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入市区,新修的八车道路宽车少。魏驭城单手控方向盘,另只手垂放腿间,耐心听,感兴趣地问:“比如?”

“你妈妈女强人,气势凌厉,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我魏家大门。”

“我就说,伯母,我不是阿猫阿狗,我叫林疏月。”

魏驭城弯唇,笑意浸在眼角。

“你家给你找了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你妈妈拿了一张500万的支票,对我说:‘离开我儿子,钱给你’。”

魏驭城意兴阑珊地“哦”了声,“那你要了没?”

林疏月:“伯母多给点吧,我们魏董,怎么也值个501万吧。”

魏驭城眉朗目清,“我好贵啊。那后来,怎么没买礼物了?”

“因为我想好了,如果你母亲喜欢我,我提点水果她都吃得像蜜糖。如果她不喜欢我,我就算送她再贵重的东西,她也不会接受。”林疏月认了真,“而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要跟她宝贝儿子在一起。”

她说:“千难万难,我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魏驭城没说话,只手指下意识地按紧了方向盘。

林疏月丝毫不知他的情绪变化,继续碎碎念,“我还买了三套贵得要死的裙子,本想穿来见你父母。后来我也想通了,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坦诚点,也是尊重长辈。”

只是一想到那三套裙子花了她近五位数,林疏月就止不住地肉痛,“呜呜呜太贵了太贵了。不过样式是真的好看,回去我穿给你看啊。”

静了两秒,魏驭城忽而沉声,“在我面前,为什么还要穿衣服?”

林疏月:“……?”

第61章 鸳鸯

年岁渐长, 脸皮也跟着增厚。

林疏月脸不红心不跳,将他的深沉语气也学了个七八分,“行,以后在我面前你也别穿衣服。咱俩一样一样的。”

魏驭城问:“还有这种好事?”

林疏月没绷住, 笑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魏驭城不再逗她, 左转并入主车道后, 认认真真开着车。林疏月调低了一档空调温度, 随口说:“送我回夏初那吧,你绕绕路。”

魏驭城说:“不绕路,一起。”

林疏月闲闲道:“魏董大忙人, 还有空去体察民情了?”

绿灯过半, 魏驭城加了点油门,踩着尾巴开过这个路口,一副正经语气, “去看看我的小舅子。”

林疏月:“……”

还挺会代入身份。

夏初去政务部门办业务,下午不在工作室。魏驭城进来就看见门口柜上的香槟玫瑰,林疏月没来由地说了句:“这是月季, 别认错了。”

魏驭城的目光悠悠挪回她的脸, 林疏月扬开下巴, 伸手碰了碰上门沿的风铃,细细碎碎的铃铛响,清脆悦耳。魏驭城盯着系在上面的玫瑰,有些时日了, 花瓣边沿微微发黄卷曲。他问:“这也是月季?”

林疏月径直朝房里走, “食人花。”

林余星从二楼探出脑袋, “魏舅舅来啦!你来看看我拼的新乐高!”

魏驭城上楼, 一手撑着桌面, 一手搭着他的肩,“宇航系列?这架火箭模型,是97年的‘长征三号乙’,有效载荷达到五千公斤,在当时已经很了不起。但由于一个电子元器件的失效,导致发射失败。”

魏驭城又拿起一盒没拆的,“做得很逼真,也有难度。别太累,要注意眼睛休息,不要让你姐姐担心。”

林余星乖乖点头。

魏驭城还想继续聊些别的,但这小少年目光有意闪躲,眼珠转回乐高上,有模有样地研究。显然是不想聊天。魏驭城想笑,但没拆穿他,“你先玩儿,舅舅不吵你。”然后下了楼。

林疏月咦了声,“就下来了?”

