎比她小三岁,她竟然敢老牛吃嫩草,没脸没皮。

  顾语真再点进去几个,骂得就有些难听了,她没有再看。

  小鱼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我已经联系锡渊哥了,锡渊哥说不是大事,让你安心睡。”

  顾语真松了一口气。

  小鱼也有些感慨,“还好我能跟着你一起过来,大公司就是稳,这种公关危机都不当成事。”

  顾语真笑了笑,“快拿冰块给我,我眼睛肿得都看不见你了。”

  小鱼这才发现她眼睛肿得好严重,尖叫了一声,慌慌张张去冰箱拿冰块。

  顾语真无奈一笑,退出去看了一眼话题,果然被拍到的照片已经顶上去,而且位置一直在往上升。

  不过拍到的却只是两个人站在路上的照片,没有特别让人误会的举动。

  顾语真想了想就明白了,张锡渊应该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直接把摸头和她哭的照片全买下来了。

  等热度上去大半天,维持到最热的时候,才和付黎那边团队同时发了同组艺人聚餐合照,澄清是剧组聚餐。

  接着再联系营销号,放一些似是而非的小料,把他们感情弄得扑朔迷离,似真非假。

  既能继续拉住CP粉,依旧在磕,而各自的粉丝也不会觉得他们真的在谈,乐得有热度。

  剧还没有播完,热度又上去了一层,数据几乎是翻倍地涨。

  付黎的热度更上一层楼,连带着她也水涨船高。

  张锡渊果然是大牌经纪,走的都是险中取胜,不放过一丝热度,哪怕已经很久没有做经纪人,经验依旧老道。

  当然这些事根本不需要她来操心,热度随之而来的是不停歇地忙碌。

  顾语真连续一个多月没有休息,广告代言,综艺采访进组,几乎忙到脚不沾地,才有了半天休假。

  顾语真看着册子上项链,一抬眼就看见对面提着购物袋出来的男人,是之前那个外国男人,Brennen。

  因为忙碌,顾语真几乎没有时间去想那天的事,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感觉,现在又突然回来。

  她翻册子的手微微一顿,正要收回视线,就看见张梓舒从店里面出来。

  这次她变化很大,长发剪成了短发,白皙的脖颈后还纹了文身,红唇明艳,十分个性。

  她上前挽住男人的手,笑着亲了他,男人搂过她的肩膀,两人相互调笑着往前走去。

  “顾小姐,您喜欢哪一款,我都可以调出来给您看?”前面的服务人员开口问道。

  顾语真几乎没有时间管,放下挑选款式的册子,起身几步出去,仔细看,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这相互依偎的样子,完全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她这明明是真的在谈……那他呢?

  顾语真有些不明白,她都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而且也明显是喜欢李涉的,为什么又和别人在一起?

  “真真,咱们还购物吗?”小鱼见她盯着外面商场看,有些疑惑。

  顾语真摇头,拿起墨镜带上,“不买了,我们先回去。”

  等回到酒店,顾语真看着手机发呆,他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要失去联系,就等于她的人生里不会再出现他这个人。

  顾语真安静坐一会儿,登上游戏,王泽豪果然在线。

  她一上去就邀请了他。

  王泽豪马上拉她进游戏房间,房间里有了几个人,没有他。

  他的头像也是灰的,她点进资料看了眼,他近期都没有上线。

  顾语真微微抿唇,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抖动几下,王泽豪发来消息。

  毫猪上学:‘天上下红雨,篮球今天竟然上线邀请我们玩游戏。’

  顾语真突然有些愧疚,她也不是来玩游戏的。

  看篮球:‘工作太忙没时间玩,今天休假半天就上来了。’

  一只青蛙:‘我靠,只有半天吗,太惨了吧。’

  一张嘴:‘都只有半天了,就别废话了,赶紧开局。’

  王泽豪直接开了游戏,在游戏里开语音说话,“篮球,你到底什么工作,只有半天休息,挖煤矿吗?”

  一只青蛙:“挖煤矿没这么惨。”

  顾语真有些想笑,打字回复,‘我当了演员。’

  王泽豪:“当演员?篮球,你是不是长得很帅?”

  一张嘴:“能拍戏肯定是大帅哥,那怎么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是不是你太被动?”

  顾语真看到这话,手里操作的英雄停顿了下。

  一只青蛙:“你嘴可以再损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张嘴:“我嘴损关你什么事,丑玩意儿。”

  一只青蛙:“啊呸,老子比你帅多了!”

  王泽豪打断他们,“别贫了行吗,别人都打到家里了!”

  顾语真忍不住笑出来,等他们贫完了,她才轻轻打字问,‘涉哥呢,怎么没上线玩?’

  麦克风里忽然安静了一阵。

  王泽豪半天才开口,“唉,别提了,涉哥被家里关禁闭了。”

  顾语真微微一愣,‘关禁闭,他怎么了?’

