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外国生活多年,这点外国人的礼仪早就熟稔。可是我身体下意识,不受控地闪开,伸手,“好久不见。”
姚谦墨看着我伸出去的手,愣了几秒,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但很快恢复,伸手,握住我的。
转而面对姚露西就轻松多了。
“46分钟,”姚露西看了看表,皱着眉头却又微笑着看我,“你林大小姐可真难等啊!”
我拿了menu递给露西,招手示意waiter过来。
我对露西说:“你随便点。当我赔罪。”
她立刻眉目舒展,接过menu乱点一通。
我看着这样的露西,暗自觉得好笑。
这个女人,小孩子一样,好哄,好骗。
这样一个没有一点心机的女子,我能与她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姚谦墨,姚露西,兄妹,同父异母。
他们的父亲是新加坡第二大家族企业姚氏的董事长姚亦琛。
露西是姚家见不得光的女儿。混血,妈妈是法国人。
想当年姚氏是新加坡国内唯一能与恒盛并驾齐驱的大财团,姚亦琛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浪漫之都巴黎拥有一个艳色俱佳的法兰西情人,其实也并不为过。
我记得自己年幼时,在父亲的私人酒会上见过姚亦琛,年轻的他长相俊朗,气度不凡,想来应该是个桃花运盛的男子。
姚谦墨上佳的长相应该是继承自父亲。只是和他父亲相比,姚谦墨俊朗中透着股邪气,笑起来会令人不安。
而如今,姚氏已经早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姚谦墨虽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对从商不敢兴趣,而是跑去学了法律。
姚露西的降临很显然是个意外。
一个不讨好的意外。
姚夫人无论如何不肯认她。
这两兄妹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但在大学之前从未谋过面。
他们同年次考上耶鲁。
露西和我一样,念商学,姚谦墨念法学。他们在这所美丽的常春藤盟校相逢。
世界最高等学府,我也是在那里结实姚露西。
露西很特别。
那时候的她,中文一字不会,爱结交华人。
我是她的中文老师。
那时我刚到美国不久,靠可怜的奖学金度日。
我不会要胡欣给我的钱。
而她姚露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和她做朋友,原本只想着各取所需。不料她这人难以应付,她对我太好,我吃不消,最后只得交付真心。
我们,彼此都是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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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姚谦墨——
这人我与他不熟。见过几次。
第一次照面是在开学典礼,我刚做完新生代表讲话,下台便被一个趾高气昂的人拦住。
那人用中文说,“你好,我叫姚谦墨。”
我用中文回,“麻烦让让路。”
“姚谦墨,法学院高材生,同梯次学生中第一个拿到JSD学位的奇才。”
我从当时和我合租一间公寓的露西那里得知。
我听露西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虽然惊讶于含金量极高的JSD学位被一个第一眼看起来有些痞气的男人获得,但是我对这位姚谦墨,依旧是没多少兴趣。
然后露西说:“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等会儿会来看我。”
我听了差点便有些犯晕,弄不懂这人生际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没事吧?”露西慌忙地上前扶我。
然后我就真的晕了。
那时候我水土不服的严重,加上打工回来淋了雨,感冒发烧脱水一齐来,我硬撑了一晚,想着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在家睡一觉,也就没太在意。
而对自己身体这么大意的后果便是,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在中餐馆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付了医药费,还不够。
送我去医院的正是这位姚谦墨。那时候他打横抱着我跑,我抬头看他焦急的样子,这个长相俊美的有些邪气的男人,着急的时候眼神很沉的怖人,我的额头不经意磕在他尖利的下巴颌上,模糊地痛。
*************
我和姚谦墨之间的交际仅限于此。姚谦墨这人,天生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俏脸孔,这是我至今还记得他的主要原因。
姚露西有看价格不看菜色的习惯。
这个女人,永远这么活力十足。
我只点了一杯拿铁。
露西问我:“你回国准备干些什么?”
“我还没想好。”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可是有姚谦墨这个外人在场,我不便多说。
“去环球集团吧!我可以求托尼优先聘用你,薪水优待。”露西建议。
我笑,不说话。
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露西当然知道我的沉默,便是拒绝。
托尼是露西的未婚夫。四五十岁。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几次,在与露西约吃饭的时候也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有魅力到足以令人猜不出他的年纪,可是露西选择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很意外。
我曾问过露西为什么选择托尼。虽然托尼是个颇有风情,但毕竟露西条件很好,没必要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大这么多的男人。
露西却说:“我从小过着没有父亲的生活,有点恋父情节并不奇怪。”
“林为零从不靠男人。更何况…那还是你的男人。”
我喝一口拿铁,看着露西答道。
这样说似乎引得露西不高兴,可是我没办法。我不懂得怎么逗人开心。
我真的把她当朋友,也就更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试着转移话题,便问露西:“我想尽快找套房子,从酒店搬出去。你有什么好介绍?”
