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抬抬眼,“陪不了。”

魏驭城脚步顿住,此刻的神色才是真实的危险。

“出差一周哦领导。”

魏驭城皱了皱眉,理所当然地不满,“你不要我了。”

林疏月被他突然的孩子气撩得心神微漾。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反差起来简直是纵火犯。于是眼神软了,语气软了,心也软了。林疏月递过手中东西,“给。”

魏驭城垂眸。

“我大学时的班长是中医世家,我托他带的助安眠的药枕,这方子我改了几处药引,应该更适合你。”林疏月轻轻扬眉,学他方才动作,也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男人的衣襟:

“表现乖一点,不会不要你。”

你来我往,从不认输。

魏驭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蓦地低头笑。

下班坐周愫的顺风车,绕去庸云路买了糯米烧,俩人边排队边聊天,好不自在。前边是一块玻璃镜面装饰,林疏月无意一瞥,顿时愣住,猛地转过头。

“怎么啦?”周愫被她突然的反应吓了跳,“熟人?”

身后除了排队的,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

林疏月松口气,摇摇头,“总觉得有人跟着,没事,幻觉吧。”

回家收拾行李,忙碌暂时忘却这段插曲。

出差的地方在广州,和畅姐一起。次日上午十点的航班,登机前十分钟,林疏月收到魏驭城发来短信,只两个字:

-我乖。

林疏月没忍住,笑意盛满眼角眉梢。

畅姐瞧见她这表情,凑过来问:“咋啦,中彩票了?”

林疏月握紧手机,像握住秘密,笑着说:“是啊,六等奖。”

畅姐笑死,“六等奖两块钱,把你乐的。”

林疏月笑意更甚。

这微妙的甜蜜与隐晦的心意,让人暗里着迷,也让人满心欢喜。

第35章 烈焰(二更)

跟畅姐出差真不轻松, 她有无限体力,一天可以转四个场子,晚上应酬起来也精神满满, 豪迈得不输男人。

林疏月也很机灵, 虽应酬得少, 但眼力见不减,与畅姐心存默契, 一唱一和把甲方哄得服服帖帖。

饭局后,畅姐对林疏月满意至极,“月儿, 以后出差我都带上你。”

林疏月欣然,“行啊,畅姐一句话的事。”

“不行不行。”畅姐笑眯眯地说:“我有数。”

林疏月也喝了酒, 一点点,微醺的状态。她看着畅姐觉得亲切,便抱住她手臂, 变成了一只树袋熊。

畅姐摸摸她的后脑勺,略显犹豫, “月,我一直想问你件事儿。”

林疏月维持姿势没动, 平静道:“是不是想问,我之前为什么会被吊销执照。”

不料她如此直接,畅姐连忙道歉:“对不起啊。”

“没事。”林疏月枕着她的肩,神色与语气一样平静, “因为一些事, 一些人, 碰到他们, 我的生活变得很糟糕。那年我大学刚毕业,进入一家业内非常优秀的心理咨询机构工作。后来接待了一位有自残倾向的患者,起初,他很配合,效果也不错,顺利地完成了既定辅导。但就在结束的第二天,他态度大变。”

畅姐紧张,“怎么了?”

“说我在辅导期间,勾引引诱,对他精神控制,蓄意让病患产生依恋感情,要跟他谈恋爱。并且他有备而来,深谙行业规则,写举报信,去法院告我,这事闹得太大,影响极度恶劣。”林疏月说:“当年我经验浅薄,很多一对一辅导治疗时的话术,都是他有意设计,并且录了音,恶意剪裁拼凑之后,变成了堂而皇之的证据。”

畅姐心里一阵恶寒,既不可置信,又觉得无比心疼,“月,你得罪过他吗?”

林疏月摇了摇头。

然后以极缓慢的声音,轻声道:“我母亲跟过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之前,还有一个儿子。”

畅姐惊愕得说不出话。

脑子灵光一闪,忐忑问:“小星弟弟,是,是你妈妈和那个男的……”

林疏月低了低头,“嗯。”

畅姐以为她的情绪会受影响,但第二天,林疏月容光焕发,清透漂亮的妆容惹眼得像人群中的一颗璀璨明珠。

“早啊畅姐。”她笑盈盈地打招呼。

“早。”畅姐说:“进度比想象中快,顺利的话,我们能提前两天回去。”

周四,提早两天半结束工作。

拿着签好的合同,畅姐伸了个放松的懒腰,“月,这两天在广州好好玩,购购物。”

林疏月刚要答应,手机适时响。

Wei:周六回?机场接你。

冰冷的手机顿时变成了一整罐的水果糖,暖心的甜悄悄轻蹭她掌心,挠出一条隐晦的彩虹。

林疏月心思一动,对畅姐说:“家里有点事儿,我想早点回去。”

冲动起了头,便刹车不住。第二天她都不想等,直接定了最晚航班回明珠市。她一路风尘仆仆,却不觉疲惫,反倒有了暌违的欢喜。

没等到回复,魏驭城又发来确认信息:周六回?

