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有时巴不得如此,赶紧把手机架到桌上,起身去捯饬那婚纱。
婚纱很沉,单是拎起它手臂就酸得不行,钟有时站上.床,手举过头顶,才将那曳地的裙摆全部展开。白纱,竖领,中式的纽扣结,挖背,没有用到任何一根鱼骨,却能靠单纯的剪裁撑起这如瀑的裙摆。
视频那头的老秦眼都直了:“啧啧,漂亮。”
钟有时可是举不动了,脚底一滑溜下床,脚下却不知何时多了个咯脚的玩意儿。
低头一瞧,是个信封。
应该是她方才展开婚纱时从婚纱里掉出来的。
房间狭窄逼仄,除了床和她的工作区,空间早就所剩无几,如今又多了这么件占地方的婚纱,为了捡起那信封,钟有时只得缩着肩膀弯腰,以免磕着桌角床角。
信封上写着:宋小姐亲启。
宋小姐…果然是她。
钟有时打开信封,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信封里是一张设计师的手写卡片,浆成暗白色的纸面散发着幽幽的木香调,边角刻着曲线优美的暗纹,同样优美的还有设计师的字迹,虽然写的是些“很开心能为您亲手缝制婚纱”的客套话,但落笔不拖收笔精炼,很是赏心悦目。
钟有时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向右下角的设计师签名——
“砰!”
钟有时蓦地直起身,被桌角狠狠磕中脑门。
痛得直跳脚的那一刻她猛然明白,自己不是踩了坑,而是踩了雷,还是威力10万TNT的那种。
她被炸得魂飞魄散,那签名却颇有它主人当年的风范,静静杵着,冷眼旁观——
萧岸。

第3章

“老钟!老钟!”
钟有时定格了足有一分钟,可吓坏了视频那头的秦子彧,“老钟?!”
又唤了一遍依旧没回音,完了,这孩子真撞傻了…
钟有时这才慢条斯理抬起头来,还真是吓傻了的眼神。可当她把那卡片举到镜头前,轮到老秦傻眼了。
“自从胡建华和林如的主婚纱选了他的,这小子火得就差上天。我一朋友想预订他的婚纱都只能排到一年半以后,听说我跟他是老同学就托我去走个后门,结果…妈呀我要约他吃个饭还得跟他秘书敲时间。他可真忘了当年他为了给你买礼物花光了生活费,是谁天天请他吃学校门口的麻辣烫…”
说到激动处秦子彧自然口无遮拦,好在眼神够利索,钟有时脸色微变的瞬间她就发现了,赶紧收声。
“我再去蹲个坑,吃坏肚子了…”
视频通话最终定格在了钟有时捂着肚子飞奔向厕所的那一刻。
画面切换、系统显示“对方已挂断”,只留秦子彧一人对着空落落的手机屏幕叹:装闹肚子装得还真像…
没有老钟陪自己吐槽自己的老板,这个深夜简直寂寞如雪,秦子彧无聊地摆弄了会儿电脑依旧了无睡意,暗搓搓地顺着她之前收到的好友点赞提醒,顺进钟有时的微博主页挖挖坟。
可惜主页空空荡荡,只有那几条点赞记录孤零零地躺页面上。可秦子彧还记得老钟几年前发的那条微博——
吃完这顿就戒宵夜。
熬完今晚就早点睡。
喝完这瓶就忘了你…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条发出的隔天老钟就清空了微博,若不是偶尔被她逼着点赞,老钟这个号真像横尸在她粉丝列表里的僵尸粉。
把老钟关注列表里的寥寥几十人都翻了个遍,秦子彧也没找到她想找的。但这能难倒专业挖坟狗秦子彧?眼珠一转灵光一闪,赶紧去翻她自己的微博黑名单。
果然萧岸的私人微博还躺在她黑名单里。
只可惜萧岸的主页虽然没清空,但也四年没更新了。萧岸工作室的官微“AN工作室”就更没意思了,发的都是些官方信息。
想当年她为了和老钟统一阵线,毫不犹豫地把萧岸拖进了黑名单,如此想来,萧岸如今不愿见她,只借秘书之口打发她,似乎也合情合理。
秦子彧忍不住仰天长叹,好没意思!睡觉!
