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措笑一下,眼睛里有笃定、要强的光芒闪过,“只要喜欢的,就必须得到手,不管是什么!”
南栀哑然地看着项链,睫毛缓缓眨动几下。
刚好许措嚼完口香糖,把事先留在兜里、整理得很好的包装纸掏/出来,仔细包好之后,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南栀目光扫着少年无尘的白球鞋,干净的手指甲。
恍惚忆起刚到许家见到许措,那时他并不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叛逆少年。而今,他保有的一些习惯,依然还能证明曾经的他有多好。
——若不遇她,他一定也可以很优秀。
就像他不学习,但是喜欢的东西都能做到极致。这说明他是有那能耐的。
忽然在心底苏醒的良知,在理智下翻滚、煎熬出几条血丝。
南栀蹙眉,捂了捂心口。埋头把项链还过去。
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蝉鸣在背后嘶哑,诺江的九月底,烈日已经走到末路。马上十月就入秋了。
“恭喜你,第一名。”
许措微微扬下巴,嘴角压制着微末到难以察觉的骄傲上翘,一脸淡薄地“嗯”了一声。
她坐姿端正,很温顺;他坐得手脚放开,无所畏惧。
一片黄角树落叶轻轻落在许措球鞋上,又被风拂转,贴到南栀的从白棉袜里露出的细瘦脚踝。
“如果。”南栀考虑之后,低声开口。
“怎么?”
“……”
南栀唇齿动了几下,才继续低低地说:“如果你想找我约会,要提前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高三...比较忙。”
许措懒懒闭着的眼立刻睁开,日头晃得他眼盲一瞬。手指随意打节拍的动作也停了。
他不敢相信地缓缓转头,南栀已经走出好几步远。
——秀丽的长发扎着高马尾,柔顺发亮。白底蓝边的校服短袖,露着后颈窝的皮肤和碎发,还有白皙纤瘦的小臂。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突地站起来。脸上有极浅的笑闪过,眼睛里星光不断闪烁。冷冰冰地喊——
“谁骗人小狗!”
虽然距离远,南栀还是被震得缩了缩脖子。
她脸微微往后,然后没回头地往前走。
梗在胸口的气息,叹息着轻轻泄去。
——只是补偿。
偌大无人的操场,她一个人前行。沐浴阳光,脚踩阴影。
☆、他
月考是三个年级一起,周六、日两天,考完连着上课。
学生来不及怨声载道,因为很快出了成绩排名。
三天后出成绩发到家长微信上。
周四、周五讲评试卷。
一周就结束了。
高三这周六放假,作为前一周连上的补偿。所以南栀呆在家里。
因为许措这小半个月按时上下学,月考也一科不落,许清文心情顺,一家人晚饭难得这么和谐一次。
“阿措这次考试前进了二十多名,进步很大啊!多吃点肉,补补,啊?”周彦脸上笑容堆砌。
少年停筷,毫不遮掩地嘴角扯了冷笑。
——年级近千人,从倒数第一到倒数第二十三。也叫进步。
“你别老顾他,自己多吃点。”
许清文给她夹菜,周彦才有台阶下,“哎。”
南栀在一旁安静吃饭,不打扰他们三人之间的往来。
从十四岁跟着周彦来许家,她就学会了少说话。
因为很多事都和她无关。
参与进去会不伦不类。
就像他们每次提许措的“姐”,从不会想到把她划分在那里头——
许清文难得有心情地问:“暑假在你姐那都干了些什么?”
“吃喝玩乐。”
“你!”不想破坏一家人难得的和谐,许清文忍了忍 “除了这个,别的呢?”
“没了。”
“……嘿你这孩子。”
周彦:“阿措是开玩笑呢,文哥你别气。来,尝尝我亲手做的汤。”
许清文喷口气,才作罢。
他看着斯文,但脾气却很凌厉,有一双商人的精明眼睛。常年公司事务繁忙,确实在儿子身上投入的精力很少。
想到这一茬,许清文看向南栀,语气虽然稍微温和但也因此反而显得隔阂:“这些天老盯着他,又每天浪费时间给他补习,辛苦你了。”
南栀停筷:“不辛苦。”
她微微地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是阿措自己想上学。”
许措凉黑的眼睛一动,看见她因为吃饭而泛红发嫩的唇。
眼神有微小波浪。
周彦才想起来,夹了一筷子,倾身:“小栀也辛苦了,多吃点。”
南栀有点迟疑地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香菜牛肉。
她蹙眉忍耐了下,还是低头夹了起来。
“她不吃香菜。”
手腕被一握,南栀哆嗦着牛肉掉桌上。
许措眼神直直的,看着周彦:“不知道她过敏?”
