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倏地一笑,也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对不起。”她视线空茫,盯着天花板的某一点,“今晚我听到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它唯一的用处,就是事后能够宽慰你们的心。”

林余星难过极了,“姐。是我不懂事。”

林疏月侧了侧头,看着弟弟怯懦苍白的脸,一下子又软了心。她叹气,坐直了些,“小星,这世上事,好的,坏的,容易的,困难的,件件不一样。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是我束缚你太多。”

林余星眼眶子都红了,“姐,是我拖了你后腿。”

他一哭,林疏月也跟着拧心,说到底,她和林余星之间,是相互扶持,是相依为命。话太浅薄,概括不了这份牵绊与情义。

林疏月微微叹气,“行了,爱惜自己,对得起自己。姐姐态度不好,也跟你道个歉。”说罢,她站起身,轻拍林余星的头,“早点休息,明早给你做排骨面。”

林余星扯住她的衣袖,抬起头,小声道:“我以后会听你话的。”

“听话啊。”林疏月笑意轻松,“那就先把药吃掉。”

事儿说开了,林余星气都顺畅了些,少年情绪简单直接,面色都回了温度。他去拿药,结果找了几圈都无果。

“怎么了?”

“糟。”林余星拍了下脑袋,无奈说:“药可能是落在他车里了。”

“谁车里?”林疏月也紧张了,不比别的,这是林余星的救命药。

林余星打了个顿,怕她听到钟衍的名字又不高兴,于是含含糊糊说:“他舅舅。”

林疏月愣了愣。

“你让我在外面等,我那时候心脏已经不太舒服。”林余星小声,“他舅舅扶我去车上休息,还找了药和温水。”

林疏月心情略复杂,平心而论,她不太想和魏驭城产生太多交集。但这些事累到一块,又有了不可避的理由。

药要紧。

林疏月不会联系钟衍,唯一能联络的就是李斯文。李斯文没多问,秒速将魏驭城的手机号发过来。并且又补了一条信息:

“魏董不在公司。”

林疏月没想这句话的深意,她拨通号码,短暂等待间隙,是出于本能的深吸气,指尖映在机身轻轻挠。体面的话术甚至都已想好。

三声长嘟音,魏驭城接了,很轻的一个单音节,“嗯。”

林疏月嘴唇微启,还没来得及开口。

男人低沉的声音抚慰这一夜凉如水,他说:“下楼。”

黑色奔驰停在梧桐枝叶下,车灯全熄,像黑黢野兽。她出楼道,魏驭城便下车。林疏月有所设防,停在安全距离,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魏驭城手上搭着黑外套,随手搁在车头。然后探身进后座,拿出了林余星落下的药袋。

“谢谢。”林疏月松了口气,语气由衷。

她伸手过去,没扯动,药袋被魏驭城拽住不松。

林疏月加了力道,魏驭城这回松了手。

两人面对面,身高差在月影下错落和谐。林疏月点了下头,“魏先生,再见。”

转身一瞬,魏驭城:“钟衍的情况……”

林疏月脚步停住,重新转过身,专业使然,很难不多想,“他回去闹腾了?是不是不觉得自己有错?不用道歉,我理解。他性格乖戾,耐心不足,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没想象中的强悍。”

林疏月停了停,秉着好聚好散的职业素养,依旧善意公正地提醒:“人本质都不差,我虽带他不多,但相处下来,钟衍没有那么不可救药。”

安静三秒,魏驭城说:“如果只是闹,倒简单。”

他的语气低沉,眼中情绪是隐忍的无奈,很容易把倾听者的思绪调动。

林疏月眉心果然跟着一紧,直觉联想到更坏的结果,“他还做别的?”

魏驭城没否认,神色不轻不重难以分辨。欲语还休,点到即止,很像默认的暗示。他没再多留,言辞也少,夜风里背过身,就这么上了车。

林疏月这一夜思来想去,心里都压了块石头似的。她见过太多案例,偏激性格容易导致自残、自杀等极端行为。在床上辗转半小时没睡着,林余星敲门探进脑袋,“姐,好像少了四盒尼可地尔。”

这药对心律失常有效,拿回来的时候,医生一再交待,得按时按疗程吃。

“我明天再问问。”林疏月说:“剩一盒你记得按时吃。”

林余星刚走,那边像是精准算好时间,信息跟着发了过来。

W:[还有药忘了拿。]

魏驭城在林疏月的手机里,是随手编辑的一个“W”字母。她此刻的心情与这字母形状如出一辙。起伏不定,忐忑未知。

如此一想,一切发生都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第二天,林疏月去了魏家。

她以为会见到钟大少爷狂怒失态的暴躁场面,但一进门,钟衍一身清爽,悠哉哉地站在餐厅里吃水果。他眼睛都瞪圆了,一半哈密瓜咬在嘴边,超大声地问:“林老师,你是舍不得我吗?”