魏驭城走过来,“嗯,小孩儿有心事。”

“刚才还小舅子叫得亲,没顺着你就变小孩儿了?”林疏月替弟弟抱不平。

魏驭城无奈,挑起她的一缕头发缠在指间,“别惹事。”

林疏月的头朝他那边歪了歪,“诶,别扯,疼。”

魏驭城立刻松手,神色紧张。可一对上林疏月狡黠的眨眼,就知道被她骗了。两人在桌面调笑,林疏月手机响。手机屏朝上,魏驭城看到上边的名字是裴总。

林疏月当他面接,很礼貌的语气:“裴总您好。”

魏驭城不由向她靠近一步,不动声色地翻着桌上的绘本。林疏月听了几句,“好,您在哪儿?我就出来。”

电话挂断后,林疏月说:“出去会,客户来了。”

魏驭城没吭声,就听她一声吩咐:“帮我烧壶水。”

他抿抿唇,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门。

林余星探出脑瓜子,偷偷瞄了眼,并且顺手偷拍了一张魏驭城的背影。他把照片发给钟衍:

-小衍哥,形容一下。

钟衍回得快,两个字:

-怨夫。

裴彦的车就停在工作室外,他坐在车里回电话,所以林疏月走过来了,他仍没察觉。车窗降下一半,林疏月把车里看得清清楚楚。

副驾驶又一捧鲜艳欲滴的香槟玫瑰,还有一个漂亮的礼袋。

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裴彦对她笑了笑,指了指手机。林疏月比了个OK的手势,安静等在车外。

很快,裴彦下了车,一路小跑着绕到副驾驶这边,“不好意思林老师,久等了。”

“没事,一会会。”

裴彦今天这身是精心打扮过的,浅色polo衫很提精气神,头顶艳阳天,眉目耀眼。迎上林疏月的目光时,又别有深意地转开了些。

再转回来时,神色真挚,“那个,林老师我……”

林疏月直截了当,“裴总,花就不必送了,我有男朋友了。”

裴彦愣了下,但不至于失态,依旧是温和轻松的语气,“我没别的意思,路过花店,看花漂亮。林老师拿去吧,放工作室里也添一份好心情。”

而窗户边。

魏驭城一直站在那儿喝水,一点点地倒,小口小口地吞咽,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外面送。耐心告罄之际,林疏月回来了。她手上拿着个文件袋,看起来就是谈完工作的正常样子。

他冷不丁地说了句:“林老师现在比我忙。”

林疏月看都懒看他,“退休,养你。”

晚八点,魏驭城从工作室出来,开车回了趟魏宅。

魏濮存和娄听白正在偏厅煮茶,阿姨给他拿拖鞋,魏驭城拦了把,“您腰才好,我自己来。”

入了夜,院里风过草木动,时不时地送来阵阵栀子花香,闻得人身心舒悦。娄听白换了身家居服,柔糯的针织披巾围在肩上,转身时滑落一角,“回了啊。”

魏驭城走来,帮母亲把那一角重新提拎好,应了声,“嗯。”

“吃饭了吗?”魏濮存问。

“吃了。”魏驭城答。

娄听白往右边挪了挪,给儿子让出一处座,“疏月现在住哪?”

“她朋友的工作室,带着林余星。”魏驭城接过阿姨端来的茶水,就着润了润口,没有太多开场白,单刀直入地要答案:“爸妈,对她印象如何?”

娄听白微微皱眉,“吓我一跳,幸亏没外人,还以为我和你爸怎么你了。”

魏驭城松了目光,放低姿态,“我的错。”

魏濮存:“余星那孩子,乖巧,有礼貌,是她这个姐姐教得好。”

魏驭城一下明白父亲要问什么。

果然——“她家里头的关系,理清楚了吗?”

其实魏濮存和娄听白在林疏月来之前就了解个大概,倒不是他们有心查,而是魏驭城一早就打了预防针。

定的周六见面,周四他特意回来了趟。

魏驭城想要的人,想达成的事,那便能谋划得滴水不漏,万无一失。不用父母主动,彻底平息了两老的好奇心。林疏月的年龄,学历,个人情况,交待得明明白白。听到这,娄听白连连点头,是满意的。

魏驭城话锋一转,“但我也跟您和爸透个底,疏月哪里都好,唯独家庭关系。”

魏濮存:“父母离异,还是单亲家庭?”

