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终于让吴叔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迎上了陈容的双眼。

陈容望着他,慢慢一笑,双眼眯了起来,她清脆地说道:“吴叔,你是识字之人,整个平城之人,都赞你公正。你且上前一步,助阿容一臂之力。”

吴叔呆呆地问道:“助你一臂之力?”

陈容的双眼眯得更厉害了,她笑得很开怀,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开怀,令得以名士自诩,于钱财不屑一顾的孙老连连点头:只有遇到大事,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啊。我还以为阿容分财之举是胡闹呢,现在看她如此开心,竟是真淡泊!这孩子,真不愧姓陈!

陈容开怀的,清脆中带着豪气地叫道:“是啊,阿容请吴叔主笔,把这些财物分下去。叔为人公正,定能分得众人心服。”

陈容说到这里,眉头一挑,有点错愕地大声叫道:“吴叔,吴叔?你怎地还在发怔?莫非你不愿意?”

吴叔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咽了一下口水,白着脸讷讷地说道:“我自是愿意,愿意。”

“如此,叔怎么还不上前来?时已不早了。”

“是,是,我上前来。”

在吴叔步伐僵硬地向前走去时,孙老的长叹声在他身后响起,“吴阳吴阳,稚女尚且粪土钱财,你这士人怎地面色大变?行止僵僵,双眼浑浑?哎,你逊她多矣!”

这时的人,喜欢点评人物,长者地点评,往往能影响人一生。此刻孙老这话一出,吴阳瘦长的脸,青白里透着黑气了。

吴阳慢腾腾地来到了陈容的身侧。

陈容站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道:“财帛分好后,诸位想去想留请便。”

一边说,她一边懒洋洋地向寝房走去。

七十几个人虽然不多,也用了两个时辰,吴阳才把他们一一打发。

收起笔,吴阳在众仆的欢笑声中站起身来,他呆呆地望着由原来的大山,变成小土堆的财物,只觉得脚步似有千斤重。

天啊!那一批人可没有一个吃素的啊,这些东西给他们填牙缝也嫌不足,他们要是怪罪起来,我,我可如何是好?

垂头丧气的他,连孙老向他告辞离去都不曾注意。

中心惶惶中,吴阳双眼一亮:听说陈府中还有一样珍奇之物,或许那物可以满足他们!

正当吴阳如此想来的时候,寝房内传来陈容清脆的声音,“吴叔,平妪,尚叟。”

三人一愣,同时应道:“在。”

“还有几人没有离去?”

“十五人。”

“不错。我这里有一物,极是不凡,想请你们三人领着那十五人,把它送给王公府中。便说:家中父兄不在,我一弱质女流实无担当。愿以家君留下的奇珍相送,只求我陈府能入王府队列,与他们同行。”

说到这里,寝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与此同时,一道红灿灿的,晶莹剔透,美妙美伦的宝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看到这物,吴阳眼前一黑,差点晕死在地。

第四章 碎宝

这宝物通身流光,却是一个三尺高的珊瑚,形如树状。这珊瑚生于海底,极难取得,何况眼前这珊瑚晶莹剔透,几无瑕疵!

真是这宝物!吴阳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容不可,万万不可。”

他大呼小叫到这里,见陈容瞅着自己的眼神颇为诧异,连收回神志,解释道:“方才女郎便散去了大半家财,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这一样物事拿得出手,难不成阿容你连大人留下的最后一样宝物也留不得,非要把它送出不成?”他颇为语重声长地叹道:“女郎,成家难而败家易,此事一出,恐怕世人都说你败家啊。”

“败家?”

陈容眨了眨眼,黑渗渗的双眼中隐含讥诮,她漫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拿着的珊瑚——这个动作一做出,不止是吴阳,连平妪等人也急叫出声。

陈容她嘴角一扁,极为不屑地说道:“俗物耳,吴叔过矣。”

她不再理会吴叔,盯向平妪两人,喝道:“你们抬上它,也不用蒙纱了,马上送到王公府中。”

不蒙纱?那就是要招摇过市了!

