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口罩手套戴好,取出一次性鸭嘴形窥器直奔目标。
“啊——”
舒楝尖叫,声音之凄厉,调门之高昂,把门外的一票人惊了一跳,劳斯男闯进来一把扯开蓝色塑料帘儿。
门内门外,众目睽睽,舒楝狼狈地想找个地洞钻,她面色涨红,小声说:“我还没有过男人”
医生摘了口罩,气急败坏地喊:“你是处女怎么不早说,要是检查弄破了处女*膜,出了医疗事故算谁的,这不是坑我吗?”
舒楝也很无语,虽然理亏,还是忍不住分辩,“婚姻状况那一栏明明填了未婚”
医生的情绪仍很激动,“你都三十了,你不说,谁知道!”
诊室的门开着,室内发生了什么,室外一览无余,旁观者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这还算客气的,不客气的直接扑哧笑出声,附加一句:“老处女”
瞬间,舒楝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第5章 挡不住的衰

劳斯男和舒楝交过手,直觉她不是个坐以待毙任人讥讽的主儿,不出所料,她再次开启穷横模式,一扫被呵斥被耻笑的颓势,气焰嚣张口条凌厉地反击,“什么叫我不早说?白纸黑字写着未婚,你作为医生,事先不应该问清楚吗?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倒怪上患者了,还有什么叫三十了都?三十怎么了,三十了没男人犯法吗?我是快三十了没错,我无性恋行不行?”
舒楝话音甫落,门口内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路人党不负责任的联想和玫瑰色的猜测在静默中发酵。
一个女人,年近三十,保持单身,私生活是不是很丰富多彩,男女关系是不是很混乱复杂,诸如种种,免不了惹人遐想。但如果活了小半辈子,男人的边儿都没挨上,老处女一个,人们的想象力立马反转,年纪大了还不结婚,身边也没个相好,肯定有缘由,要么长相丑的惨绝人寰,要么性格奇葩的天怒人怨,再要么精神心理上有毛病,生理上或许有隐疾,如若不然,为啥找不到对象?当然也不排除性取向有问题。
一句话概括,过了适婚年龄还单着,你要是好的,能剩到现在吗?
医生也暗讽,精神病吧,出门右拐精神科不送…心里骂得痛快,脑子却清醒得很,现如今医患关系紧张,她不能给患者创造借题发挥的机会,搞不好被投诉就麻烦了。说到底是沟通不良造成的误解,论错五五开,较真的话自己也讨不到好果子,于是压着火表示重新给舒楝检查一遍。
劳斯男一看警报解除,就走出诊室,轻轻带上门,一边留意门内的动静,一边听了满耳朵的闲话,全是不怀好意的揣测和刻薄的奚落。
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对着女儿训话,“看到了吗,女的年纪大了不结婚容易变态,你也别挑三拣四的,把自个耽误了,嫁不出去有你哭的时候”
那人的闺女眼神闪躲,使劲戳她妈,“别说了,到我们了”
就这样,走出诊室门的39号和背后说嘴的40号母女狭路相逢了。
舒楝没打算和世俗偏见对抗,争个高低,来出勇者胜,眼下她可没这个精气神儿吵架,她只是极力克制情绪,冷淡地侧身让路。劳斯男怕她又跟炮仗似的,别人一搓火就爆,赶忙伸出胳膊给她扶。
围观路人党们的眼神意味深长,一对异性结伴看妇产科,不是两口子就是情侣,这对的关系有点扑朔迷离,看神情,不怎么亲昵,看举动,这男的对女的还挺殷勤的,不过这女的刚才把自己的情况昭告天下了,两人是兄妹?看模样也不像啊…
被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刺探,是人都不舒服,舒楝终于炸了,“看什么看,跟他没关系”
有关系才有“意思”呢!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向劳斯男的下三路汇集。
不得不说,劳斯男的脸皮够厚,心理素质也够强大,遭遇如此“观赏”,还能保持风度,扶着舒楝淡定离场。
与妇产科相比,骨伤科的就诊经历堪称愉快。经验老到的医生通过触诊确认她的盆骨没事,只是轻微的肌肉拉伤,开了点舒筋活血的药,嘱咐她回家后先冷敷,24小时后热敷,多休息。
