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着实将了岚岚一军,她猛然醒悟,支吾其词,“我,那个…咳…来这里是为了…”
仿佛老天爷安排好了似的,身后很配合地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姜伟的声音,带着同样的诧异,却不是对她说的,“你好,James!”
岚岚偷偷龇牙咧嘴,又一个爱走楼梯的来了。
虽说这年头相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要她当着徐承的面承认还是有点难堪的,况且这次的会面又是以我方“失利”告终,无论如何她都觉得有掩盖的必要。
于是乘着那两人打招呼的功夫,她连身子都没转,仓促地对徐承挥了挥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哈!下次一定请你吃饭。拜拜啦,二师兄!”
匆匆跑下楼梯,就此溜之大吉。
徐承只不过眨了下眼,那个热热闹闹的小师妹就没了踪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扬首,恰好捕捉到姜伟脸上一丝微妙的尴尬,再回想刚才看到赵岚岚面庞上的酡红与赧然,立时顿悟,脸上的笑容经久不退,诙谐地调侃:“世界真小啊!”
姜伟对这位才来不久的新同事的打趣心知肚明,也不多语,干笑笑道:“我先走了。”

3. 徐承的烦恼

一进门,富大明就以一个夸张的拥抱上来迎接徐承。
徐承赶忙闪到一旁,嘴上笑道:“怎么搞起这套肉麻的形式主义来了。”
富大明扑了个空,甜蜜的笑容丝毫不减,“哥们儿,欢迎归来!”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娴熟地对击,显示出多年的默契。
“回来跟爸妈一起住还是另租房啊?”富大明问。
“一个人,住我爸妈那儿。他们都在加拿大给我哥带孩子呢,短期内不会回来。”
“呵呵,过得挺滋润呃。”
富大明是徐承的发小,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校同学。当年还住在石皮巷的时候,左邻右舍有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没事成天在一起疯玩。富大明和徐承是其中最为活跃的两个,什么滚铁箍,鞭陀螺,打沙仗,甚至连女孩子玩的丢沙包,跳皮筋他们也都乐意去掺合一脚。在那个物质严重匮乏的年代,属于孩子的快乐似乎反而还比现在要多些。
富大明个子高,块头大,久而久之就成了孩子王,而实际上出馊主意最多的反而是他身旁那个长得比较清瘦的徐承。
徐承的父母都是高知分子,母亲在Z市的某专业学府教英美文学,父亲当时是文化局的二把手,夫妇俩为人随和宽厚,对两个儿子也采取一贯的放养态度,并不似一些望子成龙的家长那样喜欢把孩子看得死死的。而长子徐继完全遗传了父母的优点,不仅乖觉老实,且学习成绩优异,从来不需要父母担心。徐承一直觉得哥哥将来会去当个科学家什么的,虽说后来以技术移民的身份去了加拿大,又娶了个加拿大华裔做老婆——比当初的设想差了那么一丁点儿,也算没白读这么多年的书。而且老大还很有良心,在那边扎根下来后,见早已退休在家的父母在家无人照顾,执意把他们接过去敬孝心。
徐承比哥哥小两岁,却与他完全相反,整个一淘气包,学习不坏也不好。父母倒也不拿他跟哥哥比,只希望他能少在外面惹祸就算不错了。
小学升初中后,徐承不知怎么忽然开窍了,不仅人变得斯文了起来,学习成绩也蹭蹭地往上窜,而且再也没有下来过。
富大明后来就老抱怨他说:“咱们那群人里头,数你变化最大,你怎么就跟突然转性了似的,搞得我手足无措了都!”
徐承彻底退出后,富大明没了军师,也就懒得再混迹下去。没几年,巷子改建,当年看着挺牢固的小团体到底还是分崩离析了,许多人从那以后就没再见过第二面。想不到时过境迁,原本的“破巷”如今已一跃成为Z市最热闹繁华的中心商业区。
喝着清茶,徐承环顾室内,故意皱眉道:“你大小也是个老板了,怎么请我到这种地方来啊?再次也得去酒吧喝一杯才尽兴吧!”
富大明将手上的茶杯一顿,深沉地道:“这儿清静。”
徐承嗤笑,“打光屁股那会儿认识你,你就不是个好清静的人,跟我装什么装!”
