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请问您是处女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的脑海里一直翻来覆去地滚动着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我的神经。坐在我对面的男人,面团一般的肌肤,白,且胖,鼻梁上架着厚重眼镜,身穿一套格子西装,胸口别着一支派克钢笔。
“你好,我叫赵海滨,生在海滨小城。”他吞了口口水,伸手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厚镜片框架,带着一丝羞赧的表情问我,“那么林小姐,请问您贵姓?”
我被他的问题惊得打出个嗝,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表情木然地盯着他,从口中一一吐出四个字来:“免贵姓林。”
“哦,林小姐啊——”他如释重负一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举起酒杯喝了口葡萄酒,放下后,又重新鼓起了勇气,“那么林小姐,请问您是处女吗?”
请问您是处女吗?请问您是处女吗?请问您是处女吗?
我愣了半晌,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起身推开椅子,努力保持自己和善的微笑:“赵先生,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亮如白昼的灯光,滑腻的地板,火热哄闹的宴席,还有林俊杰“不要到处扣扣”的歌声。我长长呼了一口气,将那股油腻的烤肉气息全部吐了出去,直接走出餐厅大门,拦了一辆出租便决然离开,徒留下赵海滨先生坐在角落里,偷偷拿出了裤兜里的小镜子,对镜拨弄他油光可鉴的头发。
我打了电话给我妈,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个PASS来。
“又是什么问题!老娘选的人都一等一,你这种胸前没有三两肉的,别人不挑剔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挑三拣四!不要念了几年书就自命不凡!”
“不是这样的,妈。”我耐下性子来,我妈近来有些更年期的迹象,“他实在是有点木,以后肯定会影响下一代智商的。”
“智商什么的也不要紧…你个死丫头,回来再收拾你!我去给小甜瓜喂吃的!”
她气势汹汹地挂了我的电话,我看着嘟嘟响的手机,浑身陷在了座椅里。小甜瓜是钟越走后我养的一只狗,品相和性格?嗯,都比较像我。我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顺手删去了赵海滨先生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第几次相亲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做一项研究,从男人的抽样调查里研究男人的大脑构造。这十几次的相亲里,我见过目中无人用鼻子说话的,也见过翘着兰花指跟我姊妹相称的,还见过面瘫嘴里只会吐数字的,当然更有这种智商无下限的。
若是让肖慎知道,他准得当成话柄,此后将时不时地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我颇为头疼地从电话簿里翻出了程程,她早已成为我的垃圾桶,不找她吐会儿槽,我怕今夜难眠。电话接通,我已经忍不住谩骂:“怎么会有人约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相亲?!他吃了三十盘肉!三十盘!”
“有肉吃你怎么都不叫我?”程程似乎将醒未醒,我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八点四十,她到底是睡得太早,还是醒得太晚?
“你要不要听劲爆的八卦消息?”我吊她胃口。
“报坐标!等我来!”果然,百试不爽。
【05】
“你见过这个城市下雪吗?”
站在中心广场,我望着正在装扮中的那棵巨大圣诞树,突然问起身边的程程。
程程的嘴巴里正叼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头上戴着火红火红的雷锋帽,帽檐下露出她才剪的齐刘海,整一个傻逼的形象。只是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打算放弃御姐的路线,改行走起了小萝莉。不过,她到底什么时候御姐过了?
当初问她怎么有勇气改头换面的时候,她抬起大腿就踹了一脚她新换的红色卡宴:“现在出门都不是程程小姐了,人人都钟太太钟太太的叫我,我再不小萝莉一下就未老先衰了!”
我看着她那辆据说是二奶车的红色卡宴,心疼得直哆嗦。随后在她没留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摸了两把车门,将她的脚印子蹭了去。其实我挺能装的,我心里是真哆嗦,是真疼,不是因为那狗屁的卡宴,而是因为程程口中那两句“钟太太”。北野恢复了他真正的身份,回到了钟家,全名更为钟北野。
钟太太,我真羡慕程程,可以冠上这样的姓氏。
“这里很少下雪呢。”程程舔了一口糖葫芦,用着一副极其娇嗔做作的口吻对我说,“不过天气预报说平安夜的时候,真的会下雪哦!”