  “就几年前在部队出了点事,然后出了事,弄出个一死一残,明明都是一起的,事情全赖涉哥头上。前一阵,李叔去参加席面,被周家晚辈当面提这事,李叔气得骗他回去动了家法,李叔是部队里出来的,下手那个狠啊,几天都没下来床。”

  一张嘴:“怎么回事啊,那事还没完没了了?”

  王泽豪叹了口气,“你还就说对了,就是没完没了了,估计要赖一辈子,涉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别人这样说,这事赖谁身上可都不好受。”

  语音里安静了一瞬,显然都是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事。

  顾语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陪他们打了几局游戏,就找借口下线了。

  她打开和李涉的聊天对话框,里面还是他们一年前的聊天记录。

  他问她想去哪里玩?

  正好那段时间他忙完了,可以带她出去玩上几天。

  顾语真慢慢往上翻着聊天记录。

  李涉做男朋友的时候,对她真的很好,只要空下来,他就会带她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他很少有不会玩的东西,什么都上手快,教她玩也很有耐心。

  顾语真想着心口有些胀胀的,她慢慢放下手机,想到在商场看到的亲密画面,叹了一口气。

  -

  签了张锡渊以后,要参加的活动和宴会就多了很多。

  他带人很用心,每次去宴会,会直接带她去认识人。

  顾语真好在参加过这些宴会,比第一次参加熟悉了很多,而且现在已经有固定的造型团队,根本不需要她费心苦恼穿什么。

  白色大理石柱,入目巨大的落地玻璃,大门入口巨大水晶灯折射出光芒。

  张锡渊几乎谁都认识,也有很多人会问候他家中长辈。

  顾语真才发现这并不是圈里人的宴会,而是政商界的人都有。

  顾语真意识到这点,说话更加小心,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香槟桌那边,似乎觉得很无趣,长裤黑T恤,休闲随性,整个人修长清爽,这么沉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味道,莫名吸引人。

  顾语真注意他唇色有些苍白,忽然想到王泽豪说的话,不知道他现在好些了没有。

  她正看着,他忽然抬眼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显然刚才早就看到她了。

  他眼里神情有些淡,显然没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顾语真手指微微捏紧手里的酒杯,她还是第一次被他用这样冷淡的眼神看着,比陌生人还不如。

  顾语真心里莫名有些堵。

  张锡渊说话间也看到李涉,转头看来,温和道:“你去和同学打个招呼吧。”

  顾语真点点头,她其实也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寒暄,有机会离开一下当然不会拒绝。

  她往那边走去,并没有去打扰他的想法,而是准备找个地方坐一坐。

  才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讨论,“李涉怎么敢来,不是说今天周言砚也会来吗?”

  “他爸押着他过来的,我看一会儿估计是要押着去道歉。”

  “他那混不吝的性格会道歉吗?要道歉早道歉了,周言砚那样优秀的人被他害成这样也是可惜。”

  “这样都算好了,另一个都死了呢,还不是家里有背景,拿他没办法。”

  “这些纨绔子弟二代出来的就没几个像话的,这个还临阵脱逃,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顾语真脚步一顿,抬头就看见李涉看着桌上的香槟没有说话。

  他们说话声音不小,他肯定听见了,他额发微微垂下,难得看出些许脆弱。

  顾语真看见他有些苍白的唇色,忽然心疼。

  李涉安静站了片刻,转身去了外面。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快步追上去,外面是花园露台,三排大门并排开着,楼下是一片花海,铁艺栏杆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

  李涉看见他没有理会,只是靠在栏杆旁点了一根烟。

  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安静地在看风景,看见他过来,犹豫了片刻,手推着轮椅往他那边过去。

  顾语真停下脚步,没有过去。

  年轻男人看上去苍白虚弱,显然不常外出,他推着轮椅到他面前,笑得有些苍白,“好久不见,阿涉。”

  李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头继续抽烟。

  年轻男人似乎没在意,又开口说,“他们说的话肯定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

  李涉听到这里看了他一眼,“那你就去和他们说清楚,究竟是你们来救我,还是我去救你们。”

  周言砚面色瞬间苍白,慌张地去拉他,“阿涉,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不该丢下你,但求求你不要说,我已经这样了,再背那样的名声,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李涉没有说话,抽手回来。

  周言砚真的慌了,开口决绝,“阿涉,兄弟一场,如果你真的说了,我还不如直接去死。”

  李涉笑了下,似乎懒得和他多说,按灭了烟,转身进去。

  周言砚很安静地坐着,只是盯着李涉出去,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似乎才恢复了平静。

  他掉转轮椅往回,却看见了顾语真,神情闪过一丝慌乱。

  片刻后,他马上恢复平静,似乎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开口问,“请问你是?”

