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收拾妥当,小宫女捧着银盆面巾之类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殿门吱呀一声,关得严实,转过身来,连田秉清都不见了影子,一室幽光之中,只有龙床上斜倚着的那个人,目光正若有所思在我面上扫过。
我咽了口口水,只觉一阵没来由的紧张,"陛下,我…我睡哪?”
凤朝闻微微一笑,我心脏剧跳,大步朝后一退,就怕他当场发作,下令将我拖了出去。
——这人脾气本来就不好,翻脸无情,我当年见识过的。
不过事实出乎我的意料,他朝我勾勾手指,"朕的床,你又不是第一次睡,还不过来?”

我霎时面红过耳,脑中浮上许多不好的念头,又大大朝后退了一步,恨不能打开殿门逃出去,结结巴巴,总算憋出一句话:" 陛下,罪臣不是你的后宫妃嫔,没有侍寝的义务!”
没道理放着大堆妃嫔闲置,要我一个待斩囚犯劳心劳力!
他凤眸轻挑,修长的手指收了回去,"这样啊——安逸倒是很有气节嘛!"不轻不重飘过来一句:"既然不想侍寝,那就拉出去砍了!”
我又委屈又忿恨,又不敢当场发作。
最可恨这个人,他想让我死,眨眼即成,最怕他想出一百种折磨我的法子,让我生不如死。再说,气节这种东西,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拿来保命…要来何用?
我哆嗦着小腿肚子,心内泪流成河,一步步蹭到了龙床边上,被他铁臂一伸揽腰抱住,扔上了龙床,翻身压了上来,整个行动动如脱兔,捷如猎豹,偏又优雅到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是在巧取豪夺。
这龙床我从前也睡过,只是身边的人换了,整个人都绷成了一张弓,紧张外加害怕,还有一份连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
凤朝闻深入到我的唇齿之间,带着掠夺者的霸气,我脑中一阵阵犯晕,简直觉得,命中所犯的克星,就是眼前此人。
他熟门熟路,寻幽探秘,随心所欲了起来,我咬着牙,不明白事实怎么能够离奇到了这一步。很想大声告诉大齐的皇帝陛下:我想去睡天牢…又没有那个胆子。
第二日,等我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了影踪。
凤朝闻是个励精图志的好皇帝,无论他做人多么霸道薄情,这一点必须得承认。
我想起昨夜倦极而眠,朦胧中,仿佛有人在我耳边极温柔的呢喃:"小逸…小逸…"轻细绵软的吻一下下落在我面上颊边,叹息声声,含着无尽怜惜。
——打死我都不能相信那是凤朝闻会做的事!
说不定,是我睡得糊涂了,把这龙床上睡着的人当成了喜欢糊我一脸口水的小黄。
我好似在半梦半醒之间,还随口叫了一声"小黄…",反正是做梦,实在是不甚清楚。
小宫女约摸是听到了动静,打起层层堆绣的帐子来,轻柔道:"娘娘,您醒了?”
这称呼真是惊悚!
我本来已经半闭着眼睛爬了起来,却被吓得又一头栽倒在了锦绣被褥间,鼻端嗅到凤朝闻淡淡的体息,面上顿时辣辣的作烧,板起脸来努力作严肃状:"怎么能乱叫呢?娘娘又岂是乱叫的?”
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娘娘恕罪…娘…”
我无力的挥挥手:"就叫姑娘罢!”
那小宫女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姑…姑娘,宫里没这先例,侍过寝的主子如果还被叫姑娘,是不合礼法的!”
…宫里也没有待斩的囚犯睡在龙塌上的!
凤朝闻真是堪比宫外奸商,物尽其用,雁过拨毛,囚犯待斩还要占占便宜!
我心中愤愤不平,又无处发泄,学着凤朝闻模样冷冷瞟一眼小宫女,她顿时面白如纸,磕着头哆哆嗦嗦叫道:"姑娘…姑娘该起身了!”
"绝子汤呢?”
叹一口气,我只得伸出手去。哪想到小宫女似见鬼了一般,爬起来便向外跑。不多时,殿外火急火燎冲进来一个人,板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苦口婆心劝道:"姑娘,你怎的能跟小宫女要绝子汤呢?就算再跟皇上赌气,也不能开口要绝子汤啊!”
…我几时同凤朝闻赌气来着?
田秉清这都跟了凤朝闻多少年了,还是这般着三不着两,我倒是替他忧心得很呐!