富大明也笑了,“还是你了解我!实话跟你说吧,是家里那位不让啊!”
徐承品着茶,睥睨他,“嫂子看这么严?”
富大明立刻愁眉不展,“你是不知道结个婚有多痛苦。现如今还添了个孩子,更是闹得一日不得安宁。本来呢,是应该请你去家里坐坐的,唉!实在是太乱了,根本没法安静地说会儿话,只能约在外边。出来的时候,老婆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喝酒,没办法,只能请你喝茶来了!听我句忠告,能不结婚就别结婚,万一结了婚,能不生娃就千万别生娃,女人跟小孩,就一个字:烦。”
“当初也没人拿枪逼你着你呃。”徐承哼道。
“那是!咱那会儿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反正我今天把大实话搁这儿了,你要是想过好日子,好好掂量掂量我的话,错不了。”
徐承朝他坏笑两声:“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原封不动转告嫂子?”
富大明兜胸就给他来了一拳,“你试试看!”
徐承大笑。
富大明瞅着他问:“对了,你跟俞蕾呢,唱到哪一出了?也快三年了吧?怎么着,什么时候我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啊?”
徐承嗤之以鼻,“刚才还劝我不要结婚,才多大会儿,风向就变了。”然而,他本来明朗的面色却逐渐黯淡下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俞蕾是徐承在研究所工作时偶然认识的女孩,人长得漂亮,难得还聪明能干,在一家日资企业做市场。
当年两人双双参加过一场徐承的初中聚会,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一度成为佳话。后来徐承从研究所跳槽去了俞蕾所在的日资企业,也是她从中牵的线。
徐承有着扎实深厚的技术背景,没多久就成了公司里的头号技术骨干,甚至在市场和销售等其他领域,他也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晋升速度与公司在华业务的成长速度一样迅猛。
两年后,公司扩大投资,退掉了在中国租赁的厂房,正式购地自建工厂,而关于徐承出任工程部部长的呼声与风声日渐高涨,他本人也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中国市场和中国民众的需求?
然而,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总部的任命给了他当头一棒——徐承原职位不变,薪水加百分之二十,而那张看似唾手可得的部长位子却由东京派来的日本人神宝给坐上了。
日本公司的论资排辈向来等级森严,这位神宝部长在日本总部虽非嫡系出身,仗着资历老,老爱没事找事,连徐承都被他折腾过几次,是个人见人烦的角色。权力斗争的结果是高层向他许以重金,诱惑他前往中国安营扎寨。神宝虽然失去了在东京的一席之地,但取而代之的是极为优厚的薪酬福利,权衡再三,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总部对他的“发配”。成了徐承的顶头上司。
尽管俞蕾一再劝解徐承,在外企都这样——重要位置从来都是本国人士在那儿坐着,哪怕他什么也不会,可总部信任,你能怎么样?对他来说,眼下最明智的事情就是慢慢熬着,等资历熬上去,等实权更牢固,等本土化的时机彻底成熟,他的机会自然就会到来。
徐承的不满却并未得到舒缓,明明是自己打下的江山,末了还得恭迎一位自己压根瞧不起的人来当上司,仅仅因为他是日本人!长期被压抑的民族情绪也在这一刻一并迸发,他做了最决绝的举措——辞职!
富大明摇头叹息道:“其实俞蕾的考虑是对的,你在哪儿不都得这么干,自己种桃别人摘桃的事到处都是,你呀,就是脾气太犟了。老喜欢意气用事。”
徐承挑了挑眉,兀自道:“也不光是因为职位的问题,我老觉得在日本人手下干活,有种汉奸的自卑感。”
富大明被他逗乐了,“你得了吧,如今举国都在谈经济,就你爱国!那我问你,当初明知是‘贼窝’,你怎么还往里头跳啊?该不会是色迷心窍了吧?”