此时的林疏月正在出租车上,刚从航站楼出发。她没回消息,而是直接发了个位置实时共享。没一会,魏驭城的头像也加入进来。

他们的距离,同一座城市,45公里。

魏驭城没再退出。

林疏月能想象他复杂的表情。

如心存默契,无需多言,一个位置共享,两个小点在同一平面,一点点地挪动,靠近。

手机机身微烫,像一只暖手炉,轻轻熨帖她掌心,林疏月不由握得更紧。她扭头向外看,从未觉得明珠市的夜景如此旖旎多情。

高楼耸立不再冰冷不讲人情味,绚烂灯影不再花了眼睛,就连便秘似的交通,也变得可以忍受。林疏月每隔一分钟,就看一眼手机。

38公里。

25公里。

11公里。

两个小圆点越来越近,未见面,心先悦。

红灯时,司机师傅笑呵着问:“姑娘,赶着见男朋友吧?”

男朋友三个字新奇,烫了烫林疏月的耳朵。她笑着问:“您知道是男朋友?”

“知道啊,”司机师傅倍自信,“接过那么多乘客,我会看表情的。”

林疏月笑意更深,“您厉害。”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哎呦这兔崽子,跟我后头晃我一路了。”

林疏月在明珠金融中心下车,抬头看,光晕从大厦背面弥漫开,徒添壮阔。灯火通明的明珠地心,也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

林疏月脚步不由轻快,走前再看一眼屏幕,她和魏驭城的头像几近重叠。进了大门,林疏月甚至小跑着奔向电梯。

快到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染着诡异笑意的:“疏月,好久不见。”

林疏月如遭雷击,从天灵盖直劈脚底心,猝不及防地将她撕成两半。她以为是幻听,就跟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人跟踪她一样的幻觉。

她僵硬地转过头,与李嵊面对面,眼对眼时,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李嵊的五官与两年前一模一样,就连这双看似无害的温和双眼,也没有丝毫改变。比如此刻,他带着可亲的笑,但林疏月知道,这笑里藏着裹毒液的刀。

如见鬼魅,她生命里最痛楚的一角,还是被扒皮暴露。

李嵊个高,精神抖擞的短寸头,笑起来时,五官会挤出一种奇怪的弧形,但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斯文的,内向的年轻人。

他手指竖起,往上指了指,“我知道了,你在这里上班。”

林疏月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掐紧。她下意识地把手机揣进衣兜,转头就往大厦外走。李嵊没有跟来,高瘦的身影没站直,融进暗色光影里。

他没有跟上来。

大厦外停着出租车,林疏月拉开后座坐上去。司机师傅诶嘿一声,“又是你啊姑娘,事儿办得这么快?”

正是刚才载她过来的司机,才多久,他还在等着上客。

林疏月哑着声说:“师傅,麻烦您原路开。”

她指尖发抖,指纹按压两次才解锁手机。两颗小头像仍岁月静好地重叠一起,随着车动,林疏月的位置一点点偏离。

视线模糊,林疏月咽了咽喉咙,抖着手,退出了位置共享。

魏驭城的电话几乎秒速打来,林疏月按了静音,没有接。

自动挂断后,她打给夏初。

一开口,喉咙便哽咽住,“夏夏,他找到我了,他来找我了。”

夏初就在附近办事,一个刹车靠边停,“别慌,我马上过来。”

风驰电掣地赶到约定江边,林疏月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双手撑住额头。

“月月!”夏初慌张跑来,一把将人抱住,“没事没事啊。”

林疏月起初想忍,可怎么都忍不住了,她像一只被猎人盯紧的飞鸟,枪响一动,打散半边羽翼。她哽咽道:“李嵊找到我了,他知道我在哪里上班,他一直一直跟着我。”

听完,夏初怒火中烧,“他妈的这个畜生有完没完了!月月你先别慌,他要是敢乱来,咱们报警,我就不信法治社会,还治不了他了!”

