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暴雨?
卢子由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天空,清声说道:“谁说要下雨?”
村民们不敢说话了,里正连忙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回卢公的话,是巫祝说的,他说这半个月里青山县会连下暴雨。”
“连下暴雨?”卢子由哈哈笑了起来,他指着西方,说道:“太阳沉下去的地方光明灿烂,众虫也都安守本位,兼之北风徐徐而来,谁说有雨?”卢子由抚着长须,说道:“别说有雨了,之后半个月,没有干旱算是好的。”
卢子由那是何人?他是连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也上门求见的大人物!
于是,在一阵安静后,众村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一会,一个村民大叫道:“不好,黄叟自己无能,却妨碍我等祀神。我们香都点了,黄道吉日都选好了,却在垒土龙时半途而废,若是真个下暴雨,我们还有个理由,现在这情况,只怕土地神会怪我们怠慢。”
“去问过黄叟!”
“对!找他讨个说法!”
“……”
众村民越说越激动,一个个转过身,拿的拿起锄头,提的提着扁担,一窝蜂地朝着黄叟的住处赶去。
卢子由眯着眼睛看着义愤填膺的村民们,一直没有说话。这时,陈十九等人围了上来,他们忙着行礼时,一个管家说道:“那个黄叟,家有二层阁楼,置有婢仆,其妻还着锦罗,要不是知道他只是个普通巫祝,还会让人以为是富豪之家呢。当初我还以为他有真本事才如此富裕。”
这罗水村的村民家家都是茅草屋,可他们供奉的巫祝,却是华屋婢仆,这不是吸了民脂民血还有什么?这管家的话一出,卢子由便皱起了眉头,说道:“既如此,我等也随着这些村民,去问问黄叟。”
陈十九等人连声说好,于是,众世族也跟在了众村民的身后。
罗水村的村民,在发现卢子由等世族也出动时,更是激动了,不知不觉中,整个罗水村的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村们们汇成浩浩荡荡的人流,朝着住在堤坝上小镇里的黄叟家走去。
这时刻,凑热闹的,闹事的,以及来看世族的,挤挤攘攘足有近千人。近千人组成的人流,出现在傍晚这个农闲时份,一时之间,连十里外的镇上诸人也给惊动了。
就在众人上了堤坝时,一阵急促的驴蹄声传来,却是陈十九的两个仆人早早赶到了镇上,把黄叟抓了过来。
看到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有了不详预感的黄叟已是身如抖糠,再到他扑通一声被扔在村民们面前,黄叟已是大汗淋漓了。
众村民一窝蜂围上了黄叟,一个个怒骂起来,“黄叟,你为啥要哄骗我等?”“明明没有雨,你却非说有雨,要是土地神震怒,这个罪过谁来担当?”“黄叟,这些年来俺们信你,你却欺骗……”
热闹中,也不知里正喝了一句什么,众村民安静了下来。
黄叟本来心中一喜,抬头看到逆光走来的几个贵族时,他脸色如土,本能地自救起来。
只见黄叟猛然扑到了卢子由脚前,涕泪交加地叫道:“大人,大人啊!不是这样的,不是小人非要说有雨,是有人逼迫小人这样做的啊。”
他越说越清醒,又道:“大人,小人是被胁迫的。那伙人有四个,为头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他们就住在镇上,小人可以带你们前去。”
这说法有点新鲜了,不管是苏十三还是陈十九,都笑了起来,便是卢子由也蹙起了眉头,浑然不信的样子。
就在这时,黄叟看到了正从土地庙方向过来的姬姒四人,他猛然站起,以一种高亢得尖利的声音叫道:“就是他们,大人,就是他们四个!”
嗖嗖嗖!所有的人都回过头去。
姬姒今天是来检查堤坝的,远远看到这边人山人海的,她一时起了好奇心,可刚一靠近,便看到黄叟跪在那里,还指着自己大喊大叫,瞬时,姬姒后悔了。
而这时,一千多双目光都在盯着她!
姬姒抿了抿唇,明白了:退是无法退的。
于是,在黄叟兀自尖利的喊叫声中,姬姒缓步朝着卢子由等人走来。
来到卢子由面前,姬姒朝他和众世族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地说道:“荆州姬氏女,见过诸公。”
陈十九等人本来是不相信黄叟的话的,毕竟,姬似一个好好的小姑,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哄骗村民们?