露西还在计较着我拒绝进入环球的事,她没有搭理我。
“你要什么样的房子?”姚谦墨接了我的话。
“简单点。离滨海金融中心近点。交通要方便。”
“我有一套公寓想要转租。户型不错,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说,面带笑意。
****************
接近凌晨我才被放归房间。
露西是话很多的人。
她对我短暂的不满转眼间就消失殆尽。
她的思维跳跃,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
乐此不疲,且不需要太过认真的听众。
我只要适时“嗯。”“是吗?”或者摇头点头就足够。
露西的插科打诨,维持到她哥哥姚谦墨离开。
姚谦墨那时候接了个电话,刚开始用英文,看我们一眼,突然又转成日文。
有些蹊跷。
露西听不听得懂日文我不知道,我倒是听得一句不落。
“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那好吧。你先回去。你有我家备用钥匙吧?”
“谢谢亲爱的。”
不知他这是要去赴哪位佳人之约。
我看着他挂电话后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好奇。
姚谦墨离开,方便我打开话匣子:“我几天后要去恒盛面试。”
露西拄着头,胳膊肘支在桌上,挑眉看我,沉默片刻,说:“你考虑清楚了?”
我点头,然后低头喝咖啡。
咖啡已经冷了。冷咖啡,即使再甜也很涩人。
露西耸耸肩,“你都想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一直反对我进恒盛。之前我就把自己和恒盛的关系挑明了跟她讲,她虽然单纯,可人和人之间的那些个尔虞我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我进入恒盛,并没有考虑有没有胜算的问题。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试一试,不甘心。
“祝我成功?”
我举杯,那杯冷掉的拿铁忍着反胃灌进嘴里。
她也举杯。
红酒,颜色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红酒的红,是代表“掠夺”的颜色。

所谓面试

我特地选了一身阿玛尼的黑色套装。
想要给面试官一个好印象。
阿玛尼这个牌子其实不适合女人穿。挑剔的制式,精简的剪裁,很容易把人的锋芒掩去。
我在酒店的穿衣镜前反复看着一身黑色阿玛尼的自己。
很满意。
眼睛里的锋芒,配上一身霸气却又勾勒出女性线条的黑色,卷发自然带出的妩媚,两厢中和。天衣无缝。
一个女人,一个聪明且厉害的女人。
***********
“林小姐,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在华尔街谋得高位。你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发展?”
我笑了,看着面前这位面试官。
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我以为,能坐上恒盛首席操盘手的,必定是个见过大风大雨的老辣角色。
面前这张清雅的年轻面孔,眼睛却隐隐藏着睿智。
“睿智”这个用来形容年迈智者的词,用在他身上,丝毫不给人突兀感。
越是这种公式化看似毫无创新的问题越难回答。答不到点上,会显得自己很没脑子;答过头了,又会显得跳脱。
“如果我说,我要爬上恒盛的至高位。您信吗?”
听我开这么嚣张的玩笑,那双眼睛里一丝诧异一闪而过。这个人的唇角扬起了一点弧度,不明显,但足够我看清。
他在笑我不自量力。
我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些不自量力。可是我喜欢这种预测不到结局的商场游戏。我有勇气,不怕粉身碎骨。
当然,这一点这个人不会明白。虽然他很精明,可惜他不是我。
不是林为零。
*****
除去开头一段小小插曲,整个面试过程很顺利。
结束时,他站起来,“恭喜,林小姐。”
我们握手。
我带着自己的履历离开,却被他叫住。
“林小姐不问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点急切,挽留什么,试探什么。我不太清楚。
“李牧晨先生,久仰大名。”
我回过头,笑得有点无奈。
有哪个在金融市场混饭吃的人会不知道他李牧晨?!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脸“噌”地红了。
我从没见男人脸红,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而这一脸红,他之前给我的高位者的印象,瞬间崩塌。
*****
财务部分给我一个办公室,不大,可以看到外边的街景。
看着写着我名字的金属模板出现在门上,我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呆在安静的办公室,许久,我的心脏在静默中渐渐升出一丝恐惧。
进恒盛,我也害怕。
怕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之前就被人识破身份,遣出公司。
或许我该换个名字?——
我这么思忖着。
可是转念一想,我摇摇头:这又不是拍警匪剧,难不成要我弄个假身份,捏造另一个我出来?