吴叔惊叫道:“万万不可!”

陈容斜眼睨向他,冷冷地问道:“为何不可?”

吴叔哑了,他讷讷半晌,才回答她道:“这等宝物,易招贼盗。”

陈容一笑,她眯着双眼,一边打量着吴叔的表情,一边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珊瑚,极为随意地说道:“把它送到王府,它就是王家的东西。就是招贼,也是他王家招贼,与我何干?与卿何干?”

最后四个字,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加重了语气。

一时之间,吴阳直觉得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了自己,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行,这东西万万不能让阿容给送了去,该死的!这小姑子这么倔强,要怎么说服她的好?

就在吴阳苦苦寻思时,陈容冲着院落中的众人叫道:“把那沉香几抬来。如此精美的珊瑚,岂能卧于寻常之木?”

“啊?是,是!”

几个奴仆连忙奔入堂房,抬起了停放在堂房中的一个小小圆几——这个纯由沉香木做成的几,是陈家所剩无几的值钱物事之一,它是吴阳早早便相中了的。

这一下,吴阳眼都红了,特别在看到苑门外面,有几个眼熟的鬼崇身影时,他的脸孔直是涨得紫红。

就在那圆几抬来时,吴阳嗖地上前一步,伸手便向陈容手中的珊瑚抢去。

“啊——”

见此情形,四周惊呼阵阵!

转眼间,吴阳的手便摸到了珊瑚的根部。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他这么强行抢去,竟然感觉不到陈容地抵抗!随着珊瑚一到手,吴阳涨红的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刚刚浮现,就在吴阳双手回转时,被他的巨力推倒的陈容向侧一歪。她这一歪不要紧,可她那压在珊瑚树下的长袖,却随之被带动!

一道红光如流星,闪电般射向地面!

不管是陈容,还是吴阳,都来不及惊呼,便看到那华艳之极,毫无瑕疵的珊瑚树一歪,沉沉地摔向地面。

“不——”吴阳大吼一声,双手齐出,整个人向前一仆,抱向那珊瑚树!

也许是人逼到极境给激发了潜力,电光火石中,吴阳的双手竟然抱到了珊瑚!他急急地双手一合,惊喜地大叫道:“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大叫大嚷声中,吴阳连忙站起,他却没有注意,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裙摆。

吴阳的一脚刚刚踩上裙摆,便听到陈容痛哼一声,向侧急抽。他本来重心便是不稳,现在脚下被陈容一带,整个人便是向前一冲一仆。

“砰——”

沉闷的巨响传来的同时,是“叮——”地一阵脆响!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院落中,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看着以狗啃屎的姿势仆倒在地的吴阳,看着被他压得实实的地面。在他左侧的身体下,众人还可以看到摔成了小儿拳头大小的几块珊瑚枝!

吴阳一动不动地仆在地上,他像是陷入了昏迷当中,整个人躯体僵硬。

安静,无比的安静。

突然的,陈容有点稚气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极为愤怒,“吴叔,往岁你流落无依,是家君收留于你。古人说,一岁之恩不可忘,我陈家对你,不止是一饭之恩吧?请你告诉我,你为何非要抢我这家的这根珊瑚?宁可把它打碎,也不愿意让我把它送给王家?”

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这一刻,因为冷漠而威严之极。

吴叔没有回话,他依然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不是真晕厥了。

陈容沉着脸,她断然喝道:“来人!”

“是。”

“吴阳此人,身为士人,竟趁我陈家父兄不在时,图谋我家财物。现在更是打碎了我家的无价之宝。如今诸族南迁,衙中无人主事,这等小人无法送官。你们把他扔出陈府,把他的所作所为遍告世人!”

这时刻的陈容,既威且煞,众人凛然间,也不敢为吴阳说话了。当下便有几个仆人上前,架起了吴阳。

他们刚刚把吴阳抬起,吴阳便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怒视着陈容,疾呼道:“你,你这小姑子!你敢动我?你竟取动我?”