私*处伤口小,在妇科已经做过清创消毒,又打了一针破伤风抗毒素,照医生的说法是,饮食上忌辛辣,伤口愈合的快,不需要外敷用药,舒楝虽没蛋,走路照样扯得疼,因为那处刁钻得伤在腿根上,所以取药时,她另买了一管抗痛消炎软膏。
诸事搞定,舒楝回望人声鼎沸的门诊楼大厅感叹,“我头次知道大晚上医院的生意居然可以这么火爆,也对,伤病又不会按时按点的来”
劳斯男解惑,“天气越热,人越多,空调吹的”
听上去颇有道理,舒楝笑了,十分开怀,劳斯男也挑挑嘴角,一笑泯恩仇了。
剧情发展太快,就像龙卷风。发生车祸摩擦时,舒楝在心里拼命诋毁劳斯男的人品,认为他不仅小人之心还盛气凌人。劳斯男对舒楝的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认为她责任感丧失,人品也有点欠费。
但医院之行消弭了敌意,双方对彼此都有了改观,一个觉得他也没那么差劲,人品达到了及格线以上,就是嘴毒了点。一个觉得她毕竟撞伤了还遭受群嘲尊严扫地,境况堪怜。
劳斯男载着舒楝驱车返回车祸发生地,车内的气氛称得上和谐友好,假如两人之间并没有横亘着昂贵的维修费的话,舒楝简直想不吝赞美地夸夸劳斯男乐于助人的高风亮节,可是考虑到赔偿的数额,握手言和还尚早。
谢天谢地,那位好心的交警帮舒楝把车拖到了停车场,由于车祸的肇事者和苦主双双撤离现场奔赴医院,省了现场调解和事故调查鉴定的程序,为了避免停在交通主干道的车被车管所拖走,交警顺手帮舒楝的车挪了挪地方,车钥匙放在舒楝指定的协议酒店前台。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感谢党感谢人民公仆,从劳斯男车上下来的舒楝心情明亮了几分,这凄惨糟糕的一天总算发生了点好事,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金边,万事乐观以对,说不定就有转机。
夏季的夜生活可以持续到凌晨以后,在公寓停电拉开倒霉的序幕之前,舒楝是这么计划的,洗个香喷喷的澡,穿上漂亮裙子,听一场舒缓情绪的古典乐,再亲手烹饪美食佐以美酒吃顿烛光晚餐,度过美好的夜晚。然而一切都搞砸了,她受了伤,背了债,还饥肠辘辘。
两人向各自的保险公司报案,那边火速来了人查勘定损,舒楝对定损单上的理赔金额没有异议,劳斯男手上的定损单却让她很揪心,劳斯莱斯幻影,还是定制的,尤其亲身体验,看过手工镶嵌的内饰,舒楝无比确定,劳斯男车的维修费报价一定会超过自己保险公司能够理赔的额度上限,剩下的要由她自掏腰包。
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得想辙儿把损失降低。
撞了豪车,不倾家荡产也得脱层皮,说什么也要顽抗到底,当然这种迫切的意愿不能明说,要讲策略。
舒楝调整面部表情,尽量让笑容热情洋溢一些,真心实意地邀请劳斯男共赴晚餐,表达对他诚挚的谢意,并借此挽回一点印象分,同时盼着劳斯男人品爆发,看在她诚意满满的份上,选择维修费报价低的店修车。
不管这招灵不灵,劳斯男接不接受邀请,饭一定是要吃的,而且要不忌口的大吃一顿,对了,还有酒,跳闸停电时调的鸡尾酒才抿了一小口,路上买的酒又洒的一滴不剩,等下她说什么也要喝个烂醉,麻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释放压力,好好睡一觉。至于医嘱什么的,明天再执行吧。
舒楝七想八想的还未回神,劳斯男趁机应下,不带犹豫的,“行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晚饭都耽搁了”
“那成,你挑地儿吧,我请客”
“随便吃点吧”
美食一条街,从私房菜到中西高级料理一应俱全,劳斯男最好选个物美价廉的地儿,有个上了美食节目的家常菜馆,人气特别高,菜也挺好吃,舒楝正打算向劳斯男推荐,可这哥们真不是随便人,抬脚就往御林公馆的方向走。
舒楝心里暗暗叫苦,这家餐厅价格不菲,人均消费1500元起价,集团招待晚宴上,她来过一次,换平时,这种烧钱的地儿,绝对绕路走,烧包了才会来挨宰,今儿绕不过恐怕要大出血了。
进了餐厅,舒楝请劳斯男入主座,神态别提多恭敬了,劳斯男也不客气,拿着菜单一副东道主的架势,“这边儿中西合璧,哪国的菜都能吃到,京味做的还算正宗,咱们点几道菜尝尝——”
舒楝适时插上一句,“贵的未必好吃前提是合您口味”,哥们,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点菜时手下留情!