徐承瞪他一眼,未几也还是笑起来,“我这不是迷途知返了么!出来了也就心安了。”
他的笑容里却含着几分涩然,原以为跳进欧美企业会有一番大的作为,进来了才发现,这里还不如原先的公司实干,人浮于事的现象比比皆是。而猎头给他介绍目前的职位——工程部经理时再三强调相当于原先那家日企的部长级别。谁知去了没几天他就发现这个称谓也不过是个虚名儿,且不说整个工程部按照功能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块,他不过是占据了其中一块的管理层位置,在工程部经理与技术VP之间居然还有一个工程总监猫着。放眼望去,几乎所有部门之上都戴了这样的一顶多余而古怪的“洋帽子”。
他觉得无比失望,原来所谓的“本地化”真的不过是句空口号而已,至少目前看来。
富大明清楚这是一笔扯不清的官司,涉及面太广,也非他们个人能力就能解决的,他是个爽快人,不喜欢纠缠那些无谓的东西,转而干脆地问他:“那你跟俞蕾就打算这么一直冷耗下去?”
徐承转着手上的茶杯不吭声。
富大明探身拍了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低个头跟她陪声不是就过去了。肚量大点儿嘛!”
徐承没有笑,依旧沉默。
他跟俞蕾的问题绝不仅止于此,俞蕾天生争强好胜,且善于抓住机会,对上司也很能察言观色,在公司的发展一直颇为顺利;而徐承表面上虽然斯文儒雅,骨子里却不肯对上司曲意逢迎,又依仗自己的技术实力,遇到认为不公平的事时,往往喜欢仗义执言,因此在下属中的口碑不错,但几个日本头头并不是很喜欢他,只是惮于他在员工中的地位和实力不跟他对着干罢了。
两人同在一家公司,对很多事物的看法和观点常常产生分歧,一开始不过随口说着玩,时间一长,就都越来越较真儿了。演变到后来,每每有剑拔弩张的趋势,徐承不满俞蕾的没有原则,而俞蕾恼恨他的不懂变通。当然,通常的结果都是徐承先欲息事宁人,想法设法找台阶哄着她一起下来。次数多了,难免心生疲惫。
这次他辞职,俞蕾又跟他大吵了一架。徐承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她劈头盖脸的奚落也给彻底激怒了,脑子一热,索性挑了个家乡的公司直奔回来。
从他递辞职报告到到返回Z市的两个多星期时间内,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他回家之后,更好似彻底失去联系了一样,彼此不闻不问。
他想,自己一次次地忍让,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富大明见他没反应,也就没再往死里劝,徐承一直是个有主见且拿得了主意的人,他点到为止就算意思到了。
两人又坐了没多久,富大明的手机就响了,他眉头一皱,哀叹道:“看见没有,催命的又来了。”
一接起电话,却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没说两句,就听他捏着嗓子喊:“豆豆,快叫爸爸。爸——爸——哎,对咯!”说话间眉开眼笑,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沉痛”。
徐承在他眼里头一回看到慈爱的神色,被莫名打动,心中微有感慨,不知不觉间,他们这辈人也已到而立之年。
他突然很想结婚,有个热闹的家庭和一个可爱的孩子。其实这个想法在一年前就产生了,只是一想到俞蕾,心头就象爬满了藤蔓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4. 家有儿女

赵岚岚到家刚好赶上晚饭前夕,厨房里飘出阵阵香气,她猛劲嗅了几下,见客厅没人,遂蹑手蹑脚往自己房间走,准备避过母亲云仙的盘问。
巧不巧的,云仙正好从厨房跨出来,一抬头就撞见鬼鬼祟祟的女儿,立刻出声喝道:“站住!”
岚岚象被施了定身术,心里叫着苦,缓缓转过脸来,无辜地望着母亲,“啥事儿啊,妈?”
云仙将手上的一盘糖醋鲫鱼搁在饭桌上,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刮来刮去,谨慎探问:“今天看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呗。”岚岚口气懒懒的。
云仙哼了一声,语气里藏不住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可不,一个小工程师,能怎么样啊!”