周彦尴尬地张着口。
许清文疑惑地看着儿子。少年一晚上漫不经心,还没见他这么在状态过。
“呀,我都忘了~那、那就不吃,咱们不吃了。”周彦把南栀碗里的香菜粒胡乱一挑。
许措盯她一眼,把南栀的碗拿过来。
低下眼。
仔细地一颗颗饭地挑。
南栀忙去拿自己的碗:“不、不用了,我可以吃~”
“你坐着,别动!”
“……”
许清文去旁边接公司的来电,周彦打消了跟他眼神交流的想法。奇怪地瞄着姐弟俩。有些重的放下筷子。
后妈不好当。
她倒好,这一下还当了俩!
每每这时候,她就后悔当初南俊霖去世时,自己干嘛要带着这么个拖油瓶。闹心。
饭后佣人收拾着桌上碗筷,许清文还在打电话,周彦抱胳膊坐沙发里,一语不发地指着电视一顿按,电视机人语断断续续。
南栀知趣地不在她眼前晃。
“喵~”
小白猫眯眼用耳朵蹭少年的腿。许措丢开手机,手刚放在猫儿头顶,眼神就注意到南栀上楼的背影。
背后有脚步声跟上来,南栀微微往后看一眼,继续往上走。
到二楼的小走廊。
她停下脚步,后一步的许措也停下。
他手插兜里,俯视着她背影。马尾发落在背心,有蝴蝶领结的白衬衣下,透着一点内衣的黑色轮廓,在衣料下部分隐、部分现。
“以后别这样。”南栀转过身,看着他小声说。
黑色轮廓从背后变成胸前,少年眼神微波浮动、落往旁边,然后才回到南栀脸上:“哪样?”
“...你知道。”说着南栀埋头回自己房间。
许措一扯眉梢,跟进去。
打开台灯,南栀坐下准备看书。
许措一扯旁边椅子坐下,撑脸偏着头,“我香菜挑得不好,你生气了?”
南栀笔尖一顿,对他的理由有点无奈。
台灯近距离照着少年侧脸,直挺的鼻梁,像一片洁净的雪崖。
“虽然我们约会,但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不用这么细心。”
南栀看着他认真地说,然后把书翻到最新一页,“我只是你姐姐。”
“……”
在门外走廊的窥视小插曲带来的血液微微兴奋,像被乍然冷冻。
许措冷笑一下。
过了两秒,说:“姐姐,哪门子姐姐。”
他用直接的眼神看着南栀侧脸,食指敲敲日记本封面,“连户口本里都没你名字,他们当你是女儿?”
南栀低着眼,目光在元素周期表上麻木地停着,“...无所谓。”
许措把日记本立起来,对角站立地转了一圈,“周彦连你吃什么过敏都记不住,你还每天叫她母亲。不难受?”
南栀笔尖点在纸上,黑点凹入纸页,嗓音低到有些沙哑:“你不会懂。”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会明白,当人饿到极致、冷到极致,生命垂危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自尊,良知,体面......通通都无所谓。
十二岁父亲去世后,她被周彦甩过三次:一次在农贸市场,一次在游乐园,还有一次在长途客车站……
当你一觉醒来,亲人离世。再一回头,唯一的生活依靠也不复存在......
那种连活下去都困难的日子,经历过,就不会想再经历。
所以只要能在这里呆下去,她会不折手段。
回忆过往,南栀手忍不住地颤,目光变得深邃隐晦。
“不过没关系,他们在乎不在乎不重要。我不会让他们把你赶出去。”
许措支着腮,拿起南栀落在桌面的一缕发梢,一边看她侧脸一边在指尖绕着玩,有些恶意的笑,“只要,你让我开心。”
南栀转脸。
许措: “不高兴?”
