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再次看了过去。
张管家情绪平复了不少,简单说了霍老爷子的情况,一旁的家庭医生适时地插话:“是心源性晕厥。”
霍斯衍沉声问:“心电图检查结果怎么样?”
“室上性心率失常。”
“心率多少?”
“每分钟180-240次,收缩压下降到10.7kpa,晕厥时间一共3分15秒,其间有短暂性的意识复苏。”
霍斯衍又问:“QRS波形如何?”
家庭医生不自觉地挺直腰杆,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寻常的霍家晚辈,而是很有可能也在医学上有一定造诣:“QRS波形呈现束支阻滞图形,r波间期小于30ms……”
霍斯衍再问了几个问题,医生一一作答。
张管家见霍斯衍衬衫、裤脚和头发都湿着,想来是听了老爷子手术的消息匆匆赶来,他眼里浮现一丝欣慰之色。
就算爷孙俩九年未见,可这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呢?
手术还在进行着。
霍斯衍和医生聊完,沉默地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张管家走过去跟他说:“衡少在美国度假,知道消息后立刻调了专机回来,估计晚上就能到了。”
霍斯衍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张管家也就不再说话了。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说手术顺利,张管家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发白的指尖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东南西北各虔诚一拜后,大喜过望地去找霍斯衍,可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
淼淼回到家,雨停了,天边又重新挂上一轮烈日,她进屋,把车钥匙丢回客厅茶几上,懒得上楼回房间,直接在沙发躺下。
眼睛闭着,却无半分睡意。
渐渐的,窗外已是日暮西垂的光景了。
淼淼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给谢南徵发了条信息:“哥,问你个事呗,今天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位霍先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南徵估计手头上的事解决了,消息回得很快:“以前在美国时,在同一个实验室待过。”
淼淼:“他也是外科医生?!”
谢鹦鹉:“以前是,以后不一定是。”
淼淼:“什么意思?”
谢鹦鹉:“字面意思。”
淼淼:“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谢鹦鹉:“怎么?”
淼淼:“……我就随便问问。”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西边晚霞绚烂地堆着,大半片天空呈现出蓝灰色。
淼淼等了很久,才等来谢南徵回复的两个字:“没有。”
她的眸色霎时暗了下来,门口光线也跟着一暗,从公司回来的安榕贞走进来,淼淼抬头看去,无精打采地和妈妈打了招呼。
安榕贞放下公文包,跟女儿聊了几句,进厨房,碰了碰正在淘米做饭的丈夫手肘:“淼淼怎么了?”
谢戚明往客厅看一眼:“不知道,之前还对着手表傻笑,这会儿又抱着手机发呆。”
洗米水快溢出来了,安榕贞关掉水龙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是啊。”谢戚明说,“得找些别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安榕贞说:“先做饭吧。”
暮色沉沉,灯光柔和。
一家三口吃了晚饭,淼淼自觉进厨房洗碗,洗完后顺手切了一盘水果,边吃边陪爸妈看电视、聊天。
她这段时间的作息都是日夜颠倒,下午没补好觉,不到九点就困了,安榕贞见女儿呵欠连连,就让她先回房睡觉。
淼淼以为自己会沾枕就睡,没想到翻来覆去,直到半夜都还清醒着,第二天自然又是睡到日上三竿。
就这样接连在家里又过了两天米虫生活,淼淼被妈妈无情地扫地出门,赶回学校去了。
淼淼读的是计算机系,明年刚好研究生毕业,不过,她这个学期一直跟着老板做项目,论文还没搞定,想想就觉得头疼,回宿舍放好东西,就麻溜地带着笔记本电脑去泡图书馆了。
正逢考试月,图书馆里到处都是复习的学生,阅览室基本上座无虚席。
淼淼抱着电脑在各大书架间溜达来溜达去,她想要找的那本书估计是被人放错了位置,没办法按照查询台的目录索引找到。
好在计算机相关的书都在同一个区域,也比较冷门,平时外借的少,淼淼按着书脊下方的标签信息一本本地看过去,终于在书架尽头发现目标。
淼淼正要伸手去拿,没想到有另一只手比她更快,最先在眼前闪过的是那人手上的月相表,深蓝色表盘,微缩的星月景观,还有那独特的弯月形指针,她心中猛地一跳,侧头看去——
她眨了眨眼:“霍师兄?”