娄听白:“多大点事。”

“都不是。”魏驭城说:“她父亲早年病逝,母亲从怀她起,就一直抱着敌对的态度。她与她母亲的关系一般,林余星与她是同母异父,并且,抚养权一直在女方手里。”

娄听白糊涂了,“有点绕。”

“小星一直没上户口,先天性心脏病,这些年也一直是疏月在照顾。她大学毕业后,被一个精神病举报,原因种种,吊销过从业执照,也因为她母亲的关系,这两年一直搬家、换地方。她未必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过去,但我认为,这跟她本身没任何关系,这是别人不好,她一直是个好姑娘。”

很长一段时间静默。

烟炭炉子上的花茶煮透了,正咕噜噜地冒着泡。

娄听白与魏濮存对望一眼,谁都欲言又止。

魏驭城的脸色就这么一点点沉下来,眉目间的那点平和之气,也一分分褪尽。老少三人,呈三角之势,于沉默之中,各怀心思,各个凸出了棱角。

魏驭城当场就撂了话,“有想法,我理解。周六我一定会带她来。”

魏濮存皱了皱眉,威严气势仍能镇场,“我和你母亲还没说话,你这不明不白的威胁,说给谁听?”

魏驭城没吭声,叠着腿,坐得身板笔直,哪有半点受教的谦虚姿态。

娄听白拢了拢披肩,抿了一口茶缓过劲,“你刚才说什么,她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过去?”

魏驭城抬眼望向母亲,“嗯”了声。

娄听白气质雍容,情绪始终平静,“既然认定了,那你就给她一个好点的未来吧。”

一锤定音。

茶水飘出淡淡的清香,与这满屋子的透亮光景相得益彰。阳光悄然挪了位,一束正巧罩在娄听白裙摆上,像闪耀的波光。

魏驭城先是低了低头,然后摆正腿,坐起了些,手肘搭着膝盖,脸上笑意淡淡,“谢了,妈。”

魏濮存冷不丁地呵了呵,“为这点小事,起了跟我们翻脸的心思。”

魏驭城低着态度,忙不迭地给父亲斟茶,“哪敢。”

娄听白更迫切直接,“今儿才周四,周六去了,哎,你有照片吗?先看看?”

答案竟是没有。

魏董还没习惯情侣间的这些小亲密。

时间轴拉回现在。

魏濮存关心这个问题,也是情理之中。父子俩都习惯用理性来解决实际问题,“倘若你们要谈婚论嫁,总会牵扯双方父母。她父亲病逝,很遗憾。但母亲既然在,也没有忽略的道理。你娶妻,礼数总得周全,这既是对疏月负责,也不至于日后落人话柄。”

娄听白连忙补充:“也不用操之过急,你自己掂量分寸,找个机会,问问疏月的意见。”

魏驭城倒不是真正听进去了老魏表述的这个理由,而是被“谈婚论嫁”四个字撩着了。心思一动,一发不可收拾。

林疏月这几天忙,和夏初一起对接裴彦培训公司的项目,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好不容易见着了,又是一夜天雷勾地火。这一晚魏驭城斗胆,玩笑着试探了句:“别戴了嗯?”

林疏月即刻明白过来,腿一收,闭得紧紧的,撑起身子问:“你想干吗?你是不是有什么过分的想法?你别跟我说怀了就结婚这种话,听起来就像一个渣男!”

魏驭城低估了女人的代入感。

林疏月俨然已经陷入了这种情境里,“我要气死了,都什么年代还讲究母凭子贵?对了,万一生的不是儿子是女儿呢?然后你又要说,别戴了,生个弟弟吧?”——拳头已经硬了。

魏驭城张嘴欲辨,听到这,心里一团乱,竟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林疏月皱了皱眉,冷淡淡地瞥他一眼,“你看起来好像很上火,为什么上火?”