可现在,他们看到姬姒身后的三仆,看到四人的表情,马上明白了,黄叟说的是真的!
一时之间,卢子由有了兴趣,他抚着长须,好奇地问道:“这个女子,你为什么要撕这等大谎?”他道:“老夫实在不知,这对你有何好处?”
姬姒抿了抿唇。
她想苦笑,她也想辩解,可她竟是发现,此时此地,她竟是说什么都不对。
她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眼前这个似是智者的老人,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还有许多计划要完成。她不能把自己的未来,以及自己的家族都挂上巫的名号,从此被人定为下九流,永远无法登上大雅之堂。
看到姬姒唇瓣嚅动,却久久无一字辩解说出,村民们强忍着怒火,便是卢子由,脸上也有了不耐烦。
陈十九率先开口了,他说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子明明做错了事,却讷讷不能言,分明是心中有鬼。卢公,对这等又是女子又是小人的贱民,何必多加废话?”
陈十九声音一提,喝道:“来人,把这女子送到县衙里去!”
姬姒嗖地抬起头来。
就在她唇瓣一张,准备开口时,猛然的,远方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那巨响是如此惊人,它震动着地面,似是万马奔腾,又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天地之威!
而就在巨响传来的那一瞬间,牛也罢驴也罢,都嘶叫起来,它们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主人的束缚。
也是巨响传来的那一瞬间,远方哭喊震天,有嘶心裂肺的惨嚎声传来,“发大水啦——发大水啦——”
紧接着,是一个策马而来的护卫身影,只见他远远的嘶喊道:“快,快!全部赶到高处来,锂县堤溃了,大水淹来了!”
不过,护卫的嘶喊声,转眼被那轰隆隆的巨响掩盖了。众人急急抬头,却见视野的尽头,一道冲天白浪奔泄而来,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它们便从小镇的方向冲到了众人眼前!
从来天地之威,最是可畏可怖!一时之间,众世族吓得尖叫不已,村民们更是一个个软倒在地。
眼看众人都乱了套,卢子由暴然厉喝道:“安静!安静!”
这个时候,民众最需要的便是权威,卢子由喝声一起,乱成一团的村民和世族,一个个眼巴巴向他看去。
于洪水暴泄而来的嗡鸣声中,卢子由暴喝道:“慌什么?别忘了你们这几天加固了堤坝!”同时他朝土地庙方向一指,再喝道:“再则,那里地势更低,洪水来了自有去处!”卢子由的喝叫声刚止,他便悚然一惊,腾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姬姒。

第四章 路遇

卢子由看向姬姒时,她正左右张望,比起身边慌乱得哭喊不已的村民,软成一团的众世族,她的神情是那么镇定,那双紧紧盯向洪水的眼,更是明亮得近乎睿智!
只是一眼,卢子由便明白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果然是有预谋!
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子,竟是早早就料到洪水要来,还做出了相应的防备措施。
就在这时,村民们的欢呼声传来,“大人!大人快看!”
卢子由连忙转头看去。
果然,那奔涌而来,夹着毁天灭地之势的洪水,在撞上堤坝的同时,其大部分朝着土地庙所在的低洼地带泄去。转眼,洪水冲入了山涧,转眼,洪水冲跨了土地庙,转眼,那所有撞击着堤坝,眼看就要破堤而下涌入罗水村的洪流,被山涧和土地庙后的大片滩地分了势,在慢慢变浅,慢慢变缓!
本来,洪水已经齐堤,已经冲击得堤坝摇摇晃晃,这水势一泄,饶是最愚昧的乡民,也知道危机少去。
最初的狂喜过后,当洪水终于降落半米时,一阵阵哭声此起彼伏而来。
这是劫后余生的哭泣,这是死里逃生的喜悦!
卢子由也是喜笑颜开,他不畏死,却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过死亡,此时此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新生的快乐涌上他的心头。抬起头,卢子由看到从小镇朝这里急奔而来的几个壮汉,不由抚须大笑起来。
几个壮汉扑向了卢子由,“卢公尚在,我等总算有面目去见谢郎矣!”“刚才千钧一发,真是骇破人胆!”“卢公无恙,当真是荆州之喜!”