我笑了笑。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太压抑了。很少笑。其实像现在这样笑笑也好。
苦涩的,不甘的,沉重的,哭不出来,笑出来也好。
这时,有人敲门。
我唤一声:“请进。”
应声进来的是臣总监。精明厉害的女人。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韵味。
“林小姐,这是我们部上季度的年基。还有这份,内部运率详单。希望你明天之前能把它们统计出来。我要详尽的统计表。一式三份。”
一来就分配这么重的活,真是资本家嘴脸。
我尽量牵起一抹标准的微笑,“明天吗?行,我做好,明天给你送去。”
我接过她带来的年基和详单。
两样加起来厚厚一打。
刚开始看的时候我有些纳闷,现在电脑操作这么方便,这么大的公司,统筹的任务一般都交给网络操作员,HR方面应该调配的很好,无需我这边来处理。
这种原始的纸质详单,几乎可以做文物。
“有什么疑问吗?”
都已经走到门口的臣总监去而复返,看着我。
她不寻常的试探神色正对上我暗自的疑问。我顿时了然。她在试我的工作能力。
“没有。”我笑给她看。
这样的上司,喜欢听话,聪明,吃苦的员工。我会努力够着这一准绳。
******
姚谦墨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为统计表的事焦头烂额。
我看看表。
今天说好去看房子的。可一整天,我忙得连饭都忘了吃,怎么可能记得要去看房子?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就不去看了。抱歉…”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少顷,挂电话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忙音。
我被他这样子一声不吭地撂了电话,不觉愣了愣。
虽然抱歉,可是被这么无缘无故挂掉话,我也难免生气。
可我连骂几句脏话的时间都没有,又继续埋首于满桌白花花的详单中。
来不及生气,继续工作——苦命的打工者。

我忙了个通宵,之后太累便趴在办公桌上。
我原本只准备小憩一会儿。可我再醒来的时候,匆忙看一下时间——已经早上8点多。
办公室外,一派早间刚开始工作时特有的精力满格的气息。
幸好统计表已完成的差不多,我收拾好凌乱的桌子,含一片泡腾片。看看表,还有时间去犒劳一下自己饥饿的胃。
我拎了包就走,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开门时看见玻璃上反射出的那张脸。
我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几乎要惊呼出声。
这张脸——
头发凌乱,眼睛浮肿,脸侧是睡觉时压出的红印,红通一片。嘴上的唇彩缺了一小块,唇形显出另类的弧度。
我花了些时间补妆。等到那张脸动人到足够摄人心魂了才出门出去。
恒盛中层的上班时间是8点,高层不定期来公司,一般会9点到。
我不想碰到什么人,有些资历老的世伯认得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一路做员工电梯下到一楼。
我发现自己方才的担忧纯属多余:高层人员都是乘外壁透明的景观电梯上下,与员工不会碰到面。
出了电梯,我径直向服务台走去。我想去问问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餐厅,我的胃饿了两餐,这一餐我得吃顿好的。
**************
“谢谢。”
我从接待员手里接过纸条,低声道谢。
纸条上画出了餐厅的方位。很容易找。
“这间餐厅的蛋挞很有名,好吃又实惠。”接待员很热心,连这个都告诉我,服务态度一流。
我回她一个笑,向大厅外走去。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本来只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可就是这该死的一瞥,我脑筋瞬间僵化,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胡骞予。
这个名字蓦地窜进我的脑海。
“胡总早。”
有毕恭毕敬打招呼的声音传来。
这一声惊醒了我兀自神游的思绪。下意识地低下头,乞求他不要往这边看。
没有声音。
我正要感慨有惊无险,脚步声却蓦地响起,并向我靠近。
沉稳的脚步声,从听不见,到听见一点,最后,一双样式考究的黑色皮鞋停在我眼前。
短暂停留后,终于绕过我,走开。
胡骞予走到了我身后。
离我,应该很近。
因为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背部传来的热度。
“胡总。”是刚才热心地为我画路线图的接待员的声音。
带点胆怯,又有莫名的兴奋。
“嗯。”
我不太清楚这声音是不是属于胡骞予。
7年前的那个夜晚,胡骞予那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独特低沉的嗓音,还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记忆中的属于胡骞予的声音,和此刻沉静如深潭一样的男声渐渐重合,直到合二为一:
“记住,你是恒盛的门面。所有人一进恒盛,看到的不是其他,是你。工作牌这样歪七扭八的可不行。”
他这是在教训人?
如果不是,那严厉的言辞从何而来?
如果是,那语音中不自觉的微微笑意,又是什么?