岚岚最恼恨母亲的这点儿势利,冲口便道:“就这么个小工程师还看不上你女儿呢!”话音刚落,顿时噎住,自悔失言。
“啥?”云仙立刻就是一呆。
岚岚乘着她愣神的功夫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待借着刚才那股子“怨屈”劲儿把门关上,云仙已经不依不饶地追了进来。
“哎,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他一小破工程师,他凭什么看不上你呀?”云仙愤愤地质问。
岚岚皱着眉头道:“哎呀妈,相亲也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嘛!我可以看不中别人,那别人自然也可以看不中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故意把“双向选择”几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可惜云仙压根没在意女儿的言外之意,愤怒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双目又迅速贼亮起来。
她认为女儿这次败兴而归,自己这方的胜算就八九不离十了。当下语气柔和了不少,“岚岚,你看还是妈上回给你介绍的那个好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科级了,人家老头子又是市委的,将来仕途准保一帆风顺。更难得的是小伙子人也踏实,见完你之后就跟乔阿姨说以后不用再给他介绍了,人可是认准你了。你别老这么抻着人家。”
岚岚听得恼火,这也不知是母亲第几次前来“劝降”了,她正心情不爽,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好声气,“就那个人,在一块儿坐一个钟头,统共就讲了三句话,是块木头都比他强些呢。妈!我要找的是人,不是家世背景。你就高抬贵手,让我过去得了,成不成啊?”
云仙也生起气来,“男人自然是老成稳重、有前途的好,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漂亮能当饭吃还是怎么着?你就是小丫头不懂事,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哎,岚岚回来啦,快过来快过来,找你有大事儿!”父亲赵启舟一头闯进来,拽着女儿就往外走。
云仙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跟她说完呢。”
赵启舟笑道:“你那些都是老掉牙的话,说了八百多遍了,有用没有啊?”
岚岚庆幸父亲的“救驾”,笑嘻嘻地回头对云仙道:“是啊,妈!你就让我后悔一次比什么苦口婆心都管用哩!”
云仙气得直冒烟,“你们两个合着伙儿气我好了!”
书房里那台老旧的电脑炯炯有神地亮着,岚岚一眼瞥见,就想脚底抹油溜掉,被赵启舟及时捉住,“哪儿去?说了有大事找你。”
不由分说就把女儿按在电脑前的椅子里,笑眯眯道:“来,给爸爸看看,这次买哪只股票能赚?”
岚岚苦着脸道:“爸,我压根就不懂嘛,炒股又不是买彩票,可以瞎绉的。再说了,现在股市不稳定,你还是慎重点儿,少买些吧。”
赵启舟笑容不改,拍着她的肩道:“虽然你不懂股票,可你是天才啊!前几次买的股票,就你帮我选的那两只赚钱。所以我决定,不再去听那些狗屁专家的分析了,就听我闺女的。”
岚岚坚决摆手,“不行!我可担不起这责任,万一让您老赔了,你还不得吃了我?”
弟弟赵磊在门口喊了一嗓子,“爸,姐,开饭啦!”
岚岚“哎”了一声,立刻跳起来想往门外蹿,一抬眼,看到赵启舟誓不罢休的脸,她觉得自己快被烦死了,“爸,您饶了我行不行?我真的不懂啊。”
“用不着懂,懂的人现在个个输得找不着北了。”赵启舟重新把女儿捺入椅子里,循循劝诱,“凭你的直觉——第一直觉,你觉得哪只行就是哪只。”
“哎呀,我怎么选啊,这些曲线都差不多的,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籍呢!”
赵启舟见女儿面色坚决,一敲桌子,想到了利益均分,“等我赚了,帮你把现在那只手机升升级,如何?”
岚岚有点动摇了,嘴上仍不肯就范,“可是…”
“别可是啦,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还不行嘛!”
