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养着她,不和她交流,也不提任何要求。村民的躲躲闪闪和偷窥,以及那些听不太懂的窃窃私语。这一些都让殷如行感受到了危机。
这个山村的人没有接纳她的打算,她可以感觉出。从小到大,她这种对人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事实上,两个小时后,她的直觉再一次得到了证实。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和大树那边的几个村民说了几句话。那些村民一阵欢呼,各自散开奔跑,争相传讯着什么。不久之后,一百多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拥簇着来了,挤在篱笆墙外,对着远方,翘首而盼。
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踢踢踏踏行驶而来。这家消失了三天的男主人洋洋得意的坐在车夫隔壁,兴高采烈的和路边的村民说着话。
马车在篱笆院门外停了下来。这家的农妇神奇的出现,从外面打开院门。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中等个头,身材较瘦。穿着一身粗绸长衫,带着一顶黑色的方帽,鼻下留着两撇整齐的胡须,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
殷如行心下一叹,有种“终于来了”的轻松与悲哀。她没有动,依旧静静的坐在房门前的小凳子上。她已不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很清楚该如何在劣势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胡须男子走进院门,一抬头,刚好和她打个正对面,顿时脚步一滞,吃惊的张大了嘴。
殷如行眼睛一瞥,嘴角轻弯。似有不屑。竟然还张着嘴,真没教养。
胡须男子回过神,合上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头对着农妇和她丈夫说了几句,农妇连连点头哈腰的答谢。
殷如行瞳孔微微收缩,这三天来,她一直用心的在听这家两个小孩的说话。对此地的方言语感已有大概的了解。这个中年男子说的,明显是另一种方言。音节变化要丰富许多。
胡须男子走到殷如行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殷如行安之若素,坐在那里任他打量,神情依旧是冷冷中带着不屑。
“好!”他哈哈大笑,笑完了,一字一句,用很慢的语速对她道:“他们——把你——卖给了——我。”
殷如行听懂了。轻笑着站起身。她身高一米六八。比这里的女子要高出半个头,只那么一站,就有亭亭玉立之感。胡须男子眼中更露欣赏。
“是自己用,还是再接着卖?”她也一字一句,生硬的模仿着男子的语调。
胡须男子又打量了她几眼,道:“看你的价值。”
殷如行环视一圈四周静默的村民,手在袖中握紧果绿色手机,反过来淡然打量了胡须男子几眼:“那么,互相合作?”
胡须男子又是大笑,声露赞赏:“好,姑娘爽快。请上车。”
殷如行挺直脊背,不紧不慢的缓步而行。美女也是要靠后天维护的,她为了保持身材,长年练习舞蹈、瑜伽,全身的韧带都已拉开。刻意之下,步履轻盈,如漫步云端。村民的议论声更加嘈杂。胡须男子很满意,亲自替她拉开车帘,殷如行钻进去,端端正正坐好,如座钟般稳。胡须男子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合上车帘坐在了车夫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车夫挥动马鞭,离开了这所山村。
马车一路不停的行驶,中午时分在半道休息了一会儿,胡须男子从车厢里翻出点心和水,歉意的表示,这是午饭,只能将就一下。晚上他们就能到山下小镇,可以好好休息。
殷如行点点头,模仿和学习他的语言:“出门在外,方便为主。”
点心味道一般般,水倒是很清甜,应该是山里的泉水。胡须男子一直注视她的表情,包括吃点心的动作。虽然很无礼,却是最快能判断一个人的出身高低。
殷如行的动作无可挑剔。用手帕垫着吃了几块点心,八分饱后便丢手。
胡须男子语速缓慢的自我介绍:“我姓陈,家中排行第五,人称陈五。”
殷如行想了想,尊称他:“五爷好。”
陈五很高兴,这姑娘不光长的绝色,教养一流。关键还很识趣,这点最为难得。他预感,他能靠着这女子好好赚上一大笔。言语间便也多了几分客气:“敢问姑娘名讳?”