劳斯男瞟了一眼舒楝,“放心,我点的都好吃”,接着转身招呼服务员点菜,“来条焌油苏眉,京味龙虾,葱烧海参,鲍鱼要原汁的,上盘素菜,翡翠豆腐吧,汤喝什么,鸭包鱼翅还是青榄炖螺头?”
舒楝咽咽口水,穷大方,“您看着办”,不然呢,什么贵他点什么,还差碗儿汤么,跟维修费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来瓶红酒吧再…”
服务员双手递上黑色烫金的酒单,劳斯男翻开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以商量的口吻说:“皇家鹰鸣赤霞珠怎么样?白葡萄酒喝吗?康帝酒庄的蒙塔榭干白配龙虾不错”
顾不上礼貌,舒楝从劳斯男手中夺过酒单,飞速溜了几眼,倒抽一口凉气,那两瓶酒别说特殊年份的贵得丧心病狂,就是普通年份的她也喝不起,心想既然你问我,那就我做主了。
舒楝合上酒单还给服务员,“一瓶almaviva,08年份的,谢谢”,这瓶酒也不便宜,千把块钱,唉,这是招谁惹谁了,全当破财免灾吧。
劳斯男似笑非笑,“智利新世界的葡萄酒有的还不错”
舒楝干笑,“偶尔换换口味,说不定有惊喜”
等着上菜的空当儿,不能干坐着大眼对小眼,舒楝主动活跃气氛,“还没请教您贵姓大名呢”
“免贵姓高,日文旻,高旻”
“《尔雅》释天篇说,秋为旻天,您出生在秋天?”
“我出生那天秋高气爽”
“赶上好天气了”
两人谈笑间,菜上齐了,美食不可辜负,就冲迅速瘪下去的钱包也得甩开腮帮子尽情吃个够本。
葡萄酒口感极佳,果香浓郁,劳斯男点的菜味道着实不错,美酒佳肴,这一餐主客吃得皆大欢喜。
划卡结了账,欢快的心情顿时电闪雷鸣,舒楝看着账单心痛得无以言表,这一顿饭足足花去了六千大洋,但愿钱花得值,千万不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戏要做足,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舒楝强打精神,佯装招待不周,好话说尽,巴望着劳斯男吃人嘴软,索赔时放她一马。
“我的助手过来开车,送你一程?”
“谢了”,舒楝苦笑,“有家难回,待会儿我到隔壁酒店开间房凑合一宿”
劳斯男挑眉,意思很明确,愿闻其详。舒楝特无奈地把断电引发的连环厄运讲给他听,末了唉声叹气地总结:“人要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再加上相亲被骗,称得上霉运三部曲了。
怕影响胃口,吃饭时两人十分默契地避谈车祸和赔钱的话题,眼看要拜拜了,舒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您车修好后,维修清单和发*票寄到名片上的地址,我会赔偿您的损失”
高旻接过名片不置可否,将舒楝的忐忑不安收入眼中,忍着笑上了车。
助手瞄了眼倒视镜微微纳罕,撞车撞得满面春风也算奇景了,摸不清老板怎么想的,他直截了当地请示,“理赔的后续问题需要我和刚才那位协商吗?”
“不必”,高旻坏笑,“她都花钱买教训了,搓的那一顿挺贵,还是走我自己的保险吧”
助手暗暗点头,御林公馆,城中有名的高档消费场所,看来肇事者割肉止损,挺能屈能伸的。
等车走没影儿了,舒楝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拖着沉重的双腿朝酒店走去,只盼这倒霉催的一天赶紧过去。
不曾想,倒霉赶着趟来,衰运也紧随其后。
第二天舒楝惊闻她策划的新杂志和配套的线上交易平台被打包卖了出去,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第6章 像中枪一样

舒楝请了半天假,把家中诸事料理清爽后,乘公交车上班。她的车送修理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倒出了惯性,在烈日下晒了半个钟头,一部计程车都没截到,只好挤公交车——见鬼了,大中午搭公交的人竟然多到了肉贴肉的地步,每停一站,司机就对上车的人吆喝:“往后走,往后走”,舒楝全身糊在后门上,脸压着玻璃,一路呼吸困难地捱到城投集团。
城投集团以不差钱著称,它投资的项目在这个城市中所有的黄金地段都拥有一席之地,而它的总部却窝在一座毫不起眼的砖红色半环形五层小楼,旨在彰显国企的低调和虚怀若谷——傻子才会信!