围拥中,狂热中,欢乐中,卢子由也就暂时忘记了姬姒的存在,等他终于记起姬姒时,已是二个时辰,洪水尽退后。
这时刻,青山县令也到了,青山县所有有文名贤名的人物也都到齐了,应酬过他们后,卢子由才知道姬姒几人已离开了青山县,不由有点失落。
……
望着渐离渐远的青山县,孙浮等人又是敬畏又是不解地看着姬姒。走了一会,瘐沉忍不住问道:“女郎,不是说要处理那一百亩良田吗?怎么就走了?”
姬姒正眺望着远处的青山,闻言她轻声说道:“不,我不打算卖了。”
她的话音一落,黎叔便高兴地说道:“正是应该如此。青山县的这一百亩良田,可是主母当年留给女郎的嫁妆。现在女郎只因姓庄的一句话,便要拿出自家安身立命的嫁妆换银子供他游学,确实不合适。”更何况,那个姓庄的对自家女郎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黎叔的言外之意,几人都听出来了,孙浮等人都低下了头。因平素有人议起这个话题,自家女郎都是又气又训的,她是断断容不得任何人说她的庄郎不是。一个半月前,因为姓庄的缘故,女郎还大病了一场,还险些没有救回来。
想女郎在榻上足足躺了十天,刚恢复一点便赶着前来青山县,准备发卖嫁妆替他筹游学之资,而她自己,却因那一场大病,还残留了一个时不时头痛的尾巴……
众仆的心事,姬姒自是不知道,她还在望着远方的景色,想着那场洪水。虽然以前的三场幻觉都印证了,可直到这场洪水也被验证,她才完全相信,自己确实可以看到旁人不能看到的东西。
姬姒一行人轻车简行,从青山县离开后,便径直朝荆州返回,一路上看到无数村落,无数县城,有的县城风景壮丽,有的山峰奇美,有的名人辈出,可姬姒等人不像那些名士,会因为这些而停留。如此半个月后,离荆州也只一半路程了。
这一天,天空澄澈,南风徐来,让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姬姒站在官道上,看着那渐渐西沉的太阳,看着那染红了半边天的霞光,一时飘然若仙。
“哒哒哒”一阵驴蹄声传来,瘐沉跑了过来,朝着姬姒叫道:“女郎,前方无村落逆旅,亦无寺庙可以歇脚。”
一直守在左右,不停姬姒半步的黎叔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只能露宿了。”
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露宿不但会引来野兽妖鬼,还有可能招来劫匪,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会选择露宿。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哒哒哒”驴蹄声传来,却是孙浮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了,远远看到朝自己张望的三人,他喜笑颜开地叫道:“女郎女郎,咱们身后来了一支队伍,我刚才爬到树上眺了,那队伍挺了不得的,那些人全都骑着马,一看就是武力过人的。”
孙浮这话一出,不止是他,姬姒等人也是喜笑颜开。眼看天就要黑了,要是能与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的队伍一起夜宿,那无疑要安全很多。
就在主仆人几人说说笑笑时,孙浮口中的队伍到了。
人还没有到,烟尘先起,马蹄声更是轰隆而来。
姬姒等人连忙避到了路侧。
不一会功夫,八辆全部由高头骏马组成的车驾,出现在姬姒等人眼前。
八辆马车,每辆马车是四匹高头大马拉动,而这些马,动作时举止一致,进退如一,明明只有八辆车,其气势之雄壮,却令得孙浮等人频频咽着口水。
车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转眼间,车队来到了姬姒等人面前,与他们的马匹一样,骑在马匹上的骑士,一个个的高大轩昂,气势不凡,只是一眼,便让孙浮等人心虚气短抬不起头来。
自然,姬姒四人一驴车的架式,也不值得对方留神,两个骑士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支队伍并没有前进多久,就在前方半里处,他们停下来了。
看着那些人忙忙碌碌准备扎营夜宿,孙浮吐出第一口气,小声说道:“女郎,他们也打算在这里扎营呢。”
姬姒嗯了一声,示意黎叔驶动驴车,说道:“方圆二十里,此处最宜扎营,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在这里。”转眼,她厉声交待道:“呆会过去了,你们不可因对方高贵便失了礼数!”