他见我疑惑的眼神,又愤愤道:"姑娘如今不比从前了,大陈国已经灭亡,姑娘又是被捉回来的,就该规规矩矩的,怎么能使小性子,惹得皇上不高兴,今早起来黑着一张脸…现在竟然敢要绝子汤?”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凤朝闻明知我是大陈旧臣,也不查查我有无复国之心,难道还敢堂而皇之的让我生个孩子出来不成?
我这不是善解人意了一回,稍微替他着想了一下,与其让宫里那些黑口黑面的嬷嬷们端着绝子汤来给我硬灌,还不如我要了来,乖乖张口喝了,省得难堪。
"凤朝闻他没赐绝子汤给我?”
田秉清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我一眼,"姑娘,皇上的名讳岂是能乱叫的?"张口往殿门瞧去,那小宫女惨白着一张脸,打着哆嗦贴着墙角慢慢往外溜,到殿门口时,恨不得欢呼一声,眨眼不见了。
我忍不住呵呵一笑,这小宫女真可爱!
"还笑?!"田秉清瞪我一眼,又撑不住,自己也笑了。
"皇上至今膝下无所出。"小田忧心长叹一声,又小声嘀咕:"他又从不肯…怎的还会赐绝子汤给姑娘?”
凤朝闻也不小了罢?
他如今贵为一国之主,后宫妃嫔没有三千也有五百吧?他竟然还无所出,难道是…想想昨晚自己那番惨景,我否定了那个荒唐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肉…这是肉…这真的是肉…
他们说…这是教科书中的肉…


7冤家路窄,情敌眼红

6
御花园的碧桃花林,是个散步消食外带会情人的好地方。
大陈亡国的那一年,我从阵前回到大陈宫,小黄拉着我想要去看御花园里的碧桃花。御花园的碧桃花年年三月芳绯染,堆锦砌霞,正是花红泣血时。
可惜宫外战火正酣,大齐军队正在向皇城进攻,擂门木一下下撞击着城门,像重锤狠狠砸在人心上,砸得人心肝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最终自然没有成行。
我吃饱喝足,身边又没有个拖油瓶要我操心,只觉春日晴好。在田秉清的陪同下一路转悠到了碧桃林,幽香扑鼻,满目云霞,只觉心怀大畅。暗想小黄要是知道当了大齐囚犯能够肚满肠润,连着赏玩美景,不知道心中可有后悔?
在这种地方能遇到秦玉筝,简直是冤家路窄。
秦玉筝身边跟着四名宫女,我记得她比我年纪尚要小着一岁,此刻却做妇人打扮,眼巴巴朝着碧桃林对面的小石桥伸长了脖子瞧过去,大有成为望夫石的可能。
我与田秉清从她背后绕过去的时候,正瞧到这一幕奇景,只觉应了那句老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看,秦玉筝身为大陈国睿王爷的嫡女,从前骑在我头上,趾高气昂。我本来以为,大陈亡国了,这丫头怎么着也得当一回落魄王族罢?哪知道我在外带着小黄吃苦受累,转一圈做了阶下囚被抓回来以后,这丫头理应比我只低不高,哪知道此刻田秉清上前道:"见过玉妃娘娘!"倒生生让我大晴天被一个焦雷当头劈在了脑门上,愣是生出今夕何夕的错觉!
秦玉筝,她作了凤朝闻的妃子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年她不是心心念念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晏平为妻么?
我曾经恨她入骨,绞尽了脑汁想要报复,却不曾想,命运早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给了她狠狠一闷棍。
还有比这更能让人开胃消食的好消息吗?
我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她缓缓转过身来,秀眉微蹙,极不高兴的瞪着我,她身边的宫女大声叱责:"大胆!见过玉妃娘娘还不下跪?哪宫里的?怎的这般没规矩?”
田秉清朝那宫女瞪了一眼,"贱婢,陛下宫里的人,也是你敢教训的?!来人呐,拖去暴室!"哪有方才行礼之时的一分恭敬?
我只当他虚张声势的维护我,感激的瞧了他一眼,岂料身后猛然窜出来一名黑衣汉子,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那宫女走了,那宫女哭爹喊娘,求她的"玉妃娘娘",她的"玉妃娘娘"这三年也有了长进,居然不曾与田秉清理论,只瞧着那宫女去得远了,才淡淡道:"田公公,何苦与个小丫头一般计较?"双目似针一般扎过来:"这位姑娘…瞧着好生面熟啊!”