他目眦欲裂,消瘦的脸上涨得通红,凶形毕露。

这一下,那些本来还同情着他的平妪等人,同时产生了一抹厌恶之色:这人打坏了主人家的无价之宝,居然没有惭愧之心,不但装晕,在主人指责后还如此大言不惭。看来他真是如阿容所说的那样,胸怀险恶啊!

面对怒形于色的吴阳,陈容却是一脸平静,她看着他,目光中丝毫没有慌乱。就在吴阳心中一惊时,几个壮健的仆人已经一拥而下,把他凌空举起。

“干甚么?放下我,你们快放下我!”吴阳慌乱的大叫起来,他手脚齐动,想要挣脱。

可他一个文弱士人,在没有人愿意放水的情况下,哪里挣得动?六个汉子结结实实地压着他,把他举到半空,抬向府门。

直走出了院落门,吴阳还在慌乱的大叫着。只是那大叫声,由一开始对陈容地唾骂,变成了哭求,变得再也听不见。

不一会,六人整齐划一的叫声传入内苑,传入陈容的耳中,“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六个响亮的嗓门,整齐划一地吼叫了三遍后,声音才不再传来。

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喧嚣声,平妪碎步靠上陈容,她关切地望着她,低声说道:“阿容,休要伤心…反正此物你都准备送人了。”

陈容抬起头来,她朝着平妪一笑,这一笑极为灿烂。在众人的惊愕中,她悠然一笑,“我没有伤心。”

她怎么可能伤心?她家父兄不在,她一个女孩子以依附之事相求,任何人收留她都是应该的。

可她偏偏要送出这种奇珍来求这么一件小事,不说是送给名声显贵的王家,便是送给城中的巨贪,也没有人敢收——不管谁收了,都大损清名。

她之所以拿出珊瑚,便是想把它打碎的,没有想到吴阳那人还真识相,居然主动顶扛。

平妪在一侧惊异地问道:“女郎因何不伤心?”

陈容不答,她只是望着大门方向,目光高远,清艳的脸上,浮出一抹悠然自得,“王家的人快到了吧?听闻王家是明日起程,你们下去准备一下,不要拖慢了人家。”

一众愕然。

第五章 王家有七郎

直到陈容长袖一甩,转身返回到寝房,众人还在面面相觑。半晌,一人问向平妪,“平妪?阿容此言当真?”

平妪瞪了那人一眼,道:“不管当不当真,准备妥当了总不会错的。”

“是是。”

就在众人络绎散去,开始各自忙活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门吏满头大汗跑来,对着陈容所在的寝房说道:“禀女郎,王家七郎来了。”

哗——

所有人都止了步,回过头来,愕愕地望着陈容的房间。

竟是王家七郎!天啊,竟是王家七郎亲自前来!

王家可不是一般的门第,整个平城中,王家那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何况,来的还是王家七郎。

在平城这样的地方,住的自然只是各大家族的支系,如陈容的父亲,只是江南陈家的一根支脉,王家也是如此。

可是这王家七郎,却是名声霍霍的王族本家之人!那可是车骑雍容,衣履风流,往来无白丁,出入尽鸿儒的门户。那样的门户,一族之人在朝庭为高官者,足有十几人!那样的门户,如皇家一样,是站在云端之上,让世人仰望的!

世人都说,这种的门户出来的郎君都有神仙之姿。他们不知道此言妥不妥当,但是平城人人都知道,这个三个月前到达平城的王家七郎,却是真正的神仙中人!

陈容对于这些家仆来说,也是身份高贵之人,可她的身份与这王家七郎一比,却有云泥之别,河汉之远!

门吏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急急走出——她散家财,碎珊瑚,想得到的便是王氏地看重。如能与他们同行,这一路上会太平很多,要是能与他们结交一番,到了南方后更是好处多多。她没有想到效果大好,居然钩到了王氏本族中,有玉树之称的王家七郎!