就在关闭页面的前一刻,AN工作室刚更新一条微博。在刚结束的慈善晚宴上,工作室决定将今年净利的25%捐献于然栀艺术投资基金,以资助更多独立艺术家…
文下配着萧岸与各方名流巨星的合影,真真意气风发。
当年那个羞涩内敛的校草,如今这个一时无两的新贵,秦子彧恍然觉得那都不是同一个人。
人家这一不小心就飞黄腾达,而她和老钟这些所谓的穷亲戚,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自然心里不平衡,秦子彧这一心的羡慕嫉妒恨无处撒,只能点着照片中萧岸的鼻子酸:“你瞧瞧你瞧瞧,人然栀基金的幕后大佬都没出镜,真正牛x的人物可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你这儿瞎嘚瑟。”
不过这幕后大佬,秦子彧着实替他的品味堪忧,发掘的怎么净是些能力强人品差的主儿?堪称贱人收集器——
要不是陆觐然,萧岸还在给人白富美当小白脸吧;方程也还在纽约,自视甚高脾气又臭,丝毫不对商业元素妥协,被下放到副线品牌去做个配饰设计师。
秦子彧的悲愤全化在了指尖,一一关闭网页,敲得鼠标咔嚓直响。最后一个页面还停留在钟有时那空荡荡的微博,秦子彧只觉同病相怜:老钟啊老钟,要是咱也能遇上陆觐然这号人物,你还需要去借高利贷,我还需要成天被那文盲骂得狗血淋头?
显然这个假设无法成立,她在方文盲手底下委屈了四年,连陆觐然一面都没见过…
就当她人品太好,和那贱人收集器无缘吧…
咔嚓一声,页面消失,将一切不忿结束在今晚。
这已经是陆觐然第三天来这儿喝下午茶了。
地中海冬季阴雨延绵,viapadova街道治安堪忧,陆觐然临窗而坐,他点的咖啡刚送到,一个亚洲人就追着一抢包的半黑从他窗前狂奔而过,扬起的水花正好溅上他倒映在窗上的脸。
这儿的服务员很爱他,小费给得多,餐也点得多,关键还光点不吃,他一走,这些分毫未动的食物转眼回收再利用,一份餐赚两份钱。不光服务员爱他,连此刻坐在前台的大胡子老板都爱惨了他,一下午没干别的,净盘算着这客人到底什么来头——反正肯定不是住这儿附近的街坊邻居。
餐馆内还透着股新刷的油漆味,陆觐然皱了下鼻子,手机就响了。
是宋栀发来的语音:“怎么你又不在酒店?我还想说顺路接上你,顺便拿上婚纱回我家吃饭呢。”
“我出门见一朋友。”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米兰有朋友?”
“…才认识的。”
简短四个字,却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末了才记起来语气要平和,清了清嗓又补发一条语音:“定在哪天试婚礼的整体造型?”
“17号早上。”
17号…也就是大后天。
只剩两天时间,他却还在这儿喝着连酒店提供的速溶咖啡都不如的玩意儿,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觐然放下银勺,勺与杯口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清脆,与此同时,餐厅门口挂着的铃铛也“叮”地响起,有客人进来了。
陆觐然本还拿着手机准备再回一条语音过去,却在下一秒生生打住——随着客人脚步声一同进入餐厅的,还有车轮轱辘在地上划过的声音。陆觐然嚯地抬头。
一女的,短发,皮衣牛仔裤,一双切尔西短靴,戴条厚实到教人看不见下半张脸的围巾,拖着一帆布拉杆箱,直奔前台点餐外带。从陆觐然的角度看,这女的还遮不住她对面那大胡子老板的一半身形,纤纤细细的。
钟有时冻得够呛。
她去给老邓头送东西,因为带着这么个拉杆箱,连摩托车都没骑,奢侈一回打了车。都已经到了人公寓楼下,却愣是站了半小时又打车折了回来。
坐在车上时,一把鼻涕一手冷汗地感叹,自己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
这来回一趟的车费想着都心疼,为了省钱也不去别处吃了,把在这儿办的卡给用了,拉就拉吧…
钟有时打包了一份意面一份沙拉带走。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琢磨着回家一定要把空调开到最大。
一路提着这拉杆箱上三楼,刚到自家门口准备掏钥匙,手却僵在了口袋里——
她家房门被人撬了。
房门开着条缝,门缝里黑洞洞的。钟有时屏住呼吸的下一秒,门里就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妈的!到底在哪儿?”