孙浮等人连声应是。
不一会功夫,驴车停了下来,在姬姒朝着那支权贵的队伍走去时,孙浮等人也从驴车上搬下扎营的物事和米粮准备起来。
姬姒刚刚提步,那支权贵的队伍中,便飘来了一阵琴声。
姬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琴声,中正悠扬,动听无比,光是起调,便能让人心旷神怡心生向往。
她呆了呆,继续提步。
那支队伍正围着火堆而坐,七八个高大的护卫还在扎着营,有两个婢女更是忙着晚餐。
剩下的五六人,围在刚点起的火堆旁。
这是一幕很常见的影像。
可姬姒堪堪看到,便觉得双脚又沉重了几分,她刚才一抬眼,便被眼前的华光刺疼了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让自己怯懦地低下头去。
火堆旁,坐着两个护卫两个婢女,护卫极其轩昂,任哪一个都有贵人风采,婢女更是绝美,个个明眸晧齿,容颜绝丽。
可这些通通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坐在香樟树下抚着琴的白衣青年。
明明他身后是青山,他头顶有白云,这万千大地,无处不比一个俗世的灵魂高贵寥阔,可这一刻,姬姒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衣着太俗,自己还没有长开的面容太青涩,自己的举止不优雅……
这是一种无话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和自卑,便如凡人面对白玉做成的险峻灵山。
姬姒终是没有勇气再度上前,她呆了呆后,低下头缓缓退去……这一刻,纵使她心志被夺,可这一个月来自灵魂的几次蕴养,还是让她便是退,也退出了从容的味道。
就在姬姒离开不久,一个骑士大步走到了白衣青年谢琅的身边。
琴声止歇。
谢琅转过头,“谁的?”
“信从青山县来,应是卢子由的。”
谢琅那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在信封上碰了一下,他打开了信封。
才看几眼,他便眉头微挑,轻笑道:“有意思。”
那骑士好奇地问道:“郎君,莫非是卢子由说了什么有趣的事?”
谢琅微笑,“恩。卢子由说,有一小姑,预测到罗水村会有洪灾,借巫之言做了二件事,救了他和千余村民性命。他说,此女大才,很遗撼我走早了一步,没有机会遇上这等人物。”
谢琅慢条斯理地把信收好,他眼角瞟向姬姒等人,说道:“去告诉那个小姑,便说荒野外宿易生变故,让他们的营帐扎近一些,我也可照顾一二。”
“是!”

第五章 有点意思

随着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天地间升起了薄薄一层夜雾。
这时的姬姒四人,已来到了谢琅等人右侧,彼此火堆相连,随便一瞟,便能看到那个让人高山仰止的贵族。
就在天空银河灿烂时,一阵高远飘渺的琴声袅袅而来。
见夜色笼罩了天地,星光隔绝了眸光,姬姒忍不住朝着那白衣贵族打量而去。
那白衣贵族生得自是俊美难言,可姬姒看着看着,一颗心却突突地跳了起来。
察觉到她脸色有异,黎叔在一旁关切地问道:“女郎,你怎么了?”一连叫了两声,姬姒才像惊醒了一样,猛然一楞醒过神来。
她连忙回头说道:“没,我没事。”她是没事,只是刚才那么一会,她却是像前四次一样,突然就知道了那白衣贵族的身份了。
那白衣贵族名唤谢琅,是陈郡谢氏的嫡子,是个位胜王侯的顶尖权贵,而且,他还睿智无比,庙算无双,就是性格风流了一点。
那么一刻,姬姒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这样的人物,如果能够攀附上……
这个念头来得极快,可不知为什么,就在“攀附”两字涌出心头时,突然的,一种无法形容的自我厌恶涌了上来。仿佛,她曾经因为这两个字,出过无数的丑,落过无数回颜面一样。
在姬姒胡思乱想之际,琴声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转眼间,第二天到了。
天刚刚亮,帐篷外便传来了一个谢氏护卫的声音,“请转告你家小姑。我家郎君说了,他下面直赴荆州,如果小姑不嫌弃的话,不妨一道而行,这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姬姒心想,我们四个,哪是能够照应别人的?这谢琅身为大贵族,明明是在帮她,却还把话说得这般婉转,真是一个好人。
压下感动,姬姒连忙站起来应道:“多谢谢郎美意,小女子心领了。”
外面的护卫恩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会在半个时辰后启程。”
姬姒连忙应道:“多谢。”
门外的谢氏护卫转身离去,不一会功夫,他便来到了自家郎君的营帐前,看到正抚着坐骑,遥望远山广袖当风的郎君,护卫笑道:“郎君,那个小姑挺有意思的,她居然知道你姓谢。”
谢琅转过头来。
他看着那护卫,眉头微挑,“她知道我姓谢?”