殷如行心头嗤笑,看这客气来客气去的,谁能想到是人贩子和被贩卖的货物在交谈?不过这样也好,横竖都是被卖,档次高些总比下三滥的要强。当下回答:“我姓殷,殷如行。”
陈五点点头。这女子各项素质都是上层,只要能确认确是孤单无靠,他这一次的买卖就是稳赚。
马车再度行驶,黄昏时分终于驶进了一个小镇,车子变得平稳许多,依稀可以听见街面人声往来,殷如行没有揭开车厢的窗帘子向外看。二十七年的人身经历中,她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微动。陈五递进来一顶遮纱斗笠:“客栈到了,戴上斗笠再出来。”
殷如行拨了拨斗笠上垂落的半透明白纱,想了想,将手帕两头系在发绺处,遮住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之后再将斗笠戴上,系绳处绑的很牢。手指缩进袖中,扶着车椽下了车。跟着陈五走进客栈。
第四章 客栈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客栈,粉白的墙壁,漆面斑驳的八仙桌,大堂里坐着三两个衣衫整齐却并不光鲜的旅人。柜台的漆面倒是很光亮,一个一脸笑容的中年掌柜对着陈五吆喝道:“五爷,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小镇上来啦!”
陈五露出一个客套的笑脸:“王老板你这话说的。你这寻仙镇有龙潭虎穴不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王老板露出一口黄牙笑的灿烂:“话不是这么说的,五爷。嘿嘿,整个东出云,谁不知道您做的都是大生意!累您亲自出马,我这不是好奇吗?”
陈五眉头皱了皱:“别提了。我是在收货的路上听说这附近有山民挖到了好药材,巴巴的赶了来。结果…”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帮子山佬,和我陈五耍心眼,竟狮子大开口。也不打听打听,我都不愿出的价,这东出云,还有谁出的起?”
“那是。”老板一脸奉承,“除非他有本事卖到祺城。”
陈五哈哈大笑:“你这老儿,就会寻人开心。你怎么不说他卖到祀地去,赚的更多呢?大公子和夫人两相对持已有五年,只要他有命走过边防线,出云山的药材卖到哪里都是天价。”
“可不。”客栈生意冷清,没什么客人。老板越聊越起劲:“听说出云山的药材在外头越发涨价的厉害,占着西出云的禧地可是靠这个狠狠的发了财。唉,咱们守着宝山货却卖不出去,真是没福气。”
陈五道:“知足吧,人平安就好。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时你这客栈就热闹了。你想,夫人是续弦,又没儿子,统共只一个闺女,还能跟大公子、二公子犟到底不成?咱们祺地,总有那太平的一天。”
王老板嘿嘿的笑:“说的也是。反正外头再怎么打也打不到出云山来,咱们这儿日子虽清苦些,可胜在太平。”
“是啊。有钱难买太平年嘛。”陈五打着哈哈结束了闲谈,“老规矩,两间连着的上房。茶饭送上楼。”
王老板将眼珠转向殷如行,猥琐的笑了两声:“这,是您新进的货?”
陈五叹口气:“总不能空手吧。顺手就买了,也就一袋粮食。人不走空,图个吉利。”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这女人再不值钱现如今也是我的货了。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可别起了好奇心,坏了自个儿的买卖。”
王老板正上下打量着殷如行,见她浑身包的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不露一根,十分好奇。闻言一怔,讪笑着丢出两把钥匙:“哪儿能呢,谁有那胆子坏您的规矩。小二,带五爷上楼去!老规矩办事。”
陈五带着殷如行上楼,小二开了其中一间上房的门后,他示意殷如行进去,自己也跟了进来。打赏小二几个铜板,小二谄媚的笑着关上了门。
所谓的上房在殷如行眼中和这客栈是一样的简陋,面积很宽敞,约有十几个平方,靠墙摆着一张木床,青色帐幔。木架、木盆、漆面算是完好的座椅,此外,床角处还有一个黑漆马桶。这就是上房。殷如行蹙了蹙眉,在桌子边坐下,摘了斗笠。
陈五坐到她对面,道:“本来是该找个老妈子来陪你的。可你这相貌若传了出去,只怕惹来麻烦。实话和你说,这寻仙镇并不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找伺候你的人,很不妥当。只能委屈你一下。我们住一夜就走,晚上我会让车夫在你门外值夜,你也不用怕。”
殷如行点点头:“五爷说的我都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是该小心些。”
陈五看着她,意味深长:“你真的明白?你可知,凭你的相貌,在这寻仙镇,是不难找到庇护者的。”
殷如行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五爷何必试探我?除非我足不出户。只要在外行走,终会被人瞧见容貌。到时传了出去,这寻仙镇的地头蛇又能护的我多久?我到不是贪图富贵,只不过,若有更强硬的人来索取,那庇护者还能舍了身家性命来护我不成?更何况,舍了身家性命也不定能护住我。到时几经辗转,我已是昨日黄花、败柳之姿。即便有机会也没那条件过好日子了。五爷只管放心。我不过一随波逐流的女子而已,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在殷如行的认知中,落后时代,一枝独秀的美女是很危险的。美人众多的地方,对她来说才相对安全。美人是要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越是穷的地方她待着越扎眼,说不定到了繁华之地,她这张脸就成了普通货色了呢?