舒楝刷卡进门,前台小姑娘和保安老赵齐齐向她使眼色。
“有事?”,舒楝不明所以。
“大事!”,前台小姑娘眨眨眼。
“二楼吵翻天了”,老赵朝头顶上指了指。
二楼是企业文*化部和党支部的地盘,难道老闫和党支部的人火并了?嘁,怎么可能,老闫巴结他们还来不及。
风闻现任党支部副书记徐有才是瞿总的接班人,何况他还是集团副总,赢面很大。老闫自从抱上他的大腿,一改往日对党支部那伙人爱答不理的态度,集团申报市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老闫比负责该项任务的党支部还上心,整理申报材料,设计封面,甭管多小的事,党支部但有所求,老闫无一不应。
很难想象最近好的蜜里调油的两个部门会起冲突,也许老闫内分泌失调,自己发癫…猜不出所以然,舒楝耸耸肩,放弃追根究底。
下一刻,她知道了谜底。
本该明早九点出现的新晚报副主编傅辛成脸色铁青地奔下楼梯,跟在后面的记者林孜琪也沉着脸,冷不丁和站在前台旁的舒楝打了照面,他收住脚步,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扭头去追自己上司。
傅辛成走到门边,猛然回转,双眼喷火地盯住舒楝,手指就差戳她脑门了,“闫宝行搞什么鬼,新杂志样刊都出了,线上交易平台也正在试运营,他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拍板儿卖出去了,还有你,他做决定前,你怎么也不跟我通下气儿?当初可是你找到我谈合办新杂志提案的,费了多大劲儿才促成合作,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现在说卖就卖,千万别告诉我,在这桩交易中,你没掺一脚!”
舒楝的嘴张开又闭上,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她此刻的震惊和愤怒,没错,这桩交易中,她是无辜的,无辜的像个白痴,她甚至不知道老闫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好了买家,又如何把这个消息瞒得密不透风。
在傅辛成看来,舒楝和老闫是一伙的,他朝她发火理所应当,但看她的反应比他接到老闫的电话时更茫然,于是难以置信地问:“这事你不知道?”
舒楝恶狠狠地磨牙,“我要是知道了,这么缺德的事他干得成么!”
傅辛成终于让怒火中烧的大脑冷静下来,找回一丝理智,就立场来说,他和舒楝是一致的,两个人都急于打破在单位受辖制的现状,致力于开辟能够自己说了算的新事业——傅辛成在报社是万年老二,做了多年的抬轿人,终于熬走了一把手,以为上位的机会来了,谁知空降的人轻易地摘去了他望而不得的胜利果实。
舒楝的情况略有不同,她是为自己效力的部门谋个退路。
瞿总当家时,喜好作秀,热衷搞面子工程,故而重用精通此道的闫宝行和他的企业文*化部,上行下效,集团和分公司的人也跟着高看老闫一眼,即使再不齿他的为人,见了面,也得捏着鼻子尊称一声“闫老师”。
企业文*化部地位超然招致了不少眼红和嫉恨,人们在背后亲切地叫老闫狗腿子,更把他领导的部门看作可有可无的鸡肋。如果瞿总倒台,老闫耀武扬威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很难说继任者萌哪一套,近来集团人事变动频繁,有人升有人降,其中蹦跶得最欢的要数闫宝行的老对头卢博士。
卢博士和他的企业战略发展研究室正着手调整集团的组织架构,很多部门面临着合并整合,一时之间,从高管到职员人人自危,企业文*化部更是首当其冲。
如此大规模的“战略调整”,比较冠冕堂皇的官方说辞是“以更良好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挑战,而不得不经历转型过程中的阵痛”,但明眼人心中自有计较,不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老闫和卢博公开别苗头不是一回两回了,卢博这次手握尚方宝剑,磨刀霍霍挥向高耗低产部门以及非核心业务部门。作为后者,即便企业文*化部被调整没了,也不过是“艰难地抉择”下必要的牺牲罢了。
无论是舒楝还是老闫都不会引颈就戮,早在集团有异动时,俩人就琢磨着想辙儿躲过这一劫。舒楝的思路很清晰,独立出去,只有这样才不用战战兢兢地听命行事,不用担心因为上面的喜好变化而被裁撤,所以她想办一本新杂志,老闫也同意了。
做一本可以发售的杂志,与企业内刊和dm杂志不同,不仅需要钱还需要刊号,刊号的事傅辛成可以用新晚报的名义申请,至于钱,舒楝正和几个有意向的投资人在谈,这个节骨眼上老闫釜底抽薪,只会说明一件事,他又抱上了新的大腿,并与之达成某种共识,把杂志和配套的线上交易平台打包卖掉应该就是投名状了。
前后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傅辛成冷哼一声,“闫宝行涮我没关系,可他连我们报社一块涮,刊号的事儿就别惦记了!”,说完拂袖而去。
舒楝脸色几度变幻,呆立半晌,转身上楼,直接闯进老闫的办公室。
“啥宁?”,老闫愕然抬头,看到是舒楝,拧紧了眉头。
“卖掉新刊和线上交易平台,上边就不动企业文*化部?”