林疏月:“……”

这跟昨晚魏驭城暗示的内容不一样。

不过钟衍是真高兴,“你怎么来了?就是放心不下我吧。你原谅我了吗?我给你加工资你肯定很满意吧?”

林疏月头大,“安静点。”

钟衍递过哈密瓜,“尝一块,特甜。”

“我是来拿药的。”

但钟衍和阿姨都不知道这回事。

钟衍认定,“不用找借口,你就是舍不得我。”

林疏月自己都想笑,点点头,“你高兴就好。”

钟衍的笑意真情实感,眉梢眼角上扬,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气质。林疏月忽然觉得,这也是很好的结果。

等了十分钟,没有等到魏驭城。

林疏月刚走出院外,黑色欧陆恰好停在门口。车窗降下,露出魏驭城的脸,他语带歉意,“久等。”

从语气到神情,无一不诚挚妥帖,无可挑剔。

魏驭城今天是自己开车,他按开车锁,“药在车上。”——并没有去拿的意思。

林疏月会意,拉开车门。药确实在后座,但离她稍远,伸手够不着。林疏月不作他想地坐上去,随即“砰”的一声闷响,车门关。

林疏月的心跟着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魏驭城已回到驾驶座。他没回头看她,低头系安全带,四平八稳的语调,“看看是不是。”

林疏月反应迟钝,“是。”

车已经启动,魏驭城说:“送你。”

不过几秒短暂,车速提了上来,根本不给林疏月拒绝的机会。

林疏月抿抿唇,下意识拽紧装药的塑料袋。

魏驭城从后视镜瞥见她的细微反应,沉吟片刻,说:“聊聊钟衍。”

林疏月暗暗松气,“好。”

“钟衍在酒吧遇麻烦,你本可以带你弟弟离开,为什么又要回去?”魏驭城问得自然,随手调高车内温度。

“没想那么多。”林疏月实话实说,“他跟我弟弟一般大,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我弟弟。”

魏驭城大概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抬起头,与后视镜里林疏月的目光撞成一条线。

林疏月嘴角微微扬笑,本来紧张的手指渐渐放松,“不想让他被欺负,才多大,舍不得。”顿了下,她反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相信他吗?”

魏驭城说:“信。”

林疏月笑意更甚,“那就对了。”

车里的气氛温和、缓慢。像送香的出风口,自然又舒适。

红灯,魏驭城将车缓停,“钟衍母亲过世早,他便一直随他父亲生活。其实在这之前,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数学尤其出色,他母亲生前,给予厚望。”

林疏月不自觉坐向前了些,“后来呢?”

“他在滨城生活三年,性格大变。两年前,他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人在医院,快不行了。”

钟名建打电话的语气,他至今还记得。

哆嗦的,惧怕的,求救的,说钟衍可能救不过来。

魏驭城那年正在北京谈项目,连夜飞回滨城。两月前才见过的精神少年,此刻病骨支离躺在ICU。钟名建局促不安,躲在墙后不敢看魏驭城。

魏驭城从探视房出来,脱了外套,摘了手表,对钟名建晃了下手指,示意他出来。

到室外,魏驭城反手就给了钟名建一拳,怒火攻心上脸,是真发了脾气,“我姐就这一个孩子,人要出事,你也别活了。”

钟名建怯懦胆颤,一如既往。

魏驭城闭了闭眼,真不知道魏芙西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废物男人。

钟衍转入滨城一中后,遭受了长久的校园暴力。他面冷心酷,得罪了不少纨绔子弟。钟衍被孤立,被差别对待,被排挤。

丧母之痛还未完全消融,少年桀骜敏感,在一切还来得及疏导时,亲近的父亲却对他置之不理。

那群人以作弄钟衍为乐,把他骗进男厕,反锁门。几个人对他一顿揍,钟衍咬牙硬受,愣是不吭声。拖把棍往他脊梁上敲,断成两半。钟衍这耐受力,让人瘆得慌。

有人退却,下不了手。钟衍瞪着血红的眼睛,轻蔑一笑,“就这本事?”