这声音冲耳而来,钟有时默默咽了口唾沫。
极轻极慢地调头,虚提着她的拉杆箱,无声地踏下一级台阶。
刚准备踏下第二级台阶,她就被迎面拦住。
钟有时视线压得低,就看见低她两级台阶处杵着双布洛克。
她可不敢出声请对方让让,只能往旁边挪了挪,准备绕过对方。
可她刚挪一步,对方也跟着挪,依旧堵得她严严实实。
谁啊这么碍事!钟有时猛地抬头,对方的脸映入眼帘的瞬间,钟有时疑惑地一皱眉,继而连眉头都僵住。
显然她还认得他,陆觐然见状,也无需废话直奔主题了:“东西呢?”
钟有时这辈子还不曾这么纠结过,面前这个男人,即便站在两级台阶之下还高出她不少,她明显打不过。
可…她更不可能打得过她屋子里的那一群人吧…
欲哭无泪。
静止了三秒,眼看面前这男的已经要伸手去拿她的箱子,钟有时猛地一闭眼,手比脑子动得还快,猛地就提起行李箱撞向面前这男人。
陆觐然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出,差点脚下一跌滚下台阶,勉强扶住墙站稳,而这梳小脏辫的女的,已经带着行李箱夺路而逃。
眼看她的身影一路窜行而下,陆觐然低吼着:“站住!”也追了下去。
刚下了几级台阶,身后就传来一阵又一阵仓乱的脚步声。
这动静太大了,陆觐然下意识地回头——
五六个彪形大汉冲着他就来了。
我靠…声音还酿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出口,陆觐然的双脚已经先了头脑一步,本能地顺着台阶狂奔而下。
等陆觐然一路冲到楼下才反应过来——
他干嘛要跑?那帮人明显不是冲他而来,而是…
放眼看去,那女的就在不远处,正匆忙地发动摩托车。
钟有时手忙脚乱的,点了两次火都没点上,第三次终于成功发动了车子,望一眼刚从巷口处冲来的那帮人,只觉得此刻轰隆隆的排气管声比圣乐还动听。
她跨上摩托车,刚要加速后座便一沉。急急忙忙扭头一看——
“我靠!”
“…”陆觐然挑了下眉。
如果有时间,她绝对一脚把这人踹下车,可后视镜里,那帮人已经快要追上。来不及思考利弊,只能一咬牙猛踩油门,带着身后这不请自来的麻烦飞速离去。
风在耳边呼啸,细雨迷了眼,钟有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问:“你黑社会?”
耳畔太多旁杂,钟有时一时无法分辨这人语气里有多少恐慌。
他害她这么惨,钟有时决定吓他一吓:“是啊,怕了吧?”
是哦,好怕怕哦…
陆觐然默默翻个白眼。

第4章

白眼还未翻完,便是眸色一滞。
后视镜里,那帮人已开着车追上,虎视眈眈势在必得,而他身前这女司机,还在为自己之前的精彩大逃脱而沾沾自喜,丝毫没发觉危险已逼近。
陆觐然拍拍她肩,她还极不乐意地扭头瞥他。
陆觐然默默一指身后,这女的才透过后视镜望一眼。
立即吓得摩托车都打拐了。赶忙握紧把手压低身体,油门轰到底,一路加速一边吼:“你怎么不早说?!”
都这时候了这男的还不忘揶揄她:“你不黑社会嘛,还怕这个?”
“…”钟有时默默咬牙。逃命要紧,忍了!
这女的倒也聪明,眼看身后的大SUV就要追上,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车头一歪、单脚往地上一撑,就这么一点速也不减地成功拐进一侧小巷,愣是把SUV别停在了巷口。
钟有时的摩托车在这些交错的小巷里兜来兜去,兜了一大圈竟又驶回了她家楼前那条大路,远远竟还能瞧见停在最初那条巷口的那辆SUV。
SUV估计是被刚才那一别直接别熄了火,车上那几彪形大汉除了司机之外全都下了车,开着引擎盖检查,丝毫没发现那辆摩托车即将从他们身后驶过。
陆觐然分明感觉到这女的在减速——干嘛,你还想跟他们打个招呼?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揶揄,不料这女的竟真把手放嘴里,对着那帮人的背影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彪形大汉们闻声回头,迎上的正是钟有时挑衅的嘴脸。
陆觐然自认多年来都不曾被什么吓到心跳加速过了,这女的却成功替他破了禁,她竟还欢快地和他们打招呼:“拜拜!”