魏驭城喉结滚了滚,目光深沉凝重地望着她。

几秒后,林疏月一把抱住他,仰着头,艳丽的五官风情诱人,“是因为我太辣了吗?”

魏驭城心悬空,再落地。

反应过来,泄恨似的掐了掐她的侧腰,头埋在她颈间,低声沉沉:“……玩我,嗯?”

林疏月直呼冤枉,信誓旦旦表衷心:“不敢不敢,我对魏董初心如旧,始终如一,有且只有你一个。”

话刚落音,搁在枕头旁的手机忽然“叮咚”提示新短信。屏幕朝上,内容已经浮显——

裴总:林老师,明晚可以约你吃火锅吗[微笑][玫瑰]

气氛一瞬凝固。

林疏月的下巴被魏驭城轻轻捏住,带着她转过脸,然后语气平静说:“都吃火锅了,林老师能不辣吗?”

“……”

第62章 鸳鸯

“爱也别做了, 我们先谈谈心。”

魏驭城从她身上起开,坐在床沿,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先伸进一只衣袖, 背部肌肉线条一下子拉了出来, 没给林疏月多看, 小气吧啦地又把另一只手穿上。

说不做就不做, 这自制力真绝。

林疏月纳闷, 形势怎么忽然急转直下了。

但把柄被当场拿捏住,白底黑字的,当然,林疏月也没想狡辩,于是一五一十地告知:“这是夏初的一个合作客户, 开英语培训机构的, 规模不小,内容我看过, 构想很有远见。大部分时候, 都是夏夏和他对接, 但最近夏夏忙期刊论文的事儿,她想评级工作室,所以事情特别多。裴彦那边的对接事宜,就都由我去做了。”

魏驭城不喜欢听的她对别的男人的夸赞, 言简意赅道:“你只需说重点,他追求你。”

林疏月无言, 默认。

魏驭城眯缝着眼廓,“工作室的月季, 风铃上的食人花。”

林疏月忍俊不禁, 双手投降, “我的错。”顿了下,她小声嘀咕,“我也还算漂亮吧,有人追求很正常呀。要真没人追,魏董岂不是很没面子?”

魏驭城听出来了,又在下套了。

见他脸色凝滞,林疏月勾了勾他手臂,“我跟他说了,我有男朋友了。花也没收,工作室那一束是我不知情,夏夏接的。”

魏驭城喉结轻滚,情绪不明地“嗯”了声。

但林疏月也诚实,“但一码归一码,话我说清了,他不放弃是他的事。而且和夏夏这边还有合作,总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第一稿已经出了,等他们那边意见反馈,项目差不多也到了尾声。”

魏驭城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林疏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中毒了?”

魏驭城转过脸,平静问:“就是上次在机场,和你坐一辆车的人。”

“对,就是他。”说完,林疏月蓦地一怔,激动了,“我就说!我的直觉不会错!”

那天她总觉得有车在后面,本来想看车牌的,被司机催才匆匆上了车。

“黑色保时捷,对不对?”

“嗯。”

林疏月立刻直起身,从后头一个熊抱,把魏驭城搂得结结实实。她贴着脸,笑意从眼角漫进心里,“你怎么这么骚啊魏魏。就一骚包。”

都这样撒娇了,她想着是座冰山都该融化了吧。

但魏驭城还真就不为所动,特守男德的将林疏月拨开,声音沉稳:“别乱摸,家里有人了。”

林疏月:“……”

箭在弦上了,都吧嗒收了回去。

这一晚,他真没做。

把这事跟夏初一说,夏初立刻摆正态度:“你可别抛弃姐妹啊,你又没对不起他,被人追求怎么了,让他有点危机感也好,我就看不惯男人张狂的样子。惯的。”

林疏月往床上一倒,神色无奈,“他不吵架的,一句重话都没说。”

“哈?”