混账头子怒了,把他往便池里塞。

钟衍掰着边沿,誓死不从。爆发力一甩,对方反倒一个踉跄,摔得满头屎尿。钟衍面不改色,从地上爬起,未曾回头看一眼,三步爬上窗台,推窗跳了楼。

林疏月已听得变了脸色。

“三楼,摔成了大腿骨折,内脏出血,昏迷了两天才捡回一条命。”

林疏月嘴唇翕动,得知真相时,一切言语都无力。

“他是我姐唯一的牵挂,我想让他母亲安心。你带钟衍的日子虽短,但他的状态,是这两年最好的一次。”

又遇红灯,车停得无声无息。

等林疏月回过神,魏驭城正侧着身,目光不遮不掩将她全部包裹,没有说出口,但传情在眼角眉梢——

你别走。

世上就有这种人,能把公事公办,包装得动之以情。

林疏月尚且存留理智与清醒,断不会被魏驭城轻易拿下。她拿捏好分寸,话术得体大方,“谢谢魏先生与我说这么多,我会慎重考虑。”

之后一路沉默,直至目的地。

再次道谢,疏月拿好药,伸手开车门。

“聊完了钟衍。”魏驭城滑下车窗过风,说得如此自然,“我们再聊聊别的。”

林疏月发愣,“嗯?聊什么?”

同时,很轻的一声响,车门落了锁。

车窗升闭,魏驭城将手里的火柴盒放回储物格。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目的性极强,如冷酒灌喉,直白辛辣——

“聊聊那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那能聊的可太多了。

第13章 烈焰

林疏月的肩膀无意识地抖了抖,虽极力控制,但仍被魏驭城看出端倪。

“如果林老师忘记了,”他转过身,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没关系,细节我记得。”

事情好像到了一个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事实上,林疏月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需要解决的。

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成年人的世界,某些默契应该是共情的。绝非是几年后刨根问底、誓不罢休。她迅速分析魏驭城的心理,思来想去,应该是自己的不告而别,忤逆了他的男人自尊。

林疏月不想过多纠缠,于是顺着这份揣测,要彻底圆掉这件事。

没有什么,比开诚布公更有效。

不等魏驭城继续,林疏月看着他,主动说:“要是介意,我以后不会再出现您面前。”

这话给魏驭城添堵,拿捏死死,显然不是他要的答案。

“为什么走?”他索性问得更直接。

“因为该走。”林疏月的回答行云流水,“我以为,这是共识。”

魏驭城冷呵,“共识。”

“如果魏先生是为了先后顺序恼怒,”林疏月倒大度,“我道歉,不该是我先走。”

她强调的是“先”,并且打心眼地认为,魏驭城往事重提,是因为自己占了所谓的上风。以他的身份地位,主动权必须在他手中。

要玩,要走,要不要,那都得是他先选择。

林疏月态度顺从,目光带着真诚的歉意以及理性的清醒。魏驭城心升躁意,想伸过手,狠狠盖住这双能灭人自信的眼睛。

林疏月同时观察到他的神色微变,猜想是不是不满意。于是更加妥帖地作保证,“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钟衍面前。”

魏驭城眉心落霜,不耐道:“我们的关系……”

林疏月打断,目光笔直清亮,“魏董,我和你没有关系。”

这句话,如刀入心,拐着弯地相劝,多大的人了,做个干脆体面的男人不好吗。

直到林疏月背影远去,魏驭城眼里的爱与欲,便再不加克制与遮掩地紧追其后。

到家,林余星将航母的探测灯拼装完成。林疏月将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很是欣慰地给作品拍照。

林余星欲言又止。

“怎么了?”

“姐,你把照片发朋友圈吗?”林余星小声:“那小衍哥也能看到的吧。”

林疏月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弟弟,“你不怪他吗?上次在酒吧,你被他吓着的时候。”

林余星把头摇得飞快,“他其实挺好的,他带我玩儿,不觉得我是麻烦,有时候不耐烦,其实很细心。”顿了下,他问:“姐,我以后还能见小衍哥吗?”