“好。”陈五击桌赞叹,“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有志向的。你放心,我定替你找个好出路。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平阳公主对卫子夫说“苟富贵、勿相忘”,将之送上了刘彻的马车。殷如行没想到自己在这陌生时空竟也能听见类似的话,当即嘴角轻弯,眉梢带笑,乖巧回应:“承您吉言。”
当天晚上,殷如行在房内吃了晚饭,洗了热水澡,换上新买的干净白布中衣,将门窗锁死,床幔一拉,早早上床。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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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玉兔西沉,金乌未出。天色灰蒙蒙之时,陈五叩门唤她起床。亲自端来了热水。穿衣、洗漱、大小解、吃早饭,全在这十来平方的房间内完成。殷如行照例蒙面带上斗笠,出得客栈门。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马车车轮压着青石板,一路咯嗒作响,离开了寻仙小镇。
到得人迹稀少的官道之时,陈五将马车帘半卷,和她隔着半幅帘子说话:“殷姑娘口音有些奇怪,可还记得老家在何处?怎么来的本地?”
殷如行苦笑:“我老家在很远的地方,和你们这边的风俗大易。至于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迷糊之间就到了一处山林子里,走了一天一夜都没找着出路,又饿又累,只记得最后是晕倒在溪水中。等再睁开眼,就到了那座小山村了。”
陈五心头暗忖,寿家村村民说这女子是从溪水中飘进村子的,前后一对倒也符合。只不知她老家是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远。当下又问:“姑娘可还记得家乡的地名?附近城镇,如何行走?”
第五章 天元之地
殷如行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出对来历的盘问,昨日在马车上早就未雨绸缪的整理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标准答案。见陈五问了,当下便流利的道:“我家乡是一个叫华夏的国家,年年风调雨顺,稻谷满仓,牛羊成群。人们生活富足。我们族人一向不与外界通来往,外界之人也寻觅不到我处。我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华夏,这次不知怎么竟来了这里,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衣食住行和我家乡截然不同…”
陈五认真的听着,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对她的问题倒是爽快的作答:“你迷路的山林是出云山,出云山脉最高万余丈、绵延数百里,是天元最大的山脉,向有神山之称。山脉底处有村庄无数,村民靠种田、打猎、挖药材为生。救你的寿家村就是其中之一。出云山脉中段有一条名叫绵江的河流,绵江之东是东出云,属祺地。绵江之西是西出云,属禧地。我们要去的,便是东出云最繁华之城:江城。”
两人虽言语口音不同,交流不便。然一字一句,指手比划间,倒也将各自的问题解答的明明白白。只耗费的时间多了些。殷如行趁势学习当地语言,陈五也有意相教。等到一个月后到达江城之时,殷如行不光语言基本过关,对此地的了解也丰富了许多。
这里是与家乡毫无瓜葛的异世大陆。从地理地势、神话故事到历史演变,没有一点儿和华夏天朝相同的地方。人种倒是差不多,黑发黑眼黄皮肤。她目前所在的东出云属天元大陆地势较高的地段,有三条最大的河流发源于此,其中一条叫绵江的,贯穿整个天元,从东南方的祝地流入大海。被称为天元母亲河。
天元之州来历久远,从神话时代起就有记载。出云山脉以东、北蛮泽地以南、乌拉木尔戈壁以北、无垠海以西的大片土地,人称天元之地。六百年前,这片土地上曾出现过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家,定名天元国。天元国历经四百年,于两百年前国败。各地诸侯纷纷独立,建立了无数小城。陆陆续续打了五十多年的仗,优胜劣汰后。原天元国大致被划分成五大地盘:祺、禧、祉、祀、祝。五大地各有城主世袭管理,各自为政。
进入江城后,殷如行依旧蒙着面纱,带着垂纱斗笠,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一路走来,她发现祺地民风较为开放,大街上随处可以看见或年轻、或年长的女子在行走。一些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马车,也是将车帘卷起,任由女眷带着面纱坐车过街。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条件虽和华夏封建时代接近,对女子的束缚却要宽松许多。没有华夏封建王朝后期那么变态。
由于路上随处可以看见年轻女子,殷如行就着重打量了一下她们的相貌。最终很失望,没有见到和她相同级别的。陈五听闻后哈哈大笑:“殷姑娘,似你这等相貌的女子即便是生在了穷苦人家,也很快会被富贵权势者收纳。出门自是坐车遮面,怎会满街行走?