林疏月无力垂手,冷静了,也更无力了,“李嵊这个人,你清楚的。”

夏初顿时无言。

那些狠话,别人或许怕。但到他身上,治不了根本。

林疏月的妈辛曼珠,十九年前跟一个男人生了个孩子。母女俩关系自小割裂,林疏月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林余星那年十二岁。

客观来说,情感的双向选择无可厚非。

她妈跟谁一起生孩子,林疏月可以不闻不问。但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与病逝的前妻还有一个孩子。

这个人便是李嵊。

李嵊外表平和,性格却阴鸷古怪,且有智商,最会忍耐。他出现在林疏月生活中,对其温水煮青蛙地打击报复,一度将林疏月推至地狱边缘。

大四实习期,林疏月特意申请去别的城市,带着林余星一起。可无论去哪里,都能被李嵊找到。哪怕什么都没做,可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幽灵。

再后来,林疏月被吊销从业执照的事一出,半只脚已坠入地狱。

那是她生命最黯淡灰心的时光。

李嵊阴魂不散,她的生活稍稳定,他总能精准打击,不疾不徐地告知她周围人,她有一个多恶劣的母亲,有一段多卑劣的工作经历。他像一只隐形的恶鬼,偏就带着上帝的审判,单方面地向林疏月洒下阴影,不许她见天明的太阳。

之后,在夏初的帮助下,林疏月回到明珠市。

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最安全。

她不再正式上班,不再选择任何需要暴露身份的工作,而是挂个匿名账号,接接心理专业相关的文献修改。

这样平静的生活,维持了一年。

就在林疏月觉得一切都好起来时,就在她遇到钟衍、魏驭城、畅姐这些人时。她以为幸福终于光临,她可以主动推开禁闭的门。

直到这一刻,灰飞烟灭。

林疏月没有哭,整个人消极空洞,她说了一句让夏初难受如刀刃割心的话:“可我,又有什么错呢?”

夏初差点就哭了,“你别这么想啊月月,很多人很多人,都是爱你的。你想想星星,想想魏驭城。”

听到魏驭城的名字,林疏月声音更哑了,“夏夏,我……”

“嘶——”轮胎磨地刺耳声中断她的后半句。黑色奔驰开着双闪,掐着黄灯最后一秒直接调头朝这边开。

奔驰斜横在两人面前,急刹车抖,魏驭城从驾驶座推门而下。

他一路风尘急速,深沉的眉眼直落林疏月。

夏初震惊,“这么快?盲猜闯三个红灯。”

魏驭城没应声,注意力都在忽然放他鸽子的人身上。

林疏月不接电话,他便不再继续打,而是联系上了夏初,要了地址,不过十五分钟时间就赶到。

夏初摆摆手,“我先走,你俩聊。”经过魏驭城面前,她压低声音:“今晚顺着她点,求你了。”

魏驭城不知前因后果,但还是听出话里的郑重。

夏初走后,他才轻叹一口气,将恼意转为无奈,半调侃的语气:“手机坏了?迷路了?”

林疏月微微低头,神色未从愁容中抽离。

魏驭城笑,“不怪你,怪手机。”

林疏月眼热,眼底又泛起了红。

魏驭城蹙眉,“好,不怪手机,怪我。”

沉默里每多一秒,林疏月的眼睛就忍红一分。

安静许久。

魏驭城低声,“是我冒昧。你若不想看到我。”顿了顿,他轻轻将车钥匙塞于她掌心,“太晚,开我的车回家,我打车走。”

金属片凉透掌心,林疏月下意识地握住。

魏驭城神色一黯,点点头,“慢点开。”然后转身欲走。背过身了,他才按住自己的左手臂,极轻微的一个动作。

没迈几步,林疏月的声音清冷,如往静湖掷石,“你伤哪了?”

魏驭城脚步一僵,欲盖弥彰,“哪都没伤。”

林疏月边说边走近,声线哑,“你的车,左边车头凹进去了一大块。伤着右手了是不是?”

魏驭城直叹什么都瞒不过,无奈转身,以笑作掩,“担心你,所以开得快,出车库的时候没看到左边的石墩,就轻轻撞了一下。没事,我没伤着。”

车都撞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只是“轻轻”一下。他刚才按手的动作,林疏月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连真心都小心翼翼。

魏驭城第二次叹气,“出差不开心?我帮你骂唐耀好不好?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家,你这样我不放心。”

还没说完,林疏月忽然冲过来抱住他,连人带撞,魏驭城直退好几步。

她身上有清幽好闻的淡香,可配着此刻的氛围,魏驭城生生品出了一味苦。

“怎么了?”他低头,双手仍克制着垂于腿间。

林疏月将脸掩埋他胸口,隔着衣料,呼吸烫心。她哑声:“提前回来,我是想给你惊喜的。”

魏驭城一颤,自此,才抬手,轻柔地回抱她,“我感受到了。不信你听听,这里的心跳是不是特别快。”

语罢,他的手温柔按压林疏月的后脑,让她的脸完全贴至自己心口,“……嘘,别说话。不管发生什么,先在我怀里待着。”

第36章 烈焰

魏驭城的怀抱是暖的, 衣服布料柔软,让人安心。

林疏月将全部重量推卸,像一只被大海托住的船只, 在晃荡中找到港湾。第一次, 她有了贪恋的欲望。

魏驭城低声笑,“好抱?”