我瞥了她一眼,实在懒得搭腔。过了一会儿,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相亲的情况如实并且添油加醋地向她做一番报告。她听完后整了整额头上的雷锋帽,舔了一口糖葫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他问你是不是处女?”
我点了点头。
“居然还有这么开门见山一针见血的人?”
我又点了点头。
她又舔了一口糖葫芦,眼睛邪邪地眯了起来:“那你到底是不是处女了啊?”
“你大爷的!”我啐了她一口。
她捂着雷锋帽哈哈哈地笑,故作哀怨地瞅我一眼,埋怨道:“人家以为你早就把钟越吃干抹净了嘛!”
我睁大了眼睛,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老娘不是你!没你对北野那么惨无人道!”
圣诞树已经被挂满了彩灯,也挂上了许多提前写好的祝福许愿卡片,我走过去一张一张地翻看,有很多小情侣一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圣诞节就要来了,所有的节日在小情侣的眼中,都无一例外地变成了情人节。
“钟越还不回来吗?”程程突然凑到我的身边,提起了这个名字,我心里一紧,只听她接着说,“你都空窗整整两年了,他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放你独守空闺,你不空虚不寂寞不冷啊?”
我又哆嗦了一下,握了握戴了手套的手:“是…挺冷的…”
钟越的那封分手信,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也实在无须多提,没有人还会记得我和钟越的关系,就连我妈也忙于张罗我的相亲。只有我身边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和最初的我一样,还自作多情地以为,钟越会回来,会回来找我的。
我看着那棵圣诞树上的硕大星星,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肯定是这嗖嗖的冷风吹的。良久,我听到了自己低低的叹息:“我见到他了。”
“谁?钟越?”
我没回应,她却显然大惊失色:“真是他?他回来怎么不告诉你?”
“也许——”我默了默,“也许是我看错了。”
程程也沉默了下去,打量着我的脸色许久才迟疑着开口:“肯定是看错了,他如果要回来,第一个就是告诉你!”
我没说话,继续拼命盯着那硕大的星星锻炼眼力,可是程程这丫眼力更好,扔了她依依不舍舔了很久的糖葫芦,上前一把熊抱住了我,用着娇滴滴的声音对我说:“乐遥,不要难过了嘛,你还有我呢!”
我一掌推开了她,大步地离开了这人潮汹涌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出真相,钟越和我,已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06】
我妈对我第N次的相亲失败表示痛不欲生,恨不得将我扫地出门。我坐在梳妆台旁淡定地扑着粉,好歹情场失意,职场也该得意一番。我整理好心情,在镜子里无数次地咧起嘴角,直到自然得不着痕迹,才带着简历出门。
面试官对我颇为满意,反复看着我的简历:“我们有一家新的分公司成立,不知道林小姐介不介意来我们的新公司,大概年后就可以过来正式上班。”
“不介意。”我双手随意交握在身前,冲着面试官莞尔一笑,“全新的疆域,新的挑战和机遇都会更多。”
她满意地收下了我的简历,嘱咐我先做好准备功课,年后再给我通知电话。我浑身轻松地离开,这一仗打得轻轻松松漂漂亮亮,现在的林乐遥可相当不简单。我一边走进电梯,一边冲着镜面上映出来的自己微微笑。钟越肯定不会想到,现在的我早就不是那个总是惹祸的大麻烦了,现在这个全新的林乐遥,是足以配得上站在他身边的林乐遥。
脑海中的思绪骤然断线,我看到电梯镜面里的自己,扬起的嘴角缓缓变成了尴尬的弧度。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回忆甩在脑后。才出电梯,我又被世间的巧合给了重重的一击。
大楼的入口,他逆光而来,身边依然众星捧月,独独他器宇轩昂,长身玉立。如今遥遥望去,只觉得他浑身的气场都沉静许多,大抵还是成熟了些,连我在这两年里都变了一番模样,何况在商战海浪里沉沉浮浮的他。
我不由自主停在了原地,手里捏着的资料全都皱成了一团,视线舍不得离开他的身上。
他似是感应到我的目光,迈进大楼几步便也停了下来,疑惑地抬头,一对漆黑的眼眸刚好锁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起先是一亮,随后却慢慢地黯了下去。我没有动,他亦没有动,双双对峙,谁也不知道该往前迈一步。他的身边有人催促,我挪开视线打算离开,可脚却仿佛被定住,分毫不能动弹,而他却已经迈开腿朝着我走了过来:“林小姐?”