第3章 第三句
四下安静,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浅勾慢画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他听到声音,微微偏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朝淼淼看了过去。
霍斯衍似乎也有些意外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眼底深处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还保持着抬手拿书的动作,银色表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入淼淼睁大的眼中,电光火石间,她猛地缩回了手。
霍斯衍的眼角余光无意中从她手上一掠而过,准确捕捉到了那纤细腕间的月相表。
逆着光的缘故,淼淼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可隐约感觉……他应该是看到了。
她这个举动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唔,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手表是她去年生日时大堂哥送的礼物,不是前几天在咖啡馆看到他戴的表,特地去买的同款,还有,今天在图书馆遇见,也不是像以前那样她千方百计刻意制造的偶遇,真的只是纯属巧合。
她现在对他……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了。
然而,越是这样划清界限,不是越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吗?
“你也在找这本书?”霍斯衍把书抽了出来。
“是啊。”淼淼点头,“写论文要用到。”
他看向她的笔记本电脑,略一思索:“博士论文?”
淼淼微窘地耸耸肩:“硕士。”
见霍斯衍若有所思,她又解释说:“我本科时休过学,所以,现在才读研二。”
淼淼小时候提前上学,比班上的同学都小两岁,她十七岁上的大学,期间又休学两年,刚好把年龄差补了回来。
霍斯衍难得怔了一下,她发生了什么事,严重到要休学?可涉及隐私,他没有深问,简单评价:“读研不错。”
其实,淼淼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她只是本科毕业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加上幸运地保研A大,于是就顺水推舟读了下来。
“我就随便读读的,纯粹混日子。”
淼淼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连忙闭紧嘴巴,天啊,她当着曾经的学霸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说之前怎么就忘了过一遍脑子呢?
“是吗?”霍斯衍看她一眼,“看样子混得还不错。”
淼淼:“……”认真的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开个玩笑。”他把书递过去,“先给你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有风度。
他骨节分明的手就近在眼前,这双好看的手,原来是用来握手术刀的。
淼淼很自然地就接了过来:“谢谢啊。”她想了想,“等我用完就给你,最迟明天上午。”
大不了今晚通个宵呗。
“不急。”霍斯衍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语气,“我明天要去S市一趟,下周三才回A市。”
这样啊……
“那,”淼淼忍着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地问他,“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到时再联系你。”
“可以。”霍斯衍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淼淼记忆力很好,基本听过一遍就能记下来,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从包里拿出手机认认真真地输入十一个数字。
每敲进一个数字,心底就有一串喜滋滋的泡泡冒出来,好像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淼淼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眉眼,旁边的霍斯衍见她这副模样,也微微扬起唇角,很浅很浅的弧度,但他确实是在笑。
不为别的。
只为还有机会再站在她面前,还有机会看到……她愿意对他笑。
霍斯衍还有要事,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淼淼去自习室、阅览室溜了一圈,都没找到空位,只好来到一楼的咖啡角。
这里也是人满为患,不过淼淼运气不错,她刚进门就看到有个长发女生站起来,二话不说拿起咖啡,泼了对面的男生一身,然后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走了。
男生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淼淼眼疾手快地抱着包和他错身而过,成功占领了他女朋友之前的位子,并对着他高大的背影投去感谢的眼神。
小伙子可以的,长腿一迈,两三步就追上女朋友,细腰一搂,把人拐进了隐秘的柱子后……然后,一记响亮的“啪”声传了出来。
淼淼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小乔说得果然没错,恋爱有风险,伤心更伤身。
淼淼收起杂念,要了一杯咖啡,翻开书看了起来。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淼淼揉了揉眼,看到不少人接二连三地往外走,正诧异着,忽然想起三点整在图书馆旁侧的报告大厅有知名企业的招聘宣讲会。
她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休息一会后继续看书。
看到第106页,下课铃响了,淼淼按亮手机,五点半了,顺手点开未读信息,小乔说待会过来找她。
淼淼又点开通讯录,把新存号码的备注改来改去。
“谢安淼淼?”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淼淼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走过来:“真的是你!”
“你是?”
淼淼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可她一副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我了?”女人拉开椅子坐下,“我们高二是同桌啊。”
淼淼努力搜刮着脑子里可怜的那丁点儿记忆,也没想起来她到底是谁,如果没记错的话,高二时的同桌是一个黑瘦长相普通的女生,和眼前这个……
不对,五官虽然有了很大的改变,但依稀还是能看出一点往日的影子。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变脸术吗?
淼淼艰难地出声:“桂芬?”
女人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微沉,又迅速换上满脸的笑意,从LV包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改名字了。”
淼淼接过烫金的精致名片,上面写着精诚实业人力资源部副总监,戴晚好,底下是一串联系方式。
不管是人还是名字,都那么的陌生。
戴晚好很满意她的反应:“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八年?不对,九年了。”
“怎么,你还在念书?”戴晚好拿起桌上的书,随意翻了几页,亮晶晶的卡地亚手链一直在淼淼眼前晃。
淼淼从震惊中回神:“是啊。”
真解气啊。
戴晚好志得意满地微笑着,双眼像深海探照灯一样钉在淼淼身上。
想当初自己只能当谢安淼淼的陪衬,处处被压一头,如今风水轮流转,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她终于爬到高处,功成名就,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而那时同样家境普通却风头出尽的谢安淼淼呢,虽然脸蛋看着依然娇俏,可浅层次看穿着打扮,深层次看身份地位,哪一样不是被她远远甩开十万八千里?