“是啊,姐!你的手机太破了,还是电子铃声的,摩托罗拉的E365都能视频啦!”赵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也开始推波助澜。
赵启舟附和着说:“怎么样,闺女,小磊都看好你。要不这么着吧,甭管你猜的对不对,我都给你买,总可以了吧。”
至此,赵岚岚被彻底诱惑了,“那说好啦,赔了我是不负任何责任的啊。”
赵启舟大喜,连连点头,然后指着屏幕上的一列名称,小心翼翼道:“就从这几个里挑,不用想太多,凭直觉。”
岚岚瞪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字幕和曲线,心情也陡然紧张起来,咬着指甲,把手伸向屏幕,“唔…”
眼见她指的是自己也钟意的那只,赵父顿时欣喜,刚要拍桌子,孰料岚岚的手在那名字上稍顿了几秒就又向下滑去。
“这只?”赵启舟困惑地扭头看女儿。
岚岚被他盯得心虚,“是你说凭直觉的。”
“对对。”赵启舟立刻释然,“就这只了,我相信岚岚的眼光,哈哈。”
“再不去吃可都凉啦!”云仙张罗完了晚餐就过来催促,一看那架势,顿时不屑着嘟哝了一句,“我说干什么呢,又在聚众赌博。”
一顿晚饭赵磊却吃得很不消停,电话响了好几回,每回都是他抢着窜出去接,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唯恐被别人听见。
云仙纳闷不已,瞅着儿子的背影嘀咕,“接谁的电话呢,至于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上个礼拜我在家的时候就接到一个女孩子找他的电话,口气真冲,说是以前一起在肯德基打工的。没隔两天又打来,我再细细一盘问,居然已经换了个人了。”
岚岚大大咧咧道:“嗨,80后都这样,故作神秘,见异思迁!”
赵磊已经接完电话回来,听到她的话很不乐意,“80后怎么了,你们70后还特矫情呢!”
岚岚哪肯示弱,“我怎么矫情了,我又没有脚踩几只船。我看你才特矫情呢!”
赵磊重新坐下来,也不恼,嘿嘿一乐,“姐,我可听出来了,你这话百分之百是出于妒嫉。”
这句话一下子捅到岚岚的马蜂窝了,也不管爸妈就在面前,猛地拍下筷子,瞪着弟弟就嚷,“说什么呢!你个赵六百!你有什么值得我妒嫉的呀!”
岚岚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已经轰轰烈烈地施行开了,可还没等她享受够独生子女的好处,云仙就又意外怀上了,在经过种种波折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后,夫妻二人一咬牙,顶风作了回“案”,愣是把赵磊给生了下来,但为此交了六百块钱的罚款。赵磊因此在亲戚中得了个很别致的称呼“赵六百”。懂事后的赵磊对这个诨号十分不感冒,因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他就是一多余的人。在他屡次抗争之后,叫他“赵六百”的人终于越来越少,近乎绝迹,除了嫡亲的姐姐,在被他惹怒之后还会老话重提。
云仙见赵磊嘴角都抽搐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得了得了,你们俩谁也别说谁。早点把自己的事料理清楚了我就阿弥陀佛了。”
赵启舟也横插进来搅浑水,夹了块红烧肉胡乱嚼了两口,皱眉对云仙道:“以前吃红烧肉觉得特好吃,我一人就能干掉一碗。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什么都不香!唉,这年头,真是猪没有猪味儿,人没有人味儿。”
姐弟互相横了对方一眼,就此偃旗息鼓。
晚饭后岚岚去弟弟房里坐坐,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怎么了,不会还生我的气吧。”
“没有。”赵磊其实是个脾气特好的孩子,不记仇,跟姐姐关系也一直不错,除了偶尔拌个嘴什么的。
“那俩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岚岚直接问。
赵磊闷着头,含糊道:“以前的同事。”
“追你哪?”她一语道破,但见赵磊脸上微微一红,立刻感慨起来,“唉,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赵磊嗤地笑出声来,“根本没有的事。”他脸长得象母亲,眉眼清秀端正,身材却像父亲,高大壮实,再加上一副耿直的表情,很有女人缘。他比岚岚小四岁,今年也21了。
岚岚见他表情微含不屑,知道准是没看上人家,顿了一下,慢慢道:“你不会是,还在想着那个富家女?”
赵磊的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别胡扯。”却还是被触痛了某根神经,兀自叹了口气,“姐,你是爸妈的骄傲,可我算什么呢?我有时候觉得他们还是不要把我生出来的好。”
他跟姐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读书方面,岚岚虽然一样读得漫不经心,却总能险胜过关,高中跟大学无一不是进了名牌学校。而赵磊吃力地读完中专后就一直在小商小贩处找活干,先是肯德基,后来去了文具商场,最近又跑到一家保健品商店做直销。但他为人热忱,做事踏实,虽然工作条件一般,也总能干得有声有色,只是性子稍显软弱,偶尔会伤春悲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