  顾语真想到刚才李涉的神情,想起他时常沉默,想起他爸爸失望伤人的话,就说不出的难受。

  她看了这个人很久,“你背不了这样的名声,难道就让他背吗?”

  周言砚面上的温和有一瞬间的停滞,片刻后,他很平静地开口,“他现在总比我好,他又没有断掉双腿?”

  顾语真心里怒火突然起来,可看到他下面空荡荡的双腿,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强行控制下来开口问,“可这件事你明明可以一句‘不关他的事’就能说清楚,为什么要他背?”

  周言砚看向她,没有再开口。

  “你也说兄弟一场,何必利用他的好绑架他?”

第25章 就他嚣张吗

  周言砚依旧沉默不言,像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他真的能理解李涉因为这些遭受到什么,也不会拖了整整七年。

  顾语真看着他阴郁的样子,也担心说多了他真的会去自杀,只能转身离开,里面已经没了李涉的身影。

  她微微叹气,拿起酒杯,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真?”

  顾语真转头看见刘爷爷,他拄着拐杖往这边走来。

  顾语真转身开口,“刘爷爷,您也在这?好巧。”

  刘爷爷看向远处几个老者,“老战友聚一聚。”他说着又看向露台外坐在轮椅的人,“你认识小周?”

  顾语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落在那个年轻男人身上,摇摇头,“不认识,只是听到一些事,觉得对我朋友不公平。”

  刘爷爷看了一眼周言砚下面空荡荡的双腿,“你也知道之前的事了?”

  顾语真准备喝酒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刘爷爷,“您知道?”

  刘爷爷拄着拐杖,想起当时的情形,似乎现在还有点后怕,“阿涉是奔奔救的,如果那个时候奔奔没有发现土堆里埋着人,估计今天就没李涉这个人了。”

  顾语真端着酒的手一僵,面色忽然有些苍白。

  -

  连着半个月的阴雨天过去,部队也安排了外出训练任务。

  这次任务分十个小队,三人一队。

  李涉和部队里的两个兄弟正好组成一队。

  因为连续的暴雨,上坡湿雾路滑,开车上去很危险,只能下车徒步前行。

  三个人都是行动派,直接背上包,弃车往前走。

  李涉下了车,发现路边有细碎的泥土石子,和路上石子的颜色完全不一样。

  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山体,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再往前走,这些石子越来越多。

  李涉停下脚步,看向后面两个人,“这条路不能走了,泥土太软,这几天雨水下来,肯定会有滑坡,我们换别的路走。”

  周言砚看了眼天色,距离任务结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如果换路走,那就意味着胜利的结果是别人的。

  “不行,车已经不能开了,只能走这条近道,否则目标拿不到。”

  “目标重要,还是命重要,换路走。”李涉没有时间多废话,直接开口。

  “你觉得无所谓是你的事,如果你要换路走,那你自己换,我就走这条路!”周言砚看向旁边的赵钊,“你怎么样?”

  赵钊思考片刻,还是任务重要,“我还是走这条路吧。”

  李涉微微敛眉,有些不耐烦,“听不懂人话吗,山体滑坡了你们走得了吗?”

  “这只是你的判断,如果没有山体滑坡呢,我们的任务怎么办?”周言砚很坚定,不打算退让。

  “那要是有呢?”李涉慢慢问。

  周言砚没有再开口,转身就往前走。

  赵钊上前按上他的肩膀,“阿涉,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出点成绩让家里看吗,还是一起走吧。”

  李涉懒得多说,“我已经说很明白,要走你们走,别后悔。”

  赵钊见李涉不走,叹了口气,也不再开口,转身离开。

  李涉见他们不听劝,也懒得理会,转身回去,上车直接往另一个方向开。

  才没开多远,后面就传来山石滑落的声音,忽然,“砰”得一声巨响,山体滑下,巨大的烟尘滚滚,隔得远看得一清二楚。

  李涉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真倔!”

  他拿过车上的对讲机,掉头往回开,“你们怎么样了?”

  对讲机那边杂音,紧接着断断续续传来声音,“我们这边没事,就是阿钊手被砸到了,阿涉,你快回来,快叫部队!”

  李涉打开了车里的通知报警器和定位,猛踩油门,回到原来位置,拿过救援绳,下车跑回原来的小山路。

  山路已经被上面滚下来的石头堵住,这种情况很可能会发生二次滑坡,非常危险。

  李涉看了眼远处山体情况,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第二次坍塌。

  可能一分钟,也可能下一秒,只能和时间赛跑。

  李涉很快根据定位找到他们位置,在路下面一个拐角,正好有地方给他们躲避落下的石头。

  赵钊的手已经被压折,血顺着衣服渗出来,捂着伤口挣扎,“疼!”