这样一想,戴晚好心里的优越感简直要满得溢出来了:“我现在在精诚任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见淼淼反应不如想象中强烈,她又问:“你应该知道精诚实业吧?”
“听说过。”淼淼点头,“A市排名前十的企业。”
戴晚好着重强调:“上市企业。”
淼淼早就感觉到这并非一场单纯的同学叙旧,似乎炫耀的成分更大?她本来也想草草应付了事,没想到戴晚好竟然提起了霍斯衍,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像在和好闺密分享小秘密:“你知道吗?我听说,霍斯衍回国了。”
淼淼配合地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可戴晚好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信息,末了,还感慨道:“真佩服你有勇气去追他,不过说实话,以前你们之间差距就挺大的,现在更是……”
她很聪明地留了话尾,等淼淼自己去琢磨。
淼淼如她所愿,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戴晚好默默欣赏着淼淼挫败的表情,一点都不同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安慰她:“没事,霍斯衍那样的天之骄子,指不定要多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呢!”
“欸,我助理来电话了,估计是催我的,待会还要和副院长吃个饭,我就先走了。”她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以后再联系,我请你吃大餐。”
戴晚好前脚刚离开,乔以桉后脚就进来了,她看到淼淼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那神色简直比夜市天桥上贴膜的小哥哥还要认真。
“看什么呢?”
“小乔!”淼淼拍拍心口,“你吓我一跳。”
“这都能吓着?说,做什么亏心事了?”
淼淼拍掉她伸过来捏自己脸的手,手机反扣好:“我在愁论文啊。”
“怕什么。”小乔不以为然,笑嘻嘻地说,“别忘了,谢小姐可是家里还有一个高端服装设计工作室和服装厂等着她去继承的女人啊。”
越说越没边了。
淼淼把书和电脑收进包里:“我们去吃饭吧。”
“等等,有人邀我开黑,玩一把再去。”小乔捧着手机,两眼放光,“这时候饭堂人好多的。”
确实也是。
淼淼又重新坐下来,小乔兴致勃勃地在游戏里厮杀,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发呆,思绪围绕着霍斯衍打转。
奇怪。
不是说他是外科医生吗,在国外拿的也都是医学学位,那怎么会对计算机相关的专业书感兴趣?
还有,堂哥那句“以前是,以后不一定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淼淼心里有太多疑惑,她打算等吃完饭回去问一问谢南徵。
***
谢南徵做完一台手术,从医院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他准备先到附近的餐厅吃个饭,吃完再回来继续研究病历。
骤雨濯洗过的晚霞格外清透绚烂,仿佛一幅彩光描成的油画,高挂在城市上空。
晚风凉凉拂面。
他走了几百米,等了十几秒的红灯,走过十字路口,餐厅就近在眼前了。
走着走着,身后一道影子逼近,不等谢南徵偏头,一个身穿浅绿色荷叶边低腰上衣、牛仔短裙的俏丽女孩贴了上来,还亲密地搂住他手臂:“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谢南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帅哥,帮帮忙。”短发女孩眼神带着恳求,声音压得很低,“有两个流氓在跟踪我,你能假装一下是我朋友吗……拜托拜托。”
谢南徵瞬间会意,低头装作和她耳语几句,从前面的店铺玻璃上,他看到身后有两个染了一头黄发的小年轻站在路灯下,目光凶狠地瞪着这边,观望了一阵,见他们还如胶似漆地黏在一块,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很快没入来来往往的人潮中。
估计是去寻找新的猎物了。
女孩好像被吓得不轻,抱着谢南徵不松手,声音听着娇娇软软的:“都怪我,不该穿成这样出门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他们盯上了。”
大概男人天性里都有怜惜柔弱女子的成分,谢南徵温言安慰:“不是你的错。”
他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女孩说她朋友帮忙报过了,她还留意到这男人说话时是看着她的脸,其他地方都是非礼勿视,不由得绽开笑颜:“刚刚真是非常感谢你。”
“不客气。”
一会儿后,女孩接到电话,说是朋友过来接她了。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帅哥,忘了问你的名字。”
谢南徵单手插着裤兜,扬起眉峰:“雷锋。”
女孩听到了,微微困惑后,樱桃似的红唇里吐出一阵欢快笑声。
这男人有那么点儿意思。
“很高兴认识你。”她帅气地比出两根手指,搭在太阳穴上,“我的名字叫美女。”
这礼尚往来的自我介绍,让谢南徵不禁莞尔一笑,女孩却收起笑意,朝他摇摇手:“再见。”
谢南徵目送她走远后,才走进餐厅吃饭。
吃过饭,他回医院继续加班,十点左右才到家,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出来,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划开屏幕,看一眼,是垃圾信息,随手删除,又点开微信,看到淼淼七点多发来的信息。
“哥,还在忙吗?”