心脏猛地一缩,突兀的酸胀感让我匆忙垂下了头。他来到我的面前,只静静地看着我,视线里有着讳莫如深的情绪。我蓦然仰起脸,朝着他扬起声音:“钟先生?这么巧?”终究是老搭档,配合得如此滴水不漏,他眸色一凝,随即淡淡散去。我举起手里的资料,冲他笑道:“我过来应聘,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
他的视线移到我的简历上,片刻,才霍然扬眉:“肖慎怎么样了?他现在需要人照顾,你来应聘工作,他不介意?”
我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现在我的角色,大概正是肖慎的女友。
“他才不敢,”我一阵苦笑,在他的疑惑中,我振奋起精神,捏着拳头故作野蛮,“他现在正需要我努力工作赚取医药费养他才对!”
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自然,只是钟越的眼神在我的脸上逡巡许久,半晌才移了开去,笑容有一丝尴尬:“倒是我多虑了,那么祝你成功。”他又要与我擦肩而过,我徒然留在原地,只觉一场大梦已醒,不知何去何从。
“乐遥——”突然背后响起他的声音,我仓皇转身,他逆着光朝我走了回来,面孔笼罩在阴影之中,看得不甚清晰,“这个忘记给你了。”
我低头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的药膏,整个人怔怔地不知所以,他塞进我的手解释:“据说不会留疤,早晚一次,别忘了。”他转身走入人群,很快消失在电梯里。我看着摊在掌心上的药膏,余温未了,不知是否随身带在身上,我禁不住双眼酸胀。这算是什么?这到底算是什么?
有年幼孩童小跑而来,撞落我手中的简历,我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子一一捡起,简历上的两寸证件照,那个林乐遥笑得好天真。
【07】
程程又被我CALL了出来,DEADLINE是我们的新据点。最后期限,听起来多有醉生梦死的感觉。我仍然只喝百利甜,不加奶,因为酒精过敏,所以一直浅尝辄止。
吧台上,我摇着透明的玻璃杯,听着碎冰块在杯子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装作不认识我。”
“谁?”程程后知后觉,“你说钟越?他真的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仿佛自言自语:“他故意的,想要和我一刀两断。可是何必呢?我又不会纠缠。”
程程喝了一大口她杯中的“潜水艇”,打了个酒嗝冲我纳闷道:“他怎么会故意不认识你?除非他有难言之隐,或者,”她顿了顿,眉梢高高扬了起来,“或者他失忆了!他一定失忆了!”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失忆那种戏码早就过时了!”
百利甜全部入了喉中,不很辣,甚至还有奶油的丝滑醇厚。我突然想到在钟越走后,我听到的那个关于百利甜的传说。
在百利甜的发祥地英国,有一位著名的调酒师,他的太太死于一次意外,他一直陷在悲伤中。后来他在飞机上遇到一位很像死去太太的空姐,他仿佛重获新生,自此开始疯狂追求。然而,空姐并未接受他的爱,却告诉他,有时候人的心会被蒙住,你对你前妻的思念和对我的爱完全是不同的情感,就像奶和威士忌永远无法混在一起。调酒师听完后默默离开,他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将奶和威士忌相溶在一起,而且还加了蜂蜜使它们的味道也混为一体。当他知道空姐终于愿意品尝这第一杯的Baileys Rock时,他忍不住在杯中加上了一滴眼泪。后来百利甜被空姐带上飞机,传播到世界各地,她对每一个喜欢喝百利甜的人说:“这杯酒,我等了一年。”
我曾以为自己也是心被蒙住,或许和钟越的情感不过是一场龙卷风,不过刹那间消弭了我们曾经的伤痛,短暂的欢愉让我们都盲了眼盲了心,但一旦分开,当耳目都重新清醒,也许这份感情只是彼此浅尝辄止的酒。
可是,直到我再次看到他,看到他对我,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而得体的客套,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并没有被蒙蔽,我的心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爱他,是的,我爱他。
这杯酒,我也等了一年。
不,已经两年了。