这时的她,光洁的小足上套着一双木履,宽大的紫色衣袍,衬得她肌肤如玉,那精美的脸上,双眼熠熠生辉,平空扫去不少青涩之气。

陈容也没有问那门吏王家七郎所在,便这般大步跨出了院落。果然,她刚刚走出林荫道,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飘荡,仿佛是山间流泉,天下行云,说不出的自由和悠然。

顺着琴声,陈容来到了广场上,那里停放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琴声正是从马车中传来。

马车外,站着二十几个傻呼呼的人,这些人都用倾慕中带着痴呆地目光望着马车中,竖起双耳倾听着琴声。

陈容没有,她大步向那马车走去,随着她的走动,木履‘拖拖拖’的声音不时传出,在这种琴声飘荡时,显得特别突兀和刺耳。最可恼的是,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木履每一下着地,都拍打在琴声转折处,直是让听的人感觉到一口气总是转不过来,哽在胸口难受得紧。

不知不觉中,众人都对着陈容怒目而视,这时的他们,浑然忘记了陈容还是他们的主子。

马车中琴声戛然而止,一个清悦的笑声悠然传来,“女郎突突而来,可是琴音不美?”

陈容脚步没停,她径直向那马车走去,格格一笑,清脆地回道:“琴音倒是甚美,然而我心中有事,听不进这悠然之音。”

马车中那清悦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那人问道:“女郎心有何虑?”

陈容一笑,她这时已走到了马车旁。

在众人的惊愕中,只见她直直地伸出手,一边揭向那马车帘,一边无比自然地回道:“早听说过王家七郎有神仙之姿,玉山之美,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闻君前来,不胜欣喜。因恐郎君兴尽而返,让陈容不得一见,故心中惶急!”

话音一落,她呼地一声,已把马车帘一掀而开!

哗——

一道七彩华光射入她的眼中,这一刻,她竟是不由自主地侧了侧眼,避了开来。

就在她避开的同时,马车中的人低低而笑,“女郎为见我而来。既已见到,因何侧目?”

陈容伸手揉了揉眼,答道:“我一妙龄少女,见到郎君天人般的容貌,心中突突,实不敢直视!”

马车中,清笑声更响了。这笑声如冰玉相击,极清极润!

而陈容,这个时候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马车中的少年。

这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他约摸十七八岁年纪。

少年俊美如玉,他双眼黑如点漆,正含着笑望着他。不知为什么,对上他这样的笑容,陈容的心,还真的突突地跳了一下下!

要知道,她刚刚经过情伤,又是再世为人。本来她都以为,自己的心再也不会为男人跳动了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感觉到那心的砰然而动,可见眼前之人是何等的俊美。

少年五官之俊美自是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他那眉宇神色间,有着一种悠然神秘的气质,仿佛是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冰,映着初升的阳光般瑰丽,也仿佛是古谭中的水,在春日的柳枝飘摇中,有着一种极致的宁静。

不知不觉中,陈容当真看痴了去。

美男子望着她,见她虽然看呆了去,那漆黑的双眸却一清到底,不由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问道:“卿何所见也?”

陆容扬唇一笑,双眸兀自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俊美无畴的脸,道:“今日方知,何谓谪仙!”

美男子哈哈一笑。

在他的笑声中,陈容向后一退,毫不在意的,也毫不犹豫地马车帘拉下,隔绝了他与她之间的视线。

王家七郎清悦的笑声再次传来,“卿既心悦,何故匆匆退去?”

陆容长叹一声,回道:“郎君容貌太盛了。我还要嫁人生子的,今日见了君,从此后,再有何方男人能够入眼?”

王家七郎大乐,他大笑一阵后,琴声悠扬再起。

流荡如春水的旋律中,王家七郎低笑道:“我来平城数月,一直没有什么收获。直到今日方才听到陈家出了一个散尽家财的女郎。匆匆前来,竟是不虚此行!”

他说到这里,清喝一声,“走罢。”两字一吐出,琴音止息。

直到他的马车出了府门,他也没有走下马车,更没有向陈容提出要她与王家人一道同行的事。

一个老仆疑惑地望着那离去的马车,走到陈容身后,不安地说道:“阿容,王家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收回目光,得意一笑,“什么意思?王家同意了,明日我们与他们一道上路!”