谢南徵:“刚到家。”
这会儿淼淼也是刚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用毛巾擦着湿发,天南地北地和堂哥侃了一通,终于九曲十八弯地拐入了正题。
谢南徵看着新消息里的“霍斯衍”三个字,心道,印象中这丫头还是头一回对一个男人这么关注,难道是看上了?一见钟情?
这次他的回复不再是“字面意思”,而是:“涉及隐私,不方便跟你说。”
淼淼发了个“哦”的表情过去。
“哥,我帮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问一下哈,那位霍先生他有女朋友吗?”
谢南徵直接发来一串省略号。
淼淼:“八哥,八哥~”
等了几秒。
谢鹦鹉:“帮我转告你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
转告什么?
淼淼数着手指等啊等,那边居然没有后文了,这不是存心吊着她,存心让她今晚失眠吗?
在她准备一个电话杀过去时,谢南徵的回复终于来了。
“让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淼淼的心口咯噔一下。
又有一条新信息进来——
谢鹦鹉:“据说,他高中谈过一个女朋友,是初恋。”


第4章 第四句
什么?!
淼淼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怎么不知道霍斯衍高中时谈过女朋友?来不及细想别的,单是那刺眼的三个字就让她的心再也兜不住,直直地往下坠,仿佛滚在落满秋霜的地上,沾了一地乱糟糟的蓬草。
怎么会……
他不是说不会在高中谈恋爱吗?
头顶上的灯光,像蒙了一层淡淡的灰,朦朦胧胧的,如同将雨未雨时的天空。
落地窗外有风吹进来,窗帘的穗子起起落落,夏夜的凉风盘上淼淼裸露的白皙脚踝,她轻颤一下,忍不住搂住双臂,蜷缩起来。
原来,那不过只是托辞而已。
她那时太天真,所以直到现在才懂得:他不是不谈恋爱,只是不想跟她谈。
淼淼有些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手机又震动进来新消息,是谢南徵在喊她。
谢南徵和霍斯衍私交不深,但霍斯衍这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虽然沉默寡言,可专业技术过硬,还在权威杂志上发过几篇很有影响力的医学论文,不管是教授还是实验室的同事都对他赞誉有加,毕业后更是直接进了加州数一数二的大医院。
事业有成的优秀男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成为女人们竞相追逐的目标。谢南徵偶尔也会在医学交流会中场休息的间隙听到和霍斯衍有关的桃色绯闻,可大多都是空穴来风。唯有一次华人留学生的聚会上,他才知道霍斯衍在国内上高中时曾谈过一个女朋友。
而且是初恋。
同是男人,谢南徵自然知道初恋意味着什么,用酸掉牙的说法,那就是白月光,是别人碰不得、只能深藏在心底的。何况在美国这些年除了同学同事,霍斯衍身边也不见别的走得近的女人。
至今念念不忘的初恋。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谢南徵都不赞成淼淼搅和进去,霍斯衍这样的男人,如果他不是真心愿意对一个女人好,就算强求着有了某种意义上的牵扯,彼此都不会幸福的,何况他如今又……
谢南徵想到什么,眉头深锁,叹息一声。
霍斯衍本来前途该一片敞亮的,谁知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淼淼不知堂哥有那么多的思虑,她庆幸此刻宿舍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别人知道她的狼狈,也无需收拾脸上的情绪,脑子空空的,想不出要回什么,只好发了个“惊讶”的表情过去。
谢南徵许久后才回了一句:“早点睡,晚安。”
淼淼没有再回复,她把手机丢到一边,盯着眼前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放任自己的思绪一点点地钻进回忆里。
她和霍斯衍第一次见面是在九月初的一个清晨。
那年妈妈安榕贞工作变动,淼淼跟着她转学到虹城,在虹城一中读高二。
初来乍到,一切都是陌生的。
报到后的第二天,淼淼一大早就到了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十几分钟,还不见有别的同学来,她打算从课桌里拿出英语书预习一下新单词,手刚伸进去就察觉到什么不对,疑惑地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叠粉色、淡蓝色、鹅黄色……的信封。
淼淼立时就蒙了,她斜着头低下视线,桌里还塞了好些诸如此类的信封,难道是班上同学特有的欢迎仪式?这也不奇怪,她昨天上讲台做自我介绍时就感受到了大家如火般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