程程重新要了一杯酒,正歪着脑袋看酒吧里的电视屏幕。我推开空了的玻璃杯,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电视里正在放着娱乐新闻。接近年关,各种盘点都接踵而来。在我漫不经心的应付里,我恍惚听到了节目主播提到了钟越的名字。
眯眼仔细看去,漂亮的女主播正口齿清晰地播报:“中日混血的台湾广告红星宋未来,近日终于承认已和圈外人相恋,而记者也在蹲守数周后发现,这位圈外人正是昔日钟氏集团的落难公子钟越。两年后钟公子重新进入大众的视线,竟化身成宋未来的最新男友,问起二人如何相识,以及二人日后的打算,钟公子却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屏幕里的画面是几天前的娱乐新闻,宋未来密会男友,二人在顶级的餐厅约见,只有男人的背影被拍,但我却能认出来,那正是钟越。随后画面转到最新的采访,宋未来顶着齐刘海,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羞赧地对镜头说:“我和他本来都想保护自己的私生活,但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还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在她接受采访的大画面上,有一个叠加的小画面,钟越正牵着宋未来从一辆跑车里走下来。
原来如此。
那日金律师口中的宋小姐,原来如此。
我没说话,一旁的程程也没说话,直到整个娱乐节目都放完了,我才愣愣地扭过头,将程程从头到脚扫了好几眼,兀地开口:“宋未来怎么那么像你现在的样子?”
她拨弄了一把自己的齐刘海,还有故意化的下垂狗狗眼妆,良久才反诘道:“萝莉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无言以对,一杯百利甜悉数灌入喉中。空了的玻璃杯重新握回掌心,无意识间已经紧紧扣住杯壁,指节都开始发白。即便我一早就知道我们已经毫无干系,我可以热热闹闹地去相亲,他当然可以另觅佳人。可是一联想到白日里他对我的疏离,就觉得胸口发堵,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又开始朝我袭来,我蜷了蜷手,努力地抵抗住那股酸涩的浪潮。
可是他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是什么?
握住我手腕的温暖掌心是什么?
那管药膏是什么?
我提前与程程告别,背脊挺得笔直,头高高昂起。可是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散场,只留有寂寞的余味。而我留下的背影,也不过是虚空的伟大,强撑的坚强。
他离开的这两年,我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他够狠心,彻彻底底撇开我。只有我是那个傻瓜,执拗地在原地守候等待着他,以为他会回来,会披荆斩棘地回来,会踩着七彩云光彩荣耀地回来。
我妈让我相了那么多次亲,我每一次都是敷衍,从来心不在焉,从来心有所属,因为有了那个人,像个标杆一样立在我内心的疆域里,其他人怎么都入不了眼。在无数次被质问他是否会回来的时候,我总是那么坚定地回答别人,也回答自己,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即便是回来了,也未必会重新牵起我的手。
他驾了七彩云,他身披了荣光,他是要逍遥西游的孙悟空,不是要来娶我的至尊宝。
钟越回来了,可我不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不管是他的归来,还是他的新恋情。

Chapter 02.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01】
肖慎出院,还挑了个良辰吉日,双十二,据说很吉利。我在家里睡得醉生梦死,一通电话扰了我的清梦,才摸到手机,肖慎的声音已经中气十足地传来:“小林子!快来接少爷我回家!”
他的石膏还没下,羽绒服套不上去,只能把右边的那只袖子系在腰间,看上去活像是高原上的藏民。他的沃尔沃留在4S店,我是开着程程的车来的,一路躲着交警,生怕查到我要驾照。
我开车,他坐副驾,一路上我开得极慢,像是有了心理阴影。一旁的肖慎不乐意地发牢骚:“你这样爬,要爬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我家?你没听到后面的车,都在直按喇叭吗?”
我看了看后视镜,果然有一辆雪佛兰想要变道超车,并驾齐驱时,那光头司机还不忘冲着我诡异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新手啊?开得还不错,挺稳!”