南栀才松缓了眉眼里的寒意,恢复温和,只是嘴唇几开几合才挤出两字:“高兴......”
许措呆了大半小时就离开了。
到他离开房间后南栀才蓦然发现,他摆弄了一晚上、后来压在胳膊下的,竟然是她的日记本!
她忙拿过来,和钢笔一起死死抱在怀里。
缓了好一会儿才擦掉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幸好他对文字东西不感兴趣,才没翻。
南栀托着太阳穴,抓了抓长发,翻开日记本。
在无人倾诉的岁月她已习惯自己对自己说话。
提笔沉默了一会儿,她慢慢写着字。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可是
还是感激他给了我一条生路
要合上日记时,她又摊开,在后面补充:
妥协是暂时
我早晚要走的!
隔天周日,是区里文艺汇演的日子。
南栀的独舞《奥贝尔》在中间。
礼堂黑压压的一片观众,舞台大,太远并看不清长相,只见台上的女孩手腿纤细,像只高贵起舞的□□灵。
活动最后,是区文化宫馆长给南栀颁了一等奖,并且宣布,前三名的节目还要送往市里作为年末庆典。
长荣区学校众多,囊括诺江最好的几所中学。
唯一的第一名落在九十二中,殊荣无可比拟。
台上合影时,高三的年级主任谭志远,和17班班主任郝玲,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左一右地站在南栀身边,与区领导、别的学校师生合照。
另外又留了几张百人大合影。
等一切活动结束,已接近中午一点。
女更衣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南栀换好衣服出来,墙边就晃出一条人影将她一拦。
高个,压着黑色棒球帽,遮了大半张脸。
“……!”
南栀头皮蹿过激灵,“啊”了一半嘴就被对方一捂。
许措才大拇指抬抬帽檐,无语地笑:“吓成这样...我就那么坏?”
南栀僵在喉咙的气吐出来,“...是你。”
“不然?你想哪个男的来。”
瞥一眼正走来的谭志远和郝玲,许措弯腰一捞她手腕:“走啦!”
“去、去哪儿啊?”南栀不停回头看,“我跟郝老师说一声。”
“老师都坏!所以不用说。”
“……”
许措一口气把南栀扯到大马路边。
南栀气直喘,刚拨开挡在脸上的头发,就哼着接住个摩托车大头盔。“干、干嘛?”
许措跨在辆黑灰相间的YamahaR6摩托车上,长腿支着地。“戴上啊~”
“我问你呢。”
“跟我走就知道。”
“你先说去哪。”
南栀看这辆摩托车不像摩托车,块头大得吓人。于是把头盔胡塞过去,“我回去了,这种车不安全,你也少骑吧。”
她刚转身就被一抓手腕扯回来。
许措一脸头疼的表情,单手提着头盔,不断逼近。南栀后退,直到背抵住贴满小广告的路牌,胸前是从他胸口落下的越野赛吊坠。
风吹得她眼睛轻微闪烁,也吹低了近在咫尺男生额前的几缕短发。
“姐姐......”
南栀耳道里汗毛直立。
许措撑着南栀耳侧的广告牌,发出铁皮声。他低着头,耐心不多,嗓音却很轻:“戴上坐我后面。乖。”
十月诺江的阳光由浓转淡,天浅蓝,空气温暖。
但南栀全无心欣赏!
整个人在机车后座发颤。
因为是辆赛摩,许措身体伏得很低,像张紧绷的弓。因为经常和赵品言一起出来骑车,对长荣区的路况很熟。
强劲的风冲击着他身体,挡着后面的南栀。
“抱紧!”
“..啊?”
南栀没听不清。
他快速回头:“抱紧我!不然你危险。”
南栀愣了愣。
但她来不及细想他的话,下一秒就陷入巨大惊恐——摩托车冲上诺江二桥!