第六章 上路

陈府开始忙活起来,留下的十几个奴仆,开始把所剩不多的米帛之物装上马车。

经过陈容这么一散财,剩下的财物,只能装上十辆马车,其中三辆用来装米帛之物,一辆装的是她的衣饰,剩下六辆,都是用来装竹简书册。

前一次,陈容只装了一辆马车的书简,这些书简,是用来藏金叶子的,其余的都付之一炷。回到南方后的几十年,她都背负了一个‘俗物’的名声,士人们遣责她,说她宁可在马车中装满衣饰,也不愿意带上珍贵之极的书简。

在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清议风华’的年代,俗物的名声,完全可以毁去一个士族少女的前程。此后十几年,饶是她用尽心机,费尽手段,也没有办法挽回已经毁去的形像。

夜了。

这一夜,大门紧闭,轮流守卫着的陈府,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一直都没有意外之客来访。想来也是,白日时陈容散去家财地行为,已传遍了平城。哪个不长相的盗贼,会冒风险来抢劫这种小鱼小虾?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

一大早,王府便派上仆役前来,通知陈府中人直接前往南城门处汇合。

这时刻,陈家已经把行李整理完毕,当下陈容便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向南城门。

街道上,到处都是马车,挤挤攘攘中,众人都在向南城门赶去。

陈容的马车驶在街道中时,不时有人向她看来。隐隐中,议论声不绝于耳,“她便是陈氏阿容。”

“好一个美人儿。”

“听闻她昨日把家财都散给府中的仆役婢女了,你看她的车队,偌大的陈府,只有十几辆马车,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神仙般的王家七郎都亲去拜访了。”

“危难之时见人心啊,这陈氏阿容听说是个玩劣的,可她能在胡骑将至时,行这种仗义疏财之举,实是难能,实是难能。”

此起彼伏地议论声中,陈容微微一笑,慢慢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陈容便出了南城门。一出城门,她便看到了王家的车队,一眼望去,从视野的尽头一直到城门处,都是王府的旗帜。果然好大的声势。

陈容的马车一驶近,便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策马靠近,朗声叫道:“可是陈氏阿容?”

一日之间,陈氏阿容响彻平城。若是往昔,那青年只会以‘陈氏’相呼。

陈容把车帘再掀开一些,清脆地应道:“是。我便是陈容。”

那青年一袭紫色披风,五官端秀,闻言他呵呵一笑,道:“果然是个美人。你们陈府人少,还是到队列中间来吧,这样安全些。”

陈容清美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她就在马车中朝着那青年一礼,道:“谢过五郎。”

王五郎目光晶亮地望着陈容,摇头道:“七郎说过陈氏阿容虽是女子,却是个性情疏朗的。没有想到阿容在我面前如此多礼。”他说到这里,连连摇头,状似失望。

陈容抿唇一笑,暗暗忖道:你可不是王家七郎。在你的面前礼数不足,可是会被忌恨的!

在王五郎地引导下,陈家的马车驶向队列的中间。王府的马车是如此之多,直是浩浩荡荡看不到边际。相比起他们来,陈府太不够看了。

一路走过,陈容听到王府中人低声议论着,从他的话中得知,这一次想与王府一道同行的小家族不知凡几,有很多家族甚至奉上了比陈容拿出的那珊瑚还要珍贵的物品,可王府通通拒绝了。

陈府的马车一入队,车队便开拔了,马蹄翻飞间卷起的烟尘,渐渐遮住了众人地视线。

陈容回过头来望着那越去越远的平城城墙。在她的记忆中,一个月后胡骑踏入此城,在把城中不曾离去的众人抢劫一空后,一把火把这个繁华的小江南变成了灰烬。

从此后,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平城,成了她记忆中的名字。只有午夜梦回,她才走入那熟悉的院落,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想着想着,陈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的,王五郎的笑声传来,“阿容因何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