“他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吗干吗,有时候递个眼神过来,又特委屈可怜,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抱紧怀里唱摇篮曲。”林疏月感慨,“夏夏,我真不骗你,我都觉得自己像渣女了。”

夏初:“Stop!他太有心机了!绝对是故意的!”

林疏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道理。”

“我也不指望你了,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颜狗。魏驭城全身上下都踩在你的审美上。就一点,裴彦那边先这样,别给我搞砸,尾款一到,你爱咋地咋地。”夏初俯身捏了捏她耳朵,“听见没!”

林疏月乖乖点头,“知道了,女王。”

其实就算夏初不说,林疏月也不至于上纲上线。她已经跟裴彦明说,自己有男朋友,问心无愧。再者,为了男人意气用事,跟合作方翻脸,这事儿她也干不出来。

好在,裴彦这几天也没再找她。

该是知难而退了。

盛夏入伏,气温更毒辣,明珠大道两旁的树木都被晒蔫儿了叶,乍一看,个头变矮一大截。马路上散着热浪,车速一快,跟蜃楼幻景似的,车辆像是漂浮地面。

钟衍一路开过来,车里有空调还不觉得,一下车走这么二三十米远,热得想骂街。林余星在一楼待着,钟衍进屋的时候,他正发呆。

“在这演石头呢,一动不动的。”钟衍出声太突然,吓了林余星一跳。

“我去,不至于吧。”钟衍又惊又怕,因为林余星的脸色一刹白了两度。适应了之后,才渐渐回血色。这是肉眼清晰可见的,钟衍不由放缓一切动作,讲话都不敢大声。

好在林余星没事,习惯了,“小衍哥,你来了啊。”

“从不看你发呆的,有心事?”

“只能证明你不关心我。”林余星嘁了嘁。

钟衍高冷,“知足吧。”

林余星给他从冰箱里拿了瓶芬达,钟衍一只手指勾开,咕噜咕噜下去半瓶,“爽。”

林余星坐在藤椅上,低头也不知看什么。

“学校那边手续办好了,我应该很快能回去,虽然就在明珠市,但以后肯定不能这么方便罩着你。你自己注意点啊,没事过来蹭蹭课,吃吃A大的食堂。”钟衍那年参加了高考,成绩勉强够上A大的一般性专业。但由于心理状况欠佳,本人一直没去。魏驭城托了关系,保留住他的学籍,按流程办了休学。

能重回校园,钟衍心里是感激林疏月和林余星的。

矫情一点来说,是治病,也是教会了他人生百态。这么难的经历,姐弟俩都没放弃,活得像个小太阳。虽然比较这个词,有点残忍。但当你觉得万念俱灰时,看一看,想一想,多的是惨烈。也就明白,这世上福祉与劫数,或许不能化解,但自己要学会成全自己。

半天,林余星没回话。

钟衍打了个饱嗝,“又发呆,干吗呢。”

林余星一脸迷糊,慢吞吞地问:“小衍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服了你。别吵我啊,我睡一会。”钟衍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往沙发上大字一躺,秒睡。林余星坐了会,起身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然后扶着栏杆上二楼拼乐高去了。

周五一大早,夏初跟林疏月说:“晚上裴彦请咱俩吃饭,顺便敲定最后的细节。”

林疏月没多想,答应了下来。

结果到下午,出了点意外。

夏初她爸的车被人追了尾,老夏已经停好车,安全带也解了,结果被这么一撞,脑门直接砸下方向盘,人当场晕了过去。晕了半分钟又幽幽醒了,拉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轻微脑震荡,没大事。

夏初慌得一批,肯定得回去瞧瞧才放心。于是,和裴彦吃饭的事全落在林疏月头上。

林疏月没别的想法,也没顾虑,坦坦荡荡地跟魏驭城说:“我晚上要和裴彦吃饭,工作上的事。”并且把夏初这边的意外状况也简要提了提。

魏驭城第一句话:“人还好?”