她喉咙猛吸气,头扎在少年背后,死死攥住他腰上的衣服。
这一刻她恐惧的东西都聚齐了。
许措。
桥。
还有水。
南栀紧闭眼睛,浑身抖得厉害。摩托车在铁索落下的一条条阴影和阳光里不断穿行。她手也在哆嗦,不时碰到少年精瘦的腰。
“求你,停下,不要,不要——”
许措没戴头盔,迎风眯着眼,听她这样乱七八糟地喊,呼吸有点乱。脸颊浮起红晕。“别乱喊了,我不会让你有事。”
南栀当然不信。
她想知道他还要疯多久、这痛苦还要忍多久,所以颤颤睁眼。远处光影相间的桥梁笔直,通向大片耀目的光明。
而眼前,是少年线条利落的肩,银灰短发被风吹成张狂乱舞的线。
像一簇灰色的烈火在烧!
“求我也没用!你越喊,我越舒服——”
少年冷漠的唇线上翘,恶意地说着南栀不懂的话,一拧油门冲向前方。
☆、如果
“好了,你得救了。”
许措不乏嘲讽的口吻,瞄一眼还呆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南栀。
身上的风速冲击突然消失,皮肤迅速蒙上一层温热。南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迅速陷入另一种,更深刻的恐惧!
——眼前大江滔滔,金波滚荡,不见彼岸。
是诺江!
她脸色透白。
许措斜勾着唇走过来,想掐她腰抱她下摩托车。南栀触电一样、立刻踉跄着跳下来。
“我、我自己可以!”
少年弯着腰身形一僵,眼神撵着她对他避之不及的背影。他挑眉,收回臂弯,站直:“你躲我。”
南栀当没听到,摘下头盔。
许措重复:“你,躲我。”
又补充:“总是。”
南栀低着眼把头盔递过去,“有吗......”
“有。“
南栀:“……”
真固执!
南栀往前走,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突然被截,她踩着鹅卵身体前后一晃。许措俯身,歪着头:“没点自觉?让我开心,就得事事顺着我。”
“……”
他丝毫没让开的意思。显然认真了。
南栀沉默地忍了下:“我只是,不喜欢被异性碰触。”
她决定诚实,绕开许措往前走。
“抱歉刚才躲你,但你已经,比所有男生都离我近了......”
许措眉头松开,一愣,回头。
大片鹅卵石上河滩上,两个人的影迅速靠近。许措伸臂一抓南栀手腕,果然她立刻浑身一缩。
他眼波浮动,绕到她跟前、握住她双臂,低下脸与她近近逼视。
江面金波折射,落在南栀眼里。如碎钻石细小明亮的光芒。
南栀感受到他呼吸,看着近近的男孩眼睛,汗毛都绷直了。
她简直像被吓坏的小动物。
许措觉得难以置信,“你.....真的害怕?”
南栀慢慢点头。
“那。”
少年顿了顿,想起两周前她为他跳舞的那晚上...眼神褪去一层冷酷,“我,是第一个抱你的男的。”
南栀撇开头。睫毛低下。
波涛流金无声,映着她低顺的白净脸颊。
她真漂亮。
许措嘴角难克制地上浮。
“怕也忍着!”
“……”
凶巴巴说罢,他转身时一握她手腕,拖着往前走。
南栀亦步亦趋地跟,根本不敢看旁边奔流回荡的诺江。
许措头发被吹得往后倒,短袖外是黑皮衣,叛逆不羁。他提着头盔一直往前走。
因为皮肤接触,南栀眉头紧蹙,但对许措还算可以忍耐。“你怎么不戴?那样很危险。”
许措:“什么?”
南栀:“头盔。”
许措:“只带了一个。”
南栀:“……”
许措找了块地势高的大岩石,无语地看着南栀诚惶诚恐、警惕水边的样子,但还是耐心地什么都没说。坐下时,不动声色地把她夹在了自己与石头之间的位置。
那里干燥,也背阴晒不到太阳。
有大石头躲,南栀才找到些安全感。
河滩大片绵延的鹅卵石,被日光晒得发白。
它们各色各样,每一颗都经历千锤百炼,每一颗,脸孔都各不相同。
南栀看着掌心的鹅卵石,心中莫名感伤。
人其实和鹅卵石有什么区别?