  周言砚腿也受伤了,两个人一身狼狈。

  时间紧迫,李涉直接把救援绳绑在一边巨大的石头上,用力拉紧绳子,“快,我拉你们上来。”

  赵钊手伤得很严重,周言砚直接把绳子绑在他腰上。

  赵钊右手拉着绳子,双腿借力往上。

  李涉拉着绳子,使劲把人拽了上来,才上来远处山体又开始滑落。

  周言砚腿上受伤,根本没办法借力上来。

  李涉拽着绳子爬下去,让周言砚拉着绳子,让他踩着自己肩膀,直接扛起往上。

  上面赵钊拉住周言砚,才勉强把人拖上去。

  周言砚上去以后,两人又连忙扔下绳子,“阿涉,快!”

  可绳子才刚刚扔下,后面又一阵巨响。

  李涉头顶这块土壤猛然裂开,突然坍塌下来,他只能往里面空隙避,泥土石头哗啦啦往下直接埋住出路。

  李涉靠外侧半边身子被石头划伤,头被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阿涉!”上面两个人吓到。

  李涉头一阵晕眩过后,浓烈的血腥味传来,他才稍微清醒过来。

  “阿涉,你拽紧绳子!”

  周言砚和赵钊连忙徒手去挖土,可挖到一半,不远处又一块山石滑落,连地面都震动了。

  越来越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活埋。

  赵钊突然停下动作,伸手抓住周言砚的胳膊,“不能呆下去了,必须走!”

  李涉听到这话,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前面一块石头斜下来,正好成一个倒三角的空间。

  但他只能以很难受的姿势卷曲着,其余空间全部堵死。

  赵钊听到远处山体动静,“我们走!”

  “可是他会……!”会死的。

  “挖不出来的,快点!”赵钊拉他,“别管了,阿砚!”

  李涉伸手去拽绳子,虚弱到没有力气,“阿钊,言砚,我在下面……”

  周言砚听到声音,嘴巴张了张,到嘴边的话,却没有说。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牺牲一个人比三个人都死,哪个轻,哪个重,会算数的都能数明白。

  上面忽然安静下来,脚步声传远。

  李涉微微一顿,拉着手上的绳子,轻轻一拽就拉了下来,绳子上全是他手上粘腻的血液。

  那边没有人拉着。

  上面没有了动静,只有石头轰隆隆砸落,远处汽车启动声响,声音越离越远。

  “周言砚?赵钊?”

  没有人应。

  李涉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抓着绳子,有些茫然,视线里一片漆黑,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和越埋越厚的土。

  幽闭的环境下,濒临死亡的恐惧第一次笼罩下来。

  他紧紧拽着手里的绳子,整个人慢慢缩成一团,眼角慢慢湿润。

  -

  顾语真不敢再听,她无法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呆着,他那时才多大,却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还要经历可怕的人性。

  顾语真眼底有些热意,“那……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怎么说?去找人,两个人都没逃成,全都半死不活,这火冲谁发,找谁说,还不是得自己吞?”

  顾语真微微咬唇,有些苍白的唇硬生生被咬出血色。

  刘爷爷说到这,用力拄了一下拐杖,“这两个还是他从小就见过的,在部队熟起来,关系要好得不行,没想到商量好了丢下他,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老李,赵钊没了,估计这陈年旧事又要翻出来折磨人。”

  何止是翻出来,简直是又有一次把他推向那次,不止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人性的……绝望。

  他明明没有错,却一个字都不能解释,明明是兄弟背弃,却因为他们变成这样,而无法开口。

  “现在那两个人只剩下周言砚,说不定哪天受不住打击自杀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言砚是真的可惜,本来是周家后备役,多风光,现在变成这样,我要是被兄弟弄成这样,绝对反目成仇。”

  “周言砚做人体面,心胸宽,变成这样了还劝自家人不要去找李家麻烦,要是我,绝对让李涉赔一双腿过来。”

  周围看见周言砚出来,几乎没有停止人对李涉讨论,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认为就是李涉给李家丢了这么大的脸。

  李涉这样的天之骄子,从来顺风顺水长大,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不想看这个热闹?

  顾语真听着这些窃窃私语,慢慢调节呼吸,呼气。

  她才听了这些人几句,就已经压不住冤枉和愤怒。

  他怎么受得了这么多年被身边人不断的骂,他那时明明才十几岁。

  顾语真越想越心疼,可她那个时候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包里手机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她拿出手机,是林荍的电话。

  “荍荍?”

  “真真,霍圾有事找你帮忙。”林荍那边乖乖地说。

  顾语真有些疑惑,那边已经换了人接电话,温和开口,“语真?”

  “班长,有什么事吗?”

  “我打不进去阿涉的电话,应该出事了,能麻烦你去他家看一眼吗?”那边温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