我心头正为自己不曾生出逃跑的念头而暗呼侥幸,不然再被追捕,肯定是当场格杀,哪还有活路?见秦玉筝那针一样的目光,嘿嘿一乐,我差点忘了这一位,是从来不曾见过我着女装的!
"恭喜玉妃娘娘,贺喜玉妃娘娘,得皇帝陛下青眼,保住了荣华富贵,褔寿延绵!”
秦玉筝听到我这半真半假的恭贺之声,一张艳丽的脸青一块白一块,迟疑不定的指着我:"你…你…你到底是谁?”
田秉清这会倒老实装起了河蚌,紧闭着嘴巴,眼睛朝着四下张望,就是不肯告诉他。
这小太监肯定是故意的!
我正在心头暗乐,那小石桥上走过来一队侍卫,领头的人穿着四品武官服饰,卓然如玉,正是晏平。
这真是想瞧乐子就有人搭台子唱戏。
我一个看戏的,当然不介意顺势多添几根柴火了:"禀玉妃娘娘,当年大陈未曾亡国的时候,草民记得,玉筝郡主属意晏平晏小郎,发誓非君不嫁,怎的这才隔了三年,就琵琶别报了?”
秦玉筝那张明媚鲜妍的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就跟见了鬼似的,指着我,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你到底是谁?"喘了一口气,又厉声喝道:"宫闱之中,你也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宫?!”
嗯,污蔑人这种事,我从来干的得心应手!
我斜着肩膀抖了两下,瞧起来是个吓得厉害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田秉清惊愕的目光里,朝着秦玉筝磕了两个头,泣道:"玉妃娘娘,罪臣再也不敢了!您饶了罪臣吧!”
这一招秦玉筝从前常用在我身上,百试百灵,每次总能引来晏平的责骂。我现下就想试试这招好用不!
余光中,晏平大步走了过来,面目僵硬,朝着秦玉筝略弯了弯腰:"臣参见玉妃娘娘!娘娘不在玉虚宫恭候皇上,在桃林里找别人撒什么火?"口气里已带了些斥责的味道,这倒难得。
晏平从前几乎不曾对秦玉筝发火的!
我抹了一把不曾存在过的眼泪,朝田秉清伸出了手:"小田,跪得腿软了,拉我一把!"都是凤朝闻这王八蛋!不过能瞧到晏平对秦玉筝发火,我想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田秉清将我拉起来,一边拍着我膝上的土,一边小声责备:"姑娘,陛下有旨,不许你给宫里的娘娘们行礼,你怎么能瞎跪呢?”
我又不是他娘,只有太后好像才不用给宫里的娘娘们行礼吧?
可惜我晚生了几十年,凤朝闻他娘早死了十几年,现如今听说这宫里的太后是大齐先帝的继室,只育有一个公主,等同于一个尊贵的摆设。
"安逸,你怎么在这里?”
晏平呆呆瞧了我一眼,连眼神都直了,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又打量。
我摸摸自己粗糙的脸皮一把,比起秦玉筝那张水嫩的面皮,是差得远了。再穿着女装到处招摇,确实有点讨人嫌!不过现如今我再也不怕他讨厌我了,笑嘻嘻一拱手:"草民在此赏景,不妨打搅了玉妃娘娘的兴致!晏将军,您老公干?!”
他的脸,一下惨绿了!
我瞧瞧他这般难过的模样,上前两步拍了拍他僵硬的肩,压低了声音用仅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他:"晏将军,你与秦玉筝两情相悦,生生被皇帝陛下横刀夺爱,这我都能理解!不过…这般明目张胆的在碧桃林里幽会,传出去总是不妥当吧?”
晏平难过的将我望了又望…被棒打的天各一方的鸳鸯们总是会露出痛楚难当的表情。他大约是难得遇上个知情人,真情流露也实属平常。
我真是个善解人意而又宽宏大量不记前嫌的好人呐!
被自己这般博大的胸怀感动着,我顺势搭着晏平的肩膀,准备教他一些暗中幽会宫妃的妙策,正好将凤朝闻头顶那片绿云颜色再朝深些染染,却被田秉清拖了过去:"姑娘,注意点!”

我就知道凤朝闻留下他陪我没好事,除了监视我难道还有别的企图吗?
另有一个尖利到不可置信的声音叫道:"安逸…安逸…你居然还活着?你到底是男是女?”