平凡,又各自独特。没有锋利的棱角,坚硬顽固地不愿改变,但还是逃不了随波逐流。
可走走停停一生,也摆脱不了命运的长河。
“如果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那应该也没有两颗相同的鹅卵石。”南栀呢喃。
“你说什么?”
许措回复完朋友的微信抬起头。赵品言、鹿皖一整天都在逼问他行踪。最近几兄弟发觉他“乖”得过头,都起了疑,甚至扬言要跟踪。
不然他也不会跑到这无聊的河边,偷偷摸摸的。
南栀目光注意了一下他,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自言自语。”
没人会懂她。
许措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但看得懂她不想和他多说的表情。
“呵!”
两人静静吹了会儿风。
“姐姐,你最好对我好一点,别让我失去兴趣。”许措半真半假,一股邪气调子,“我可是很花心的。”
南栀注意到他放松的干净手指,戴着简洁的戒指。“她叫徐菁菁,是吗?”
许措一时没想起来这名字,“谁。”
过了几秒,他才恍惚记起食堂的某个中午.......“啊,就是她。好乖的女孩儿。”
他嘴角翘起,“吃醋?”
南栀低下眼,摇摇头。
“……”许措冷笑,声线低了几度,“那你怕吗?”
南栀默了默,没说话。好一会儿才轻轻说——
“怕。”
大岩石挡住阳光,阴影里的风有点凉。
南栀双臂环着膝,只有偶尔被风牵起的长发梢突破黑影,挠着少年阳光下的手臂。
“如果可以。”她轻声说,“我希望你晚一点交女朋友。如果实在要交......也请不要对我太坏。”
不然,她会活不下去。
许措冷冷瞄过去,看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好啊,那你可想清楚了,我对她会比对你好得多。”
南栀眼神平静,淡淡说,“都随你。”
许措冷笑一声,心口憋着一股无名火。
“姐,你说...如果我让学校那些追不到你的男的知道,你甘心做一个连备胎都不算的角色,他们会怎么想?”
心口扎一下,是自尊被刺痛。南栀深黑的睫毛与眼眸往旁边斜了斜,看见少年干净的球鞋沾染些许灰尘。
“无所谓。”
轻轻的三个字,抛掉的何止是自尊。
“嗬,好个无所谓。”
风徐徐从侧面来,许措一斜眸子,看着南栀清纯侧影——她长发披肩,抱着膝的手臂白白的,很瘦。
她总这样安安静静,动作也不多。
“你可真大度啊。”他讽刺道。
南栀低下眼,平静地说:“我们虽然约会,但不是男女朋友,没有爱情。”
“……”
许措冷笑了声,“是没爱情。我喜欢你,也就跟喜欢玩儿游戏一样。”他捡了块石头,使劲丢入江面。微末的水花迅速被江涛吞没——“搞着你玩儿的。”
那年周彦嫁入许家,她十四五岁,他十二三岁。
个子一样高。
他那天刚好和人发生矛盾,打了架。
而这个漂亮的姐姐,敲了他房门,说他那样子好酷。
“想我陪你玩吗?”
“你只要变坏一点,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你其实什么都没失去。”
“因为你得到了我。”
他还那么小,根本不懂得拒绝诱惑。尝过之后才发现,并不只毒//品才有瘾。
他烦过。想要又占有不了,这感觉很恼人!
也不是没想过摆脱。
可是...
他拒绝不了她每次摆出来交换的东西。
从陪他吃饭,散步,打游戏......到去游乐场,到现在的约会。
许措有点心烦意乱,站起来。“走了!没心情......”
南栀正吹得冷,闻言反而松了口气。
她不喜欢水。
而这里,她更是一秒都不想多留。
许措往岸上走,南栀跟在后。
他似乎真生气了。
但那些话分明是彼此一直以来心知肚明的。
她需要他证明自己价值、在这个家呆下去,而他喜欢她漂亮皮相。
等价交换。
阳光角度西斜,空气里有明显的橘血色。许措走得很快,南栀跟得吃力,但不想服软让他等等。
她等走出一段距离后,蓦然停住,回头。
——七八百米宽的诺江水面,波涛滚滚。颜色深浅不一,像暗藏可怕的、让人发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