“是啊。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也能遇到认识郎君的小姑,真真是意外。”
谢琅没有说话。
转眼,车队上路了。
说起来,谢琅这一行人骑的是马,坐的马车,而姬姒一行人则骑的是驴,坐的是驴车,比起马的速度,驴车的速度实是慢得出奇,那简直就是在步行。
因此,掀开车帘的姬姒,看到对方那为了她而刻意调慢的行速时,脸上便有了一点臊热。
幸好,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当天下午,从另外一条岔道上,也驶来了一个车队,这个车队约摸三四十人,队伍里面马车牛车驴车都有。他们看到谢琅的这排场,迫不及待地追了上来,一路上,更是频频朝着马车里的谢琅打量。
看着这些人眼中明晃晃的攀附神色,看到那些护卫不假词色的态度,突然的,姬姒庆幸起来。
幸好,她之前动了攀附的念头马上又打消了,幸好,她早在之前,便警告了孙浮等人,所以,明明她这一支队伍最不起眼,却偏偏得到了更多的照顾。
有了这几十人的加入,队伍便庞大起来了,经过一些山头村寨时,那些朝这里眺望的强人,都是打量一会,便再不出现。
转眼,又是一个傍晚到了。
姬姒四人,和昨天一样,把营帐架在了谢琅等人的营帐之旁,连同火堆,也像昨晚一样紧挨着他们的火堆。
三百步外,那支队伍刚把营帐和火堆弄好,便频频朝着姬姒等人望来,特别是队伍中的四五个少女男女,那看向姬姒的目光,简直带上了几分羡慕妒忌。
随着炊烟渐起,晚餐也热好了,看到姬姒端起一碗热水煮开的锅巴,摆在她面前的也只是一碟干鱼,终于,那个队伍里传来了几个笑声。
笑声中,那四个少年男女,示意婢仆端起饭菜后,朝着这边走来了。
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生得眉目楚楚,秀丽可人的少女,朝着姬姒福了福后,声音娇甜地说道:“妹妹用点我的饭菜吧。想妹妹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还是成长之时,这般在外半月一月的,还是多食一些养身的东西好。”
说到这里,那少女朝身后的婢仆命令道:“把咱吴家的肉食果蔬给这位妹妹摆上几样,务必要让她食得尽兴。”少女朝着不远处翻阅书简的谢琅望了一眼,又看向姬姒,“对了,这位妹妹前面的那些个东西,就不必留了,都扔了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衣袖一拂便朝着锅巴鱼干扫去。
姬姒伸手按在了妇人的衣袖上。
她抬起头,用一双翦水般明亮至极的眸子瞟了中年妇人一眼后,姬姒转头看向那个发号施令的少女,说道:“这位姐姐,你要讨好贵人,也不必拿我作伐!”
姬姒这话一出,四下一静,众护卫和那四个美婢,齐刷刷掉头看来,便是谢琅,那握着书简的指节白皙修长的手,也隐不可见的停了下。
那少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见她珠泪盈盈,一时忘了辩解,位于少女身后的一个圆脸爽利的少女脆脆地叫了起来,“你这人什么意思?我表姐明明是一番好意,你这人不知道感激还说出这种话来,真真是个天生的白眼狼儿。”
圆脸少女的“白眼狼”三字一出,姬姒便挑着一双浓黑锋利的眉,寒声问道:“你表姐一番好意?我是向你表姐乞食了?还是说,你表姐不经过我的允许,让人扫落我的饭菜,再以施恩的语气赏我饭食,乃是敬我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