这才狠踩油门,加速离去。
眼睁睁看着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彪形大汉们赶紧弃车狂追,却于事无补。
钟有时透过后视镜瞄一眼那一张张气急败坏的脸,勾嘴一笑。
后视镜正将这抹笑倒映进陆觐然眼中,陆觐然一边平复着莫名加速的心跳一边摇头:这女的有病…
一刻钟后,她得意不起来了——
终究还是被逼停。
被交警。
因为没戴安全帽。
“Midispiace!Midispiace!LaprossimaVoltachehounacertaAttenzione!”
陆觐然环抱双臂,冷眼看这女的冲交警点头哈腰地认错。之前那嘚瑟劲哪去了?瞧给她怂的…
可就算她再怎么求,交警依旧面不改色开了罚单,甩手走人。
钟有时颤巍巍地接过罚单,看一眼罚金栏上的金额,不忍直视,吓得闭上了眼。
再看那已悠哉离去的交警,恶狠狠对着人背影咬牙切齿:“妈的…”
小样儿,还两副面孔呢——
陆觐然“噗”地失笑,钟有时这才记起她这儿还有一大麻烦,闻声回头,攥紧罚单狠瞥他一眼:“咱们就在此别过吧。
江湖凶险,后会无期…”
说着就要遛。
可哪那么容易?她从他身前走过,还以为真的把他糊弄了过去,却被他伸手攥住了胳膊:“咱们的账还没清。”
“什么账?”还在跟他打马虎眼。
这女的真是…什么黑社会?就一江湖骗子,“婚纱。”
“哦!婚纱啊!”这恍然大悟的样子简直影后级别,“我逃跑的时候弄丢了。你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那箱子那么大,我带着它完全跑不了。”
“你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
她用沉默回答:没有。
连方程都不曾把他气成这样过,陆觐然深呼吸了两轮才勉强平复,也不和她争,默默掏出手机拨113。
钟有时本来还硬气十足,余光瞥见他拨出的号码当即傻了眼,赶紧扑腾过去捂住他的手机:“行行行我带你回去拿婚纱你别报警!”
陆觐然在她和手机之间逡巡了一轮,目光缓和少许,声音却依旧紧绷:“放手。”
钟有时顺着他的示意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几乎把他整个胳膊连同手机都抱在了怀里,抱得那叫一个紧,隔着她的皮衣,隔着他的风衣,她的胸口都能感觉到他胳膊的僵硬。
钟有时连忙撒手。
环顾四周缓解一下尴尬,“…你借我点钱,我去买安全帽免得回去路上又被拦。”天知道她有多心疼那罚金。
钱方面他倒是爽快,当即摸出钱包:“要多少?”
“两顶,怎么着也得…”她语速诡异地放慢,脚步也慢慢后退,陆觐然还在低头从钱包里抽钱,钟有时已经默默跨上了摩托车。要趁他不注意,发动车子开溜。
再见了同胞…钟有时在心里默默地同对面那男人告别,手摸向车钥匙,却在下一刻傻眼——
钥匙呢?
刚明明还插车上的…
“叮铃”一声脆响打乱了钟有时的满腔惶恐。这声音——
钟有时傻眼的下一秒,一切已明了。已经意识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她特别不甘心地回头。果然陆觐然就站在原地,一根手指提着她的车钥匙环,面无表情地晃着。
钥匙之间碰撞,又是“叮铃”一声脆响。
钟有时尽力扯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只可惜嘴角僵得不行,假得要死:“你…什么时候把我车钥匙拿走的?”
陆觐然不置可否,收起车钥匙,慢条斯理地走向她。
为了防她竟把车钥匙收进了风衣的内兜,还不忘系上扣子?真是阴险狡诈——钟有时刚在心中暗忖一番,他已抻臂过来搂住她肩膀。
动作看似轻松实则掌心如铁,就这么把她顺下了摩托车,面无表情地硬扣着她去找地方买安全帽。
“你又玩什么花样?”
陆觐然抱着双臂,冷眼环顾这间餐厅。
黑胶碟透过古董机低吟浅唱,Diva的嗓音带着异样的沙哑,越发美妙绝伦。墙上挂着博斯的画,风格怪诞。他对面的女人在享用龙虾,慢条斯理。
钟有时默默把最后一口送进嘴里,才得空回他:“我饿!”