在弟弟小心翼翼的解释里,林疏月明白了。

林余星这病特殊,自幼就没什么同龄孩子愿意跟他玩儿。这条路是孤独的,贫瘠的,他没有同等交流的伙伴,没有把他当“正常人”的朋友。

林疏月意识到此,心揪着痛了痛。

她将手轻扶着林余星的肩膀,扬出一个让他宽心的笑,“嗯,会见到的。”

这边,林余星把拼装成功的乐高发过来时,钟衍从床上直接蹦起,哔哔叭叭一顿语音:“小子,挑衅我啊。”

“你这难度系数太低,等着,哥拿个更难的给你。”

钟衍像起死回生,劲头足足的。林余星能联系他,这也证明,是林疏月的默许。

两人约好晚上七点见。

钟衍在家翻箱倒柜,把剩余的乐高通通往车上搬。阿姨瞪大眼睛,“你这是要去摆摊吗?”

钟衍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酷哥形象,“太多了,收拾收拾。”

五点,魏驭城破天荒地这么早到家。看着一地狼藉,他不悦皱眉。钟衍又抱了几盒出来,意外了一下,忙不迭地请假:“我晚上出去一趟。”

“去哪?”

“林老师家。”钟衍答得响亮。

魏驭城脱外套的手一顿,不动声色,“什么事。”

“乐高送她那个弟弟去,上次不是连累他嘛,算赔礼道歉了。”

魏驭城冷呵,“倒有良心。”

钟衍闭嘴。

这些个词语搁他身上,自己都觉得违和。

“舅,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啊。”说完就要走。

魏驭城神色微动,侧了侧头,“这些太简单,你拿过去没有意义。”

“啊?”钟衍果然迟疑。

“之前客户送了套新系列,国内还没上,在斯文的车里,你绕个路,顺便拿了去。”魏驭城平声说。

钟衍倒高兴,激动道谢。下一秒便兴致冲冲地开车去集团,到大厦楼下给李斯文打电话。

结果李斯文微微诧异,“嗯?”

“我舅说,你那有乐高。”

魏驭城的行政秘书当了十几年,举一反三的敏锐力极强。李斯文瞬间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嗯,但我现在在城东,临时有个应酬。小衍,辛苦你跑一趟。”

于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差,又碰上晚高峰,足够拖住钟衍的脚步。

六点五十,如魏驭城所料地接到小子电话。

“舅,我堵路上了,也不好爽约。您能替我跑一趟林老师那儿吗?先把家里的那些给他送去。”钟衍语气沮丧,还带着迫切与愧疚的乞求。

七点五分,林疏月洗完苹果端来客厅,“钟衍还没到?”

林余星站在餐桌边,“还没。”

“可能堵车。”

话落音,钟衍发来微信。林余星边看边说:“他说他堵在路上,让他舅舅过来一趟。”

果盘差点没拿稳,林疏月皱眉,“谁?”

“你忘记啦,他舅舅,那个不怎么年轻的……”

魏驭城在门边,声音透过门缝,这一句正好钻进他耳里。

林余星说:“叔叔。”

他是背对着门,正面对着林疏月,所以并不知晓当事人已经站在后头。

但林疏月已经看见了魏驭城。

“叔叔啊。”她语意深远。

“年龄差不多吧,也不是特别显年轻,总不能叫伯伯,那还没老到这程度。”林余星起先还认真分析,可眼皮一掠,从桌上的一个玻璃瓶身的反光中,猛地看清了门口站着的某位叔叔。

“其实叔叔也不适合,他和钟衍站一块,像兄弟。虽然和他只见过一次面,但他的品味、长相,还有稳重气质,真的让人过目不忘。”

林疏月被弟弟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弄得哭笑不得,不客气提醒:“你刚才还说他不年轻。”

林余星的小心脏就快不行了,魏驭城推开门,替他解围:“你姐是不是很坏。”

林余星窘迫得红了脸,单纯性子,连忙道歉,“对不起,魏舅舅。”

“没事。”魏驭城神色无比宽容,手上象征性地拿了两盒乐高,看完林余星,看林疏月。平移的视线里,有短暂交锋。

林疏月秉持待客之道,友好将路让出,毕恭毕敬道:“请进,魏叔叔。”随即转过身,背影纤纤,多少透着小得意。

魏驭城眉目轻扬,低头失笑。

林余星不敢和他主动搭腔,年龄差是其次,魏驭城自带阅历赋予的气场,往沙发一坐,周围空气都低温多度。

魏驭城看出他的不适,主动聊天,“身体还好?”