秦玉筝冲了上来,一把扯住了晏平的袖子,一双眼睛紧盯着我快要喷出火来:"平哥哥,为什么她还活着?她是女的?她真的是女的吗?”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
当着这许多侍卫跟宫人,秦玉筝公然给皇帝陛下戴绿帽子,也不知道凤朝闻听到这消息,会不会有所表示?
我是很期待很乐见其成的!
"玉妃娘娘!”
"玉妃娘娘!”

四五声呼唤不约而同的在我耳边响起,我暗地里数了数,这声"玉妃娘娘",除了无奈的拖长了调子的晏平,面有不善的田秉清,还有秦玉筝身边那剩下的三个宫人…
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秦玉筝公然给皇帝陛下头顶罩绿云是不被允许的!
秦玉筝咬着嘴唇,哆哆嗦嗦,不情不愿放开了晏平的袖子,眼圈一下就红了,瞧着我就跟杀父夺夫的仇人一样!
在她这样接近指控的眼神之下,我都怀疑自己是凤朝闻了,做出了棒打鸳鸯的无情残事,才能遭受这样怨毒的眼神。
我朝后大大退了一步,摆着手立时与晏平撇清关系:"玉筝郡主,你误会了,我可没跟你抢你的平哥哥…我都明白的,你的平哥哥只能是你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晏平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卫们脸色都变得极为古怪,瞧着秦玉筝跟晏平的眼神别提多热络了!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其实不念旧恶不计前嫌宽宏大量神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我爹说:"受了委屈一定要讨回来!别人踢你一脚,最次你也要打一掌相抵了!当然如果形势对你有利,最好再上去多踩两脚!这样,下次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我是坚决彻底的执行了我爹的悉心教诲!
秦玉筝哭着跑远了…
玉妃娘娘的随从小碎步追了上去。
我颇为同情的瞧着晏平那凄楚中带有忧郁,曾经迷醉了大陈一干贵族女子,也包括在下一颗心的男子,当年,他何曾将谁挂记在心上啊?总是云淡风清的模样,我曾经以为他不会为了任何女子而动心…
如今他为了秦玉筝情根深重,命运啊,何其捉弄人!
不过,这命运捉弄的并不是我,我倒不介意命运再多捉弄他们两人几次,也好让我有机会多看几出棒打鸳鸯宫妃欲出墙的热闹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打滚,要花花要收藏…


8咬一口龙爪的后果

7
皇帝陛下的龙床宽大舒服,可同时供四五个人睡觉。
凤朝闻又是个极度挑剔的人,他虽然在吃食上可以简慢,那也不过是多年军旅生涯留下的后遗症罢了。一个能同将士们甘苦与共的太子爷,总比一个居高临下的太子爷更容易让属下们心甘情愿尽忠。
但他有个要不得的毛病,在寝具上高标准严要求,铺的一定要厚实绵软,盖的一定要轻滑保暖,能在他的龙塌上睡午觉,睡到口水横流,简直是我的福气。
只是,睡到好梦正酣的时候被皇帝陛下戳着脸颊欺负醒,可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
我尚未睡醒,梦中的美味都不曾吃到口里,这时候只觉得打搅我睡眠的家伙着实可恶,倒忘了有可能是皇帝陛下这一可怕的事实,一巴掌抡过去,狠狠吓唬:"小黄,再闹就不给晚饭吃!”
其实后者也是个皇帝,不过是个亡国帝而已,所以我敢理直气壮的拍巴掌。
看,我的天性里其实欺软怕硬的成份很严重吧?!
耳边响起磨牙的声音:"安逸,你说不给谁晚饭吃?”
我彻底的清醒了,睁开眼睛就瞧见凤朝闻迫过来的凤眸,一个激淋便爬了起来:"陛下英明!当然是不给我自己吃晚饭了!"这殿里的点心盘子向来没有空着的时候…
凤朝闻又靠得近了些,脸上隐隐带着铁青之色:"你都是与那个大陈亡国帝同食同寝的吗?”
我对他这般没来由的怒火颇感莫名其妙,一句话不经大脑冲口而出:"我与陛下您还不是照样同食同寝?!"所不同的是,我们之间做出的事情与小黄没有发生过,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我与小黄同食同寝了好多年,也没见谁来过问一句。
"照样?"他唇边绽出一个冷笑,毫不客气一口咬在了我的耳朵上,我"啊啊啊啊"大声惨叫。
他到底在生哪门子闲气啊?