这些年自己身边的下属来来去去,唯独舒楝职位一路攀升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是聪明人,不需点拨,心中想必早已透亮,反正尘埃落定,他不介意跟亲信交下底,“徐总的意思是,咱们部门的摊子不要铺太大,专注于企业内刊和公关宣传这两块就好。以前咱们走领导路线,现在走基层员工路线,谁能说半个不字,出于精神文明建设的需要,撤谁也不能撤咱们部门”
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无济于事,舒楝还是忍不住质问:“只要新刊拿到投资人的钱,咱们部门立马可以出去单干,什么瞿总徐总都不用理会,他们什么意思也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外行领导内行这回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老闫点了支烟,猛吸两口,烦躁地说:“你真当投资人的钱那么好拿?他们为什么想投钱,还不是看咱们的后台是城投集团!徐总说了,以后他会推我进行业协会当会长,有了行业协会的背景和资源,什么杂志办不起来”
看来徐总许诺给闫宝行的条件甚为丰厚,那么需要闫宝行回报的绝不仅仅是卖掉一本小小的新刊。
舒楝轻轻扯了下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我就不问卖掉新刊和线上交易平台的钱去哪儿了,料想徐总的胃口不会这么小吧,他一定另有所图,你说是不是,闫老师”
听了舒楝的话,老闫诧异之下被烟呛到了,咳嗽平息后,不自在地抚了抚光溜溜的脑门,扭头望着窗外,低声说:“瞿总的位置,徐总还不一定能坐上,负责项目质量管理的廖建国也是有力的竞争人选…”
舒楝不露声色地问:“所以呢”
“所以——”,老闫的眼神晦暗不明,脸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狞笑着说:“所以就要搞他,为徐总让路!”
“怎么搞?廖总官声良好,人缘也不错,据我所知也没什么黑料,闫老师想…无中生有?”
最无耻的嘴脸已经撕开了,老闫也不打算伪装,他呷了口茶,淡淡地说:“廖建国不是跟着瞿总去了趟海南嘛,有没有收东道主的钱谁说得清”
“我说得清啊”,舒楝佯装无知,“海南之行,我全程跟拍,收了钱我能不知道?倒是瞿总接受了东道主的好意,去欧洲学习考察了一圈”
“那就更好了”,老闫弹弹烟灰,“有你在,廖建国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让我诬陷廖总?”
老闫皱眉,“小舒,你用词严重了!”,旋即又笑了,“咱们顶多算扰乱视听,等徐总位置坐稳了,再为廖建国澄清也不晚,咱们要做的是态度暧昧点,廖建国也许收钱了也许没收,需要考量的是上边的人”
舒楝自问不是多么崇高的人,走出校门后,良心也有了很大的弹性,饶是如此,还是被老闫不加掩饰的卑鄙给恶心到了,她轻蔑地眯起眼睛,“如果我拒绝呢?”
老闫的脸色霎时变冷,恶声说:“那你要想清楚了,咱们是坐同一条船的,我遭殃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没了企业文*化部,我还是办公室主任,大不了日子过得清闲一些,你可有去处?人一旦失势,比丧家犬还不如,小舒,我喜欢和聪明人共事,你应该明白,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