林余星点点头。

“上次钟衍犯错,连累了你。”

“没事没事。”林余星一个劲地摇头。

林疏月可不惯着,冷不丁道:“对,没事,差点送医院。”

魏驭城听出她话里的责怪,说:“以后要去哪,让钟衍送。”

林余星愁眉叹气,“可不敢使唤。”

魏驭城眼里多了疏松的笑意,说:“使唤我,我送。”

气氛已不像刚才那般紧张,但也没熟络到不冷场的程度。

安静十余秒。

魏驭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落座沙发,姿态舒展,对任何状态的处理都游刃有余。他指了指桌上的果盘,问林疏月,“能吃吗?”——语气何其无辜。

林余星代替姐姐热情回答:“能吃能吃。”

刚洗的苹果还有水滴,魏驭城拿起水果刀,有模有样地削皮。当然,他不是真想吃苹果,哪怕没有任何供其发挥的道具,他也要达成目的——

于是,刀锋偏离两寸,伴着他自然而然的皱眉,殷红的血滴从指尖涌出。

林余星吓了跳,“流血了。”

魏驭城微微蹙眉,“没事,不小心手滑。”

林疏月起先还冷静,总觉得太巧合。但在弟弟的催促下,只好合情合理地拎出药箱。见她没有坐下的打算,魏驭城头也不抬,嗓音低沉,“消毒就好。”

像一支被莫名其妙推上弓的箭,任由操控者拿捏方向。林疏月只得坐在他身边,履行这“救伤”职责。

魏驭城的手修长,手背筋骨微凸,肤白细实。指甲修剪齐整干净,细节都透着自律与矜贵。抬手的高度,露出半截手腕,粗而结实,一只积家限量装饰点缀,多了几分斯文绅士。

林疏月镇定上药。

先消毒,再用碘酒,动作放慢,除了认真还有躲避。躲避与男人的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指尖碰指尖。

林疏月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少女亭亭时,已够出类拔萃。挨得近,足够魏驭城细致打量。女孩儿杏眼微垂,浓密睫毛打出细腻的阴影。

这个角度,和那晚揽她入怀时一样。手臂是满的,心是暖的,低头时的风景,是旖旎的。再后续,是杯中清酒晃,攻城掠地无回头路。

魏驭城感觉到身下小月儿的紧张,倒也愿意耐心安抚,低沉嗓音如酿酒:“乖,疼就说一声。”

林疏月像只半醉半醒的野猫,抬起头轻咬他的下巴,浓情撒娇:“再用力一点呀。”

她留在他后背的每一道抓痕,都刻着甜蜜与沉沦。

纱布轻轻往他指间缠,稍用力的拉扯,扯回了魏驭城的思绪。

林疏月动作轻柔,将纱布打结,“疼就说一声。”

魏驭城微眯眼缝,为这诡异的巧合。唯一的区别,她的态度如待陌生人,再无往日柔情。

这多少让人不甘心。

魏驭城“嗯”了声,平静道:“再用力一点,”然后闭声,话犹未尽。

这个引人遐想的停顿,果然让林疏月手一颤。她下意识地抬头,都是成年人,一瞬的眼神变化最真诚。半秒对视里,一个是明目张胆的暗示,一个是被迫拽入回忆的漩涡。

“好了,”魏驭城抽回手,如此“无辜”地道谢:“你能帮我削苹果吗?”

这一来一回的暗中较量,林疏月算是彻底明白。

钟衍的“临时”来不了,魏驭城的“好心”帮忙送乐高。再阴暗点想,突然要吃的苹果,可能也只是为了这一刀见血。

高手之处,在于你知道他的坏,却做不了任何回击,还得帮他削果皮。

林疏月沉默照做,削的不是苹果,而是某人的人头。

苹果削好,魏驭城伸手来接时,林疏月冷不丁地笑了笑,“魏先生不怕我下毒。”

魏驭城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答得四两拨千斤。

“怕你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坏不坏??

没事,以后还有更坏的。

这章抽500只红包,感谢追文。

第14章 烈焰

一晚上的重点,就在这四个字上。

魏驭城苹果没吃完,就起身告辞。他把烂摊子丢给林疏月,大有你没让我好过,今儿你也别想好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