殷如行有些泄气。陈五好奇的问:“难道在你家乡不是这样?”
殷如行立刻骄傲的挺起胸膛,道:“在我家乡,我这样的容貌大街上随处可见。”
陈五“噗——”的呛了一口水,大吃一惊:“当真?”
殷如行瞥他一眼:“我上学、出门、购物,从来无需遮面。亦无人多看我一眼。”
陈五顿时羡慕不已,跺足道:“竟有这等美人之乡,恨不能一观。”随后又感慨,“若是能找着通往你家乡的路就好了。”
殷如行嗤笑一声。想也知道陈五打的什么主意,找到她的家乡就有无穷无尽的美人可以贩卖。真是夜郎自大,可笑之极。若真有一条恒固稳定的由现代社会通向这里的道路,只怕第一批过来的就是掠夺资源的军队。珍稀药材、地下矿藏、金银玉石、廉价劳动力,别说一块小小的天元,整个星球都不够人瓜分的。
“你若有本事,尽管去找路。”她悠然的啜了一口热茶,混不在意:“找着了,我也好一解思乡之情。”
陈五眼珠转了转,干笑两声:“我不过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有那么大的财路。不说了,不说了。来,咱们说说这祺地的贵人。”
这就是陈五给她讲解天元之地国情的原因。他要给殷如行找个最合适的买主。
人贩子做到最高等级,和那些下三流的不同。对待货物,他们自有一套经验。像殷如行这样美貌、教养、心机皆有的少女,被卖给贵人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出人头地。只要有一个出了头的和当初卖她的人结了仇,那人贩子就死无丧生之地了。是以他们做生意就讲究个留有一线余地,日后好相见。
在陈五看来,殷如行除了来历神秘些,其它方面都是极有素质的。若不是他找了专门的老婆子给她检查过,知道她还是处子。都要以为是哪地青楼里跑出来的顶级花魁了。
“祺地最尊贵的自然是城主。不过苏城主早在五年前就过世了,留有两子一女,和一位续弦夫人。”陈五舌灿莲花的给她说自己最看好的人家,“大公子苏晨二十七岁,娶妻柳氏,育有一子一女,皆是嫡出。二公子苏雷今年二十二,尚未娶妻。这两位公子是城主原配夫人所生。本该在城主过世后继位。可他们的继母许夫人却说,两位公子无德,丢了祺地城主印信。不配继位。欲改立庶出的苏淡小公子…”
“等等!”殷如行打断他,“你不是说这城主只有两子一女么,哪里又冒出来个苏淡小公子?”
陈五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苏淡公子是姬妾所生,身份低下。若不是许夫人无子,只得一个女儿,又怎轮到他出头。自古庶子无继承权,许夫人此举遭人非议多亦。也正因此,大公子和许夫人才两相对持五年之久。若许夫人有儿子,哪里还轮到大公子来说话。”
殷如行眼睛一眯:“这么说,天元之地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男人死后,前妻的儿子还要受继妻的摆布?不知这妻分几许、妾分几许、子女继承权又分几许?”