我突然就想到很久前听的一堂课。课题是“如何做一个绝顶上司”。秃顶的教授站在讲台上,操一口俄式美语,声音急缓适度:
“威严与亲近并重,是成为一个至高位者的必备条件。”
威严与亲近并重的绝妙演绎,不就是胡骞予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恩威并施,从简简单的的一句话中体现。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忘了紧张和惧怕,冷静分析起这个上司恩威并施的手段来。
等到我再忆起自己现在处境危险时,胡骞予一行人已经离开。
服务台的女孩子正低声说着什么,太过兴奋,音色微抖,我虽不愿听,还是有几个词因为音量过大蹦进我的耳朵。
“…我脸好烫哦…胡总他…真的太…”
我回过神来,赶紧离开原地,加快步子朝外走。

所谓交易

回到新加坡的第二天,诸事顺利。
中午臣总监请我吃饭。虽然她没说,但从她的表情不难推断,我做的统计表她很满意。而林为零,已然达到了她的用人标准。
我喜欢今天的感觉。现世安稳,一切美好。
甚至缠绵了一天的细雨也在这个中午停了。
我下午5点准时下班。
此时天气晴好,我不急着回酒店,到Shopping Mall购物。
我爱逛名品店,是受露西影响。我也曾厌弃过她成天Lv、Versace、Chanel…的挂在嘴边,但我最后,学会了大笔购进它们。
我用它们,武装我自己。
从某方面来讲,露西是极幸福的女人。一个女人一生希望拥有的所有奢侈品,她短短20多年就已经集齐。
可她也抱怨:“我还差一个像007的男人!”
虽然没有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007,但她有一个像父亲一样,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宠爱自己的情人。
所以,她是幸福的。
而我…
我不去想。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对于不夜狮城,这个时间不算晚。
我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最夸张的是范思哲的礼服,包装盒精美的不像话,引得所有和我擦肩而过的人侧目。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不太好,令人不安。
我暗自懊恼:下次一定叫他们送到府上,绝不像现在一样自己苦工似的亲自拎回来!
如何打开套房门,对于两手拎满东西的我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我把右手的东西放在地上,空出手从包里摸出房卡。动作急了点,“哗啦啦”,眼看着东西撒了一地。
房卡也蹦到地上。
我气馁,无奈,可还是得弯腰去捡。
一只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快我一步捡起房卡。
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像艺术品。很漂亮的手。
我有点好奇,看向这样一双漂亮的手的主人。
胡骞予?
***************
我有点不确定。再看一眼。
不得不认命。站在我面前的,手里拿着我的房卡的,笑容嘲弄的,不是别人,正是胡骞予。
他好整以暇地瞅着我。
“你好,林为零。”
我的眼睛掠过他的脸,停在夹在他两指之间的房卡。
“麻烦,把房卡给我。”
听我这么说,胡骞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捡到的是什么。他缓缓抬起方才令我惊叹的修长手指,看一眼手中的房卡。
接着,把房卡插进了卡槽。
门开了。
他替我开了门,然后面无表情问我:“不请我进去坐坐?”
“对不起,我不习惯让不熟的人进门。”——
如果,如果他给我时间应答他的请求的话,我一定会这么说。回绝,不留余地。这,我早已想好。
可惜,他不给我任何时间,一问完便径直进了门。
留下我一人,怔愣在门外。看着一地价格高昂的新衣,不知如何是好。
“喝什么?”
“咖啡,加一块方糖。”
这个人,真是到哪里都趾高气扬。这怎么说都算是我的地盘,他还敢像使唤侍应生一样使唤我。
要不是这几年的我圆滑许多,懂得做事的进退,现在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即使赶不了他,也绝对是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一角,一句话没有的局面。
可惜,现在的我,不会再这么任性,也没了任性的权利。
我端着咖啡,送到胡骞予身前的茶几上,“抱歉,只有速溶咖啡,味道可能不太好。将就一下吧。”
他看我的手,一直看。像是要在我的手背上烧灼出一个洞来。从我端咖啡到他面前开始,到我坐到他对面,一直盯着我的手不放。最后我不得不干咳一声,手躲进衣服口袋。
“为什么要进恒盛?”
“…”
“你明天就递辞呈。”
“…”
他说话霸道,眼神更甚,他的眼睛,黑色,无底洞一样恐怖。
我强压下心中惧意:“我只是找了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刚好是在恒盛而已。”
“一个耶鲁高材生,会放弃曼哈顿高薪高位,跑到恒盛来做区区中层白领?真是笑掉人大牙。”胡骞予笑了,低沉的,模棱两可的,胡骞予式的笑,“你当我白痴?”
说完,下一秒,胡骞予突然一脚跨过茶几。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瞬间减到最短。
他膝盖支住身体,凑向我。他看我的眼睛。我受不了,别过脸去。
这一局,他得胜,满意地坐回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看着我,视线依然犀利。
我不愿与他多做交谈,自顾自喝咖啡。他的眼神,和他的人一样,存在感强,我端着杯子,手抖。
******
终于整理好了思绪,我有些悻悻然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又笑了,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稍后才正了脸色,道:“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也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辞职,或,我炒了你。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