虽然耳朵不疼,可那种被咬的感觉可不妙得很!
据说遇上歹徒有两种法子。一个是与之展开殊死搏斗,一个是大声尖叫引来众人围观吓走歹徒。我本来就是凤朝闻手下败将,殊死搏斗铁定输,唯有选择后者了。
我虽然不要脸面,但相信皇帝陛下一定是个极其要脸面的人。
果然,他住了口,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眼睛滴溜溜在殿内转了一圈,有幸欣赏了满殿宫人脸上惊愕到呆傻的精彩表情,瞪着眼睛表示:你若再敢咬我就敢叫!
皇帝陛下的凤目闪了闪,我觉得那是在心虚胆怯,只觉敌人有兵溃迹像,形势对我方极为有利,不怕死的在捂着我嘴的龙爪子上乘胜追击咬了一口。
我是个不怕疼,不知轻重的人,这一口咬下去完全没有留余力,等我尝到了龙血的味道,凤朝闻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当然,皇帝陛下是不会像我这样作腔拿调叫几声哼哼,而是对着那些惊掉了下巴的宫人们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走在最后一个的田秉清颇为忧心的朝皇帝陛下还被我咬在口里的龙爪子瞧了好几眼,我与小田交情不错,瞧在他面上松开了口,向他打包票:"放心放心,我会替皇帝陛下包扎的!”
昨晚被他折腾得腰骨都快要断掉的时候就想咬一口了!
这一口真是解恨呐!
当然,如果能无视凤朝闻俊脸上散发的森森寒气,这次咬人简直是个美妙得值得时时回忆的事件。
可惜,如果知道咬了皇帝陛下的龙爪子以后,等于给我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说什么我都不会咬的。
等我将凤朝闻的手包扎停当,脑袋终于完全清醒了,对着被包成了粽子的龙爪子,头次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如今我可还是待罪的阶下之囚啊!
这等冒犯的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吧?
凤朝闻讽笑道:"安逸,你是不是正在想着为自己找理由啊?”
铁血皇帝笑起来也让人毛骨悚然。
我傻呆呆盯着他在我面前伸长了腿,如刀削刻的深邃五官带着天生的凛然决断,一言定罪:"不用再找借口想理由,满殿宫人都瞧到了你冒犯圣颜,你就等着被凌迟吧!”
凌迟,据说就是把人身上的肉片成像涮暖锅那样薄的片片,要片够九百九十九片,才能断气的一种高技能高风险的刑法。我一度怀疑行这种刑法的都是御膳房刀工特别好的大厨…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一块牛肉,或者羊肉…凤朝闻怎么能理解待宰羔羊的痛苦呢?他这半辈子无而不利,从来都是高昂着头…
我深深的低下了自己罪恶的头颅,单纯为自己拥有这么好的牙口,一咬之下皇帝陛下就见血了而羞愧不已…不是陛下您皮太厚而是我的牙口太好啊!
纵然皇帝陛下您皮厚如城墙,我也能咬得您哭爹喊娘皮破手伤!
我痛心疾首的跪在他面前忏悔:"陛下您英明神武,宽宏大量,就不要跟罪臣计较了…罪臣只是一时睡糊涂了…真的只是睡糊涂了…”
他拿另一只尚好的龙爪子在我头顶上摸了两下,意谓不明的低笑了一声:"这颗脑袋就暂时寄存在你那儿吧!"扬声对着外面喊:"传膳!”
我大松了一口气。
门外田秉清肯定贴着殿门在听壁角,答应的干干脆脆,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四凉四热八个菜摆上了桌,比昨天可丰盛多了。
我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两步走到了桌旁,施施然坐下,我却依然只能跪在地下,伸长了脖子朝桌上瞧去,一阵肉香味惹的我口水直流桌上居然还有红烧肉。
他打量一下自己的手,冷冷瞟我一眼:"还不快过来?!”
我如蒙大赦,一溜烟爬起来朝着饭桌扑过去,还未曾提起银筷子,他已经将自己被我咬伤的右手直直伸到了我眼前,轻声咳嗽了一声。
他身后立着的小宫女连忙弯腰上前替他布菜,刚提起筷子,却被他狠狠一句话吓得几乎大哭:"混帐,谁让你动手了?”
田秉清朝我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一众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死太监,居然敢擅离职守!
凤朝闻淡淡道:"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