“轻微脑震荡,应该还好。”

“待会让李斯文派人过去一趟,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魏驭城强调,“这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关心是应该的。”

……话没毛病,又好像不太对劲。

林疏月一言难尽,闷声哦了哦,“也行。”

“你们在哪吃饭?”魏驭城自然而然地岔开话题,语气不经意。

“三春庄。”

很好,吃火锅的地方。

魏驭城语气如常:“在工作室?我正好在这边办事,过来接你,顺便给你带点东西。”

时间卡得刚刚好。

六点吃饭,魏驭城五点到,林疏月上车直喊热。

司机自觉调低空调温度,稳稳起步。

闲聊几句,捏捏手,跟平日无差。林疏月几度想问,你是不是对吃饭的事有想法?可一冷静,这问题也太白莲了。有想法,闹不愉快。没想法,又得被他调侃一顿。

所以一路上,谁都没谈这事。

接近三春庄,用餐高峰期不好停车,林疏月让司机靠边停,她走几步过去就行。魏驭城说:“大概几点结束,我过来接你。”

林疏月很坦荡,来接更好,正好让裴彦彻底没想法。

“七点半之前。”林疏月的手刚搭上门把,“对了,你说有东西要带给我,在哪儿呢?”

话落音,一道阴影就罩在了眼前。

魏驭城极快速地倾身,单手绕到她后颈,指间稍用力一压,就把林疏月彻底按在了怀里。他今天出席了市政府的一个研讨会,场合正式,所以衬衫质感偏硬,磨得林疏月脸有点儿磕。

她仰脸不解,“嗯?”

魏驭城低头,亲了亲她嘴角,然后脑袋一侧,在她光滑的颈间用力嗦吮。

力道重,时间就两秒。

他低声:“在这,拿好。”

林疏月顿时心如灌蜜,短暂的痛感便就此忽略。加之赶时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温柔说:“等你来接我,拜拜哟。”

下车,林疏月步履匆匆。

魏驭城坐在车里,闲适地叠着腿,目光一直胶着跟随于车窗外。看到她走到一半,抬手摸了摸刚被亲过的侧颈。

魏驭城淡然地转回视线,吩咐说:“开车。”

三春庄在商场四层,电梯等久了,十分钟后,林疏月才和裴彦见上面。

“不好意思啊裴总,我迟到了,让您久等了。”

裴彦很绅士,穿得也赏心悦目,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花和礼物都寄放在前台,他没放弃,预备吃到一半,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服务生送过来。

“没事的林老师,我也刚到不久,你坐,想喝点什……”裴彦忽然收声,盯着她的右颈。

林疏月不明所以,“嗯?”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感知,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魏驭城这个老狐狸,给她脖子上种了一颗形状硕大的“草莓”。

第63章 鸳鸯

都是成年人, 裴彦不可能自欺欺人当这是磕碰的印子。心里虽失落,但还是维持住体面,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边的毛肚口碑不错, 吃鸳鸯锅行吗?”

“我都行。”林疏月笑了笑。

裴彦开朗的性格很讨喜, 面面俱到对女生很照顾。服务员问喝什么果汁时, 裴彦帮她拿主意:“玉米汁, 热的。”

林疏月笑着说谢谢。

裴彦把餐前小食都往她面前挪了点,“这家店名气挺大,我也是第一次来,昨天预定的时候竟然没位置了。”

林疏月礼貌地帮他倒水,“后来呢?”

“后来店里给我打电话, 说一位先生主动把预约让给了我。”裴彦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 按店里的说法,那人是指名道姓地要给他。裴彦问了半天, 不肯透露姓名。他在明珠市的合作客户不多, 实在想不到是哪位贵人。

三春庄走的高端路线, 每日供食有限,有点饥饿营销的策略,很多人慕名而来,很快成了明珠市的网红餐厅。林疏月和夏初来过一次, 说实在的,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把火锅吃成高档西餐的感觉, 相比现场小提琴演奏、唯美灯影氛围,她更接受在热闹市井, 热火朝天涮羊肉。

裴彦说:“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盲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