林疏月下意识地要撒手, 却被男人用力按住,“好抱就多抱一会。”

在他怀里, 像置身寂静山岭。安静之下,有治愈的能力。林疏月塌陷的心一点点鼓气复原, 也恢复了理性。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想以脆弱示人。很快,她抽身怀抱, 深吸一口气,没忘记他受伤,“上车,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魏驭城把手背去身后,“不碍事, 我心里有数。只这车明天要送去修了。”

林疏月想都没想, “那我给你报销打车钱。”

魏驭城眼露笑意,吊着眉梢轻佻, “魏董不缺钱。”他向前一步, 倾身侧耳, “缺人。”

最后还是魏驭城把人送回的家。

走前, 林疏月隔着车窗说:“慢点开, 到了给我发信息。”

转身刚要走, 魏驭城把人叫住, 平静看向她,“有事不要瞒我。”

林疏月静了两秒,点头,“好。”

到家,进门前,林疏月深呼吸,将情绪调整归位。如往常一样,只要她晚归,林余星都会一边拼乐高一边等她。

“姐,”听见开门动静,林余星抬起头灿烂一笑,“这个火箭好看吗?”

“好看。”林疏月看到包装盒,“钟衍给你的?”

“魏舅舅给的,是他公司的联名款。”林余星的笑容单纯无害,一点点小惊喜就能填充他所有的快乐。

林疏月蹲下,平视着弟弟,“还有什么想拼的?姐姐明天都给你买回来。”

“小衍哥给了好多,都没拼完呢。”林余星眨眨眼,“怎么啦姐。”

林疏月给了个安抚的笑,“没事。看天气预报了吗,接下来两周天气都不太好,你少出门,在家拼拼乐高。夏初姐姐最近不忙,白天会过来陪你。”

林余星不疑有他,“知道了。”

林疏月摸摸他脑袋,“乖。对了,我刚回来看到小区门口张贴了通知,发生了两起入门盗窃事件。你也主意点,别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嗯嗯。”

从她淡然不乱地交待这些事起,心里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李嵊这人,斡旋这么多年,林疏月太了解。

最阴毒的蛇不会明目张胆游于人世,而是潜伏湿冷角落,如定时弹药给予威胁。他是一座阴影大山,挡住了所有阳光。林疏月也明白,他再次出现,一定是想故技重施。

果不其然,第二天,林疏月在上班途中见到李嵊。

他穿一件黑色宽大罩衫,从头到尾都是黑的。身材高瘦却微微佝偻,等在林疏月上班必经的地铁口。他不打招呼,一双鬼魅似的眼睛盯着她。

林疏月走,他也走,始终保持几米的距离,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

地铁到站,熙攘的人群涌动,车厢内,林疏月一侧头,就能对上黑色的身影阴魂不散。

林疏月神色沉默,步履不慌不忙。她以平静,无声对抗李嵊的跟踪。这种淡然表现,更能激怒对方。

早高峰,明珠市CBD商圈人流最大。到站时人头攒动,李嵊眯了眯眼,一时没找着林疏月。他脚步加快,往她上班的大厦走。

刚出地铁口,林疏月的声音自右边传来:“这里。”

她就站在那,冷静的,毫无惧意地盯着他,“聊聊。”

李嵊不会跟她聊,永远沉默一张嘴。他往后退,林疏月却步步逼近,截断他的去路,先发制人道:“这一次你要怎么对付我,我都知道。”

李嵊目光机警,浓眉断开一条很细的缝,看起来更阴冷。

“跟踪我,出现在我的生活轨迹里,让我生活圈的人逐渐发现不对,他们会问我,你是谁。我犹豫,恐惧,不知所措。你得逞,高兴,满意。继而传播给所有人,说我有个狐狸精妈,勾引你爸,还生了个孩子。别人会想,有这种妈,我这个女儿人品能好哪儿去。他们的猜疑给我施加压力,我无所适从。最后,你会说,我引诱过心理咨询患者,被患者告过。直到所有人都议论我,远离我。彻底毁掉我的生活,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嵊低着眼睛看她,唇瓣向下抿了抿。