他话音才落,我就来了个紧急刹车,而那光头司机已经来不及,车子载着人直接闯向了红灯。我趴在方向盘上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前方被拦截的雪佛兰,扭头对肖慎说:“看到没?我妈说雪佛兰的标志就跟卫生巾一样,男人啊,千万别开!小心血光之灾呀!”
“神经病!”肖慎破口骂了一句,“乐遥啊,你这两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哦?他竟看出我的不对劲?
肖慎还想追究,绿灯亮了,我急忙踩油门,力道没控制住,背脊撞上后座,一旁的肖慎哇哇大叫:“你要谋杀亲夫啊!”
肖慎安置好那只打了石膏的断胳膊,这才好整以暇地来骚扰我:“你怎么到现在还不考驾照?开个车就跟做贼似的,心惊胆战的。”
“不想考,指望以后老公天天开车送我上下班。”
“哦?那挺好的啊,我车开得不错哟。”
我扭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威胁,口里却干脆地鄙夷:“呸,你也不去撒尿照照自己!”
我把车开得跟走猫步似的,沿着中轴线左右摇摆。一旁的肖慎倒安静下来,我颇不习惯地扭头:“肖大少,你这次车祸,那些个莺莺燕燕怎么都不过来看你?”
肖慎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女人多薄情啊,对了,就上次撞我们车的钟越,他看起来条件不错吧,曾经不也是常被女人甩嘛,可怜天下高富帅啊!”
我背脊上仿佛有线,猛地被提起,口气却故作镇定:“他也会被甩?”
“听说读大学的时候就被女友甩过,后来又听说他老牛吃嫩草,看上个学生妹,结果又被甩了,然后他就灰头土脸地出国去了。我跟他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
又是一个急刹车,肖慎下意识伸出右手去遮挡,胳膊差点撞上前方玻璃。他终于动怒,扯着嗓子吼:“林乐遥!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总这么心不在焉!春天还没到,你总不是发情了吧!”
我惊魂甫定,浑身冷汗地看着车前方,一只受惊的流浪猫匆匆逃窜。
送完肖慎,我打道回府,洗了澡出来,便看到沙发上新到的报纸。我看报一向低俗,先看娱乐文化,再看社会民生,于是我第一眼就瞥见了钟越和宋未来的合影。无非还是娱乐圈中的桃色绯闻,只不过男主角恰好是我的前男友。
那一整个晚上我都举着这张报纸,翻来覆去逐字逐句地看,小甜瓜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掌心,还小心翼翼地用牙齿试了试我的手指。我吸了吸鼻子,抽出手拨开它,顺便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抹了几把。
我妈在门口敲门,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上次那个相亲,你也别太难过,失败是成功他妈。”她放下果盘,从怀里掏出一沓照片出来,铺在床上对我挑眉道,“来,跟老娘说看中了哪个?”
我干干地对她露出一抹笑,低头扫一眼照片中各种各样不同款式适龄男子的脸,取过牙签挑了颗葡萄塞进了嘴巴里:“你现在也开始养鸭子了?”
“老娘跟你说正经的!”她找出几张看得过去的摆在我面前,“这些质量都不错,家境学历人品…”
她还在絮絮叨叨,我已经招来了小甜瓜,在它渴望的眼神中,我捡了块香蕉丁喂它:“宝贝呀,你看你喜欢哪个?”
“林乐遥!”她终于动怒,将照片摔在我的脸上,愤然起身,“老娘嘴皮子都要说烂了!让你去相个亲结个婚就这么痛苦吗!随便见见人吃吃饭再拉拉手谈谈恋爱!又不是让你去死!老娘当初逼良为娼也没这么难!”
我颇为震惊地抬起头,一颗葡萄差点卡在了喉咙里。
“老娘告诉你,你别妄想钟越那个王八蛋回来了!他要真惦记着你,就该早点回来娶你!”门被狠狠摔上,床上的报纸被风吹到了地上,小甜瓜扑了过去,兴奋地撕扯起来。我愣愣地看着即刻被分尸的报纸,突然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地告诉她分手的真相。如果现在被她知道钟越不仅回来了还有了新女友,我怕自己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