说完不忘委屈地撇嘴…一天没吃饭了。
之前打包的意面和沙拉,逃跑的时候全扔了,本还觉得可惜,可跟她刚吃完的那份白松露沙拉、和即将吃完的这份芝士焗龙虾、以及马上就能吃到的那份翡冷翠墨鱼面相比,之前的意面和沙拉真的就只配扔了…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真当他是她奶妈?“你饿关我屁事?”
钟有时瞥他。长得斯斯文文,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不跟他一般见识,“他们现在肯定在我家楼下堵我,回去不是找死?”
“好,那我们谈点别的。”陆觐然看一眼手表,反正时间还早,陪她耗着也无妨,“为什么要偷我东西?”
这女的装作没听见。
当着他的面笑嘻嘻地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那份翡冷翠墨鱼面,全程无视他。
陆觐然快她一步将墨鱼面抢到自己这边,作势要倒掉。
“啊啊~”这女的扭捏着肩膀不依。
陆觐然当即一副恶心到受惊的样子。
显然这招对他不灵,钟有时只好收起惺惺作态,清清嗓作一派严肃认真:“我也是受人之托。而且我本来就已经打算把婚纱还你们了。”
“说谎可以,但请编个像样的。”陆觐然完全不吃她这套,“真打算把东西还我,那你刚才溜什么?要不是我拿了你车钥匙,你早跑了。”
这男的怎么总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人与人之间起码的信任呢?钟有时无奈两手一摊:“刚才追咱那帮人,就是托我偷你东西那边的。如果我真打算把东西给他们,犯得着被他们追着打?”
“…”
钟有时这话说的,就差掏心掏肺了:“我刚才想跑,是因为我也有我的担心,万一我把东西给你了,你直接报警把我提溜进警局,那我不亏大了?”
况且她连护照都没有,万一被当成黑户…
钟有时摇摇头,不敢想。
陆觐然前一秒才告诉自己这女的小算盘打得太精,不值得相信,下一秒见她摇头摇得那几簇小脏辫直弹跳,嘴角便几乎本能地一勾,继而才理性地绷紧。
“这样吧,咱签个协议,”钟有时说着就伸手拿过桌边放着的点餐用纸笔,“我把婚纱完璧归赵,你承诺不对我事后追责。”
钟有时在便签纸上“唰唰”写着,不一会儿就递到他面前。
陆觐然低头一瞧,她已经写好协议条款并签好了名——
钟有时。
她用笔头点着她名字旁边的空白处,示意他也签。
陆觐然想了三秒,接笔落字。
钟有时收回协议,看一眼他的签名——
陆觐然?
这名字听着还挺耳熟。钟有时微一皱眉思索就被打断——他把她的翡冷翠墨鱼面还了回来。
钟有时赶紧接过,心无旁骛地品尝起来。
陆觐然…
那时那刻,谁会想到这个名字将终结掉她倒霉的前1/4人生?

第5章

究竟要等到何时?
凌晨一点还陪她在酒馆里喝酒,还没翻脸,连陆觐然自己都觉得神奇。
所以说,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多讨巧,哄得人纵有怨气,也没了脾气…
这小脏辫今儿是把平时想去又舍不得去消费的地方逛了个遍吧,自己这冤大头当的,真是尽职尽责。
她倒一点也不见外,直接举杯碰他的,“来!走一个!在异国他乡遇见——”
见陆觐然眸光一寒盯向自己,仿佛在说:我可不想在异国他乡遇见你…钟有时丝毫不在意,笑吟吟地补充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事遇见吧——那都算是缘分,来,为缘分干杯!”
钟有时先干为敬,陆觐然就只晃晃手中高脚杯。
微醺的光线打下来,杯中液体晶莹剔透,映着他一双冷淡的眼。今晚坐他对面的本该是另一个女人,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
而不是这个——
陆觐然抬眸瞅瞅对面那小脏辫,难免悲从中来,猛地举杯饮尽。
这荒唐的一天该结束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钟有时忍不住觑他一眼,真是的,好好的气氛全被他砸了。左顾右盼一会儿,终于兜里手机一震,她摸出来一瞧,喜上眉梢:“他们走了,我们可以动身了。”
这回她倒是比他还快,立刻收拾东西起身,临走前不忘拿起他的钱包,抽出一张直接拍桌上,格外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