“等我搬离这座城市,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你又会出现。周而复始地操纵着这老鹰捉小鸡的把戏。我的恐惧与慌张,是你的高潮点。”林疏月一字一字,清晰有力,“李嵊,你真可怜。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不快乐。你以为你凌驾于我,可事实上,你才是被我捆绑的那一个。你所有的意志力,专注力,都围绕我展开。就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反其道而行,林疏月是铆足了劲打这场心理战。

她一夜未眠,早已想得透澈明白。

“李嵊,你尽管放马过来。诋毁我,打击我,报复我,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了。你就自导自演吧,我不会再被你左右情绪。我偏要努力活着,你最好别走,我且让你看一看。你给我看好了。”

林疏月目光坚毅,心里有了无上勇气。

她满意现在的生活,也有了更想追寻的未来。以前飘荡似浮萍,无依无靠,现在不一样了,林疏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直觉,好不容易摸到幸福的苗头,凭什么让他给拔了去。

林疏月转身就走,恣意且自信地撂话:“跟着我上班吗,看看别的年轻人是怎么朝气蓬勃过日子的,再看看你自己如何卑劣,像个死气沉沉的怨夫。”

擦肩而过时,李嵊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唯一不变的是阴冷眼神,像棺材盖板,一下一下槽着林疏月的背影,然后冷不丁道:

“记住你说的话。”

……

打完卡,进办公室,林疏月的心跳已平复。她本想去窗户边看看李嵊在哪,但很快把自己勒令住。

对敌人的在意,便是对自我的惩罚。

林疏月狠了心,如果即将有暴风雨,她也绝不做软绵无力的春雨,怎么着都要当一记惊雷,不让对方讨着便宜。

正出神,很轻的一声敲门响拉回思绪。

林疏月手一抖,杯子没拿稳,洒了半桌面的水。

魏驭城皱眉,“烫着没?”

林疏月抽纸巾,“没事。”

魏驭城走近,语气不怎么正经,“见到我,这么激动。”

这一次,林疏月没阴阳怪气地否认,承认得大大方方,“早上好,魏董,见到你好开心哦。”

魏驭城眉心蹙了下,随即笑意弥散,“今儿转性了。”

“哪儿转性。”林疏月故意曲解,“货真价实女儿身。”

魏驭城轻撩眼眸,随手拿起手边的玻璃茶罐把玩。长而匀称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压在罐壁上,随即,手指变换方向,两指指腹捏住出玻璃盖上的那颗凸起的装饰圆球。

他意兴阑珊地应了声:“嗯,早验过了。”

这车开得,简直无人之境。

林疏月起先还想忍,可抬头一对视,便什么都忍不住了。她笑骂:“还不上班吗,老板带头迟到。”

魏驭城看她一眼,“没人敢说我迟到,最多议论一句君王不早朝。”

正值上班高峰期,进进出出的员工都瞧见,魏董是从林疏月办公室出来的。好些双眼睛都若有似无地往里瞄。

林疏月轻倚桌沿,背影窈窕。

她后知后觉,低头笑起来。这句诗前半句怎么说来着?

芙蓉帐暖度春宵,

从此君王不早朝。

魏驭城的欲望,总会找个隐晦方式明明白白传递。

林疏月敛神,这样的男人,喜欢得坦坦荡荡,追人直接热情,再发散,他的优良家世,出众个人能力,丰厚的财富,哪一样都是光明闪耀的。

魏驭城对感情的方式,是分寸拿捏刚刚好的强势,谈情说爱,简单明了,让人舒适。哪怕是以前不在意时,也从不觉得困扰。

想到这,林疏月下意识地回头往外望。

人明明已不在,他待过的地方,也是一幅好风景。

恰好来了新短信提示:

Wei:午睡陪我?

林疏月嘴角漫出淡淡笑意,将屏幕轻压心口,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午睡还是没睡成,魏驭城临时有事,与李斯文外出忙工作。

林疏月给他发短信:魏董放我鸽子。

过了几分钟,魏驭城才回:林老师失落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十拿九稳的陈述语气。

这老狐狸,才该去当个心理师。

林疏月索性承认:是。

这次是秒回:等我,一起吃晚饭。

月:就这?

Wei:再把中午欠的觉,晚上补掉。

李斯文今天压力格外大。

魏驭城从不催他办事,一是彼此心里有数,二是李斯文妥帖仔细,着实让人放心。但今日,连遭老板三轮催促,他自己心里都没了底。

后面耽误了十分钟,魏驭城看了两次表,脸色已然不耐。李斯文没敢说,他背后筛了层层冷汗,还特意确认了番今天的日程,真的没什么重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