陈五呵呵一笑:“殷姑娘是外乡人,不知内情,原也该仔细问问。我们天元之地的婚俗是这样的…”
第六章 迷雾(一)
天元之地。实行一夫一妻制。妾,只有姬妾。无媵妾、贵妾、良妾。姬妾身份低下,没有人生自由。通买卖,亦可互相赠送。姬妾想要脱离这种身份,就只有脱离主家。或被卖给穷人为妻,或自行赎买、或主家开恩放其回乡种田。姬妾还有最后一种最光彩的脱离身份办法。就是自己生育的儿子、女儿成家后。将其接出府奉养。
姬妾生的子女,称为庶子庶女,没有任何继承权。但主家夫妇要供应他们日常用度,抚养至十八岁成年。成年后必须离府自行谋生。当然,这里面也有通融。比如,庶女通常由主母安排嫁人。早嫁几年、晚留几年都没有说法。而庶子,若是得了父亲的欢心,也会私下给些财物,安排个职位。个别宽容的,在庶子成亲前可容他继续住在家中。然而一旦成亲,就必须住出去。否则就是乱了家法。
原配和继室生育的嫡子嫡女皆有继承权。但若女子继承家业需招赘夫婿,未婚女子不可继承门户。若无嫡子嫡女,则由叔伯辈子嗣继承。总之,没有庶出孩子的份。
正因为如此。遗孀许夫人才能凭着一个亲生女儿,和过世城主前妻生的两个儿子打了五年擂台。
陈五又道:“大公子放言,是许夫人偷盗走了城主印信,诬蔑他兄弟二人。许夫人说,是两位公子自己弄丢了。各执一词。原先老城主手下的兵马也各分为二,一半支持两位公子,一半支持许夫人。”
殷如行轻笑:“原来如此。这位许夫人倒是利害的很。只是她为什么不立自己的女儿,反倒推出一位庶子?”
陈五道:“这就不知道了。贵人们做事的道理,我们哪里能懂。许夫人出生祀地贵家。前头的那位夫人则出生东出云。故而江城这里,就是两位公子的大本营。不瞒姑娘,我替你看好的买家,便是二公子苏雷。”
殷如行讶异之极:“二十二岁,尚未娶妻的二公子?多谢五爷提携了。”她敛衽半蹲,真心实意的给陈五行了个本地的大礼。说真的,陈五能给他找这样一位年轻公子做买家,可是她再也想不到的。一般来说,只有年纪大的男人,或是色中俄鬼,才会花大价钱卖漂亮女人。她虽做好了最不堪的打算,可心里到底还是恶心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谋划。买家是个年轻公子,别的不说,但就外形而言,已是好受许多。
可惜陈五解下来的话立刻将她的庆幸打回原形。
“苏雷公子是马上悍将,能征善战。可惜脑子有些不太好。一把年纪了还不愿成亲,成日里念叨要找一个‘姑娘’,非那姑娘不娶。可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他又说不清楚。苏晨公子怜惜弟弟。便张贴了榜文。凡是年轻女子皆可入府给二公子相看。若是中意,便立时迎娶。我想着,也带你去碰碰运气。若被瞧中了,也是造化。”
殷如行被浇了盆冷水,一阵无语。片刻后问:“要怎么样才会被苏雷公子看中?”
陈五道:“没人知道。公子府已经相看了四年,无一女子被留下。我也是带你去碰碰运气。”
殷如行笑的甜蜜:“即便如此,还是要谢谢五爷的。”心头暗骂,老狐狸。能坚持找四年,这个女人对他们一定很重要。若是被他陈五送去了,赏银只怕比普通的买卖要高出不知数倍。而且,相看四年都没一位女子留下,可见一定不是看重相貌。她又不是什么公子府要找的人,去了还不是白去?到时候,公子府进不了,还不是要被他卖给老男人或是老色鬼。这种照应,连顺手人情都算不上。人贩子果然都是黑心的。
陈五说完那番话,便一直在观察殷如行的脸色。见她浑然不在意,依旧言笑嫣嫣,心里不由警惕了几分。这女子不是天真无邪,就是心机至深。弄不好将来就会出人头地。于是言行相对间,愈发小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